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野獲編/卷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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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祥
[編輯]黃河清
[編輯]景泰五年正月,山西巡按御史何琛奏:黃河自龍門至芮城清同一色,此上至德所感,廷臣欲行賀禮。帝曰:此乃偶然,不必賀。按此即二年後英宗復辟休徵,而景帝之不受賀,見亦卓矣。其後至正德二年八月,而黃河又清,此年此月,世宗生於興邸。可見吉祥善事,別有徵應,非一時蠡見所能測也。
景泰四年冬十一月,至五年正月,山東河南淮徐諸處。以至江南蘇常等府,浙江杭嘉湖三府,大雪平地數尺,海水亦冰結四十餘里,人畜死者不可勝計。災祥一時並見,亦異。
先知
[編輯]唐開元初,以武后所製豫州鼎銘,末云:「上元降鑒方建隆基」,此二字為玄宗御名,以為受命之符,宰相姚崇等表賀,因宣示史官,頒誥中外。又唐宣宗御製《邊陲曲》,其詞有云:「海嶽咸通。」末幾其子懿宗嗣位,建元為咸通,人皆異之。本朝正德末年,王新建平寧藩後,至廬山刻石記功,末云:「嘉靖我邦國。」明年,世宗龍飛,遂用二字紀年,其偶合如此。說者謂王文成本間世異人,故能先知如此,非偶合也。然媚娘之為異人,更出文成之上,豈亦預知其孫之為五十年太平天子,而先著讖應,以示後世耶?若宣宗亦有小太宗之稱,宜其暗合也。顯陵初建時,於興邸享殿中,立名曰隆慶,此時穆宗未生也,後之紀年亦如之。此則無心吻合,固上天示以休徵矣。
宋艮嶽神運石之旁有兩檜,徽宗愛之,以玉牌金字,書自製五言詩云:「拔萃琪樹林,雙檜植靈囿。上梢蟠木枝,下拂龍髯茂。撐拿天半分,連卷虹南負。為棟復為梁。夾輔我皇構。」後高宗御名為「構」,南渡秦檜作相,分天下之半,而時論謂檜倡和誤國,負南朝之眷字,字應前詩。蓋事已前定矣,豈道君能先知耶。此比唐武后鼎銘更為奇確,但高宗雖稱中興,實遜明皇百倍矣。
甘露瑞雪
[編輯]世宗登極,詔罷四方獻祥瑞者。時汪鋐以右副都御史巡撫南贛,首進甘露以媚上,得召為刑部侍郎。會修《明倫大典璁萼》等標鋐所獻甘露於卷末,以為此上孝感之應,尋進掌院吏部尚書,兼兵部尚書,寵眷幾與張、桂等。而其人之橫惡,為天下唾罵,則至今如一口也。汪之後獻祥瑞者,直至世宗季年而猶未已。又嘉靖十年,禮部侍郎顧鼎臣奏:「上設醮時,先一日陰雲解散,二之日雲物一色,復降瑞雪,此皇上精誠格天所致。」因進《步虛詞》七章。又言七日奏請青詞,尤為至要,仍列五事奏之,其事皆齋壇香水供獻之祥也。上大悅,報曰:「覽奏具見忠愛,《步虛詞》留覽。朕已竭誠,諸臣宜仰體朕心,秉丹誠以承天鑒。」顧由此得大拜,上南巡奉敕居守,尋歿於位。自顧疏後,齋醮日盛,凡事玄三十餘年,及上升遐始止。按二公俱以獻媚得寵,得塚宰,得宰相,如取諸寄,而事業毫無聞焉。顧雖和易,非汪螫毒可比,然流穢史冊亦不細矣。
獻芝
[編輯]嘉靖中葉以後,大小臣工進白鹿、白兔、白雁者固多,而後乃以芝草為重,下至細民亦競上獻,如三十七年,陝西鄠縣民王金,進芝山一座,聚芝一百八十一本,名曰「仙應萬年芝」。以祝聖壽,其間徑一尺八寸者凡數本。上悅,齎以金帛。是年冬,禮部類奏四方所進芝一千八百四本,詔猶以徑尺以上者尚少,命廣求以進。於是命輔臣嚴嵩、李本等煉以為藥,且詔次輔徐階曰:「卿政本之重,不以相溷也。」階惶恐,請煉藥如二臣,上始悅,自是督臣胡宗憲獻芝與白龜同進,上以之謝玄壇告宗廟,賜宗憲鶴袍。而陝西撫臣程軌,按臣李秋,獻白鹿芝草,雲得之部內書堂萬壽宮中,蓋詭為美名以媚上也。二臣各拜幣鈔之賜,仍命謝玄告廟,至四十一年王金者,又進靈芝五色龜,上大喜,諭禮部:「龜芝五色既全,五數又備,豈非上元之賜?」仍告太廟,百官表賀,拜金為御醫。四十三年太醫院御醫王金,又進萬壽香山三座,聚芝三百六十本為之者。是歲天下臣民進法秘仙桃瑞芝,及為上祝厘建醮者不絕,各承賞齎。又一年,而上鼎成龍去,王金坐進藥損上躬,論大辟,高新鄭為政貸出。
歲朝牡丹
[編輯]京師極重非時之物,如嚴冬之白扁豆、生黃瓜,一蒂至數鐶,皆戚裏及中貴為之,仿禁中法膳用者。弇州謂上初年元旦即進牡丹,而江陵相與馮榼亦各一花,以為異。余兒時在京師,亦聞而未見。比數年來,元夕前後,姚魏已盛行於時,豪貴園圃在在有之,始知弇州語信然。比年入京,赴一友社文,時才過夏至三日,案頭插半開紫牡丹二三朵,方駭詫歎羨間,乃曰:「此尋常物,每花祗值百錢耳。」予攜其一歸,以溫水貯瓶中,亦留數夕始萎。
白鹿
[編輯]嘉靖十二年,河南巡撫吳山獻白鹿,為大臣諂媚之始。此後白兔、白龜、白鵲相繼不絕,惟浙直總督胡宗憲兩進白鹿,俱蒙褒賞。時世廟方崇道教,喜聞祥異,胡正剿倭立功名,每事輒稱引玄威以自固,勢自不能不爾。至壬戌會試,遂以靈台命題,而鶴鹿悉登於闈牘矣。時主試為袁元峰(煒)相公、董潯陽(份)尚書,俱在直典青祠,本無可責者。乃至癸亥年,西苑白龜生㲉,嚴分宜方率詞林在直諸公上表稱賀,他可知矣。此後則萬曆甲戌,白蓮、白燕見於翰林院,江陵大喜進之。上方衝齡,謙讓不受,歸之閣臣。雖以渺躬自處,而獻諛一念,已為聖主所窺。張方以伊周自命,而舉動乃與先朝諂媚諸公,如出一轍,蓋上奉慈聖,下結馮榼,不覺瀾倒至此,宜相業之不終也。
死麟
[編輯]麒麟之生,多托牛腹。成化二十年甲辰,泗州民家牛生一麟,咸以為怪,殺之。工部侍郎賈俊出差,偶至得其一足,歸以示人。嘉靖十二年癸巳,山東聊城縣民家牝牛產一麟,形狀瑰異,甫出腹,即嚼一鐵煎盤,食之盡。民婦駭怒,撲殺之。萬曆十三年乙酉,河南光山縣有一麟,亦牛所孕。其產時,光怪照耀,比鄰皆謂火發來救,愚民不識,詈為妖孽,共擊死。前二事皆聞之朝,惟乙酉則上欲取觀,閣臣力阻不從。御史王學曾有疏諫止被謫。至甲午年,鎮江府復獲異獸,大抵與前二物相類,亦尋斃於杖棰,郡守王應麟慮生事,不敢申告上台,第命痤之,今麒麟塚尚存。瑞物無故而生,見戕庸奴,真是可惜。
孿生子之異
[編輯]孿生子、世多有之,然以俱男子為異。若累產俱孿且男,則尤異。如嘉靖中顧聯璧、合璧,同舉戊午鄉試,聯璧登進士,官嘉興府同知,卒於官;合璧以乙科仕至僉事,而卒於家。乃其父母凡四胎,共得八男子,則奇甚矣。又先大父為上川南道時,有雅州醫官時姓者,頗明方脈,技亦大行,每入謁,即以饔餮為苦,問之則云:「家有三十二兒。」問有姬妾,則雲止結髮一人,凡十六乳而得此,無一夭折者,以此困於資給。初意其妄,繼詢之一州人,無不以為信然。則怪而妖矣,宇宙真何所不有。
唐淮南程幹妻茅氏,連八年,俱雙生,凡得男子十六人,蓋倍於顧聯璧,得時醫官之半,皆古今最奇事。
元旦日食免賀
[編輯]永樂十二年甲午正月初一日當日食,先期鴻臚寺奏請當賀與否,上問大臣當如何。禮部尚書呂震對以日食與朝賀之時,先後不相妨;輔臣黃淮、楊榮,俱未及對;楊士奇獨以不當受賀為言,且引宋仁宗時,富弼請罷宴撤樂,且恐契丹行之,為中國羞,後果然,仁宗悔之之事為證。太宗皇帝允之,但賜百官節鈔而已。十三年元旦又日食,免賀亦如之。至嘉靖四十年辛酉二月朔亦當日食,天陰晦,色不甚辨,諸臣遂以當食不食,上表稱賀,上大喜。獨禮部尚書吳山曰:「明明薄蝕,吾誰欺,欺天乎?」首揆嚴嵩密以其語奏聞,上已不平。山自上疏以救護禮畢為言,上愈怒,未幾用言章奪吳職。兩朝前後一事,而閣臣之忠邪敻別矣。嚴次年壬戌即得罪去,士奇自甲午至正統九年始卒,蓋相四朝,又三十年。蒼蒼者豈堪矯誣哉?
鼇山致火災
[編輯]鼇山燈火,禁中年例,亦清朝樂事,然亦有最出意外者。如永樂十三年正月之壬子,鼇山火發,焚死多人,都督馬旺亦與焉。時上在北京,聞之驚惋,命太子修省。正德九年正月十六日,上於宮庭中,依簷設氈帳而貯火藥其中,偶不戒,延燒乾清宮,以至坤寧宮,一時俱燼。時上往豹房,回顧火焰燭天,戲謂左右曰:「好一棚大煙火也!」或雲是年寧王宸濠別獻奇巧之燈,即令寧府遣來人入宮懸掛,皆附壁著柱,以致此變雲。
萬曆初元,燈節當如例設鼇山,首揆張江陵諫止,以為鼇山起於憲宗時,今諒陰中未可輒置,上嘉納之。江陵此舉甚善,但以成化創始為言,蓋止據詞臣章懋等諫止憲宗之疏,而不知國初已有故事也。
山裂
[編輯]正統十四年己巳,陝西某縣,山鳴三日,移數里,崩壓民家數十戶,是秋即有英宗北狩之變。成化十六年庚子,雲南巨津州白石雪山,中裂分為二,其半走入金沙江中,是年大閹汪直,用事佳兵,與尚書王越,比周黷武,越冒封威寧伯。嘉靖二十六年丁未,陝西澄城縣界頭嶺,吼聲如風者數晝夜,山四裂而去,東西各五里,南北各十里。是年督臣曾銑,與首揆夏言,議復河套,徵調兵糧,關中騷動,次年二人俱論斬。山至鎮重,而崩裂至此,其徵上應紫微,下亦主將相,其驗如此。
弘治十年,雲南師宗州,有馬者籠山,其高插天,去山二十里,阿定鄉,有一小山,一夕移於馬者籠山之側,有三大樹隨山而徙,皆不搖動。土人但聞風雷震撼,旦起視舊處,已為平地。近年萬曆己亥八月,陝西狄道縣毛家坡,山崩裂,山南平地,湧出大小山凡五座。此等皆極異事,而無災沴應之者,時聖君有以消弭之也。又云云南鎮南州,有石吠山,頂有石類犬,每遇凶年,則石有聲如犬吠,因以名山,此尤奇事。又正德末年,廣西土官岑猛所部,田州江心,忽有石浮出,反臥岸傍。猛惡之,密遣數百人夜移他處,至明復然。未幾猛敗滅,此石不復見。
土木之禍咎徵
[編輯]正統十三年戊辰,京師盛唱「妻上夫墳曲」,婦女童幼俱習之,其聲淒惋,靜夜聽之,疑身在墟墓間。次年八月,車駕陷於土木,將士死沙漠者數十萬人,都下禁軍嫠婦,祭望哀號,聲徹原野,則此曲實應之。其年三月,進士傳臚,適狀元彭時以假寐不至,殿廷相顧疑駭,謂龍首忽失,是何祥也?未幾而龍馭不返,人間遂有喪元之說。以及小民所傳雨地城隍土地諸謠讖種種,無一不驗。最可怪者,則是冬所頒《大統曆》日,為十四年己巳,夏至之晝,冬至之夜,俱書六十一刻,見者皆駭愕,以為振古未有之事。至秋,英宗北狩,郕王監國,因登天位,遙尊上為太上皇。說者寒暑失度,天地易位,即陰陽二至,不能守其常矣。當時造曆者以私意擅改,時禮臣為胡忠安不足言,乃舉朝無一語詰責,僅見嶽季方所紀,亦以為怪,然亦北狩以後,追述往事耳。當其時亦未能昌言相駁也。
己巳六月,南京宮殿一時俱燼,先朝所留圖籍法物並盡,不兩月而鑾輿北狩。
郊壇大風
[編輯]成化丙申年正月十三日,上方南郊,忽陰晦大風,郊壇燈燭俱滅,執幡麾並樂官俱凍死,此祝枝山祖父居京師親見,而《憲宗實錄》不載,蓋秉史筆邱文莊公諱之也。南宋光宗紹熙年間亦有此異,時後李氏竊至齋宮燕婉,且不避程姬之疾。次晨厲風震蕩,從官辟易,至不能成禮而罷。帝既怖恐,又聞李後擅殺所嬖貴妃黃氏,遂得心疾,以至於崩。憲廟明聖,謹於事天,非宋主可比萬一,且雍容成禮,對越上帝,即風霾何損!獨此時正商文毅當國,卻不聞引漢災異策免三公故事求退,何也?
朝參訛傳
[編輯]成化十四年八月戊申早朝,東班文官中,若聞有甲兵聲,眾皆避易,不復成列,衛士皆露刃以備不虞,久之始定。上命班居下者百餘人,悉跪於午門外,逾時釋之。御史尋覆奏究其事所從起,竟莫能得。禮部因奏朝班驚喧,定申明朝儀八事,亦聊以塞一時之責耳。考之傳記,無形有聲,所謂鼓妖者,殆類是歟?
先是十一年七月初九日以後,京師西城有物夜出,四散齧人,其色正黑,及蹤跡之,又不能得。上遣太常寺少卿劉岌祭都城隍神,御製祭文誚責之。繼又於禁中祭告天地,為文引躬自咎,久之妖始漸息。蓋是時汪直設西廠訁冏事,官民遍受其荼毒,有四出傷人之象。內臣梁方,妖僧繼曉,方士李孜省輩,左右熒惑,王越輩又黷武邀功於外,四方騷動,中外驚疑,故天心示警乃爾。
弘治異變
[編輯]弇州紀奇事云:「弘治為極盛之世,而己酉庚戌,浙江陝西山中有二異物。」而不知辛酉壬戌癸亥之更異也。弘治十四年春正月朔,陝西韓城縣地震,有聲如雷,傾倒官民房屋,壓死男婦無數。自朔至望,震猶不止。縣東八里,遍地決破湧水,有裂開地一二丈四五丈,湧出溢流如河。十四年五月二日夜分,重慶府城上,忽白光映天,見者驚異起視,但見渝水明耀,浮光上燭,次早驗之,宛如豆汁,人不敢飲,逾三日始澄澈。敘州府使人探流,至木川長官司,抵崇山峻嶺,阻不能前,詢之故老,云:此水發源自建昌,從來未有此變。十四年六月,雲南雲龍州民疫疾,十家九臥,內有不病者,見鬼輒被打死,有被打顯跡,有因沉病死者,有病在家為鬼壓死者,百姓死將半,初五日至十二日止。十四年秋,一日,蜀忠州大渰等三里,晝晦雨黑子,形色如椒,平地可掬,嚐之略如稻味,久而生苗如粱,後值霜侵枯槁。州守汾州人姓宋,以為瑞。郡守華陰人姓屈,以為災,申達莆田林中丞,取驗奏聞,後州人竟無災,惟宋守卒於官。十四年閏七月二十七日,四川烏撒府可渡河巡榆司,大雷雨三晝夜,水漲山崩,地裂山鳴,如牛吼湧出清泉數十派,壞廬舍橋梁,壓死人畜無算。是年八月,廣東瓊山縣,颶風暴雨,海翻漲,平地水高七尺,壞房屋,軍民男婦死者,不可勝計。廣西融縣昏刻,星大如箕,長丈餘,流西北方,河水陡紅,濁如黃河,日炎如暑,夜寒如冬,疫瘴大行,至一家全無爨者。十四年十一月十一日,四川馬湖渦江,水色變白,明瑩可鑒,翌日濁如漿,凝兩岸沙石上者如粉,十七日復清。本月十二日,敘州府東南一河水亦如之,如漿濃者三日。十四年十一月,江西贛州府連日大雷雨,各縣遂多瘴病,有朝病暮死者。雲南景東府,自弘治十五年正月以後,人畜疫死,不可勝計。十一月十九,雲霧黑暗,人往來面目不辨,晝夜不分,凡七日。又隴川宣撫司,十月大雨雹,大者如掌,小者如雞卵,盡殺田禾。十五年,南太常卿楊一清奏:七月初三日,猛風急雨,震蕩掀翻,江潮洶湧,江東諸門,號如陂,湖水浸入城五尺餘。中下新河官民船飄溺,入水多溺死。孝陵及天地山川壇,太廟社稷,拔樹木萬餘。是日正上聖誕,當時尤以為異。而鳳陽祖陵,亦以是日遭變,萬歲山龍興寺,一應壇壝俱毀。上命祭告修省。十六年正月十八日,雲南宜良縣地震,有聲如雷,搖動房屋。二月初三日,宜良縣復黑氣迷空,咫尺不辨人形,狂風晝夜不息,地中雷有聲。又正月,雲南曲靖軍民府,火發七次,撫臣陳金以聞。上命南京刑部左侍郎樊瑩,兼僉都御史,往巡視雲貴,奏不職大小文武官共一千七百餘人,以弭天變。蓋用景泰壬申命南京禮部侍郎姚夔,考察雲南官吏例也。而樊瑩所斥滇南吏之多,更本朝未有之事。其後瑩至南刑部尚書,諡清簡。以上皆辛酉壬戌癸亥三年間事,其變異,較之弇州所紀,更繁而怪矣。
先是弘治元年閏正月,南京奏,連朝雷電交作,大雨雪。又陝西守臣奏,天門開,人馬百萬自下而入。二年二月十四日,河南地方,晝晦如夜,咫尺不辨人物,黃塵障天,赤光如火。三年二月,陝西慶陽縣隕石如雨,大者四五斛,小者二三斛,擊死人數萬。弘治三年十一月,彗見;五年四月,彗又見。又有異鳥三鳴於禁中。六年五月,北京東廠內地無故陷二三丈,廣亦如之。又本月內,在京明時坊鋪內,白晝見二人進鋪,久之不出,管鋪者疑之,但見二衣委地,傍有積血,竟不見二人蹤跡。又是年五月,蘇州大風雷,牛馬在野者多喪其首;民家一產五子三女,皆無首,二女臍下各有一口助啼相應,數日俱死,有報到京。六年十二月初一,南京金星晝見未位,次日大雷電風雨,拔孝陵樹無數。湖廣鄖陽府,亦是日雷電大雪,平地深三尺,凍死人畜無算。七年七月初三日,蘇、常、鎮三府,風雨驟作,拔木飄瓦,潮水泛溢,平地水深五尺,臨江深一丈,民皆溺死。八年三月,寧夏地震,一日十二次,其聲如雷。八年四月,都御史劉大夏祭張秋湖神,天陰,帛不能燃。欲焚不焚之處,宛如人麵,耳目口鼻皆具。八年十二月,京師大震電,天鼓鳴;江西大震電。九年五月,四川長寧縣南樹生蓮花,李樹生豆莢;江西安遠縣馬鞍山頂,巨石趨走下山,報至縣,已走山麓,官命燒醋沃之,又槌碎,不敢上聞。是年八月,北京西直門有黑熊上城,齧死一人,傷一人。又十月,京營開操,中軍大旗,曳之不起,墜死引繩千戶。十年二月,河南修武縣,黑氣墜地化為石,聲如雷,狀如羊首;雲南師宗州阿定鄉,有一山蟠二十餘丈,反移二十里,有大樹皆隨山而徙,不搖動,土人但聞風雨聲,旦視舊處皆為平地。弘治十一年十月,清寧宮災,內閣劉健等疏云:頃年災異頻仍,內府火災尤重,軍器監火,番經廠火,乾清宮西七所火,而內官監與清寧宮之災,更為大異。蓋孝宗朝火患亦最劇。最後則十七年六月,江西廬山如雷鳴,次日大風雨,平地水丈餘,溺死星子、德安二縣人口無算。又直隸崇明縣民顧孟文,雄雞伏卵,猴頭而人形,身長四寸,有尾活動而無聲,尤為怪極。蓋未期而孝宗上賓矣。按弘治間災異,實累朝所無,此天心仁愛,示警聖明。且其時上下同心,遇災而懼,以故無損太平之萬一雲。
弘治八年八月十六日望,當月食不應;至十五年三月十六日望,當月食;至十六年二月十五日望,又當月食,凡三次至期皆不驗。禮部請治欽天監推算不明之罪,上命宥之。竊意是時中宮擅夕,陽不敵陰,日魄無能掩月,未必推步者有誤也。使其事在嘉靖中葉,必舉朝稱賀,獻賦頌者盈廷矣。
又弘治十二年己未,曲阜孔廟災,柏樹被焚,枝幹俱盡,尤為異變。
正德龍異
[編輯]正德七年六月,山東招遠縣。夜有赤龍懸空如火,自西北轉東南,盤旋而上。時上在豹房遊戲,晝夜不還大內。十二年上始出宣府大同遊幸。是年六月,直隸山陽縣有九龍晝見,俱黑色,一龍吸水,聲聞數里。吸漁舟並舟中女子於空中,復墜而無傷。十三年八月,雲南順寧府瀾滄江龍鬥,水湧百丈,行人不能渡者七日。時上在宣府。十四年五月,上在喜峰口,時直隸常熟縣俞墅村,迅雷震電,有白龍一,黑龍二,乘雲並下,口吐火,目如炬,鱗甲頭角俱見,撤去民間房三百餘家,吸舟二十餘艘,並舟人空中墜地,有怖死者。十四年初夏,江西大雨,鄱陽湖漲,小孤山亦沒不見,水退後死黑龍一,蛟二十餘。未幾朱宸濠反,被擒於翻陽時。上南征至金陵京口,蓋六飛四出,人皆有魚服之憂。次年漁於汜光湖,上墜水得疾北還,實與前吸舟湧水事相應。即鄱陽之怪,亦似關聖躬。寧庶人長鯨耳,不足當此變也。
正德十五年七月,上在南京,時有物如豬頭,其色正綠,墮於上前。又拘刷諸婦人之所,皆有人頭懸掛滿壁。時隨駕大學士梁儲等上疏切諫,謂耳目所未見,而不敢斥言。不二月而上不豫,僅得至京師,而龍馭上賓矣。意豕首及人頭,皆屬錢寧、江彬輩槁街之徵歟?
又陸粲《庚己編》云:正德某年,雲南勝越衛舉人汪誠家後圃,夜半有龍見於八仙桌上,頭角爪尾悉具,其色如粉,捫之鱗甲如刺。以來觀者眾,汪氏取狗血塗之,乃滅。
赤眚黑眚
[編輯]正德八年二月,有二火星,隕於浙江之常山縣官舍中,大如鵝卵。七月浙江龍泉縣,有二赤彈,自空中隕於縣廨,形大亦如鵝卵,流入民居,跳躍如鬥,良久不見。後四日復隕二火塊,燒官民房四十餘家,有一眚見於河間民家,二十人同死。此赤眚也。先是正德七年六月,黑眚見於河間順德及涿州,夜出傷人,有死者。俄又見於京師,形赤黑色,大者如犬,小者如貓,若風有聲,居民夜持刁鬥相警,達旦不寐,躍月始息。既又見於河南封邱縣,其狀亦如之。此黑眚也,時逆劉瑾雖除,八黨正熾,朝政日秕,水火皆違其性,故南北變異如此。
雷震陵碑
[編輯]嘉靖十七年,改諡太宗曰成祖。其時武定侯郭勳上言:宜盡礱舊字更書之。上不悅曰:「朕不忍琢傷舊號」。命鋟木書今稱加於舊碑之上,蓋世宗雖以興獻帝之故,改文皇廟號,而心仍有未安者耳。今上三十二年,雷震長陵碑,上命重建。時內臣督工竣事,敘薦閣部科道諸臣皆用駢語,如憲臣勘功臚列無異,識者已駭其僭矣。而首揆沈四明又上疏云:「世宗欲改刻成祖碑而未遑,今雷神奮威,乃天意示更新之象,欲皇上纘成祖德,乘此改立新碑,此莫大之孝,亦莫大之慶也。」上優旨允行。夫上蒼示警於祖陵,正宜君臣修省,反以為瑞應,形之章奏,比之王安石「天變不足畏」說更悖矣。而言路無一語誚讓之,異哉!
嘉靖辛酉,西苑萬壽宮災,工部雷禮疏言:「此宮係皇祖受命吉地,王氣所鍾。今天啟佑皇上,鼎新丕基,宜及時營繕,以承天眷。」上優詔答之,命速備物料興工。自來容悅事君,前後一轍如此。
地震
[編輯]嘉靖乙卯年,關西地震,河渭充溢,韓苑洛、王槐野諸名公,俱罹其禍,人知之矣。然嘉靖十五年,蜀中之震亦奇,是年為丙申年二月二十八日丑時,四川行都司附郭、建昌衛、建昌前衛以至寧番衛,地震如雷吼者數陣,都司與二衛公署,二衛民居城牆,一時皆倒,壓死都指揮一人、指揮二人、千戶一人、百戶一人、鎮撫一人、吏三人、士夫一人、太學生一人、土官土婦各一人,其他軍民夷獠不可數計。又徐都司父子,書吏軍伴等百餘,無一人得脫。水湧地裂,陷下三四尺,衛城內外俱若浮塊,震至次月初六日猶未止。
寧番衛東連越巂衛,北至西天烏思藏,其屬夷有名麻些者,其俗喪葬不用棺槨,將豬去賜帶毛,用物壓扁,名曰豬脹,用綾緞布疋裹屍,用柴燒化。此等喪禮,古今夷漢,皆所未聞。又建昌行都司所屬會川衛,夷名撲廝者,能夜變為鬼,盜人財物,又掘新墳屍,咒使變魚形入市賣之。以上夷俱四川上川南道所轄,去蜀省城不遠,何以兇狠幻怪至此?先大父曾備兵其地,知之最詳。
又
[編輯]南學憲暘穀軒,陝西渭南人,嘉靖癸導庶常,後為南吏部郎。與先大父甲子同分畿試,述其乙卯遭關中地震云:從地坼中出廬舍不必言,即山川移易,見之紀載者,已不勝書。如韓苑洛尚書、王槐野祭酒,被難者尤眾。惟南自云:若有人呼之令起,其太夫人亦瀕危無恙,幼子師仲。尚在繈褓中,聞空中喧云:此下尚有大貴人。忽提出門外,視之尚鼾睡也。地裂深者至二三十丈,然其中或有破沙鍋、西瓜皮,及敝衣壞器之屬無算。豈真大地之下,復有地耶。師仲字子興,當甲子歲尚未弱冠,又三十年乙未成進士。時吾鄉沈繼山司馬為少司空,與南厚善,薦入為庶常。今洊曆坊局,大貴之讖,正可踐也。
時渭南民因地震行劫,為學憲父憲副修吉,手斬二人而止。
萬壽宮災
[編輯]萬壽宮者,文皇帝舊宮也。世宗初名永壽宮,自壬寅從大內移蹕此中,已二十年。至四十年冬十一月之二十五日辛亥,夜火大作,凡乘輿一切服御,及先朝異寶,盡付一炬。相傳上是夕被酒,與新幸宮姬尚美人者,於貂帳中試小煙火,延灼遂熾。此後即下詔:雲南買諸寶石及紫石英,屢進不當意,仍責再買。如命戶部尚書高曜求龍涎香,經年僅得八兩。蓋諸珍煨燼,無一存者,故索之急耳。尚美人致火事,未知果否?至嘉靖四十五年八月,命拜未封宮御尚氏為壽妃,贈其父臣為驃騎將軍、右軍都督僉事。而同封貴妃文氏,乃從敬妃進封者,其父止得指揮同知,則恩禮輕重可知矣。封妃之日,距聖誕僅二日,上春秋恰周一甲子。蓋亟尊貴之,以侑大慶上觴雲。
曾聞一中貴云:尚氏承恩時,年僅十三,至冊封妃,則已十八矣。又聞伊王典楧暴橫不法,內結尚貴人為援,故撫按俱莫敢問,後終以罪廢失國,尚妃亦不能救。
己亥山水大災
[編輯]嘉靖十八年己亥二月,上以章聖太后崩,改葬顯陵,駕至趙州臨洺鎮,二處行宮火發,已逮治所司矣。此至衛輝府,夜四更火發於行殿內,人及內侍多死,法物寶玉俱毀,聖躬亦幾不免。逮扈行兵部堂官及河南撫按、布按、守巡,俱下獄,知府王聘等,送都護軍門御押駕前導示眾。亦可謂異變矣,是年六月,浙江天目山崩一角,出蛇數千。衢嚴二府,大水高二丈餘,漂溺人民無算。七月,揚州大水漂沒鹽場數十處。是日揚子江水陷下數十丈,中流金山至露其腳如平陸,蓋大風卷水而北也。是年災變,何多且怪如此?然是春冊立莊敬太子時,日下五色雲現,中外歡呼大慶。然莊敬終夭,瑞之不驗又如此。
訛言火廟
[編輯]嘉靖二十年四月初五日未申時,東草場火起,京師人遂訛傳火焚宗廟,遠近惶駭。至暮大雨雹,且風霆大震,咸謂災止草場,今且熄矣。夜分以後,火忽從仁宗廟起,延燒成廟及太廟,各廟盡付煨燼,惟新立睿宗廟獨存,果應訛言,真可異也!按成廟舊號太宗,先是十七年改稱祖,而興獻帝新稱宗,其主與成祖同入廟,說者謂文皇帝神靈不豫使然。或有雲諸廟盡毀,獨留新廟,亦祖在天之靈不安於並祀,因有此變,訛言之發,蓋神告之矣!
玉芝非瑞
[編輯]嘉靖四十四年六月,有白芝生於獻帝舊廟。上大喜,改其名玉芝宮,歲時祭祀,大小吉凶必告,蓋兼太廟及奉先殿之禮。且又日上膳羞,如南京孝陵故事,其祭之繁縟,古來未有也。甫逾年而世宗遂棄群臣。按段成式《酉陽雜俎》云:「芝白為喪。」而宋世張震為成都安撫司,其府治柱礎,忽生三白芝,歲餘震卒於官,蓋災而非瑞也。是時獻芝以千以百計者遍天下,故廢廟亦產此物,所謂妖由人興也。
雨血
[編輯]北地冬春間,每遇天際昏暗,日曈曈無光,謂之紅沙天。則邊圉必有爭戰,及敗軍陷將之事,都人相傳以為占驗。自去年遼左大帥張成允敗沒,遠近大震,朝議起故右都御史楊鎬於家,今年選二月之廿二日,四路出師,其上疏自敘方略云:某人率大兵若干,從某路出云云。且自誇有「成師而出,盡賊而還」之語。蓋兵未授甲,而敵已盡知其情,嚴備久矣。其前一日未申間,友人馬時良太史邀飲,途中遇雨,沾衣履盡作血色。比至馬齋中,方歎訝間。天宇陡黑,對麵不辨,急呼張燭,則坊巷無賴,已乘暗剽掠衣物食味,道上行人俱顛仆。凡十餘刻。天漸明朗,始滅燭把酒,日圭尚未晡也。不五日而喪敗報至,正遼左出師之日也。時大帥劉綎欲待所部川兵盡至,方與交鋒,而楊中丞欲速成李如柏大功,一舉殲焉。
妖言進士
[編輯]今上戊申年,內臣輩建西頂娘娘廟於內府內織染局,時都中忽興進土之說。一切男婦不論貴賤,或車運,或馬載,以至豔婦處女,亦坐兩人小輿,懷中各抱一土袋,以香楮隨其後,入廟獻之,久之始漸衰止。又數年,今上宮中忽作掠城之戲,其法畫地為八方,令大榼輩以八寶投之,自十兩至三兩,能入者即為賞。未幾,戊午歲有遼東失陷撫順事,次年己未春,大敗喪地,人以為識。
按宋政和七年,汴京修二郎廟,俱雲獻土,或雲納土,競相擔負,晝夜喧闐,街陌充塞,自春歷夏不休。說者以為不祥,徽宗始下詔禁之,乃止。不數年女真犯順。
花石之禍
[編輯]吳中有瑞雲峰,宋朱勔所進艮嶽物也。蓋搜剔洞庭西山,最後得此,以為可匹敷慶神運石。將持入獻,適聞汴京受圍,道君內禪,遂棄不取。屢有光怪,凡得之者俱不利,久置隙地。後為陳太史所收,夜吐光燭天,太史病劇,因仆之,鏟其一角,光頓減,而太史歿矣。久之,吳興董守伯買之,載歸過太湖,船覆石沈,乃百計取出,則一石盤,非峰石也。又竭力再取,始得所沈石配之,即此石之座也。大喜欲立之,而乃子給諫病卒不果,乃孫儀部力諫以為不宜畜此妖石。適吳中徐冏卿漁浦來,屢目而屬意焉。徐即宗伯愛婿也,轉以贈之,徐復挈還吳,方議豎此峰,而徐亦病旋歿矣。此石至今臥其園榛莽中乃子中翰君,欲緒成前誌,終以懼禍未決也。又嶺南從來無牡丹,即移植者俱不作花,相傳花則損主。故相梁文康公之孫紹纘,攜歸種之,盛花以為奇瑞,開宴會客,未幾不起。故相張江陵擅國,因內閣白蓮雙蒂者三,江陵疏賀,上謙讓不受,而手詔歸美張相德所致。未數年張勿被籍,盡削諸恩典。然則花石之異者類足招殃,可吊不可慶也。
嘉靖庚申年,南京振武營兵變,殺戶部侍郎黃光昇。先數日,黃之私第忽聚蜂數萬,結巢簇擁,自喜以為吉徵,不崇朝而禍及。萬曆辛卯年,寧夏副總兵哱拜,有雀馴擾其肩不去,詫謂旦夕登壇,次年叛兵殺黨中丞,推拜父子為主,正去歲雀集之日也,因決意作逆,以致夷滅。蓋蜂雀孽禍,不減石花雲。
衣內出火
[編輯]余觀張芳洲《寧都諫文集》,雲婢整新綾衣,而火星飛出以為異,此不足怪。予兒童時,獨臥醒來,火熒熒千點在帳中,久之方散,凡經數度。親友輩以為文明之象,而予竟連遭大故,不克赴試。庚子冬,送李本寧(維楨)憲長於平望舟中,謂予曰:「我昨日易一紵袍,而火星四出,子知為何祥?」余謾應曰:「此為離明上燭台耀,公內召必矣。」次年大計,李不免鐫階。又里中項墨林(元汴)長子貞元(德純),以書法自負,衣中亦有火光之異,先是蓄油紙千番於樓上,年久火出,潭潭連雲,華構頃刻煨燼。總之,非吉祥也。
再僭龍鳳年號
[編輯]元末韓林兒起,稱小明王,改元龍鳳,為史所載久矣。其時相去無幾,又有襲其年號者,陝西妖賊王金剛奴,於洪武初聚眾於沔縣西黑山等處,以佛法惑眾,後又與沔縣邵福等作亂,其黨田九成者,自號漢明皇帝,改元龍鳳。高福興稱彌勒佛,金剛奴稱四天王。後長興侯耿炳文討平之,惟金剛奴未獲,仍聚西黑山,至永樂七年,潛還本州,始為官軍所擒,送京師伏誅。此盜當開創之初,乃敢嘯聚隴西,積三朝四十餘年而始正法,亦劇賊矣。
四僭羅平國號
[編輯]唐懿宗時,浙東賊裘甫,自稱天下都知兵馬使,改元曰羅平。至昭宗朝董昌據越州,又稱羅平國。改元天冊。元世祖至元二十年,廣州新會縣賊林桂方,又偽號羅平國,改元曰延康。蓋已三稱羅平矣。至本朝永樂十七年,交阯東潮州安老縣妖僧範玉,亦僭號羅平國,紀元永寧,以賊萬善為入內檢校左相國平章軍國重事,以賊吳忠為入內行遣右尚書知軍國重事,以陶成為車騎大將軍,黎行為司空。諸賊尋為總兵官豐城侯李彬等所擒,而玉終不獲。
按是時,正張英國三下南交之後,天威震疊,而交人猶反覆若此,則此方之狡狠可知矣。宣德間棄之,未為非策。後報範玉就擒,亦偽。
妖婦人
[編輯]永樂十八年,山東魚台縣妖婦唐賽兒,本縣民林三妻,少誦佛經,自號佛母,詭言能知前後成敗事,又能剪紙為人馬相鬥。往來益都、諸城、安邱、莒州、即墨、壽光諸州縣,擁眾先據益都。指揮高鳳等討之,俱陷歿。上命使馳驛招撫之,不報,乃遣總兵安遠侯柳升等討之,賊眾敗去。餘黨漸俘至京師,而賊首不得。上以賽兒久稽大刑,慮削髮為尼,或遁女道士中,命北京、山東境內尼及女道士悉逮至京師面訊,既又命在外有司,凡軍民婦女出家為尼及道姑者,悉送之京師,而賽兒終不獲。
一雲,賽兒至故夫林三墓所,發土得一石匣,中有兵書寶劍,賽兒秘之,因以叛。後終逸去,蓋神人所祐助雲。
李白洲
[編輯]李白洲(士實)江西人,初登第,與羅懿正(倫)、李賓之(東陽)、林見素(俊)、楊邃庵(一清)、李獻吉(夢陽)相善,其才名亦相埒。揚歷中外,官至右都御史。年七十二致仕,予一子官,賜馳驛歸。且命有司給夫廩,恩禮甚備。居家十許年,為寧庶人宸濠所劫,遂從之反,時年且八十餘。被獲為按察使伍文定所撻,創甚,死獄中。詔銼其屍,妻妾俱沒官。使其早死數載,則名列耆碩,且更叨飾終之典矣。此何異喬琳之從朱泚。夏貴、劉整之降元?所謂名德不昌,遂有期頤之壽也。
李白洲預為墓道,托李獻吉為生誌,竟不及葬其中。當時獻吉為逆濠《陽春書院記》,幾罹大僇。使其時更舉白洲誌文以訐者,獻吉必不免矣。
宸濠之叛,以士實為太師,劉養正為軍師,蓋竊取太祖時,善長、基二公同姓也。然韓國以嫌賜死,青田為胡惟庸所毒,在當時已凶終矣。
馬祖師
[編輯]吾郡西北數十里,聚落名烏鎮者,嘉、湖、蘇三府交互之地,最為奸宄淵藪。嘉靖丁巳,有妖人馬祖師,寓居沈鬆家,以幻術惑眾,有毛荃計中等為之羽翼,更相誑飾,誘脅愚民,約以是秋九月之甲子日起兵,取吾嘉興府。會有密告其奸者,官司以兵捕之,其黨有被擒者,有授首者,惟馬妖樹青白二旗,縱火肆掠。官兵追及於南潯雙林間,眾皆殲,獨馬祖師逸去。時嘉禾兵備為滄洲劉燾,有威望,以拒倭著聲績,亦遍蹤跡之,不能得。此等劇賊,幾與永樂中妖婦唐賽兒伯仲。若宋李順遁去三十餘年,終被獲受誅,真不足數矣。
烏鎮雖一區,仕宦及富人甚夥,今上初,鄉紳建議請於朝,設一府同知,專治其地,欽給關防,得竟自發兵省直捕緝盜賊。而奸終不止,徒供隸卒擾害良善,毫無裨於地方也,今事權日替,同知但坐府不復至其地,與無官同,又塘西鎮亦添設一通判督捕,總之贅員也。同知列銜湖州府,通判杭州府。
正德間,四川賊首劉烈。本名樂,眉州人,冒為舉人,匿保寧山中。尋又他逃,或傳由雲南入外番。時川東賊藍五、廖麻子等,僭稱王號,川陝中多竊名劉烈者,因募能擒烈者,賞銀二千兩,至圓形以購之,而真劉烈竟不知所在。時總製為兵部尚書洪鍾,巡撫四川則右副都御史林俊雲。
武定府初叛
[編輯]嘉靖六年冬,雲南土舍安銓作亂,侵略尋甸府嵩明等縣,俱陷之。七年三月,武定府土舍鳳朝文反,殺同知以下官吏。劫奪府州印信,舉兵與安銓合攻,圍雲南省城。是時安銓方熾,朝文又起,全滇震動。會議舉才望大臣督兵討之,詔以伍文定為兵部尚書,督四省土漢官兵。戶部左侍郎梁材兼憲職,持金三十萬備餉以行。二臣皆一時選也。鎮臣黔公沐紹勳,初遣武臣往撫不從,反見殺,遂進兵,二賊酋敗,逃歸尋甸、武定二府。初朝文誑其部內,謂土知府鳳詔母子,已受天朝誅戮,且將盡殺武定夷民,人俱信之。未幾鳳詔同其母自省城歸武定,夷民震駭失措。俱奉新詔降附。朝文計窮,絕普渡河遁走。官兵追敗之,乃率親信數人,取道霑益州,欲走東川,至湯郎箐,被大兵追及,碎其屍。安銓未知其死,亡入東川,糾合芒部,為土舍祿信所執,滇中遂平。是役也,始於朝文助逆,逼逐其主鳳詔,至圍困會城,與今上丁未年,阿克索印之變無異。相去凡八十年,終覆其宗祀。蓋其天性好亂,非一日矣。但伍司馬大兵未至,而亂已平,則黔公之才,亦非近日沐睿可及。
武定府改流
[編輯]雲南武定軍民府,在唐為姚州,地名羅娑府,元為武定路。本朝洪武十六年,酋長地法叔(一名弄積),妻商勝者,倡義歸附,太祖嘉之,命為土知府。至正德間,其孫名阿英者,始改姓鳳,傳至土知府鳳詔,死無嗣,其母瞿氏代襲。既久而老,乃舉詔妻鳳索林自代,已而悔之。索林嗣事,頗失事姑禮,瞿氏恚怒,收異姓兒名繼祖,為鳳氏後,欲立之而廢索林。既不克,乃具疏稱為索林所囚,令繼祖詣闕上之。繼祖歸,即偽稱稱字據明史列傳二
二補,受朝命襲職,逼奪府印。索林挈印奔省城,撫按恐生變,諭索林歸視事,仍聽繼祖與瞿氏居。由是姑媳愈相猜。有土總管鄭宏,故尋甸土舍也,索林以為子,用其計欲誅繼祖。謀泄,繼祖大發兵圍府,且攻掠和曲祿勸等州縣,索林復挈印奔省城,與鄭宏同處,於是繼祖益肆。朝議集土漢兵討之,殺其弟繼英,眾潰,而繼祖遁去。而武定民劫於積威不能安,索林不敢復居府而他徙。繼祖復入武定,願獻銀千五百兩,分四莊自贍,永奉約束。鎮巡官以聞,世宗許之,仍議立新城,以居流官,令鄭宏歸府復業。繼祖聞而大怒,執宏殺之,以兵攻新城。土官百戶李鼇等敗死,僉事張澤督兵馳救,亦被殺,亡失士卒無算。於是諸道及夷兵赴剿者俱集,土官祿紹先、女土官安素儀等,與戰大破之,先以捷聞。會女土官鳳氏先班師抵家,即為仇刺殺,蓋繼祖為之也,穆宗命與棺殮銀三十兩。川、貴二省,益大會兵圍之,繼祖棄新城,攜鳳索林遁入四川會裏州,依東川婦家阿科等。既二省官軍與漢土兵盡會,繼祖窮蹙,賊帥者先乃斬繼祖以降。其黨姚安府同知高欽等,亦為姚州土官高繼先擒以獻。穆宗命貸欽死,降襲姚安府土經曆,武定府遂改設流官知府雲。按宋淳熙間,段智興有國時,以阿曆為羅武部長,其裔孫法瓦浸盛,並有鄰部,自元迄今,凡踞其地者四百餘年,至是而失之。其禍起於瞿氏小忿,謀立假子,致尋干戈,以致覆亡。初,商勝以土婦效順,太祖至賜敕獎諭,其誥曰:「質維柔淑,志尚堅貞。萬里來歸,誠可嘉尚。可特授中順大夫、武定軍民府知府。」並賜朝服、織金衣、紗帽金帶。至瞿氏亦以土婦基禍,家國興亡,係一女子,可為永鑒矣!
正統二年,雲南武定府,又有女土官知府商智。
武定三叛
[編輯]鳳繼祖既滅,鳳索林者亦削籍安置雲南省城矣。朝廷尚不欲絕鳳氏之後,授鳳氏宗人思堯為土經曆,給以莊田百餘處。思堯即索林支屬也,其父鳳曆者,尚以不得知府怨望,陰結四川七州,及水西宣慰安國亨謀作亂。知府劉宗寅撫諭之不聽,遂聚眾自稱知府,夜襲府城。城中先有備,不能入。宗寅夜出兵斫其營,賊潰,追至罵刺山,擒曆以聞。時隆慶三年也。上命誅曆,以國亨謀叛未發,姑宥之。
武定四叛
[編輯]鳳曆既誅,其餘孽走金沙江外,心未嘗忘武定也。雌伏者四十載,至今上三十五年,武定土酋阿克,即鳳克,倚四川東川土知府祿氏為穴,始漸強盛。乘巡撫都御史陳毓台(用賓)之掊克,夷漢俱不堪之,用其謀主鄭舉策,遂稱兵攻武定,陷府城,其鄉紳契堯司等附之,進圍雲南省城,索府印。時守備空虛,城垂陷,用賓乃與鎮守總兵沐睿,及二司大吏、左布政薛夢雷等謀之,竟以印畀阿克,始歡躍辭去。克本夷奴之下劣者,既得印,自謂真為知府,且圖拓地,遂並攻下府屬元謀祿勸等州縣,並取雲南府屬之嵩明州、羅次、富民、祿豐等縣,祿豐知縣蘇夢楊死焉。用賓乃大發兵進征,生擒阿克,盡復所失州縣,上功於朝。言路始昌言攻用賓失城棄印之罪,逮係入都論斬,以至知府陳典、推官白明遇、祿勸知州黃榜,俱從極典。後陳瘐死獄中。武定凡四叛,皆夷滅,固夷性使然,然陳撫滇十六年,實少善狀。棄印失地,固可罪;旋復地俘逆,亦足稍贖一二。陳之子鬥昭者,以父軍功蔭錦衣世千戶,為北鎮撫理刑。其父逮入詔獄,尚嗬殿出入,視事如故,人咸以為駭。
阿克之祖,改姓鳳氏久矣,克稱兵日,忽自改姓名,曰鳥騰霄,人咸怪之,且臆之曰:「鳥何物而能騰霄耶?是且立敗。」已而果然。
妖人王子龍(再見)
[編輯]向來白蓮無為之教盛行,如宋人所謂吃菜事魔者,南北並起,蓋不勝書。惟稍涉時事,展轉蔓延者,姑記其略。己丑年,廣東始興縣人李圓朗者,習先天演禽,自雲能剪紙為人馬,飛劍斬人頭,有起死回生之術。因結翁源人王子龍,稱黃巢後裔,祖遺金十二窖,欲與人均用,因以聚眾,托雲彌勒下生,至龍南縣亦有從之者。因肆焚掠,攻南雄府不下,虔撫秦耀檄兵討捕,擒斬於陣,事已結矣。至次年庚寅,而兩廣督臣劉繼文,因惠州異人王子龍,能點化奇方,索之不得,詭稱此真王子龍。逃逸未獲,欲以叛臣法誅之。為知府孫光啟所持,乃潛斃之獄。孫棄官去,劉事彰聞,為給事王德完論劾罷歸。光啟從廢籍再起,事始得白。乃知妖妄固當誅滅,即九轉真丹,亦徒足殺身。但兩人同姓名,同在一方,一時並罹非命,真天壤間怪事。劉既弄假成真,失官歸家,尋亦鬱死。大抵燒煉一說,高明士人溺之尤深。往日王曇陽辭世,以不信黃白。男女為第一戒,真療狂格論。曾見一二少年,躬親爐火,被藥物之毒熏腹夭歿,安得見死水銀分毫也?如王子龍遇真仙,授仙術,不幸橫死者,萬中無一。
妖人趙古元
[編輯]庚子之冬,江南傳聞淮沛間大盜起,且如赤眉黃巾,旦夕擾宇內。既而次第就擒,則當事張皇太過耳。時有趙古元者,本名一平,浙之山陰人,慣習妖妄。有麗水縣妖婦人王氏,亦假佛號惑人,傳派孫枝與義烏縣吏人陳天寵同誌淫朋傳香,浙東一路愚民,皆為所誑誘。會王氏夫死,一平構娶為配,造為《指南經》等妖書,令天寵等諸黨,投散各省會,以及兩京。其事漸彰,懼禍及,乃走杭州,復聚眾逞妖。為詰盜者所誰何,輒拒捕殺人,竄走徐州,改今名。時稅監陳增橫於彭城,諸無賴蝟集,頗從古元習其教。撫院李修吾偵得,密遣健卒搜捕,盡獲其徒黨。李欲張大其功,上捷於朝,云:「古元造反,窺伺神器。」乃又改其名曰趙趕朱,意且將圖革命。而徐州兵備郭光復又附會其說,益侈言立擒大逆,朝野之福。時四明當國,田任邱秉樞,皆謂事小,不足當封拜重典。且古元禍首逸去未獲,遂遲其賞。未幾古元復亡命三輔,至寶坻縣被獲,械送都下。訊驗具狀,法司會讞,用妖言律古元、王氏、陳天寵三人梟示,餘或論斬、遣戍有差。是役也,古元正與楊應龍俱授首,李中丞自負再安宗社,功出播州上,而為廟堂所排,怏怏見詞色。次年辛丑外計,郭光復坐浮躁降級,以獲古元功得復原職,獨不及中丞。自是中丞益不平,與朝端如水火。又六年而劉天緒事起,一時持論者,遂立意挫抑之。時中丞方擬入相諸參疏攻孫司馬,實代中丞泄憤也。不知古元罪狀止此,無可加,而李中丞極力描寫,謂古元為宋朝苗裔,生有異姿,題詩見誌,偽帖總兵十萬,約以二月二日八路齊起,先取淮陽,次取徐州,次取金陵、燕都。精兵十萬,夾雜糧船幫內,其反狀甚真。總皆風影之詞,毫無證佐。比近畿獲古元,則事在刑曹,情狀畢現,有識者益笑李說之誕,而李亦咋舌退矣。若天緒之僭帝號,擅拜官,且謀震驚陵寢,戕害公卿,逆謀顯著,此豈可同日語哉?操白簡者,以意中所愛惜評議公罪,而事變之大小,刑賞之輕重,概置不論矣!
妖人劉天緒
[編輯]萬曆三十四年之十月,南中獲妖人劉天緒,本河南永城縣人,流寓鳳陽臨淮縣朱龍橋。嘗奉無為教主,妄言近橋有退骨塘,入浴其中,即脫骨成佛。裏民王宗、張名、吳鳳龍等皆信從之,各署偽號。有十二天,十二佛,十二星之名。久之徒黨日眾,至千餘人。天緒遂懷不軌,自稱為闢地定奪乾坤李王,與南京寡婦嶽氏奸通,與宗等約曰:「若等以十一月朔旦,從我至神烈山拜天,即有蒙氣上騰。如無此氣,即吾無帝分。」至期宗等如言,與天緒登山,升誌公說法台,拜天望氣,無所見。既下山至朝陽門外,果見黑氣一道,狀如天河,自西北至於東南。宗等遂信為真主,相與定謀,購造弓刀器械,勇巾紅服。天緒又自號為龍華帝主,嶽氏為觀音,僭封為後,嶽氏子用赭帛書,封護國將軍,又偽封王宗等十餘人,為國公侯伯將軍指揮等官,約於是月二十三日長至節,乘百官謁陵舉事,會其黨操府家丁陳維嶽、張應登等,懼事發禍及,先期告變,御史李雲鵠密捕盡獲之,訊實以聞。事下兵部,方妖民事起,南本兵孫礦,以承平日久,人不知兵,南中十羊九牧,思亂者眾,宜一大創之。上意以為然。而署南刑部大老力欲輕之,僅從妖言律,置劉天緒一人於斬,餘悉寬貸。上不悅,以逆狀甚顯,豈得僅此妖言,駁發北刑部審,乃以徐州趙古元例上請,天緒等二名挫屍,餘五人坐斬,而赦其餘,猶用妖言律也。時方議宣捷,且告廟敘功。於是南北科道孫居相、曹於汴等齊起而攻孫礦,以及南職方郎劉宇,指為悖旨殃民,貪功生事。上留中不下,意蓋不直言者。而孫本兵辨疏甚激,上乃傳旨欲重處言官,以肅法紀,賴輔臣力救得解。於是僅告廟宣捷,而賞功之典,一切報罷。自此孫愈為言路側目,至己酉塚宰之推,遂用全力擯之,尚指及前事,劉宇先亦降級調外矣。時門戶之說盛興,但問趨向異同,不問事理曲直。自孫、劉被論後,一時當事者俱以詰奸為戒,日事姑息。妖黨蔓延。充遍南北,白蓮等教,在在見告。致煩興師動眾,滅而復起者數年,人始有謂孫礦、劉宇當日處分非過者,終不敢訟言白之也。
隨僉事
[編輯]山東魚台人隨府,己丑進士,官按察副使。奪師之產,為師子屈瑤所奏。上方衝年,欲置重典,賴其座主張蒲洲相公為力奏,雲告訐不可長,乃止從勘處。後吾鄉陸五台掌銓,獨器愛之,從廢籍起知州,超為寧夏河西道僉事。黨石被戕,隨倖免禍,為哱承恩諸賊劫以為謀主,遂執偏裨之禮。後事平論罪,從永戍,議者猶以為漏網。又有寧夏鄉紳穆通政名來輔,以奉命閱視暫歸,亦為叛卒用,與隨同戍。隨為鄉論所薄,上以其悖本,亦深恨之。不知何以見知於陸,然因見知而得重譴,倚伏自有不可知者。
盜賊賦形之異
[編輯]史言防風身之大,姜維膽之大,皆疑非理所有。蓋亦少所見,多所怪,徒以臆斷耳。成化初,四川反賊趙鐸,傳首至成都,好事者戲秤之,重至十八斤,亦云異矣。古語豈盡誣哉!鐸初謀為本邑醫學訓科,縣令索賂,稱貸獻之,久而不得,富家索逋甚急,又為仇鄰訐其窩盜,遂決計謀反。至殺都督何洪、綿竹典史蕭讓等,貽一方之害,損朝廷之威,其故甚微。墨吏富民,實為禍首。
婦人行劫
[編輯]乙未丙申間,畿南霸州文安之間,忽有一健婦剽掠,諢名母大蟲。其人約年三十,貌亦不陋,雙腳甚纖。能於馬上用長槍,置一豆於地,馳騎過之下,一槍則剖為二;再馳再下,則擘為四,其精如此!遇之者不知其能,或與格鬥,必為所殺。橫行者三四年,前後有夫數人,稍不當意,即手刃之。有一徽人王了塵者,善於鐵鞭,聞此婦絕藝,拚死與角,半日未解,此婦遂放仗講解,留以為夫。有嫪毐之能,恨相見晚,王尋見此婦所殺太多,官兵漸謀取之,恐並入網,遂潛逃入京。此婦恨極,挈精卒數騎入京城蹤跡之。都下見其異,亟集選鋒軍往捕。此婦馳出城,追騎及之郊外,內一人敗,為所殺,然諸軍愈盛,其從騎俱逃散,就陣生擒之,磔於市。
發塚
[編輯]塚墓被發,即帝王不免,然必多藏始為盜朵頤。如王荊公清苦,料無厚葬,其墓在金陵。正德四年,南京太監石岩者,營治壽穴,苦乏大磚,或獻言,雲近處古塚磚奇大,遂拆以充用,視其碣乃介甫也。則薄葬亦受禍矣。又正德九年,揚州府海門縣城東有古墓見發,視其題,乃駱賓王墓。啟棺見一人儀貌如生,須臾即滅,蓋英爽未散也。則義士亦受禍矣。順德府邢臺縣,有元劉秉恕墓,嘉靖初被發,不知主名,視其讖記云:「發塚者李淮也。」官司捕得其人正罪。秉恕即秉忠弟,蓋精於術數者。嘉靖八年,山東臨朐縣有大墓發之,乃古無鹽後陵寢,其中珍異最多,俱未名之寶,生縛女子四人,列左右為殉,其屍得寶玉之氣尚未銷。以上俱本朝近事,故記之,遠者不及詳矣。又數年前,吾邑沈純甫司馬,避硜湖州,彼中發一墓,碑記云:梁昭明太子妃,沈約女也。尚生能言,雲我練形已滿,飛舉在邇,慎勿見傷。盜不聽,斬其一指,血縷縷出,遂死。其棺內外寶貨不可勝計,沈得其冠簪一枝,長數寸而古作紺碧色,出以示余。
按史《昭明傳》及《沈約傳》俱無沈女為妃事,乃知傳紀失載多矣。
陶隱居墓,宋元祐中亦為內侍羅淳一所發,豈神仙亦難逃定業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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