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雜記/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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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真算知死
[編輯]安定嵩真、玄菟曹元理,並明算術,皆成帝時人。真嘗自算其年壽七十三,綏和元年正月二十五日晡時死,書其壁以記之。至二十四日晡時死。其妻曰:「見真算時,長下一算,欲以告之,慮脫有旨,故不敢言,今果校一日。」真又曰:「北邙青隴上孤檟之西四丈所,鑿之入七尺,吾欲葬此地。」及真死,依言往掘,得古時空槨,即以葬焉。
九十、曹算窮物
[編輯]元理嘗從其友人陳廣漢,廣漢曰:「吾有二囷米,忘其石數,子為計之。」元理以食箸十餘轉,曰:「東囷七百四十九石二升七合。」又十餘轉,曰:「西囷六百九十七石八斗。」遂大署囷門。後出米,西囷六百九十七石七斗九升,中有一鼠,大堪一升;東囷不差圭合。元理後歲復過廣漢,廣漢以米數告之,元理以手擊牀曰:「遂不知鼠之殊米,不如剝麵皮矣!」廣漢為之取酒,鹿脯數片,元理復算,曰:「藷蔗二十五區,應收一千五百三十六枚。蹲鴟三十七畝,應收六百七十三石。千牛產二百犢,萬雞將五萬雛。」羊豕鵝鴨,皆道其數,果蓏肴蔌,悉知其所,乃曰:「此資業之廣,何供饋之偏邪?」廣漢慚,曰:「有倉卒客,無倉卒主人。」元理曰:「俎上蒸㹠一頭,廚中荔枝一柈,皆可為設。」廣漢再拜謝罪,自入取之,盡日為歡。其術後傳南季,南季傳項瑫,瑫傳子陸,皆得其分數,而失玄妙焉。
九一、因獻命名
[編輯]衛將軍青生子,或有獻騧馬者,乃命其子曰騧,字叔馬。其後改為登,字叔昇。
九二、董賢寵遇過盛
[編輯]哀帝為董賢起大第於北闕下,重五殿,洞六門,柱壁皆畫雲氣華蘤,山靈水怪,或衣以綈錦,或飾以金玉。南門三重,署曰南中門、南上門、南便門。東西各三門,隨方面題署亦如之。樓閣臺榭,轉相連注,山池玩好,窮盡雕麗。
九三、三館待賓
[編輯]平津侯自以布衣為宰相,乃開東閣,營客館,以招天下之士。其一曰欽賢館,以待大賢;次曰翹材館,以待大才;次曰接士館,以待國士。其有德任毗贊、佐理陰陽者,處欽賢之館。其有才堪九列、將軍二千石者,居翹材之館。其有一介之善、 一方之藝,居接士之館。而躬自菲薄,所得俸祿,以奉待之。
九四、閩越鷴蜜
[編輯]閩越王獻高帝石蜜五斛、蜜燭二百枚、白鷴、黑鷴各一雙。高帝大悅,厚報遣其使。
九五、滕公葬地
[編輯]滕公駕至東都門,馬鳴,跼不肯前,以足跑地久之。滕公使士卒掘馬所跑地,入三尺所,得石槨。滕公以燭照之,有銘焉。乃以水洗其文,文字皆古異,左右莫能知。以問叔孫通,通曰:「科斗書也。以今文寫之,曰:『佳城鬱鬱,三千年見白日。吁嗟滕公居此室。』」滕公曰:「嗟乎,天也!吾死其即安此乎?」死遂葬焉。
九六、韓嫣金彈
[編輯]韓嫣好彈,常以金為丸,所失者日有十餘。長安為之語曰:「苦饑寒,逐金丸。」京師兒童每聞嫣出彈,輒隨之,望丸之所落,輒拾焉。
九七、司馬良史
[編輯]司馬遷發憤作《史記》百三十篇,先達稱為良史之才。其以伯夷居列傳之首,以為善而無報也;為《項羽本紀》,以踞高位者非關有德也。及其序屈原、賈誼,辭旨抑揚,悲而不傷,亦近代之偉才。
九八、梁孝王忘憂館時豪七賦
[編輯]梁孝王遊於忘憂之館,集諸遊士,各使為賦。
枚乘為《柳賦》,其辭曰:「忘憂之館,垂條之木。枝逶遲而含紫,葉萋萋而吐綠。出入風雲,去來羽族。既上下而好音,亦黃衣而絳足。蜩螗厲響,蜘蛛吐絲。階草漠漠,白日遲遲。於嗟細柳,流亂輕絲。君王淵穆其度,御羣英而翫之。小臣瞽聵,與此陳詞。於嗟樂兮!於是罇盈縹玉之酒,爵獻金漿之醪。〈梁人作藷蔗酒,名金漿。〉庶羞千族,盈滿六庖。弱絲清管,與風霜而共雕。鎗鍠啾唧,蕭條寂寥。儁乂英旄,列襟聯袍。小臣莫效於鴻毛,空銜鮮而嗽醪。雖復河清海竭,終無增景於邊撩。」
路喬如為《鶴賦》,其詞曰:「白鳥朱冠,鼓翼池干。舉修距而躍躍,奮皓翅之䎒䎒。宛修頸而顧步,啄沙磧而相歡。豈忘赤霄之上,忽池籞而盤桓。飲清流而不舉,食稻粱而未安。故知野禽野性,未脫籠樊。賴吾王之廣愛,雖禽鳥兮抱恩。方騰驤而鳴舞,憑朱檻而為歡。」
公孫詭為《文鹿賦》,其詞曰:「麀鹿濯濯,來我槐庭。食我槐葉,懷我德聲。質如緗縟,文如素綦。呦呦相召,《小雅》之詩。歎丘山之比歲,逢梁王於一時。」
鄒陽為《酒賦》,其詞曰:「清者為酒,濁者為醴;清者聖明,濁者頑騃。皆麴湒丘之麥,釀野田之米。倉風莫預,方金未啟。嗟同物而異味,歎殊才而共侍。流光醳醳,甘滋泥泥。醪釀既成,綠瓷既啟。且筐且漉,載𥭛載齊。庶民以為歡,君子以為禮。其品類,則沙洛淥酃,程鄉若下,高公之清。關中白薄,青渚縈停。凝醳醇酎,千日一醒。哲王臨國,綽矣多暇。召皤皤之臣,聚肅肅之賓。安廣坐,列雕屏,綃綺為席,犀璩為鎮。曳長裾,飛廣袖,奮長纓。英偉之士,莞爾而即之。君王憑玉幾,倚玉屏。舉手一勞,四座之士,皆若哺粱肉焉。乃縱酒作倡,傾盌覆觴。右曰宮申,旁亦徵揚。樂只之深,不吳不狂。於是錫名餌,袪夕醉,遣朝酲。吾君壽億萬歲,常與日月爭光。」
公孫乘為《月賦》,其辭曰:「月出皦兮,君子之光。鵾雞舞於蘭渚,蟋蟀鳴於西堂。君有禮樂,我有衣裳。猗嗟明月,當心而出。隱員岩而似鉤,蔽修堞而分鏡。既少進以增輝,遂臨庭而高映。炎日匪明,皓璧非淨。躔度運行,陰陽以正。文林辯囿,小臣不佞。」
羊勝為《屏風賦》,其辭曰:「屏風鞈匝,蔽我君王。重葩累繡,沓璧連璋。飾以文錦,映以流黃。畫以古列,顒顒昂昂。藩後宜之,壽考無疆。」
韓安國作《幾賦》不成,鄒陽代作,其辭曰:「高樹凌雲,蟠䊸煩寃,旁生附枝。王爾公輸之徒,荷斧斤,援葛蘽,攀喬枝。上不測之絕頂,伐之以歸。眇者督直,聾者磨礱。齊貢金斧,楚入名工,乃成斯幾。離奇仿佛,似龍盤馬迴,鳳去鸞歸。君王憑之,聖德日躋。」鄒陽、安國罰酒三升,賜枚乘、路喬如絹,人五匹。
九九、五侯進王
[編輯]梁孝王入朝,與上為家人之宴。乃問王諸子,王頓首謝曰:「有五男。」即拜為列侯,賜與衣裳器服。王薨,又分梁國為五,進五侯皆為王。
一百、河間王客館
[編輯]河間王德築日華宮,置客館二十餘區,以待學士。自奉養不踰賓客。
一百零一、年少未可冠婚
[編輯]梁孝王子賈從朝,年幼,竇太后欲強冠婚之。上謂王曰:「兒堪冠矣。」王頓首謝曰:「臣聞《禮》二十而冠,冠而字,字以表德。自非顯才高行,安可強冠之哉?」帝曰:「兒堪冠矣。」餘日,帝又曰:「兒堪室矣。」王頓首謝曰:「臣聞《禮》三十壯有室。兒年蒙悼,未有人父之端,安可強室之哉?」帝曰:「兒堪室矣。」餘日,賈朝至閫而遺其舄,帝曰:「兒真幼矣。」白太后未可冠婚之。
一百零二、勁超高屏
[編輯]江都王勁捷,能超七尺屏風。
一百零三、元後燕石文兆
[編輯]元後在家,嘗有白燕銜白石,大如指,墜後績筐中。後取之,石自剖為二,其中有文曰:「母天地」。後乃合之,遂復還合,乃寶錄焉。後為皇后,常並置璽笥中,謂為天璽也。
一百零四、玉虎子
[編輯]漢朝以玉為虎子,以為便器,使侍中執之,行幸以從。
一百零五、紫泥
[編輯]中書以武都紫泥為璽室,加綠綈其上。
一百零六、日射百雉
[編輯]茂陵文固陽,本琅琊人,善馴野雉為媒,用以射雉。每以三春之月,為茅障以自翳,用觟矢以射之,日連百數。茂陵輕薄者化之,皆以雜寶錯廁翳障,以青州蘆葦為弩矢,輕騎妖服,追隨於道路,以為歡娛也。陽死,其子亦善其事。董司馬好之,以為上客。
一百零七、鷹犬起石
[編輯]茂陵少年李亨,好馳駿狗,逐狡獸,或以鷹鷂逐雉兔,皆為之佳名。狗則有脩毫、釐睫、白望、青曹之名,鷹則有青翅、黃眸、青冥、金距之屬,鷂則有從風鷂、孤飛鷂。楊萬年有猛犬,名青駮,買之百金。
一百零八、長鳴雞
[編輯]成帝時,交趾、越嶲獻長鳴雞,伺雞晨,即下漏驗之,晷刻無差,雞長鳴則一食頃不絕,長距善鬬。
一百零九、陸博術
[編輯]許博昌,安陵人也,善陸博。竇嬰好之,常與居處。其術曰:「方畔揭道張,張畔揭道方,張究屈玄高,高玄屈究張。」又曰:「張道揭畔方,方畔揭道張,張究屈玄高,高玄屈究張。」三輔兒童皆誦之。法用六箸,或謂之究,以竹為之,長六分。或用二箸。博昌又作《大博經》一篇,今世傳之。
一百一十、戰假將軍名
[編輯]高祖與項羽戰於垓下,孔將軍居左,費將軍居右,皆假為名。
一百一十一、東方生
[編輯]東方生善嘯,每曼聲長嘯,輒塵落帽。
一百一十二、古生雜術
[編輯]京兆有古生者,學縱橫、揣摩、弄矢、搖丸、樗蒲之術。為都掾史四十餘年,善訑謾。二千石隨以諧謔,皆握其權要,而得其歡心。趙廣漢為京兆尹,下車而黜之,終於家。京師至今俳戲皆稱古掾曹。
一百一十三、婁敬不易旃衣
[編輯]婁敬始因虞將軍請見高祖,衣旃衣,披羊裘。虞將軍脫其身上衣服以衣之,敬曰:「敬本衣帛,則衣帛見。敬本衣旃,則衣旃見。今捨旃褐,假鮮華,是矯常也。」不敢脫羊裘,而衣旃衣以見高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