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至內容

融堂書解 (四庫全書本)/卷20

維基文庫,自由的圖書館
卷十九 融堂書解 卷二十

  欽定四庫全書
  融堂書解卷二十
  宋 錢時 撰
  呂刑
  呂命穆王訓夏贖刑作呂刑
  呂命先儒所謂穆王命呂侯為司寇然則曷為不用君牙伯冏書法而止首提曰呂命也詳其辭㫖決非今日始命為司寇乃穆王始有訓夏贖刑之命耳此雖普告四方而實命司寇掌之是刑也司寇之刑也非穆王之刑也所以首提呂命二字而特名書曰呂刑歟訓夏贖刑者訓飭諸夏以五贖之刑也成康措刑之盛無復舊觀而刑辟浸繁矣穆王懼其流於殘忍而殺戮無辜之法用於是首原蚩尤之始作亂苖民之始作五虐而盛陳皇帝哀矜庶戮於是始制於刑之中者使之為懲為監焉嗚呼苖民之法豈中國所宜用乎駸駸不已必至於是此贖刑之所以訓也孔子深有取乎此而特曰訓夏明此贖刑為中國之法歟或曰此書所訓者不一而贖刑乃在有邦有土條下序何以槩言訓夏贖刑曰度作刑以詰四方蓋主為告有邦有土而作也當時周道陵遲威令寖不伸於天下況有邦有土各居南面最易以自逞有苗國於洞庭彭蠡之間在唐虞時猶不免此何況今日首明其事所以戒也且前乎有邦有土而告四方司政典獄者首以懲監兩端普告之也次告伯父伯兄等衆者王之同姓也後乎有邦有土而告官伯族姓者諸侯之族姓也次告嗣孫者諸侯之嗣孫也其辭但略舉大槩而告有邦有土獨詳著五刑贖法敷明反覆無所不盡則知前後所告雖有同姓異姓之別已封未封之殊其實皆諸侯事呂刑一書主在贖刑告有邦有土而餘無不包矣若此之類皆聖心獨斷不明此者何以觀書
  惟呂命王享國百年耄荒度作刑以詰四方王曰若古有訓蚩尤惟始作亂延及於平民罔不寇賊鴟義姦宄奪攘矯䖍苖民弗用靈制以刑惟作五虐之刑曰法殺戮無辜爰始淫為劓刵㭬黥越茲麗刑並制罔差有辭民興胥漸泯泯棼棼罔中於信以覆詛盟虐威庶戮方告無辜於上上帝監民罔有馨香徳刑𤼵聞惟腥皇帝哀矜庶戮之不辜報虐以威遏絶苗民無世在下乃命重黎絶地天通罔有降格羣後之逮在下明明棐常鰥寡無蓋皇帝清問下民鰥寡有辭於苗徳威惟畏徳明惟明乃命三後恤功於民伯夷降典折民惟刑禹平水土主名山川稷降播種農殖嘉穀三後成功惟殷於民士制百姓於刑之中以教祇徳穆穆在上明明在下灼於四方罔不惟徳之勤故乃明於刑之中率乂於民棐彞典獄非訖於威惟訖於富敬忌罔有擇言在身惟克天徳自作元命配享在下王曰嗟四方司政典獄非爾惟作天牧今爾何監非時伯夷播刑之迪其今爾何懲惟時苗民匪察於獄之麗罔擇吉人觀於五刑之中惟時庶威奪貨斷制五刑以亂無辜上帝不蠲降咎於苗苖民無辭於罰乃絶厥世王曰嗚呼念之哉伯父伯兄仲叔季弟幼子童孫皆聴朕言庶有格命今爾罔不由慰日勤爾罔或戒不勤天齊於民俾我一日非終惟終在人爾尚敬逆天命以奉我一人雖畏勿畏雖休勿休惟敬五刑以成三徳一人有慶兆民賴之其寧惟永案以上書解永樂大典原闕
  王曰吁來有邦有土告爾祥刑在今爾安百姓何擇非人何敬非刑何度非及兩造具備師聴五辭五辭簡孚正於五刑五刑不簡正於五罰五罰不服正於五過五過之疵惟官惟反惟內惟貨惟來其罪惟均其審克之五刑之疑有赦五罰之疑有赦其審克之簡孚有衆惟貌有稽無簡不聴具嚴天威墨辟疑赦其罰百鍰閲實其罪劓辟疑赦其罰惟倍閲實其罪剕辟疑赦其罰倍差閲實其罪宮辟疑赦其罰六百鍰閲實其罪大辟疑赦其罰千鍰閲實其罪墨罰之屬千劓罰之屬千剕罰之屬五百宮罰之屬三百大辟之罰其屬二百五刑之屬三千上下比罪無僭亂辭勿用不行惟察惟法其審克之上刑適輕下服下刑適重上服輕重諸罰有權刑罰世輕世重惟齊非齊有倫有要罰懲非死人極於病非佞折獄惟良折獄罔非在中察辭於差非從惟從哀敬折獄明啓刑書胥占咸庶中正其刑其罰其審克之獄成而孚輸而孚其刑上備有並兩刑
  此節凡言其審克之者四然當作兩截看上截槩舉刑罰節奏與夫典獄之病而終之以簡孚有衆而下四語下截歴陳刑罰節目與夫折獄之理而終之以獄成而孚而下四語若其大綱則全在何擇非人何敬非刑何度非及三句上也在今爾安百姓祥刑之㫖正要就安百姓上看言安百姓莫重於擇人敬刑度所及也擇人者擇典獄之人所貴於擇人者正是欲敬刑所貴於敬刑者正是欲度其所及若三事而實相承故每每曰其審克之審即度也周禮司刑掌五刑之法其屬各五百共二千五百條而此三千條反多何也蓋墨劓雖各千而宮止三百大辟止二百是輕者増而重者減其條之多乃所以為寛也大抵刑貴於中而已非上下相比何以酌其中故於三千條下使之上下比罪固欲酌中然刑之變則又不可以一律定也適者之也適輕適重言其情之所之有輕重也若但以一律齊之則非所以為齊矣是蓋有倫而不紊有要而不煩也獄成而信矣使自輸其情款亦信矣一人而並坐兩刑者皆奏之以聴天子裁決焉
  王曰嗚呼敬之哉官伯族姓朕言多懼朕敬於刑有徳惟刑今天相民作配在下明清於單辭民之亂罔不中聴獄之兩辭無或私家於獄之兩辭獄貨非寳惟府辜功報以庶尤永畏惟罰非天不中惟人在命天罰不極庶民罔有令政在於天下
  官伯先儒謂諸侯也族姓者諸侯之同姓也穆王既以贖刑訓有邦有土矣此後遂特戒諸侯之同姓蓋恐分國於外各居南面之尊為其宗族者或依憑以亂法此與告伯父伯兄仲叔季弟幼子童孫之意正同王之同姓先告之而専警之以天命諸侯之同姓則後告之而専懼之以天罰此萬世之通患穆王之深慮也
  王曰嗚呼嗣孫今往何監非徳於民之中尚明聴之哉哲人惟刑無疆之辭屬於五極咸中有慶受王嘉師監於茲祥刑
  極者究極情理無所不盡其至之謂嗣孫承官伯族姓而言蓋諸侯之嗣孫也穆王是時年已耄荒矣既告諸侯又告官伯族姓又告其嗣孫為深長之慮也所以王之同姓亦及幼子童孫此數語雖繫嗣孫之下其實普告有邦有土與前祥刑相應
  文侯之命
  平王錫晉文侯秬鬯圭瓚作文侯之命
  先儒謂平王忘殺父之讐而徳文侯之立已孔子不削此書所以著其罪誠著其罪則序何以無譏辭是殆不然使文侯力足以討賊誅申侯而立宜臼固為甚善是時幽王無道威信不行於諸侯而天下之勢瓦解久矣申侯一旦激子女之私怨敢挾夷虜弒君父而弗之顧此其兇逆何所不至哉我周東遷晉鄭焉依晉之君臣猶拳拳不忘於後王則扞王於艱使周之宗社賴以未墜者莫此為大是平王之錫文侯之受皆不為過也況其命辭曰歸視爾師寧爾邦曰柔逺能邇惠康小民無荒寧曰簡恤爾都用成爾顯徳一一皆人君之言雖文武成康所以訓諸侯者不過是孔子特存之於三代靈王之末案靈字疑誤豈偶然之故乎雖然此東遷之始平王之初年也向使痛父讎之未復思天下之大計臥薪嘗膽滌蕩振刷與文侯之徒共起而圖事則周之王業尚有望也今日之命夫何尤魯隠元年王崩之前二年也在位凡五十嵗矣循循仍仍一無足道而乃使冢宰下賵諸侯之妾朝廷紀綱於是掃地是則可罪也吁一平王也文侯之命得附典謨訓誥之後春秋之作特始乎賵妾之年其有以歟禮曰賜圭瓚然後為鬯未賜圭瓚則資鬯於天子文侯此時九命為伯故得此賜經不言圭瓚而序雲爾者錫秬鬯則必賜圭瓚故也略弓矢與馬舉其重者言之
  王若曰父義和丕顯文武克慎明徳昭升於上敷聞在下惟時上帝集厥命於文王亦惟先正克左右昭事厥辟越小大謀猷罔不率從肆先祖懐在位嗚呼閔予小子嗣造天丕愆殄資澤於下民侵戎我國家純即我御事罔或耆夀俊在厥服予則罔克曰惟祖惟父其伊恤朕躬嗚呼有績予一人永綏在位父義和汝克昭乃顯祖汝肇刑文武用㑹紹乃辟追孝於前文人汝多修扞我於艱若汝予嘉
  此節凡三轉皆以得人輔助為主肆先祖懐在位故我先祖懐其左右之助使之世世在位而不忘也造此大愆固是幽王亦是平王奔申後方有戎夷弒逆之事是天降此天罪咎實我小子嗣幽王而造成之此正自責之辭也是以殄絶其利澤於下民而侵傷我國家純一之體宣王之後周道雖已衰㣲然其大體猶純一未至雜糅奈何稔天地之大變使夷狄異類兵交中國人主遭殺舊京為墟平王乃始東遷奔走避地之不暇文武成康數百年混成之天下一朝而破碎之是國家之純於是始侵戎也自即我御事至伊恤朕躬極言當時狼狽之狀所以重文侯夾輔之功也是故獨汝始以文武為念不替儀刑用是㑹合諸侯繼立其君使之追孝於前文人夫即申侯而立平王雖同鄭武公此事當是文侯建議然後㑹合行之故曰肇刑蓋勤王之元勲獨命為伯而不及鄭武其以是歟
  王曰父義和其歸視爾師寧爾邦用賚爾秬鬯一卣彤弓一彤矢百盧弓一盧矢百馬四匹父往哉柔逺能邇惠康小民無荒寧簡恤爾都用成爾顯徳
  上文既嘉文侯之功此下方命之也文侯之命乃歸就晉國特使之視爾之衆安爾之邦乃在外為方伯非周召畢公二伯之比也去義和而獨稱父親之至也
  費誓
  魯侯伯禽宅曲阜徐夷並興東郊不開作費誓
  伯禽封魯在周公復辟之初已而成王遂有東伐淮夷之役此雲魯侯伯禽宅曲阜徐夷並興則費誓之作正成王東伐之時也徐戎淮夷與魯為鄰異時數叛亦大不靜矣周公復辟告老成王留之不容去而特封伯禽於魯先儒謂不擇安以遺其子為聖人大公無適無莫之心使聖人果不擇安以遺其子也則可封之國亦多矣何乃獨處之於魯乎若子弗克負荷而遽投之危疑變故之地萬一誤事天下將不可保聖人亦欲示大公而以社稷安危試其子於不測可不可也嗚呼伯禽之封魯正周公慮患之深謀也殷之頑民已營成周殷之餘民既畀康叔是前日之不靜者一一皆有所處而他日之可慮獨在淮徐耳今觀費誓嚴密如許是伯禽此時已熟於家學已練於世故才謀幹畧已可施為應卒支變已可付託而又周公之親子出鎮淮徐之近地非徒曰命公後享封國之榮而已也曲阜既宅淮徐果叛而伯禽果有以應之則周公之心見矣孔子特書魯侯伯禽宅曲阜以明徐夷並興在伯禽始就國之時其有以歟先儒謂命伯禽宅曲阜為方伯費誓之師其殆伯禽率所統之諸侯以助成王東伐歟徐戎淮夷並興而獨曰甲戌我惟征徐戎王師東伐淮夷而伯禽之師則惟征徐戎歟然則孔子序書何以知東郊之不開曰孔子魯人也且相去未逺當有國史可攷然既曰東郊則必有南西北郊經文峙楨榦之類止曰三郊三遂先儒謂明東郊距守不峙此正東郊不開之實證也東郊當敵之衝故距守不開以嚴戒備而治兵於費歟費魯東郊地名
  公曰嗟人無譁聴命徂茲淮夷徐戎並興善敹乃甲冑敽乃干無敢不弔備乃弓矢鍛乃戈矛礪乃鋒刃無敢不善今惟淫舍牿牛馬杜乃獲敜乃穽無敢傷牿牿之傷汝則有常刑馬牛其風臣妾逋逃無敢越逐祇復之我商賚汝乃越逐不復汝則有常刑無敢寇攘踰垣牆竊馬牛誘臣妾汝則有常刑甲戌我惟征徐戎峙乃糗糧無敢不逮汝則有大刑魯人三郊三遂峙乃楨榦甲戌我惟築無敢不供汝則有無餘刑非殺魯人三郊三遂峙乃芻茭無敢不多汝則有大刑
  後兩言三郊三遂而首獨曰嗟人則知此是普告所統諸侯之師非専誓魯人明矣徂茲者往此也伯禽謂我往此魯邦而淮浦之夷徐州之戎適相挺並起所以有今日之誓序特書魯侯伯禽宅曲阜徐夷並興正𤼵此徂茲之㫖也此後誓戒之辭整整具有次第公子王孫一旦出臨事變而法度精明規模嚴密如許此可以觀古人之學矣若伯禽者真周公之子哉自善敹乃甲冑而下治器械也自今惟淫舍牿牛馬而下謹牧放也自馬牛其風而下嚴軍律也自甲戌我惟征徐戎而下豫軍需也自甘誓以後凡誓書皆是將戰誓師明賞罰使用命惟此書無一語及戰但前期為師行之備蓋伯禽甫就封而遽有此變軍旅未閑訓習百爾器備皆非素講故此日専作誓以警飭之從頭逐一整頓貴在先期豫定此最見伯禽老成詳練處與其他誓師決戰者不同也説者謂徐夷寇魯故東郊不開而有此誓若賊已迫我而方敹敽干胄鍛礪兵刃則與渴而穿井者何異觀此甲戌我惟征徐戎則知徐戎並興而伯禽以方伯往征之亦必與王師有期日方動所以閉關嚴戒以備非常而治兵於費整暇如許非因其來而與之拒戰也先儒謂周禮司徒萬二千五百家為鄉司馬法萬二千五百人為軍小司徒雲凡起徒役無過家一人是家出一人一鄉為一軍天子六軍出自六鄉諸侯大國三軍亦當出自三鄉也周禮又雲萬二千五百家為遂遂人職雲以嵗時稽其人民簡其兵器以起徒役則六遂亦當出六軍鄉為正遂為副郊即鄉也故此雲三郊三遂其説固然然以愚觀之國必有四郊謂萬二千五百人為鄉而曰三鄉則可今斷斷以郊為鄉則國止有三郊矣而可乎要之只是東郊嚴戒既専為守備故楨榦芻茭之峙役之西南北三郊三遂之人耳理甚明正似不必他求也築者三郊三遂儲峙此物用也先儒謂甲戌日當築攻敵壘距堙之屬愚謂甲戌我惟征徐戎方以是日啓行往征之非謂定以是日加兵也地之逺近固不可知然敵情叵測事變無常亦豈能豫定況機事不密則害成敵國相關間諜相伺此尤不可不密安有誓師之始昭昭然揭之於人而曰以某日加兵乎必無此理然則甲戌我惟築亦非真謂以是日築也其實只是豫使儲峙既以是日行師而此築具亦以是日俱𤼵故皆以甲戍為期也此事本在成王時以侯國之誓故附周書之末
  秦誓
  秦穆公伐鄭晉襄公帥師敗諸崤還歸作秦誓
  穆公雖以違蹇叔之言為悔而終不以孟明之用為非僅霸西戎曽何足道孔子亦何取於此書也語曰君子不以人廢言方其悔過之初本心呈露矢口而𤼵誠實切至惜也中懐不平志在刷恥竟使善端𤼵而不遂淪沒於春秋之氣習而吾夫子亦不暇問也嗚呼世降愈下求如此書者又不可復得矣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之中而獨此書厠之二帝三王之末抑亦有所感也夫
  公曰嗟我士聴無譁予誓告汝羣言之首古人有言曰民訖自若是多盤責人斯無難惟受責俾如流是惟艱哉我心之憂日月逾邁若弗雲來惟古之謀人則曰未就予忌惟今之謀人姑將以為親雖則云然尚猷詢茲黃髮則罔所愆番番良士旅力既愆我尚有之仡仡勇夫射御不違我尚不欲惟截截善諞言俾君子易辭我皇多有之昧昧我思之如有一個臣斷斷猗無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人之有技若己有之人之彥聖其心好之不啻如自其口出是能容之以保我子孫黎民亦職有利哉人之有技冐疾以惡之人之彥聖而違之俾不達是不能容以不能保我子孫黎民亦曰殆哉邦之杌隉曰由一人邦之榮懐亦尚一人之慶案秦誓解永樂大典




  融堂書解卷二十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Public domainPublic domainfalsefal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