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平仲文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七
蘇平仲文集 卷第七 明 蘇伯衡 撰 景上元鄧氏群碧樓藏明正統壬戌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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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平仲文集卷之七
記 章貢𥠖諒校正重刋
國子學同官記
乙巳秋 詔即應天府學爲國子學設師弟子貟其博士助教
正録非有德望𮟏於經術者不得登用維時士則
上親櫂金華許君存仁爲之丙午春以章貢劉君宗弼爲慱士
臨安李君宗表河南張君用周濟寜潘君文秀爲助教高昌完
君彥明爲學正廣信鄭君一中金陵社君叔循爲學錄臨江張
君以誠爲典膳其夏用周除淮安衛叅謀其秋彥明除建平知
縣以誠除管讀管勾其冬一中除上海縣丞用周則廣平
郭君可乆彥明則南昌李君克正以誠則章貢呂君仲善
繼一中則東陽張君孟兼而余以七月忝授學録丁未秋學陞
正四品始設𥙊酒司業典簿貟即拜存仁𥙊酒宗弼司業錢塘
陳君彥由元翰林編脩署典簿浚儀陳君子方由元進士署
士棣州髙君仲暉由 太子伴讀署助教而余亦忝進
學正𥙷余處則吳興張君伯淵也其後有仁謫韶州宗弼拜浙
江按察僉事子方拜江西桉察僉事彥遷太常士宗表以
事罷去叔循遷太常賛禮仲暉陞磨勘司令伯淵陞磨勘司丞
仲善陞太常典簿盂兼陞祠部主事余轉翰林國史院編脩官
辭疾不上今在宮者𥙊酒則梁先生以 太子賔客兼士
則汴梁李君叔𠃔典簿則濟南周君敬中助教則上蔡朱君原
禮合文秀可乆克正爲七人而叔𠃔原禮入 東宮兼伴讀
雲自余爲國子官屬於斯之二十一人者皆𫉬托官聮而與之
遊亦一時之幸哉然甫六年而升沉出處去就離合不齊巳若
是況於他日乎此余之所以慨然也因爲之記歸田後時覧𮗚
其姓氏庶用自慰焉來者夷考其平生以議擬其得失亦未必
不有於斯也梁先生名貞字叔亨㑹稽人劉君名丞直周君
名循理潘君名時英郭君名永高君名暉朱君名明復完君名
完哲鄭君名貫杜君名環其名如其字者許君呂君汴梁李君
及東陽臨江兩張君名宗義則浚儀陳君名世昌則錢塘陳君
名濟則河南張君名溥則吳興張君曄者臨安李君名也宗頥
者南昌李君名也余名伯衡字平仲眉山人
王氏𥙊田記
浦江之深溪有義門王氏王氏之長曰士𮗜厥旣率子姪作祠
堂以祀其先於是割上田五十畝𨽻焉𡻕入租以石計者若干
別儲之以供粢盛以具酪醴其田之畝歩字號在某鄉某甲具
刻諸石乃來徴文爲記古之有國家者莫不有廟廟必有𥙊𥙊
必有田其禮可得而言矣 天子爲籍千畆諸侯百畆卿
以下必有圭田圭田五十畝蓋禮莫大於𥙊𥙊莫大於敬是以
古人之有事於廟也常食不食常居不居常服不服常噐不用
懼其褺也而必變焉必遷焉必更焉必異焉敬之至也矧夫醴
也酪也粢盛也所以饗先祖者也苟不別儲以資用而臨時
諸常廩不既乎又焉得爲敬乎此先王制禮 天子諸
侯之𥙊罍爵豆簠簋之實必於御廩焉之卿以下可類推
也巳而記禮者又曰有田則𥙊無田則薦當是時也井天下之
田授天下之民凡民無不受田之家焉有士而無田者乎所謂
無田者非無田之謂也無𥙊田之謂也無田則不𥙊田之所係
豈輕也哉而固可無也哉後世廟無其制𥙊無其禮而況於田
乎貴爲公卿大夫猶然而況於士乎今士𮗜以𮧯布之士顧能
推其烝烝之孝即家建祠祀其逺始髙曾之祖而凡同居群從之
考妣無不及豈非用心之厚者哉且王氏系出鳯林異時其先
有登進士至逹官謚忠恵者於淳熈宰相魯公爲近宗則士𮗜
固公侯之子孫也於是自附於古之有田祿有以田五十畆供
祠事不亦善於禮矣夫余未嘗不嘉其孝誠之䔍而喜其猶行
古之道也於戱不賢能之乎抑聞君子之舉事惟可也故可
尚惟不窮也故可貴士𮗜此舉本之以孝節之以禮斯不亦可
乎田之所入𡻕不竭斯不亦不窮乎然則其報本也詎曰
一時之計而巳來裔因其根於心者用其出於田者而以蕆事
雖至於百世可也楚茨曰我倉我我𢈔維億以享以祀以妥
以侑以介景福士𮗜有焉其卒章曰孔恵孔時雖其盡之子子
孫孫勿替引之餘於王氏之嗣人蓋日望之
陳氏祠堂記
平陽陳君謙邑之故家也其先五季時自長溪來居南元大
德間南淪於潮陳氏亦不能獨存惟諱容府君僅以身免遂
徙居金灘娶包氏生諱醒府君娶氏生諱德府君娶蘧氏則
謙之考妣也謙以洪武十年某月某日作祠堂正𥨊之東以
奉先世之靈始於諱容府君而不及高祖以上者因厄於水位
諱無從徵也祠之制同室而異龕一遵家禮月朔必謁有故必
告時節必𥙊牲殺噐皿亦一遵家禮旣即以蕆事又欲來者知
所以報本始之意介余友梅 雲來請記余聞凡有生者莫不
有所自出知其所自出則知其所以報本矣報本莫大於追逺
追逺莫重於𥙊是以古者飲焉而𥙊先酒食焉而𥙊先飯一飲
一食猶不敢忘其所始則夫吾身之所自出者其可忘乎由吾
身推之吾親之所自出未遠也吾祖之所自出雖逺而可追也
其本一而巳矣孝子慈孫宜無所不用其情然而聖人慮其過
與不及也於是有禮焉有制焉尊而貴者其禮𨺚𨺚則有廟卑
而賤者其禮殺殺則等而降之去廟而即𥨊以薦𥨊乃燕處之
所以之而脩𥙊祀苟非庻人後世無祿之士爲之則於禮未稱
禮者稱情而爲之者也苟欲其則雖古之所無可以義起之
此祠堂之建爲不僭不䙝而於士爲焉嗟夫自宋儒之議行
至於今非一日矣郡邑之間搢紳之家能念其濬發之所自從
事乎此以致崇極於其先者幾何人哉今謙於蕩析之餘室廬
完羙貨財滋殖不以爲吾力之所致身與妻子之所當豢飬長
顧𨚫慮以爲吾先祖父之所積累者厚故其福澤之所漸者
逺也於是報享稱情爲之而致其崇極如此可謂知本矣然則
祠堂之作雖禮之常而亦不可不書也庸著所聞俾刻於麗牲
之石庶其子孫思纉承於無窮
陳氏脩睦堂記
夫族之貴乎親睦也尚矣是故周之盛世大司徒教萬民以六行
而睦居其一能睦其族者則賔興之而不然者則斜之以刑焉
於時世族之家雖祖遷於上宗易於下而其族之人𥘉不以服
窮親盡而弗之親也故詩有之曰君之宗之飮之食之又曰諸
父兄弟備言燕𥝠則其親且睦爲何如哉其所以能爾亦惟君
天下者有以開導維持之也自藟之詩作斯民巳不𫉬由乎
先王治教之盛而況千數百載之下乎其間有不待大司徒之
教而能崇其親親之仁於服窮親盡之餘豈非歐陽子所謂賢
於三代之民者歟此余於陳氏之求記其脩睦堂所爲喜聞而
樂道之也陳氏家於麗水來儀郷肈自汴宋其先隴相望東阡
西陌間而百年之喬木欎乎蒼蒼尚論鄉之舊族未能或之先
也至子明且十世矣蓋陳氏望於來儀而子明又陳氏之望也
子明嘗語其從子孔淵曰吾祖吾父之於吾族人尊者老者寒
暑奉布帛以爲壽嫁者娶者䘮𦵏者薦貨財以贈遺貧不能棺
歛者収之恩則䔍矣情未孚也惟吾祖父亦欲以時與之相宴
以致𭭕欣洽愛之情柰何遭時多故奔走以事力𭛠日不遑暇
志不克申而遽卒矣今吾與際四海一家之日蒙
聖天子休飬生息之恩𫉬優㳺於田裡則成先志不在今日乎
乃作脩睦堂於正𥨊之前嘉時令節則爲酒醴刲羊豕布幾席
羅豆舉宗咸延致而讌於斯班白在坐子姪序列載獻載酬
盡𭭕極醉醉則𫐠祖宗儲慶委址之所自而以孝弟忠厚交致
其勉有合之以食之遺風焉於是族之老颺言曰人之宗族至
於不相往來者比比也而吾子明乃能以時節具酒食與吾族
人共醉飽於一堂禮勤而情洽無親踈一也非陳氏之盛事哉
來者能續於無窮斯不失爲禮義之俗矣然則可無以告之
乎子明曰是吾志也相率來請惟㜈之浦江鄭氏一門群從數
千餘指有同祖者焉有同曽祖者焉有同高祖者焉又有同始
祖者焉而其親且睦也雖同父者有不逮焉余見之未嘗不嘆
其羙而今又見陳氏焉鄭氏聚族而居號稱義門其雍睦也君
子以爲難陳氏非若鄭氏之聚族也而有文以相接有恩以相
愛乃爾豈下愈難哉謂其賢於三代之民非耶於戱灑酒有藇
既有肥羜以速諸父朋友猶然矧同族乎講信脩睦隣國猶然
矧同族乎有能念夫族屬雖支分派別其𥘉則出於一人而視
踈猶親每事𩔖夫此又何致於塗人之歸哉聞子明之風而興
起余不能無望焉堂之崇卑落成之𡻕月不書而書其事非獨
以張子明能爲人之所難亦以爲富而好禮者之𭄿雲
一心堂記
浦江多大族而傳世之乆者有黃氏黃氏先基之在花橋者見
於開元十道志其族散處邑中而邑中之族水閣惟盛水閣之
族則逄原兄弟㝡良逢原之諸父出分乆矣至逄原任其家乃
謀於諸父復㑹居而合食焉室廬之異戶者通於一田園之異
籍者歸於一財賄之異蔵者聚於一什噐之異用者司於一奴
僕之異主聴於一而以一心名其堂㑹余歸自南亰遣其子𪧐
來謁記惟我仲姑實爲逢原之祖母則余於黃氏固姻家也誼
不得辭乃記曰三軍猶一人曰進而俱進曰退而俱退余嘗見
之矣一家猶一人曰耕而俱耕曰織而俱織余未嘗數數見焉
進而無不進也退而無不退也此之謂人無異志夫然故出戰
入守相教相助無不至焉不惟可與共生而亦可以共死耕而
不皆耕也織而不皆織也此之謂人各有心夫然故借鋤箒
勃蹊䦧墻有不免焉且不可與共逸樂而況可與共患難夫三
軍衆也踈也一家寡也戚也心之一也雖衆且踈者無弗親也
而死生可共焉心之不一也雖寡且戚者無弗離也而逸樂不
可共焉此同居非難而一心爲難也有家者知率家人敦行孝
弟而不知以心感人心使人以其心爲心猶知爲之三十六輻
而不知攝之以一轂也未見其能親者也嗟乎一心不一心豈
惟親踈係焉門祚之盛衰恆必由之周之興也以三千臣一心
啇之亡也以億萬臣億萬心家國一道也鳥有門𧙓之盛衰不
懸於心之一不一乎而不一心可乎雖然主將之於三軍也三
令而五申之而不一者有賞焉有罰焉賞之罰之而不一者有
刑戮焉此其所以無不一也一家之中父子爾夫婦爾兄弟爾
長㓜爾夫父子也夫婦也兄弟也長㓜也所謂骨也骨主
恩者也責善也猶恐其賊恩而不可也繩之以政令賞罰刑戮
如之何其可也然則將何以一其不一而致其一也傳不云乎
天下之逹道五所以行之者一也一者誠而巳矣上兊下坤其
卦曰萃上巽下坎其卦曰渙而其皆曰王假有廟廟莫大乎
𥙊𥙊莫大乎誠故精氣之既散者可得而格也是故聖人以聚
天下之衆以極天下之渙夫聖人之聚衆而極渙也夫猶有在
乎誠而況一家乎而況骨乎故家人之象曰風自火出君子
以言有物而行有恆則非誠而何逢原必此之燭矣不然其名
堂也不直曰同心顧曰一心何哉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居斯堂者
果能致謹於言行積誠意以相感動則一家猶一人豈特三軍
比乎將見恩以相愛文以相接雍睦之風彌乆彌盛郷無間言
朝有旌復黃氏且與鄭氏並立於一邑之鄙十餘里之間而浦
江爲禮義之俗矣不其盛哉不其休哉於戱可不勉哉可不勉哉
同愛堂記
凡人之生必有與也朝夕與居者國則君臣焉郷則長㓜焉學
則師友焉而家則父子兄弟夫婦焉自有生以來未之能易也
而家爲最親一家之衆所謂骨戚䟽之殺雖則不齊非愛不
親其致一也愛根乎仁仁根乎心夫仁心人皆有之故夫愛人皆可
以能焉非有矯於外也大道之行天下皆同胞也而無不愛況
於最親者乎推固有之心篤親親之仁逹之父子兄弟夫婦之
間相接也以粲然之文相撫也以𭭕然之恩此之謂同愛夫惟
同愛然後不蔽於有我之𥝠不蔽於有我之𥝠室廬而異戶田
園而異籍貨賄而異蔵什噐而異用服御食飲而異施安逸勞
苦而異清未之有也此非家之當務乎而能者鮮矣余逰平陽
前家隂主簿林敬伯爲余誦其郷人章氏之羙其言曰章氏浦
城人自宋崇寧間康州刺史及十一世孫伯歸以文林郎主平
陽因家於縣之白沙詩禮承衣冠奕葉世載厥羙蔚爲望
宗有字子誠者主簿君之十世孫今徒居縣西白石屏山之下
讀書有文樂道尚誼鄉邑推之年垂六十不𣣔以家政自嬰
其資業分給諸子其子曰坦曰昻曰賔曰叅四人者相率白父
母曰以骨而爲秦越不同居不共爨有無不相通休戚不相
関是不有兄弟也不有兄弟是不有父母也何忍父毋曰若等
能如是豈非吾願欲哉於是四人者退而各致勉焉今五載矣
孝友之風藹如也鎮撫譚君聞而嘉之名其堂曰同愛爲之記
俾知所朂唯下執事是望噫世降俗偷民不見德一鄉而不爲
秦越者無幾焉一聚而不爲秦越者無幾焉甚則一室猶秦越
也余所見率家人之衆䔍爲孝友之行積十餘世而不失親親
之仁者不過㜈之浦江鄭氏未嘗不歎其能爲人之所難也今
章氏之是舉孝友■開跡之始也孰使之餘固知其骨之間
有油然而不能巳者庸非好徳之良心乎亦可謂難能矣雖然
國以法而理家以禮而立𨺚於恩者尤當講於禮鄭氏不過以
禮維持雲爾又若古之九江陳氏金溪陸氏何莫不然坦兄弟
則而行之本之以愛動之以誠而持之以志則子若孫從
子孫亦猶今日之行也豈患不逮夫人哉異日平陽有曰章氏
孝友之門余與敬伯猶及見之敬伯幸致斯言因以爲同愛堂記
友恭堂記
治莫備於成周其馭民也均其食則有井田焉聮其居則有比
閭族黨焉紏其行則有卿大夫州長焉統其屬則有宗法焉而
𭄿其善懲其𢙣又有旌別之典焉民生其時禮讓興行風俗純
羙父子兄弟相與慈孝友弟於其家而親親之仁洽於九族急
相賙也喜相慶也死葬相恤也患難相捄也逹之天下無間也
亦其俲當然蓋無足以異也後世爲治者惟徵歛獄訟期㑹是
務而馭民之道蔑如無井田以均其食也無比閭族黨以聮其
居也無卿大夫州長以紏其行也無宗法以統其屬也至於𭄿
懲之際亦乖其方而不足以使人戒勉也民之不得由乎先王
治教之盛亦巳甚矣然其間䔍於恩義厚於倫理如唐張公藝
宋李自倫王丕之流史不絶書是乃出於天性者可不謂之難
能矣乎而今周君思中自𠮷至又爲余𫐠郷人之羙求記其所
謂友恭之堂曰蕭氏丗家於𠮷聚族而同釜㸑以居且五世矣
濟厥羙者今三人焉伯曰與賢仲曰與𫞐曰與恭雖遭值變故
家日以削而孝友之風彌乆益著雍容一堂之上周旋榘矱之
中怡怡如也諸子材皆克肖善守家法朝夕與諸孫力田服賈
恭子弟之職而與賢教之以禮即冠昏䘮𥙊行之內外數百
莫不唯唯致謹曰諸父之教也之大夫士嘉之因名其堂曰
友恭雲徴諸思中之言則蕭氏與婺之浦江鄭氏其世之乆近
不齊其以布衣男子行脩於己教行於家能爲古人之所難如
出一𮜿是皆不待文王而興生乎千載之下不失爲三代之民
者也歐陽子嘗言後世所謂賢者其可貴於三代之士逺矣豈
弗信矣乎余於蕭氏雖不𫉬望其閭登其堂見其長者而與其
小者逰如鄭氏也獨念夫三代之英大道之行自孔子不得見
之矧今去孔子又千五六百年矣㜈在江之東𠮷在江之西乃
有若鄭氏蕭氏者並以孝義著稱豈不由比屋而立乎顧予何
人𫉬覩其事而聞其風安得不爲之喜於是西望歌曰德輶如
毛民鮮克舉之我儀啚之維仲山甫克舉之以爲與賢伯仲之
頌又歌曰靡不有初鮮克有終子子孫孫勿替引之以爲與賢
來裔之䂓又歌曰人之秉彛好是懿德戚戚兄弟莫逺具邇且
以示風厲於夫人歌巳遂書以爲記
夀豈堂記
去年冬金華趙叔友至亰師中書右丞相汪公自奉使浙東時
即識叔友軍中聞叔友至數延之見叔友因言頻𡻕以來小人
𫉬安於田裡樂生以興事而以餘力買地於郡之南十里舉先
世二十喪序𦵏焉復卜居於墓道之北二里聚群從兄弟同室
廬以處焉合釡㸑以食焉此皆 聖君賢相之賜也丞相聞而
嘉之爲篆二大字表其堂曰夀豈俾持歸掲之叔友遂以記見
屬時予在史局諾而未暇也今余謁告歸省叔友復以爲請乃
爲之言曰人之於兄弟望之以夀考者同欲也㤙之以豈樂者
常道也常道存乎人者也同欲係乎天者也在人者盡焉而後
在天者從之也歡欣洽愛苟有所不足則乖戾矣則不相能矣
則胥殘胥虐矣所願欲其可兾乎長者友而㓜者恱焉㓜者恭
而長者恱焉則常道之盡也友恭之至薫於太和天且助之福
鍾焉未有不克享多壽者也使夫人兄弟皆然三代之民無
以過矣斯固爲 國者所厚望於天下者也望天下以三代之風
必率天下以三代之道賢其賢善其善三代之道然也賢之所
以訓不賢也善之所以𭄿不善也善爲國者不下堂而能皷
舞四海操是術也爲兄弟若叔友者冝丞相之所褒嘉也而丞
相之表叔友之堂也豈徒一家一鄉之𮗚羙哉書曰表厥宅里
𣗳之風聲此之謂也金華之人見之將曰吾之兄弟猶趙氏之
兄弟也彼能是而丞相至爲表其堂吾何爲不勉哉浙江之人
聞之將曰吾之兄弟猶趙氏之兄弟也彼能是而丞相至爲表
其堂吾何爲不勉哉天下之人傳道之亦將曰兄弟之天吾衆
人與趙氏一也而夀豈之名堂丞相獨加諸彼丞相非𥝠趙氏而外吾
衆人也以能友恭與不能故也吾何可以不勉哉延頸舉踵是
慕是俲則大道之行也將見之矣叔友尚懐永圗以慰丞相之望哉
慤敬堂記
平陽范洵子羙塟其先父母於青華山之原作祠堂於墓之側
以爲嵗時汛掃饋奠之所 國子助教劉子憲名之曰慤敬而
吳編脩從善爲記之他日子羙質於余曰記禮者不曰致愛則
存致慤則著乎不又曰著存不忘於心夫安得不敬乎是慤與
敬其豈無辨乎而吳編脩顧以謂慤即敬也信如其雲則記禮
者語何乎而劉助教命名之意果何居乎小子不能無惑焉
願先生以一言開之餘愛子羙之䔍於親雖𣣔黙烏得而黙夫
禮有本而又有實本者何慤焉爾矣實者何敬焉爾矣威儀不
足之謂慤主一無適之謂敬敬同乎誠存於內者也慤近乎質
見於外者也禮以慤爲本而以敬爲實是故君子之𥙊文有餘
不若慤有餘也物有餘不若敬有餘也而況𭏟墓之間祠堂之
中乎墓焉而親之躰魄藏焉祠焉而親之神魂依焉是故墟墓
之間至哀也祠堂之中至敬也至哀無文至敬無飾此君子之
𥙊不貴乎繁文而貴乎慤也不貴乎備物而貴乎敬也慤故本
立敬故實盡立其本而盡其實故死可使生也亡可使存也君
子非有術能生之也能存之也慤敬之至親之精爽潛孚而黙
感發見而昭明故既死而如見其生也既亡而嘗若其存也𥙊
之大端是無所用吾力矣淵哉劉先生名堂之意乎是亦合
內外之一道也不亦善於禮矣夫昔孔子嘗而奉薦也慤子貢
猶疑焉矧今去周末又二千年世愈降而文愈勝則夫人昧慤
之義而直以敬當之蓋無足恠者子羙又奚惑焉𥙊於斯堂也
尚務其本與實哉而之二者豈待𥙊而後務之又豈獨𥙊之所
當務哉子羙曰唯唯謮書以爲記
春暉堂記
傭人者日予人百錢人可得而報之也傭於人者日受人百錢
可得而報乎人也是故百錢之直終一日之力而舉其當爲
之事是謂能報使傭於人者人萬錢則終月不能報之矣取
人十萬錢則終𡻕不能報之矣人百萬錢則終身不能報之
矣其故何哉傭之者其施常有餘而傭者其力常不足也親譬
則傭人者也子譬則傭於人者也夫傭人者之於傭於人者其
施多以萬計又多以十萬計多多以百萬計傭於人者之於傭
人者猶不能報之也況親之於子其施不啻以萬計亦不啻以
十萬計亦不啻以百萬計子之於親獨能報之乎是故肥甘輕
暖以奉口躰可謂飬乎親而謂報乎親則不可先意承顔以適
志意可謂順乎親而報乎親則不可立身行道揚名後世使國
人稱願曰有子可謂顯乎親而謂報乎親則不可飬之也順之
也顯之也舉不足其施也是以小雅雲欲報之德昊天罔極
而唐人孟郊亦云難將寸草心報得三春暉蓋子不能報親鞠
育之德猶人不能報天生成之恩也然仁人之於天雖無能報
焉盡爲人之道而求無乎天則未嘗不勉之孝子之於親雖
無能報焉盡爲子之道而求無乎親則未嘗不勉之人道盡
而於天無焉乃所以報天也子道盡而於親無焉乃所以
報親也又奚必傭於人者得百錢則効百錢之力而後曰報
哉南康彭君尚賢弱冠而先公捐󠄂舘尚頼母夫人熊氏守節教
子底於成立今年夫人六十有八𡻕矣而尚賢擢以賢良爲丞平
陽尚賢喜祿足以逮親而不敢謂能爲親報也於是摘孟郊詩
語名其奉親之堂曰春暉而求余記余嘉尚賢得古仁人孝子
之用心故樂爲推明其說以爲記庻夫人之事親者知所從事雲
寳貞堂記
南金大貝明珠拱璧以至犀象翠羽丹砂空青衆人寳之賢於
衆人者弗之寳也其爲人也賢於衆則其所寳者必異於衆是
故重耳寳仁親子罕寳不貪楚國寳善魏文侯寳賢而懐寳則
匹夫也𮗚其所寳而其人之賢不賢可見矣此余於伯安求記
其奉母之堂而知其母之爲賢母也伯安故吳長者之孫長者
有三子苐二子仲周是爲伯安之父元平陽州同知致仕天廷
之孫呉江州儒學教授子羙女則其母也年十九歸仲周事舅
姑極愛敬其能孝逺近無間言䘮舅未幾而仲周即世維時
姑年七十餘矣伯安十一𡻕其弟嘉才三𡻕老有所飬㓜底於
長大成立皆母守節自誓仰事俯育之盡其道也此其所以爲
賢母與伯安作堂以奉母而名之曰寳貞昭母之志也扵戱衆
人以爲寳者其豈非天下之寳哉然有之於人不足以爲益無
之於人不足以爲損乃賢者之所寳全之則足以爲人失之
則不足以爲人是寳於衆人者曽何足謂之至寳寳於賢人者
重於天下之寳矣如之何而可不寳也亦惟寳天下之寳而不
寳其不可不寳者是以爲衆人不寳天下之寳而寳其不可不
寳者是以爲賢人婦女之所不可不寳者孰有重於貞節乎自
古賢淑若共姜之流慎守而深惜惟恐其或失之失是以人之
貴之也有甚於金玉珠貝焉向使其不此之寳而奪其志則人
之視之將不金玉珠貝之可寳矣是故寳此而不爲賢淑者
未之有也不寳此而爲賢淑者亦未之有也伯安之母賢於人
之母亦惟其所寳者異於人之母雲爾寳其貞莭無愧彛倫克
配古人而子不失爲令子宗祧也𡈽田也室廬也貨賄也無不
保有也於𭟼何其賢於人之母也豈不以聖人之後固自度越
㝷常與風俗之不振也甚矣安得若吳氏之母哉余能不爲之
一言雖然貞之爲言正也從一而終此之謂婦之正男正位乎
外女正位乎內此之謂家之正然則堂之名豈徒以彰母之志
節閑家之道亦不外乎此矣
師萊堂記
范君元璉平陽之𨼆君子也有二子焉伯曰曬字士東仲曰昱
字士寅年皆踰冠矣朝夕處元璉之側依依猶孺子間相率來
請曰竊聞古之人有老萊子者楚人也年七十而親猶在飬恐
恐然懼無以悅其心乃脩其童子之服而習爲童子之戱娛嬉
乎二親之左右庻幾有以觧吾親垂老之頥而慰滿平生愛日
之情傳者𫐠之當時稱焉至於今猶一日也小子與老萊子固
不侔而吾二親高年無恙則與其親無以異也凡事吾親若大
舜若曾子且猶當勉以老萊子之所以事親者事吾親敢有不
勉乎以故名吾奉親之堂曰師萊願䑗一言以爲記余喜元璉
之有子而愛二子者知自力於孝也乃語之曰世之言孝者必
以老萊子爲稱首然其孝行他無所見唯楚國先賢傳述之曰
着五色斑斕之衣爾曰水上堂詐跌仆臥地爲小児啼爾曰
弄雛於親側爾夫著五色衣則孝爲小児啼則孝弄雖則孝孝
又何難焉三尺之童可以與能舉天下之人皆老萊子也孝又
何難焉子思論事親在乎脩身而孟子亦以誠身爲說親之本
古之爲人子者未有不能脩身而能事親者也亦未有身不誠
而親焉者也不𧇊軆不辱親所以脩身也善之克明行之以
道體不𧇊而親不辱則身誠矣身誠則親說矣夫孝孰有大於
此者乎曽謂老萊子而不務此乎傳者顧獨區區於斯三者抑
未矣余意夫傳者非以老萊子孝是而巳也特以見其於凡
可以致親之𭭕欣者無不用其情旣立乎其大者末之若童子
之服亦脩之童子之戱亦爲之且情之不能自巳而人莫之加
損焉此所以爲難能也謂之孝奉二親夫豈偶然哉今生伯仲
以盛年事髙年之親而知師之可謂能自得師矣抑不知生惟
於斯三者是師乎亦將師其無所不用其情乎如使師其無所
不用其情則信乎善師老萊子矣親其有不說乎孰不以老
萊子者生也二子者尚勉之勉之乎余於元璉友也是以雲
曕雲軒記
武君士弘嗣職之冬 朝廷用兵雲南其尊人我毅公起自休
致與諸大將偕徃君方守疆圍於平陽雖欲侍行不可得也念
定省之矌曰夜不寧於懐望飛雲而俳徊仰瞻不能自巳於是
名其燕䖏之室曰瞻雲而求記於余夫雲之徃來聚散於天地
之間也變化不測舒捲無常𠑽塞乎上下周遍乎四方有目者
咸覩覩而思其親昔於秋梁公見之今於君見之人固有異世
而同情此者乎狄公從仕而思其毋獨䖏家庭君守職而思
其父行𭛠於邉徼人固有異世而同情此者乎武毅公嘗上
休致之請矣及雲南之 命下即日上道𥘉不以老爲辭其爲
忠也何以加諸君雖不𫉬脩爲子之職於萬里之外不敢以將
父之情言於 九重之上而孺慕之心一飯不忘其爲孝也何
以加諸忠孝固臣子所當盡者也世之克盡焉者幾何人而見
於武氏一門父子之間此余因斯軒而知之也西南諸畨逺而
險者惟雲南自古以來桀驁固以爲中國莫之能制豈果不
足以制之乎亦中國未有以服其心也今大軍入其境其臣庻
簞壷望風迎徯惟恐不先不頓刄折鏃而方萬里靡然聲教之
中此非人力蓋天威也班師振旅不在朝則在夕武毅公獻捷
於京師歸休於𥝠第遂佚老之願於桑榆之景夫何逺人有君
出則時閱習𡚒武備以脩扞城之職入則奉晨昏候顔色以輸
愛曰之誠於斯時也雲在是而親亦在是固不必瞻夫雲矣宜
何如慰幸哉忠與孝也不惟見於一門而於君一身見之矣君
自洪武乙𫑗以勲子入侍 東宮侍衛 乗輿辛酉夏始
旨還平陽襲職其冬括㓂溢岀平陽西鄙君領軍由梅溪入絡
溪以破吳嵓寨轉而南攻麻洋焦坑直擣福寜之岑嶺皆以孤
軍深入所向克捷遂㑹大軍於萬松林凡㧞寨二十斬𫉬無筭
有楮幣之賜 國家可謂有臣矣武毅公可謂有於矣庸備𫐠
之以為記
春暉亭記
人之於我推食觧衣免我於飢寒者也患難而扶持脫我於死
地者也其施則有間矣而我之德之則有間矣然免我於飢寒
者德之則知報之脫我於死地者德之而不知報之非不知報
也欲報之而不知所以報也是故可得而報者其恩小不可得
而報者其恩大於此見恩愈大則報愈不易矣親之於我其恩
豈直脫我於死地者比哉寜尚得而報之乎雖𣣔報之將何以
爲之報乎縱報之亦豈足以其施哉昔孟東野有見於此發
於聲嗟氣嘆之間曰難將寸草心報得三春暉猶小雅詩人所
謂𣣔報之德昊天罔極於戱恩之同乎天而無事於報是惟親
之於子德之同乎天而不知所報是惟子之於親人於天也固
無得而報焉可不盡爲人之道求無於天之所以恩我之意
乎子於親也固無得而報焉可不盡爲子之道求無於親之
所以恩我之意乎盡爲人之道所以事天也盡爲子之道所以
事親也故曰孝子不過乎物仁人不過乎物夫孝子之道莫大於
此又何以報爲哉苟此之不務雖窮極富貴以飬其親烏在其
爲報也平陽謝氏兄弟二人伯曰希元仲曰復元其父捐󠄂舘之
日皆藐諸孤也母夫人徐氏守節自誓力於紡績事其舅姑葬
其夫教字其子未幾復元伯仲皆卓卓能𣗳立其後希元爲宣
慰使司從事以沒復元曰豈以兄之亡而戚吾母哉凢可以順
夫人者日致勉焉其後薦經兵燹家用焚蕩復元曰豈以家
之燬而戚吾母哉凢可以順適夫人者益致勉焉夫人以復元
之能順其意也雖憂患備更而無不豫者今年八十餘矣鶴
髪而童顔聦明而康徤愉愉如也蓋復元自兵後耶奉夫人𨼆
居西山之下先墓之側緫戎者以復元賢且能以其名聞於
朝擢平陽奕元帥府照磨復元不得巳視事然未嘗不以親者
爲辭而夫人亦曰貧賤常事也苟一時富貴其如後憂何不乆
迄辭而歸退然以飬親教子爲務夫人喜曰汝㓜孤而能自勵
若是汝父有子矣我異日見汝父地下可藉口矣其爲夀蔵跡
父之墓使我見之於願足矣復元奉命惟謹且舉兄之䘮祔焉
每風日清羙夫人攜婦孫登臨而眺望欣欣然有喜色復元
乃搆亭以爲逰息之所名之曰春暉而求文爲記余囙書此使
掲諸褶間即是言推之則於其名亭之意庻幾得之欲報其親
不知所以報而僥倖富貴以娯親者其亦知所勉矣
懷逺亭記
昔者聖人之於魯也欲舎之而去情且不能忘使去之𥨊乆而
能忘其情乎是以在陳而有歸歟歸歟之歎焉柰何後世之士
去故土而處他乆而安安而樂樂而遂忘之而不復懐也夫
故士之忘豈人之情哉某有以移之矣凡�之足以移人而使
人忘其土思者莫甚於富貴然則得志功名之㑹馳騁冨貴之
途其去故土雖乆且逺而其情未嘗忘焉者豈非忠厚之至哉
而惟敦仁篤行之君子爲然余謁告歸由翰林𫉬交譚君濟翁
間從搢紳先生登其懐逺亭聞其言曰吾家長沙之湘潭壬辰
之亂思試所學共濟艱難於是委身戒行歴湖之南北江之東
西以至扵兩浙入 皇朝從諸大將四方征討 朝廷錄其寸
功授管軍鎮撫俾戍金華金華距吾郷五千餘里吾去家二十
餘年墳墓之存亡宗族之休戚皆無自聞知能無志於歸省哉
畏此簡書莫之直遂愛作斯亭退食之暇端居疑想 恍若足
踐吾里身扺吾家山川市井巷陌之接吾目風謠俗說俚談之
接吾耳庻幾用以自慰雲於戱故土之思富貴之樂有所不能
移雖涖家𩀱溪之上長山之下而心未嘗不徃來衡岳洞庭之
間抑何忠厚之至也君有敦仁篤行君子哉雖然故土之不
忘而忘其本乎君讀書明於大義然則處斯亭也豈但興懷先
基與族人而巳乎其必仰懐乃祖端明公學行之正文章之懿
事業之盛名節之著而思厥羙矣斯所以爲懐逺也歟不然
金華去湘潭道路非不逺也君去家𡻕月非不逺也然三十年
爲二世君之越郷五千里不過二十年夫何逺之有由端明公
至君七世矣七世爲年計二百有餘去之二伯餘年而懐之愈
乆而愈不忘斯所以爲懷逺也歟
啇山舊𨼆記
漢高帝以爵祿駕馭豪傑天下孰不奔奏四皓獨抗高尚之志
雖嘗一至漢庭高帝終不得而臣之此其人何可及哉自韓彭
諸公視之窮逹則有間矣然彼不免於誅夷而四皓固盡其道
而死果孰得失也先民有言晞顔之人是亦顔之徒也然則晞
四皓之人可不謂四皓之徒與余於楊君子瑜是以有取焉子
瑜溫之平陽人倜儻而尚誼讀書而能詩方関陜平定之日選
士之曉暢文法吏事者爲其各郡縣吏由是子瑜有商州之𭛠
而商山四皓之墓在焉子瑜過其墓下低佪顧瞻喟然嘆曰嗟
乎四皓脫去功名富貴之累自足山墟林莾之間今吾乃苟升
斗之祿而離郷井棄骨於四五千里外獨不爲四皓之所鄙
咲乎且吾平陽多佳山水其勝㮣不在商山下吾能無志於歸
哉𭠘牒乞歸守長以子瑜明敏練歴𠋣之集事不𦗟子瑜則曰
吾欲歸不得而吏於此非所謂吏𨼆者耶囙自號啇山吏隱既
而凢親老者例許歸飬子瑜即日治裝南歸葺屋鳯山之下奉
母以居其言曰吾嘗吏𨼆啇山矣非啇山舊𨼆者而何於是扁
其居曰啇山舊𨼆居半𡻕而毋以夀終子瑜日夜哀慕以至成
疾又二年年五十九竟卒其子鼎元璧㤗元發喜親之歸而傷
其𣳚也行其庭仰其扁思其親悲不自勝以爲吾兄弟弗𫉬
於斯致飬矣豈不能於斯追飬乎雖然將何藉以解吾親之頥
於中也相率來求文爲記余𮗚 國家興王之𥘉庻事繁
夥非刀筆簿書則無以紀載施行而吏由此見重固不遑以他
途取士公卿大夫胥此焉出同時與子瑜被選者覬幸速化夤
縁柄用固亦多矣不量力而任逾於噐不旋踵而觸罪𦊙以隕
其軀者其豈少哉子瑜之材豈不足以翔𩥦而無慕乎外出未
幾而辭歸得以天年終於牖下則子瑜之於四皓雖非其倫
吾能勿以爲四皓之徒與子瑜有知當亦謂余爲知巳也元璧
兄弟於其親既沒之後克謹其承乆且不忘而拳拳焉以記爲
請可謂不死其親矣何其孝之至哉余故不辭而爲之記且授
以鳯山之章俾時節以侑𥙊其辭日幽幽𠔃鳯山克配𠔃啇
顔谷窈窕𠔃澗潺湲禽鳥𠔃間關樹木𠔃檀欒有菊𠔃有蘭可
佩𠔃可飡亦有桂枝𠔃可以板援神來歸𠔃雲承轅鶴先路𠔃
繽其蹁躚㪺清𠔃擊鮮以灌以薦𠔃敢有不䖍願終𡻕𠔃於焉
盤桓福我夀我𠔃曽與玄
厚德庵記
平陽縣北之五里有山曰鳴山考其地脈則由焦下山折而南
行奠爲金山又奠爲歩廊山而茲出則支於金山蜿壇䃲薄旣
翕復張首尾起㐲𫝑若狻猊坐㩀要㑹九凰東山奧峙其前
雅山沙岡黃奐仙壇石刺上灣諸𡶶拱揖其左右前則帶以長河
風氣之所㑹清淑之所鍾也武略將軍馬侯鎮平陽之九年購
以營宅兆葬其外姑周夫人遂剙菴山之麓興役於洪武壬戍
八月癸巳而以其冬十二月巳亥落成前爲事㕔事後爲中
庭中庭後爲祠堂中庭東西各爲軒東曰朝陽西曰致爽東西
軒之外各爲歩廊以爲庖爲湢爲圊爲守塚者之舎爲間凡十
有七餘客逰平陽馬侯以告曰外姑生於我乎飬故死於我乎
葬吾妻嘗請於吾曰先父母歿無後妾哀不自勝禮婦人內夫
家而外父母家又不得祀先父母𡻕時奉嘗將缺焉此重妾之
哀思者幸先母葬鳴山即是建菴爲祠庻先父母精爽有所託
妾之哀思可少紓似亦可爲長乆計哉夫成妾之志則在卿
矣吾念其孝又善其處是也得禮外意遂爲剏斯菴且買田若
干畝爲永業以具犠牲醴齊粢盛食居守者亦旣作神主妥奉
如式矣敢請命名而賜一言爲記俾吾子孫無替吾妻之志雲
余乃名之曰𢈲德菴而復於侯曰父族母族妻族之於我也服
之䧏殺縁情之戚䟽有不容不然者矣然富用吾之情則一焉
爾也大凢妻之族猶不可不用情豈有無主後而可不加之意
乎今侯以義起禮斯菴攸建固用心之厚而亦何莫非所當爲
哉雖然世降俗偷人子於其父母終而忽焉逺而忘焉且猶不
免妻之父母不言可知矣侯於其所䟽者致𨺚極如此德之厚
也又何加焉聞者孰不感慕而興起況於子若孫乎
厚本亭記
子之本乎親也猶草之本乎荄木之本乎根也草木植物也猶
能庇其本人子於其親苟不厚報焉可謂知務乎生而事之死
而送之則所以報本也飬之謂事生𦵏之謂送死飬不可不厚
也葬可以不厚乎至於葬則無所爲孝矣生而飬之或失於薄
猶可得而用吾力也死而𦵏之或失於薄將復何所用吾力哉
是故易於䘮葬皆取諸大過與其失之薄無寜過於厚也過厚
雲者豈曰後世之厚葬云乎亦曰周於身者必誠必信不使
有悔雲爾周於棺者必誠必信不使有悔雲爾何莫非我之所
當爲故曰非直爲𮗚羙也然後盡於人心若徐君宗起葬其親
可謂盡心也巳矣豈不以知本哉𥘉君之先府君過縣之梅源
見其土厚泉深岩壑欎紆風氣綿宻而知爲𠮷壌曰異日當歸
蔵於斯甲午春山冦犯縣君奉府君避地仙桂里而夏四月丙
申府君卒其冬十月癸亥卜壼嶺𦵏焉葬之日大風雨而事情
不獲申越四年十月辛未母夫人陳氏繼卒而祔以卒之後十
四日君又𥨊疾不獲與居嘗慊然語兄弟曰先父母雖𦵏
然不得地於梅源以葬猶不𦵏也朝夕相與圗之洪武乙𫑗購
得善地梅源之鐵塲原遂以是𡻕十月庚戍自壷嶺遷而𦵏焉
並墓亭四楹𡻕時節拜掃饋奠其間而以厚本名之至是屬
伯衡爲之記伯衡惟君以其親所葬地非親之志慊然而不寧
必改葬而後巳則君之厚於親何以加諸是亭之名蓋有由矣
然而又欲托文字以昭後人蓋不獨以厚吾之所出自盡諸巳
而巳亦將使來者知吾親固吾之所出而吾子吾孫曽又豈不
出自吾親世有戚䟽服有𨺚殺其本之一也本之所在視之冝
若之何則上丘壟而撫松楸寜能巳其孝敬之情乎死矣而事
之如生亡矣而事之如存烏可不同於我也於乎徐氏之子孫
登斯亭而讀余文尚慎思賢父兄厚望之意而無自處其薄哉
君平陽人典教鄉郡凡十年召至 闕下將官之而君辭疾堅
甚今得 旨歸老於家以學行望於士林雲
時思堂記
溫之平陽東南三十五里地曰郭宕爲其鄉之望者曰郭氏郭
氏系出唐中書令汾陽王王之七世孫太𥘉府君廣明間避地
來平陽即錢浦以居其子景敄復自錢浦遷居郭宕至景高十
六世矣爰以至正壬寅十月望日即正𥨊東室敞爲祠堂妥其
先世之靈始太𥘉府君肈家於平陽由府君昭本始也非僭也
次高祖次曽祖次祖次禰又其次所生父尊自出也非也䂓
制中度噐物完具𡻕時蕆事饋奠惟謹扁曰時思而來請記古
者大夫士之家𥙊於廟庶人無廟𥙊於𥨊三代而下廟制既廢
而祠堂則始自漢室不過即墓所爲之變禮也宋儒去墓而建
於家則變而恊諸義矣崇禮之士欲崇極於其先可不爲之
然祠堂奉先之所也而所以奉先則有其道道者何思而巳矣
在禮有之思其居處思其咲語思其志意思其所夫惟能
其思也是以𥙊之日入室僾然必有見乎其位周旋岀戶必有
聞乎其容聲出戶而𦗟愾然必有聞乎其歎息之聲然則子孫
精誠之孚不孚祖禰明靈之格不格其不係於思與不思哉則
思之所係不既重乎有祠以奉先矣而不能其思焉則雖陳
其罍爵簠簋豆潔其酒醴脯粢盛以薦以享夫何肹饗之
有觀景高之名堂可謂知所以奉先者矣非逹於禮則何以與
於斯於戱祠堂之設𥙊禮以時孝子仁人用以厚其先者也人
何憚而不爲之乎人不能爲而景高爲之不患祀事之不舉而
惟患思之不至掲名楣間用以自朂又欲求文以告來者何其
篤於孝也詩曰永言孝思孝思維則人且則之況孫曽乎勿替
引之善継善𫐠何患其不至哉余弗辭而爲之記非惟以彰景
高之賢孝富而好禮者尚知所興起景高名珽魁岸而有才婦
翁鄭朝羙官於閩嘗引以自佐用平宼功擢福州古田縣尉陞
瑞安州同知雲
慈夀堂記
李氏慈夀堂爲而作奉母也作堂以奉母而名之曰慈夀者
何慈所以昭母之厚恩也壽所以表子之至願也感之也深故
望之也至則何以感乎母之於子也顧腹乳哺提挈扶持推燥
就溫躬寔任之方其未有知未能言也飢也渇也寒也燠也苛
癢也疾痛也惟恐失之懇懇焉憫憫焉求而得之是心也無間
於子之㓜小長大也其爲慈也莫甚焉是故慈以撫子父猶母
也母猶父也聖賢獨以予母而曰慈母慈母以天下之䔍於慈
未有母也者故夫子不餒不凍母慈之也無甾無害母慈之
也求必得𣣔必從母慈之也烏得而不感之歟然則望焉何居
母之壽加一月子有母慈亦加一月母之壽加一時子有母慈
亦加一時母之壽加一𡻕子有母慈亦加一𡻕母之壽加一紀
子有母慈亦加一紀則望其至於耄至於期頥而旦旦焉慈乎
我也宜何如而祝之願之也烏乎能自巳耶雖然所以祝願其
親者非獨望其我慈而巳也烏在非獨望其慈焉而巳也百年
之謂上壽八十之謂中壽六十之謂下壽借使母年登於百至
於我能飬之日巳過其年之半百矣況脩短之不齊而其未來
者不可逆知也思慈恩之罔極莫之能報也而又不可以弗之
報也惟願其享有多壽庻獲申烏鳥之情焉致愛敬之誠焉是
則不獨望其慈我之謂也慈也者爲母之常道也壽也者爲子
之常情也而以之名堂何也示慶幸也喜且懼也何慶幸乎愛
其親而欲其壽者人子之至願也使親得其壽以副子之願欲
者天也知得諸天者爲不易幸而得之雖欲不幸烏得而不
慶幸又焉用喜且懼哉親之壽懸於天子之心恆不敢必得今
也天幸壽吾親出子期望之外可喜也巳然大期之日至雖欲
致湏臾之飬而不可得則年之高也亦可懼也夫惟知懼然後
知不足知不足然後知愛日知愛日然後知脩子軄此四者李
氏所以名堂者也李氏孰謂鎬其名叔荊其字撫之崇仁人叔
荊継母陳夫人今年八十有四矣而叔荊以文學蒙眷注官
翰林教國子欲迎飬不可也𣣔歸飬不𫉬也顧其妻能率其子
承事其母甘㫖之奉朝夕無違凡足以娛恱之者無不用其情
而其母亦樂有婦有孫也㳺燕安無不𭭕適常常𭔃言叔荊
曰我老矣而聰明康徤若無苦念我也惟若蒙 國㤙寵備位
舘閣如克盡瘁以報以稱雖不在吾側而吾焉有不樂者哉叔
荊奉命惟謹不敢乞歸左右就飬仰之婦子堂於是乎作而求
伯衡記之伯衡與叔荊同巳巳𡻕生人叔荊有母而祿逮飬伯
衡則欲孝而無誰爲孝矣故於叔荊之事企焉慕焉歆焉羨焉
追恨焉愧慨焉嗟夫處斯堂者誰不有親也志叔荊之志感而
願望焉幸而喜懼焉愛日而及時脩其軄焉則又何至若伯衡
之追恨而愧慨也哉是爲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