荀子序
昔周公稽古三五之道,損益夏、殷之典,制禮作樂,以仁義理天下,其德化刑政存乎《詩》。至於幽、厲失道,始《變風》《變雅》作矣。平王東遷,諸侯力政。逮五霸之後,則王道不絕如線。故仲尼定禮樂,作《春秋》,然後三代遺風,弛而複張。而無時無位,功烈不得被於天下,但門人傳述而已。陵夷至於戰國,於是申商苛虐,孫吳變詐,以族論罪,殺人盈城。談說者又以慎、墨、蘇、張為宗,則孔氏之道,幾首息矣。有誌之士,所為痛心疾首也。故孟軻闡其前,荀卿振其後。
觀其立言指事,根極理要。敷陳往古,掎挈當世。撥亂興理,易於反掌。真名世之士,王者之師。又其書亦所以羽翼《六經》,增光孔氏,非徒諸子之言也。蓋周公製作之,仲尼祖述之,荀、孟讚成之。所以膠固王道,至深至備。雖《春秋》之四夷交侵,戰國之三綱弛絕,斯道竟不墜矣。
倞以末宦之暇,頗窺篇籍。竊感炎黃之風,未洽於聖代。謂荀、孟有功於時政,尤所耽慕。而《孟子》有趙氏《章句》,漢氏亦嚐立博士,傳習不絕。故今之君子,多好其書。獨《荀子》未有註解,亦複編簡爛脫,傳寫謬誤。雖好事者時亦覽之,至於文義不通,屢掩卷焉。
夫理曉則愜心,文舛則忤意。未知者謂異端不覽,覽者以脫誤不終。所以荀子之書,千載而未光焉。輒用申抒鄙意,敷尋義理。其所徵據,則博求諸書。但以古今字殊,齊楚言異,事資參考,不得不廣。或取偏傍相近,聲類相通,或字少增加,文重刊削,或求之古字,或徵諸方言。加以孤陋寡儔,愚昧多蔽,穿鑿之責,於何可逃。曾未足粗明先賢之旨,適增其蕪穢耳。蓋以自備省覽,非敢傳之將來。以文字繁多,故分舊十二卷三十二篇為二十卷。又改《孫卿新書》為《荀卿子》。其篇第亦頗有移易,使以類相從雲。時歲在戊戌大唐睿聖文武皇帝元和十三年十二月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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