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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河集 (四庫全書本)/全覽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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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河集 全覽1 全覽2


  欽定四庫全書     集部七
  西河集        別集類六 國朝提要
  等謹案西河集一百九十巻
  國朝毛竒齡撰竒齡著述之富甲於近代沒後其門人子姪編為西河合集分經集史集文集襍著四部凡四百餘巻其史問以竒齡有遺命不付剞劂語見經問第五巻景泰帝條下餘亦不盡行於世此本為康熙庚子其門人蔣樞所編但分經集文集二部經集凡五十種已別著録文集凡二百三十四巻而䇿問一巻表一巻集課記一巻續哀江南賦一巻擬廣博詞連珠詞一巻皆有録無書其中如王文成傳本二巻制科襍録一巻後觀石録一巻越語肯綮録一巻何御史孝子祠主復位録一巻湘湖水利志三巻蕭山縣志刋誤三巻杭志三詰三誤辨一巻天問補注一巻勝朝彤史拾遺記六巻武宗外紀一巻後鑒録七巻韻學要指十一巻詩話八巻詞話二巻外附徐都講詩一卷本各自為書今析出別著於録其當編於集部者實文一百三十巻詞七巻詩五十三巻統計一百九十巻竒齡之文縱橫博辨傲睨一世與其經説相表裏不古不今自成一格不可以䋲尺求之然議論多所發明亦不可廢其詩又次於文不免傷於猥雜而要亦我用我法不屑隨人歩趨固當以餘事觀之今亦並録於末雲乾隆四十四年五月恭校上
  總纂官紀昀陸錫熊孫士毅
  總 校 官  陸 費 墀



  欽定四庫全書
  西河集巻一
  翰林院檢討毛奇齡撰
  
  平滇頌有序
  自昔建武致治寵午奸兵貞觀昇平髙羅畔命大抵殷憂啓聖閟毖成功雖極盛隆猶不乏潢池盜弄升陵竊發之變獨是阿SKchar一倡亂而天雄成德綿蔓數世小波甫聚冦而應運化順環轉百出從未有鴟義撟䖍初逞卭僰犯顔逆節還擾江漢就其悖罔極之僭據而一敗荊湘再釁澧岳繼殄黔蜀終絶昆詔數年之間□禍盡揃其敉寧耆定一若焫蓬沃炭飈奮霆擊桓桓𧆟虎旣迅且烈如今日者葢
  皇上神聖威武克詰無外四征之奮超於前古較之殷宗之於鬼戎周季之於西落罙入三載退修十䙫尚有餘勇是以
  廟堂之算奠之在中而師武臣之力擴之在外雖曰祖宗
  社稷實式憑之要之
  一人瞻言動在百里凡夫謐謀邃慮宵旰剸決真有非子孫臣庻所易窺者葢鑒之者宏而燭之者蚤也夫逆之佐命非有呂散之舊也其乞援來歸又未嘗有申包之泣溫生之痛也祗以孌嬖被畧倉皇奔救鼷竄狼顧計無所復遂假
  羽校以自資而僥倖成功苴茅滇土
  寵畀親藩重緣外戚其為非分亦巳久矣從來非分之福居之不祥況復豺豕為心狠而易嬴初藉林樾以蚺䗊而既而私振其䯱髵以為隴漢之得原可望蜀九錫之進不止卣鬯遂侈然自恣以致無所忌憚外竊既久不受
  中撤故量其不臣之心撤亦反不撤亦反撤之則反速而患小不撤則反遲而患大患小則拔之如犛毫而患大則撼之如丘山自然之理也故夫智者先事而謀愚者昧時而動夫昧時而動則彼逆之所以失者視此矣先事而謀則
  我師之所以克者有在矣故夫小蠢初萌秦涼蜩應及乎既煽甌粵蠆發卒之長轡逺控四收八伏
  欽明萬㡬潛授妙畧先埽雍益預定閩番然後謀力雲㑹指麾風集並敵一嚮絶其瞻顧王敦貿武昌之形漢宏失荊南之勝洞庭既破則三苗南竄劒門大入而劉闢授首外有脣破齒缺之慮內有⿰灰冰泮之戚然且挺走苴蘭徘徊蒙氏越碧鷄之關閉昆明之堞魚遊沸釡燕息捲幕一旦鉤援四接臨衝徐起揚旝於葉榆耀甲於洱西譬猶駭鯨觸網奔兕開樊賈林計盡不能為策墨翟帶解無以自守於是破之如吹翰決之若潰壑刎田氏之首有何面目俘鍾相之族並及幼穉彼自以為嚴營締壘則逺徼可延收殘嬰漏則險裔足恃而不知
  王師折衝天南豁闢大荒屏息一如臥榻寶林之煩枝附金甌之鮮缺失祠兵振旅動輒有效一至於此今夫頤指神攝往見機栝上聖之明也善計逺畧審物量勢周通之智也
  皇上以㡬先之見為馭逺之圖推心置腹長共功名第有虎包戈載之心原無鳥盡弓藏之意但懷康侯授館之忱終鮮釋將銜杯之念而乃捐棄休嘉自貽狂悖不度德忖力揆理達務恃鬼倀之能前忘
  天命之有在豈有淮南左吳之策而納隴西王元之計曽無朱浮聚糓之奏而動賁赫陳兵之吿不思朱鮪指河之誓而失張繡降漢之賞此乃下愚不悛中風自絶而猶謂柘南可以避天譴瀾滄可以滌穢行究至韋臯渡鐵橋而南蕃已拔狄青出崑崙而儻猶盡破何則悖逆之罪彰而鈇鉞之誅凜也且夫前代平蠻多在奕世麓川南詔不𨽻版服今者
  皇宇清寧聲教四訖東漸西被朔南蕩蕩九野有宴安之娛八阿無拮抗之異越裳肅慎稽顙來王古里天方蹶角入貢而百粵之尉佗既蔑西南之莊蹻復平則是要綏流蔡山陬海澨苟在受化無不延頸歡呼謳吟唱嘆矧職叨侍從親聞凱奏而不為之紀鴻功誦顯績非其誼也因於康熙二十年十一月十有八日
  宣捷之次謹簪筆稽首忻抃舞蹈乃為之頌其辭曰
  於赫
  帝命肇開
  皇基德被四隩功垂九圍近畫埏海逺致狄鞮武烈文治恢於無涯亦粵
  紹厯懋纉前緒威足內敉仁不外拒巳歸馬牛將柙刀鋸蠢爾小醜反視而忤初慕莊氏思王昆明繼隨杜𡸅稱兵澧陵江漢南紀伏莽縱橫瘈犬漫噬枯條覬生遂有朋狡效尤而起隴益輔車脣齒閩海譬昔河朔安史田李次第樔絶儼臂折指乃稟
  王伐鋪敦楚疆鷙鳥欲擊姑為翺翔眯者不察謂可頡頏居然羊陸相持荊襄塹長豈恃湖險莫傲渉擊夫差水鹵魏豹不虞毒卉展轉剽盜敦固據郡桓乃竊號爰整
  六衞旋開三門金戈鐵馬蔚如雲屯淬刃澧浦積甲巴山鏃鏑大注旍旝以翻有謂巫䕫蜀漢門戶
  廟策先勝罙入其阻鄧艾既越姜維不武南走卭僰倖以小堵頓撾銅鼓立渡鐵橋降斾草偃亡軍煙銷彈丸昌糓藉之周遭折箸環帶何足與豪彼營螺脣我關龍首雉堞崩剝漸不可守
  聖鑒朗卓如劍在手挺鈹搢鐸勿使或後五壘既備九拒⿺辶處希灌膏束草總不得支圍開一面詗令自疑樵蘇俱盡於何奔馳前者少游羞悸而死今茲懷光亦復自殺族屬少長皆俘於市盜驢之災乃及孫子聞之淮西吿捷錫帶華州露布傳彼光泰今者
  皇威擴於無外天南萬里宣布德意言勒碑版爰銘斾𣄢飭我九伐奠此庶邦泰華雙峙溟海四瀧千秋萬祀以思戎功
  聖恩頌並序
  康熙二十七年十月日恭遇
  太皇太后上諡升
  祔伏讀
  恩詔深感我
  皇上推恩之廣自
  親王
  公主奉恩將軍固山格格以及民勲
  國戚京
  朝各省諸大臣俱有
  寵賚中外文武大小各官俱有
  貤錫然且祭吿嶽瀆遍祀羣神宥過釋諐恤孤養老緩成均之考隆憲乞之禮一切
  恩䘏備極優渥至於歴歳蠲租均霑九有今復免徵兩浙山右全省正供暨江南湖北諸大府租賦之外兼及庸調此真曠古以來希有之鴻被也詩云孝子不匱永錫爾類以雲永錫則真永錫以雲不匱則真不匱矣微臣無狀調疴里門親䝉
  浩蕩之恩上戴
  如天之德歡忻抃舞可無頌言前者
  聖孝格天遍傳下土曽偕諸里巷臣民競為詞賦以當謠誦今
  鴻恩覃敷淪肌浹骨敢製
  聖恩頌一章以續前烈匪雲報獻亦以身備史職誼應紀實將以使後之考德者可按焉爾其詞曰
  翳昔天后龍盤鳯銜曰呈顯謚肇自漢䦲光烈慈壽歴代所占況茲
  徽德無美不兼既具六輅久達四教居則端闈升乃祔廟奉𠤎所祈縮鬯以報致其精誠上展純孝乃因錫類重為
  推恩不翅漢文及民以親覃布廣逺開在
  聖孫溥天之下誰非
  皇仁始由親近加之賢勞諸侯伯子以祝以鞉鞀同匪用瑞錦賚之英瑤內周蘭坂外暨塗椒晉莊分弓召虎拜敕
  誥翦五花蔮覆十色三等百叚同此
  貤錫雙闕刺地
  九陛如天木鳯銜紙金鷄戴竿黃氣大布青衣鬨然覆盆可闢幽谷不寒爰念邊屯言懷堠戍春提羽戈夜挈抱鼓輪臺是矜彀騎以撫澤共簟醪溫比纊絮遂徧山川馳祀嶽瀆並走羣望不愛牲玉沈燒瘞薶兼報先俶堯禹祠陵帝王寢谷旁及先師優入聖域諸儒賜席博土加衣旬省月試姑紆其期明倫憲乞饋食洗腆髙年重帛中壽二膳況當養老
  國之大典四民無吿於此並贍至若租賦正供秩然中夾庸算全通丁錢而乃
  汜濩連歳釋蠲或全或半過於漢年更厪河汾深軫吳越西近堡塞東接溟渤免爾常征並解襍役謂民維艱予以全活甌餘曠土不藉宿麥石紐閒農但用鳥穡大禹胼胝虞舜黴黑抱如傷情緩躬稼力縣無置倉湖可觀收補助之德先於巡遊則是
  聖恩汪濊靉靆配地配天如江如海井裡衢巷踴躍歡喜擊壤鼓腹如古時事猶且南顧𠛼鄖江黃順流而下極之丹陽㑹當洗兵如初沐瘍並
  錫嘉惠被此一方是使民氓解澤甦困僻戶窮壤誰不感奮兒寛帶經老萊投畚凡有血氣願效尺寸況鮿秒生於水鄉躬浹
  霢霂身親
  湛汪捐糜頂踵何以報將頃聞草樹甘露瀼瀼姚墟舜鄉産麟於嶠
  天德所施地靈悉效蕪詞不文匪敢輕䜈但紀永錫以彰
  聖孝














  西河集巻一



  欽定四庫全書
  西河集巻二
  翰林院檢討毛奇齡撰
  
  聖德神功頌有序
  惟是
  皇清嗣世撫育方夏東越溟海西薄栁谷南底於窏汗而北極之莽䍚無垠之地其在水居者雕額畫臂率為良民版畫其波濤而租其魚蛤其在甌脫居者大幕以南皆保塞稱藩環嚮為屬國自是而外雖舟車未到人力鮮達亦且仰
  天地之恩昭
  日月之信風聲逺播同量一器獨是瀰迤以西洿裸麼小若所稱厄魯特噶爾丹者倚恃荒昧託跡榛曠與喀爾札薩脣交齒互不思睦隣䘏族內奉約束而乃自舍阸陿頓駕夷陸侵陵我㰚衞暴殄我藩服東西爪揃罔顧禮義
  皇帝不忍加誅屢飭以法俟其湔滌勿追夙染乃復鼠穴自大終致負固伏念
  皇上曽駐蹕喜峰登臨慷慨賦黃土崖大石磯二詩以宸翰書之巖間兼
  諭侍臣謂是地皆前朝戍屯㷭堠相望我
  太祖
  太宗創業宏逺夷夏一統致蒙古四十八部皆為臣僕朕每過此地未嘗不念
  丕顯焉是埏紘萬里無非締造游豫所到猶厪
  先烈其可令螽蝝肆喙蚉䖟鼓翅漸至如此夫無疆厯服匪易嗣也
  前人之光不可以遏且佚也況乎古昔聖賢經文緯武雖揆奮有人亦復手秉白旄身挺鈹鐸以故黃帝親戰於阪泉而文王北伐畎落躬承盧矢以彼神聖何難命將出師髙居深拱以操制勝而乃安不忘危勤思勘亂忘萬乘之尊習三單之效哉誠以君不親將皆叔世浮文而非古王毖戎之本意也是以
  廟謨盈庭貴乎獨斷征伐之權出自
  大子乃遂張皇六師大申克詰羣策不足撓衆諫不為沮集虎賁而縣豹尾肆類於
  上帝昭吿
  宗廟徧望諸山川百神禡牙而𧗇纛練日鑿門以恭行天罰先遣撫邊大將軍由沙河抵塞尅期並進越歸化歴烏蘭河朔遏其歸路以㑹大軍於幕北而
  羽林佽飛從獨石同時出關師行三十里躧克勒隃蒿齊渉敖漢越烏朱目秦凡蠻夷君長外藩諸部王可汗貝勒貝子公台吉等先後㑹朝以壺漿簞食迎於馬前其他北庭薦居去胡來王者悉環列跪道左觀軍容不輟迺絶大幕進拖林調兵穀車餫使武剛冰糒不絶於路雖鹵舄之地每乏泉水而靈源疏鑿所在湓涌㑹飲馬川西忽得故明成祖勒銘紀功之石於水厓灌而視之有永清沙漠之句
  上曰真永清矣遂於中夏三日直擣其境犁其庭掃其閭鳥逃鼠𨔵四竄之巴顔烏喇而西路之遏其奔者迣擊於昭木多鄂爾渾河之間以比干環盾大破其勃盧之陣擒其子砲焚其妻孥追殺三十里斬首鹵二千餘級生得數千人乞降者以日至鹵獲馬牛羊驢驘鬴鍑械仗無算乃大展
  皇仁任其零騎數十人負創而奔而我士卒無離傷者皇帝乃駐蹕黑魯侖河封拖諾之山禪之土喇遂班師焉先是
  禁旅初行時兩浙官民念七萃勞苦旗門逺闢不無宵旰䟦渉之艱乃宿衞纂嚴眺聽祕謐行間消息不洩於外因晨夕引領北向以冀布凱驟傳管侍衞內大臣暨大學士祇奉
  諭㫖而和碩康親王亦遂有啓請頒捷之奏流抄到浙浙撫榜之通國官民大小皆歡抃踴躍男女聚族轉相慶吿遂於康熙三十五年六月十五日撫率司道以下㑹將軍都統暨鄉官士民數萬人焚香稽首賀捷于軍門旋請史館官詳敘
  膚功頒示兩浙立石於東海之濱而以故職史官屬抽筆作頌以俟載事伏思太輿誕大廣運靡極三古至今亦惟視君國大小以為修陿是故功徳大者地亦大功德小則地亦小乃自五帝三王以後漢魏迄今其歴國巳一十七姓而大一統者亦復有㡬即漢唐元明四代嵬然式廓而唐以藩服僭處中致歉損曽未有德髙日域功葢月𩨳如
  本朝者既巳提封萬國奄有八極而
  皇上復恢擴而張大之不憚躬親安攘以葆此逺塞一時之勞萬世之利
  聖德神功莫可紀計宜立石四裔以為我子孫億萬斯年之法因不揣鄙陋謹擬為東海立石頌文以垂於勿壞其文曰
  粵自三古長此六服徑輪廣袤視功與德漢唐元明盡有阸塞晉宋偏安比之列國惟我
  皇清闢土浩濶西隃崦嵫東近日出雖復
  繼世兼
  創始謨再奪昆詔三開葉榆甫復東越旋收畨禺聲暨南服教訖海隅遂擴疆宇至於彭湖物皆安居民樂終産恩肥土城澤溢朐衍綱紀百飭聰目四逺桐生本豫禾偃能反浮苴以南並我保塞豈惟籬⿱原屬經界肻容小醜闇為蠱壞造謀籍兵作邊鄙害
  皇仁有容諭至於再是雖渺末漸不可長無庸受脤徒命將往
  帝德神勇
  聖世懬朗藉此晏安習以鞅掌武丁南征王季西壤師中丈人百國所仰豈如叔世髙居稱朕不計大酖而縱小蠢文法是崇兵革不袵諫即牽裾甚者割紖以致叢脞或就削弱珠崖徒捐金墉巳卻蕭關㷭火㡬至宮闥所以古王最重撻伐河魁二百太乙三千星門大闢靁車𨺗牽銅斗獸警鐵騎蟬聯白澤逺導朱雀在前是以初發雲興百萬繼且飈起如日斯旦箕張翼舒虎攫龍戰小醜伏聽早鳥獸㪚因之番長逺近來謁飾彼玉具賜以匹帛覩茲軍容相顧翕舌道旁觀者莫不太息乃轉車粟亦載鬴鐎一鼓傳餐千軍共醪縱遇磽舄兼履不毛畫地成井沿山生蒿壘若棋峙旂以電合九代既齊三校咸發投石於林抽刃出柙觸甲鱗碎近輻瓦裂巖谷顯漏木柴僵落譬諸泰山不壓卵石嵼土迸陷瀚海坼竭何必聲罪歸曲直責以是摘莽任彼升陵帳絶烏鳥士摧豕熊右衞聯校前軍折衝
  廟堂之算乃在軍中爰度梓嶺轉破苻離陳以槖它駕之豺貔鹵其人畜俘厥子妻□㟟尺寸堪此鋤夷遽收因杅翻遇軍曲男悸𨔵影女孕墮殰潛山匿水相向而哭受降之城何啻三築伊昔明祖親巡緣邊三犁王庭至飲馬川勒石天山比之燕然一瀋水厓一升山顛文詞昭晳符䜟不諐永清而已他何有焉獨是虞帝七旬苖格髙宗鬼方三年始克何如
  神武指頋頃刻厯𠉀三月恍騁八極祗我朔暨巳及祝栗蜣肱蟣胏奚足介棘惟茲方域九有以宏內備簫勺外毖戎兵金琖勿闕玉燭以明自茲以後泰階昇平皇皇八柱勒
  功徳銘萬方齊瞻四海永清








  西河集巻二



  欽定四庫全書
  西河集巻三
  翰林院檢討毛奇齡撰
  主客辭
  擬為司賔答問辭有序 一作釋詞
  康熙二十三年六宇蕩滌中外無事
  皇帝奮桓撥之烈廓清南徼迤及東澨畫地溟海之外版漲籍渤凡九垓八裔雕身畵頟諸國咸奉
  辰朔
  皇帝軫念民隱謂
  君有斯土撫育㡬三十年而不一周知其地觀覽其山川風物則綏要萬里何自通浹惟古昔王者當天下初定有巡行縣㝢省方問俗之制自三代迄今未之有改顧事頗煩重度支水衡坐費檢㑹且千乘萬騎慮無或鋪張盛大為司行奔命按王制巡幸諸禮自職方戒途太馭掌較以後凡車騎鈴鸞宮城梐枑以及壇壝堂房珪璧玉帛黃駒赤犢皆有儲偫然且句陳五校所在警蹕扈壘衞仗周環百里嘗考文中子言虞舜一嵗而巡五嶽國不費民不勞者何也以兵衞少而徵求寡也然而語不古合民無徴焉我
  皇上以非常之原創非常之舉因天事天因地事地因人順人然而三王不竝軌五帝不襲治考建因革而禮制行乎其間葢一人順動萬人幸之之謂幸一人慶行萬人豫之之謂豫如必造眀堂而後可以覲後則輯瑞何期必設輶軒而後可以採風則觀方何待
  皇上納羣臣所言特練時日倡舉
  巡幸減從官省行軍採大禹四載之需折虞廷五年之典隨不逾萬人時不滿百日登岱觀河浮江涉淮經閶闔詣闕里所至問民疾苦父老扶杖兒僮婦女率負戴來觀
  鹵簿不譙有髙年者則抵錢慰勞之先為
  肆赦令薄海內外咸霑
  豐恩及所過州縣民廛市廬又皆有
  捐復寵賚芸鉏不變鎌穫如故市估行販及道路師旅駒驘楫筏儼返家衖何其盛也昔東漢光武巡遊南陽置酒髙㑹召吏人飲食復其租賦以為美事而章帝南巡詔所經地無得設儲胥命司空自架橋道其詔有雲方春所過無有伐殺車可以引避引避之騑馬可輟解輟解之至今史載猶嘆誦其言勿衰今
  車駕經行屏卻供億州縣
  起居悉絶所餽獻即
  行在茇止亦竝無宮懸籞仗鐘鼔鈴𣝔之設而民之引領望
  幸者相屬於道然猶
  親視河溢立灑
  宸翰殷憂悼嘆不數瓠子即當釋奠宣聖儀物備至臨行惓惓尚復貽曲柄
  御繖以申嚮慕此雖金繩再出必絀帝俈為封禪起周成為巡狩亦豈有過誠恐諸儒不諳動循掌故將引虞書王制覲典祭義以及元嘉之儀開元之禮重相諮詢因設主客往復倣東方客難揚雄解嘲班固答賔戲夏侯湛抵疑之文擬為司賔答問辭以曉譬之庶後之君子可考觀焉其辭曰
  司賔大夫與四方客使集王㑹之堂理職貢之事主當壹是國信方物披圖眴節悉具紀㑹方斯之時華蟲各辨等卉越皆就位四方客使有詗於其列者曰古者聖王御世四海晏然則因而巡狩巡者循也民可循則因而巡之狩者守也為我守土者吾從而循順之然而動習矩錯著有法則曩時五載十二載天道大備升中吿至先為造類於是修職有其戒犯較有其義土訓夾車而問形掌道審言以詔辟定方眀於司盟布綿蕝而表位夫第以壇壝觀之三垓八通太乙環五穿蒲裹草上無風雨然且眀堂巋然以天齊主就其文而紀其事則公男升降中階阼階有其等後王遜讓天揖時揖有其數桓躬穀蒲以五擯四擯為節罇壘篚羃以一進再進為度其煩我奉常而需我掌故有前事矣矧宮城所舍晝樹筍簴藩籬外護夜振錞於或習禮以射牛或布幣以代駒設燔而炙玉檢瘞駟而陳木禺臨學校則執羽鷺祀丘壑則用乾魚然猶車駕之次考及同琯槱燎之末享逮先㕑故以登封而巡河則負薪擔石者有之以祠畤而幸學則說經講易者有之以師行而及游畋則耕定陶蒐涇潭者有之以祀社而及祠賢則封樂毅祭桓譚者有之是故銘石頌功徳古王未免陳風紀美盛聖主不嫌今
  皇上撫有四海治極三古聲教振開闢規制軼區宇百禮斯洽萬類咸敘
  承天搢斗紀節布度當八風恱豫之時乃順應而為四巡之舉則是西鳥東魚里禾鄗黍符瑞之應報饗之數無有若
  今日之富者此管仲所謂物有不召而自至者十有五焉然而出不盛車甲行不飾金鼓羃鼎不夕張帷宮不鼂御
  躬省方俗
  清問疾苦升禋岱宗灑澹河滸登習禮之堂探蔵書之府塞決水以石菑撤通天之權火然且百日之間而南浮江淮東至齊魯是豈古皇不足法與抑何掌故多未預也且吾聞
  鑾輅之南翔也行不除道耕不輟疆女不下機織市不易葢蔵兒童讙於衢巷估販偃於舟航然且皬𩬊黃口如葵傾陽或牽以犧或捧之觴輪蹄踵趾馳驟康莊則嚮使肆覲而輯圭玉報燎而坐明堂既審權於三市亦奏律於四廂治邸奉髙之側捐租崇邑之傍將不止紹神靈於軒頊比功徳於虞唐而又何事物之罕備考建或未遑焉司賔大夫廼斗然卻立瞿然而改容肅然而正吿之曰子徒知三古之當遵而不知
  一王之制之自有章也且子亦聞
  巡幸之何意乎
  皇上以為六闔一統萬國來㑹則民
  後之情不可以不接中外之勢不可以不通乃或禮過繁而力匱制過賾而用窮費時日則機務不給多導從則供億不充此前古之所以易行而夏商以後遂間世而不一逢也夫創制顯庸務在獨斷因監損益貴乎折中故湯武用干戚不需揖讓姚姒有子弟未嘗分封彼夫劉氏之興二月而西巡十月而反東巡者限於時也後魏繼世北巡及中山東巡而止及橋山者絀於地也貞觀幸底柱以治河為封嵩而書之旂勒之石者介於事也建隆平潞叛以行師兼詢俗而先勞軍後捐租者阻於勢也是故游觀無定形巡幸無定儀省察補助無定經方行典禮無定辭必畫井田於郡縣之日則畸矣講車戰於騎射之年則躓矣倣垂裳結繩於刻書削契之世則欺矣施儷皮尺布於九圜六品之時則骩矣議守社捍牧於車書大同軌轍齊至之際則誖矣往嵗鬼方弄兵
  天討其辜鋪敦萃旅底於昆彌
  挺鈹四伐而未嘗傚征苗之師間嘗取士
  詔下徴車
  臨軒親覽特簡仲舒是本制舉而不必循選造之遺乃者甫馴
  龍馭先樹雞竿
  大號乍渙
  洪恩驟殫以巽風行作解雨觀何必崇朝遍彼泰山即其
  陟喬勿修壇壝金匱石䃭卻之若遺黃𧉮不屬白璧是瘞
  賜車勞酒羣呼天齊此豈禪禮所得庶㡬當夫
  觀河有事玉馬羣臣從者宰執以下咨嗟抑鴻賦此皓皓不搴葦茭但借禾稼升鹽斗酒彼安用者周之翕河遜茲盛事漢武築宮於斯為下爾乃
  九旗南指方江厲淮板⿰黃蔑非龍艘材造舟震澤纜石呉䑓民之望之有如嵗來丹陽可駐黃金誰埋六代殘構視若劫灰惟彼故寢加以封栽卹殷優恪自古所希漢髙過湖祭周王祠方之於今豈得嫓之矧
  瞻闕里言觀罇匏登堂習禮為斯文昭爼豆未湮宮墻豈遙祗因重道景行孔勞臨行留仗
  羽葆翠幬奚止過魯祀一太牢且吾聞蒐狩之典不能常舉以旗致民載旜誓鼓苗田茇舍總類振旅雖曰從禽實比卒伍以是大閱嵗無一有乃當
  鳴鑾偶爾建鐸暫啓和門自有坐作車不詭遇獸無私獲笑彼司馬枉事表貉且夫儒生博士之言亦安足責哉在昔列王將巡有謂編蒲裹車勿傷山石掃地而祭席用葅藉則帝主聞之巳充耳而勿懌即髙世比徳欲效九皇頗采儒術上吿登封然且拘牽詩書扳引畦畤軒羲所垂夷吾所記大夫文學爭辨不己絀偃斥霸遂罷封議此真泥曲傅㑹無所考適之巳事也故以巡行之禮而苟襲舊文則無一而是彼夫職方行令修塗辟境而後之效之者非大治馳道則長開蕩渠掌舍治宿設藩置籬而後之祖之者非圜垣四面即離宮百區故板城幄殿丹靑輪軸此土方所擬似也昆侖神樓槍車鈴柱不可謂非眀堂之遺制也故五玉三帛極之為貢金獻幣籠香篚藥之端勞酺賜布類推之即為裝錢路餼以及軍工羽釋紫茸赤罽之所由以捐是以結綵樓演百戲實由行殿之陳懸始之布香臺排畵甕牽青繩閑赤楯悉從壝門之大次小次啟之故王人一帥屬而後且盡統其諸王百官與夫蕃人貢使之族羣後一表綏而近且増之以羽林車騎金吾鎧仗而猶以為不足然則禮當極弊亦何非率由之始所濫觴者而動言掌故斯巳瞀矣乃以
  法駕之出控神虬跨龍騵雨師灑道風伯清塵靊窿為之啓馭羲氏於焉捧輪材官不刷鬛騎士不解帉八鸞秩秩
  九組駪駪不百日間而東漸南暨所至若神浸假吉行五十必拘禮文則大旂金輅將有一年四巡即遄鑣急節而不能造其闍與闉者此真
  聖人行事法則兼至即偶然舉動有非臣民庸衆所得窺伺而戴高忘天履厚忘地挾莛而撞嵩髙把蠡而測海澨此
  神聖之所以難名而
  帝徳王功遂當獨有其萬世也







  西河集巻三



  欽定四庫全書
  西河集巻四
  翰林院檢討毛奇齡撰
  主客辭
  抵謘有敘 一作聖孝辭
  自通籍為侍從叨處
  禁近稔見
  皇上事
  兩宮至孝達旦
  御門必躬𠉀
  慈寧起居敬問安否其間伺意承志真有眎聽在形聲之外者且宮政國典屢見諮請
  幸湯
  御沐喜絶創□倐於康熙二十六年凔冬之仲
  太皇太后神躬違豫
  皇上親侍寢疾抑膚嘗藥簟不去地撤御省饍履未違闥乃於臘月朔日步詣
  圜壇請損
  聖算以禆
  慈夀是時一聞祝吿左右驚怛臣民於焉震動天地為之變色至誠所格動有成效遂小釋疴⿴暫安袵衲爰有祠官上請報謝以資福祐而
  賔馭有數宮車晩及五行咨其失節三光忽而改度
  皇上哀毀踰制孺泣無𠉀三日以內水漿溢米俱不入口背苫而首凷拊膺喀血其於須材視含附身藉幹之具靡不畢誠畢信勿之有憾而
  殿攢以後哀切尤甚爰有滿漢大臣內閣大學士以下同辭啓請以為
  聖孝純篤超軼千古真史策所不載往牒所未聞然而先王定禮哭踴有數立為中制不令或過誠恐以死傷生翻骩孝道況乎
  履萬乘之尊蒞九有之廣其為義制豈可與大夫士庶同年語哉且
  皇上自侍藥躬禱以至
  帷宮菆木既巳鰥目灼體手據足踐今復哀感不巳屢至惽仆萬一
  聖躬稍有未安天下臣民何所託命因俯降
  兪㫖姑為慰勞然而孝思所極哀出自然深悲積中發不可遏縱欲強制力墇而情不能己夫哭而不曲非故嘠也飦粥不下咽豈辭啜也羣臣方貿貿不知所請而
  上復傳諭謂朕覽自古帝王居喪持服俱以二十七月易為二十七日惟魏孝文帝行三年喪朕平日讀史至此嘗羨慕之非欲邁古賢君祗念朕八嵗
  世祖章皇帝賔天十一嵗
  慈和皇太后崩逝藐茲沖齡音容記憶不真未獲盡孝至今猶憾藉
  聖祖母太皇太后鞠育教誨以至成立遽遭遐棄五情潰糜因此大故回思早喪怙恃益増痛絶今兼行往事持服二十七月少慰罔極之痛然祗朕自持於宮中其於㡬政毫無曠廢並不令臣民持服民間一切俱不禁止於是
  和碩康親王等與在朝大臣互起諫止大約其說有五夫以
  皇上一身為
  郊壇
  宗廟
  社稷所寄託每當饗祀必
  鸞輿親蒞以竭蠲敬故郊焉而天神格廟焉而人鬼享儻凶不兼吉一旦以
  太皇太后之故使郊廟神靈稍有遐曠則
  太皇太后必有恫乎其在天者其不可一且夫君臣一體也
  皇上獨遂服宮中而天下臣民聽其即吉此即傅𤣥所云有父子而無君臣者三綱何在若中外遂服則普天遏宻旦夕感慕經歴寒燠屏塞嫁娶重違
  皇上一切不禁之㫖其不可二夫
  皇上奉養
  慈寧三十餘年並侍疾以來三十餘日前後思維一無所憾則於服制之末順常表飾原可少慰況以
  皇上純孝其在當日晨昏定省承顔伺笑何一不曲體幽隠而獨於
  慈闈遺詔一如曩制之語反有未遵是於事死若生之意有未全也其不可三孝經載天子之孝與諸侯卿大夫士各有不同是必徳教加百姓政令施四海然後謂之要道謂之徳本而不在乎衰麻哭踴之節也是以一月即吉揆理度勢實有不得不然者誠以乾為陽為天為日小有黯黮即照臨之下為不舒矣
  至尊一日不改慘則四海臣民一日不和而況連年累嵗禮崩樂闕當此太平玉燭之時豈宜有此其不可四且
  皇上天亶好學博極墳典每有講論無不貫穿今古剖抉微賾今細考天子喪儀三禮莫載是必天子至尊因時變制有不可一律定者故殷宗諒隂之解在尚書大傳鄭𤣥杜預所說皆卒哭除服所云三年諒隂竝無三年服喪之文蓋三年達喪與心喪同故漢章至孝其於眀徳太后之喪不淹旬而從吉宋宣仁太后時在廷諸臣皆一時儒者其議太后喪儀竝依漢制則是準經酌史竝鮮終制其不可五進此五不可而
  聖鑒咨嗟百不能易中外堅請始有如期釋服宮中自行之㫖誠以
  皇上生平㝡惡虛飾一言一動必躬行實踐無取辭費意志所定倉卒難挽然且嚴寒隆澤未返
  璿宮五臘三朝尚依
  帷殿再三泣請終不可得至於
  啓攢之夕攀匶哀號乞駕
  便輿愀然割紖乃自
  攢次降步送之至郊園
  殯宮顔悴足疲哀感衢陌每當八校更披六佽換舁之際必哀號長跪掖衞墻側因思自古人君從無親送輼車之禮即眀代孝宗極稱賢主然猶祖奠午門銜哀而返至若天子居廬全無其制而
  皇上於塗殯之餘又復幕居
  乾清門外比之庶人廬處尤為寒冽乃至答
  諸王大臣一則謂據奏元旦請朕還宮人主宮殿原多可以因時移蹕若在庶民遭此大故所居止於一室又遷避何所還宮斷不可行再則謂朕遭
  太皇太后崩逝欲持服二十七月之志甚堅諸王大臣及各官士民等再三陳奏詞同懇切不得己勉從所請但衷猶歉仄因幕居乾清門外以盡哀誠今乃又請回宮不過以朕躬為念耳人孰無祖父母父母為子孫者皆當盡孝何分貴賤今距釋服之期為時甚近若從所言以致他日稍留遺憾恐非人臣愛君之意於是諸臣惶感莫敢進諌但於釋服之時仍合和碩康親王等及內閣大臣九卿詹事府科道六部各衙門以下披瀝伏闕㑹諸道制撫及外國朝鮮暹羅諸王共勸即吉而太學諸生及京畿民庶數百人各舉幡跪
  天安門外以為
  郊祀大典罕有時舉
  宗廟之祭亦未親奠我
  皇上致敬盡孝必躬必䖍儻三年之內或以宮中服喪之故祠官代饗則是
  玉輅不至於
  郊壇奉璋不及於
  廟室將使大禮有所曠也如慮其有曠而內衵凶衣外披吉服是飾虛也且從來朝㑹踰月一行
  皇上懋勤大政昧爽臨朝
  九重森嚴萬國觀聽浸假待漏之際綵仗己陳廷朱衣方入陛而回思
  至尊在內尚將有衷牡麻而脅絰帶者何以為情況屬國來王在古昔惟九賔導相觸首稱慶而已
  皇上則宮門御苑賜宴賜衣雖極疏逺必有勞賚萬一以持服之嫌門宴不施宮頒未逮何以合萬國之歡慰四裔之慕況
  靑宮睿質已成宜行嘉禮啟祥毓瑞全在內廷借使宮中遂服則持節授冊將安蒞事且夫慎終追遠應莫如祭㐲念
  太皇太后升祔之典必除服而後可行當此春夏遞施時祭伊邇則禴祠合享當亦追逺之思所㝡急者凡前後所奏窮極援引
  上乃不得巳勉從衆請然猶衣棉束綈覆以羊裘寢處齋房履縢不解雖經吏部諸臣公懇易服兼乞還宮而終竟不許遂於四月七日躬奉
  龍輴步送郊亭扶侍墻幬不離左右比至
  寢殿又復降步然而哀號之情較昔尤極自
  六宮嬪⿰以及
  諸王各大臣封妻命婦攀援偯曲聲震林莽是日靈雨宵零重雲晝掩塗蜃封魚一切如禮
  皇上哭行饋奠宛在初喪同軌咸來房皇霑灑乃於是月十九日奉安禮成次第即吉夫以三年之喪在三代君民久未行者而一旦以
  天下共主毅然欲舉而行之然且嘗藥步祈居廬哭位深幕次之悲哀望
  山陵而徒踐極隆古以來歴漢唐明所未有之孝而皇上悉萃於一身古雲王者以孝治天下又雲聖人行孝必擴之而充乎天地溥之而橫乎四海前以歴之千秋而有餘後以施之億萬世而未之或過是固軒黃以還超文軼舜之一人也請𢚩在籍一聞
  哀詔疾趨省㑹同將軍巡撫以下擗踴號慟百日之內時申悲慘因累詢
  太皇太后違豫以後奉安以前我
  皇上無涯之孝播諸里巷雖道逺未悉不無乖誤然而東南士庶動哀慕之思每聞一節便羣聚閭門反覆傳說彼吿此訴兒童婦女無不感泣去者推之薄海亦猶是矣憶臣侍班時當
  羽翊南巡之㑹曾作司賔答問辭以寓頌今復為此文妄名抵謘蓋不藉主客恐無以發抒所由導揚未備因往復假藉以附於解嘲抵疑之末使後之觀者庶以知
  起居記注之外猶有史官存信焉如是者爾
  於時典喪大使從長樂官屬日與大行丞庶儐頒布禮事歴瞻我
  皇上聖孝逾量自
  慈宮侍疾袵衣翦爪求醫禱祀以迄
  上賔以後歛廞塗輴掩菆奠寢諸節一一刺心雖非常之孝超越今曩實有非庸愚所能窺者然而中心仡焉廼於
  奉安之次從容避席而請曰竊聞喪有五服禮有四制四制者五服所從節也故出門之治以義掩恩奉公所行義由禮起夫人而眀之矣誠不知國家頒恤為制若何
  天子居喪其儀奚似三代闕王禮之書周官乏大喪之記主故無所稽典喪不能議然而漢唐以後尚有舊文紅纎之詔居然相遵三日而黼可負及旬而衣以純斯百王之良法亦列代所共聞而乃
  瑤殿愆和
  璇宮違療徒跣在
  郊咨洟過
  廟開織室以引懲禱桑壇而罔效蒼靈銜乞算之詞金匵閟事神之吿雖復顧額問影求醫翼全保林節纋世婦張綿痛瑤光之被地比虹流而麗天吾聞豎吿未安寢不浹席者文王之溢情也長樂侍疾衣不釋結者漢帝之殊行也乃以久恃之年驟丁鮮穀角柶楔齒燕㡬綴足樂人建旄以朝升秦女巻衣而夜哭官輸纁戴之金人奉㨗盧之玉委襚衣於廂東設駔珪於牖北方冬卻凌人之冰浹日鑿參庭之木既倚幕而臥苫茅翻咽嗢而屏飦粥當此
  皇情迫裂之時
  聖意徬徨之際猶且視飯薦笄經營備至沐床設席相視出涕修喪祝之儀起勸防之廢給栗材於上林搜東園之祕器遺奩傷玉鑑之空撤座哭珠簾之墜夫以屏饍之過勺飲不入口者而八筐熬稻必用親啜以全哀之公腥肉不入室者而四塗魚臘於以齒決則是葛茀雖韌不足以罥其綆縻榆瀋雖多恐無能喻其流血而況槨衣以淚近而轉濕黼翣縁手扳而不支望旌銘之骨刻翻旟旐而魂迷澤過優則銀海為溢恩彌重而金鳧不飛是固期門諸校侍鵲䑓而倍深其痛司常之士奉龍帔而不能無疑且夫人主之身非淺鮮也羣臣頫賀動輒呼嵩四方朝集必稱萬嵗何則凡以祈昊天而保永命也今乃以
  方雷未忘
  有㜪難續遂欲效桑林之禱法金縢之祝類晉儒之焚顱近唐臣之進籙得毋於體有過降與若夫後王之行又安足法哉夫三年達喪在昔有之不始於殷商也三旬而釋服亦自古有然不仿於漢與唐也如必待髙宗而始亮隂則陶帝無遏宻之文湯孫無奉歸之誥矣必漢文而始短喪必唐宗而始易以二十七日則魯人之暮歌不足譏滕文之居廬為無可疑矣徒以行古之意起自晉武終喪之志決於魏文周主有持服理事之令宋宗創宮中遂服之論遂欲兼數王而施數事則漢唐一統反遜偏安列代賢王盡輸諸主矣且夫漢文之孝端在何等唐宗事親早見史乗當文帝侍薄後之疾下哀矜之詔使天下有罪者不逮父母太宗居竇太后喪極盡哀毀往往居慶善之宮念所生之苦一觀覽間必涕泣如雨此與謁原陵而哭鏡奩營太廟而悲故璽者亦復何憾而乃限三寸之絰改廿日之䃾卻臨踐之制而勿用刪國恤之篇而不疑此豈故為是戛戛哉夫亦勢有所不己也故仲路不除孔子非之趙孟又降楚子知之薛宣甚賢猶以弟修之持服為可怪漢儒多禮尚以趙岐之去官為不宜是以翟公丞相也匝月除服自言不敢踰制張華度支也逼令視事但云道在從時葢當其奪情固將釋桓焉之服而加酒牢苟惡終志甚有劫解𢎞之䘮而收廷尉者彼以為國家絜量各有畸至君父相較原非比埒況乎身為
  天子撫有萬方膺
  祖宗付託之重受
  天地民物之大猶兢兢以節文是持豈雲通禮獨不聞義制之治乎天子無喪儀辟所尊也五禮去國哀為其難與倫也故如䘮無哭踴之節亮陰非衰麻可申如必帥天下而共持服是謂荒國事而塞民務儻大君獨服而天下不服是謂有父子而無君臣而乃儗魏周之行類晉宋之仁泥殷宗之遺跡略舜禹而勿論達孝統繼述之善臨䘮徒哀戚之循此羣臣百姓不能無一時之爭而天下後世且將共起焉而多所詢也於是九儐之末有咨嗟而興者曰豈謂是哉信如子言所謂眀乎事不眀乎理知有一不知有二者也夫知其可為而不為者庸人也知其不可為而必為者賢人也知其可為而為之知其不可為而猶為之而仍不為者聖人也夫三年之喪亦己久矣漢唐以後時不可行天子之尊勢亦難詘兆民罕與言庶臣皆不欲故以諸士之喪大君命歠則歠之而獨不敢自撤其食在廷之制至尊欲奪即奪之而反不能自遂其服誠以孝先百行憂歉三年服從恩制喪以禮全弱者不可卻強者不敢前賢不必過聖無所偏故足傳也世徒見長秋典喪少府獻服司常建弓旌校人飾車轂吏民有三日之臨宮御減終年之哭而獨
  九重之內首有餘創三月以還面猶深墨遂以為士喪之制將補君儀開元之書尚存國恤斯巳畸矣且子亦知
  慈寧之神聖果何為者耶
  皇上以為北樞有命實誕軒黃東渚之祥因生皥帝光烈擅天后之稱莊憲居母師之地然而捫天鍾乳曽養聖躬教織濯龍還裁
  帝帔是以豕牢有太任之思龍見感唐宗之異所為漢室勤儉惟太后所遺文母思齊實曾孫之庇宜其念承纘而興哀懐恩勤而出涕矣乃
  孝感所觸更饒痛疻撫今追昔情不能巳當日
  慈和賔天
  睿沖嗣服問饍情殷奉觴時促
  龍輈頓駕
  蟾馭早卜灞上之祓未行蘭舘之遊不足脂澤之田未嘗借貧人湯沐之邑不以乞外族一旦弛練裙之弓弦脫磨金之指鐲大使己撤其衣裘小王誰教其誦讀有唐顯慶所為諷女則而感霜晨眀代孝宗因之祠奉先而泣風木爾乃近開
  慈𡑞逺憶
  容車泣縈新綍哀尋故褕天闕築夢熊之館泉臺掩褓鳳之襦想
  母儀之髣髴過
  閟殿而趦趄縆月夜墜以長偃⿱雲晝凝而不舒將謂藉齊疏以報罔極實非更禮制以示有餘蓋欲申呼昊之私非此莫慰因之發原陵之夢或可兼攄此固聖人㝡苦之用心抑亦
  王者善全之令謨然猶發言盈庭持志不得下審民情上立人極俯仰古今咨嗟太息其制行之始未嘗不堅而從諌以來不欲自愎將使一時有所遵萬世無可惑隆古所以賴聖謀詩書所以誦孝徳也子第知夫皇上之詔上援古制下引近主遂以為效宋宗法晉武而不知
  聖人神孝出自天然雨降九闔江流百川哀生於㝠漠淚發如湧泉寧不念幅員之廣巳過蠻渤平康之治且邁堯年而乃近引一方之元魏俯取偏安之趙宋哉特以為三年之喪漢後未𡢃即此數主猶復足重故云然也若夫羣臣所爭固非得己
  聖心轉圜依然獨斷人但知
  皇上之釋服為卒臨而不知
  聖人之釋服不釋心也人但知
  皇上之解憂為除服而不知
  聖人之解憂不解孝服孝葉也夫大孝之心不在衰麻至聖所行豈限時月髙宗三年不言
  皇上之不言何止三年大舜五十而慕
  皇上之慕思何止五十
  皇上以為天下甚大四海甚盛必終國恤則上下未齊必遂私服則吉凶難竝故惇宗將祀必隨時以制宜班朝治軍亦因情而立行臨䘮則極哀而不以為踰蒞祭則盡敬而無所於病斯所貴乎孝也故孝有節文又有權制三日而食三月而沐此節文也跛者不踴偃者不袒金革不避纎老病不止饌此權制也節文與權制總名為孝故及今所重在乎知要向使當堯舜之世五嶽不盡地四維不踰域政教所及惟此甸服雖共主在朝而各君其國但垂拱而端居即達志以通欲故持服甚易也今則南踰瘴海北極窮壤戶版億萬皆隷官省即使堯舜復興其不能行也審矣且也歴代之主名為臨政實近居攝祭享不親朝㑹不接明堂無王㑹之文狩岳鮮方車之合入學授經視為故事端門聽政偶爾一及是以宮府獨處皆足自給而今則匕鬯躬承珪璋親受朝集之貢獻匪一方九賔之來同遍九有黃𦍕白僰竝赴京門東雉西狼全歸
  闕右書無程石而猶繁人不梯航而自走則是哀樂不同致饗恤不竝行桐竹之扶不瞻
  榱桷枲牡之束難升
  殿廷況乎酬百譯之金勞六軍之酒布綵仗以迎辰駕鸞輿而肆狩則夫
  皇上而行服與魏宋殊即
  皇上而不行服亦與杜預傅元之所言相刺謬葢其所以行止者別自有在而非天下羣臣所藉口也且子亦知
  躬禱之有說乎子第知金縢身代似屬過禮焚首減算以為迂闊而不知河圖有賜算之文洛誥進祈年之訣夫天子之孝得算二千嗣王敬天卜年八百君之所素知也今
  皇上聖孝嵬嵬將必登大夀踰耄耉與江河比長以山嶽絜久是
  皇上一祝而天地鬼神實佑之將欲錫之千聖之所期三皇之所有而豈僅區區呼嵩祝嵗所能狃哉且子不觀浙河之間乎方春之時水波不揚叢壇里樹甘露以降在昔羲軒之世王者行孝則萐蒲生於庖甘露溢於唐暨乎三代援神著契則龜龍達河流水無恙今茲之瑞亦正相彷夫二鳩之巢一魚之躍皆闗孝行故曽子之冠上有棲烏劉殷之樆下有蔵廩孟哭雪而神筍抽王袵冰而錦鱗泳粲荑葇於枯櫱起溫泉於寒井梁王作孝子之賦曰地出𧉮珠晉史列孝子之徳曰天降神媵按之士庶歴歴可驗由斯以談則上天降祥正自無己方將駕疏仡軼循蜚同無窮之徳視之天地而吾子抱鰓鰓之慮刺刺不止是猶較天星而播熠燿之光窺大顥而引蠛蠓之氣也



  西河集巻四
<集部,別集類,清代,西河集>



  欽定四庫全書
  西河集巻五
  翰林院檢討毛奇齡撰
  奏疏
  翰林院檢討臣毛奇齡
  奏為恭
  進韻書事臣竊惟古王三重一在考文周官六書首重韻學葢審音定律一代之典文繫焉自古韻不作魏晉以降各創為律韻行世雖其間遞有沿革然因陋就簡往往標之作一代法式故唐用切韻與五經同頒科塲而宋造禮部韻略特照九經例頒行天下眀初甫定鼎即命詞臣宋濂等輯洪武正韻一書著為律令夫國家大經大法豈無更重於此者而於此急加意哉誠以同文之治大權所在不可忽也
  今天下車書一家滿文漢字昭然畫一上自章牘下逮券契皆歴歴遵守獨於韻學多未定者今所傳韻書共指為沈韻非沈韻也又指為唐韻非唐韻也沈韻與唐韻失傳久矣竊考今本係宋南渡後平水劉淵所作而理宗朝為之頒行名壬子新刋禮部韻略乃自元迄今不知何故竝傳為沈韻唐韻而遵行至四百餘年以訛傳訛從無刋正其是非者我
  皇上聰眀首出開闢景運於四征勿庭之日即為文徳
  修來之舉
  命中外大臣各舉文學而
  親試之一倣唐宋制科舊例分別等第悉授舘職較之有司鄉㑹諸科頗為鄭重乃等菲薄濫叨
  盛典即當日所試文韻或有失押重煩我
  皇上親為指摘如旗旂蓬逢諸字無不立加剔發升降
  甲乙是
  皇上生知天縱萬㡬躬親尚於學問嫌微所在剖析毫末而等以庸妄當之寧不自愧因於奉
  命修史之暇纂成韻書壹冊悉仍平水舊本而叅訂之擬名康熙甲子史舘新刋古今通韻其曰康熙者尊
  朝廷也猶之明韻冠洪武也曰甲子者記時也與宋韻之稱壬子無異也曰新刋新正也宋韻稱禮部新刋金韻稱泰和重刋皆是也其曰古今則謂律韻與古韻也亦猶元之稱古今韻㑹也第纂此書非敢自信祗以考律審聲古今所重謬承著作豈可私行因恭呈
  睿覽上求審定儻萬㡬之暇一經指析將見七政所照六幽盡發闢千古之妄定百世之準昭一代之典將見中庸之所為三重周官之所為六書互相炳曜以垂於無窮此亦補裨教化贊襄文治之一端也若夫考核多疏引據未備明知因端竟委全藉踵事惟是遭逢
  聖明千載罕覯當此堯舜之世而不使蒭蕘一得及時奉獻徒濫厠從官虛縻嵗月豈不可惜因冒昧呈
  進謹將抄謄所撰韻書分為十巻裝成肆冊共壹函隨本同上惟祈
  皇上裁擇施行
  翰林院檢討今在籍臣毛奇齡
  奏為恭
  進樂書事竊聞聲音之道與政相通故王者功成樂作則必辨析宮商考定律呂以求聲音之所在凡以為中和之氣所以格天人而和上下非偶然也自古樂淪亡聲音之不講西京以還於今㡬千年矣幼時聞
  敕贈徴仕郎翰林院檢討臣鏡每言從祖汀州府同知臣公毅往從新建伯王守仁征寧庶人時所俘樂工得唐時五調歌譜其中稍稍言五音七律四清二變九聲十二管諸法無非皆聲音之事與舊朝所載樂書徒存備數者大不相同而惜其書在
  王師下江南時方馬遺孽各東渡焚刼而其書遂亡顧父臨歿猶執兄手嘆曰聖人生古樂興今
  聖人已御世三十年後當必有起而興古樂者汝其識之暨倖通籍謬叨從官嘗於侍班之次得竊聽
  殿上中和樂聲暨黃門皷吹今所稱丹陛樂者刻記其音節而未之析也㑹西南蕩平
  皇上命詞臣改定樂章時掌院學士曾以樂章配音樂下詢具議一通但論篇次而未嘗一及歌詠之法然嘗於入直之暇竊入太常乞觀宮縣諸法物親得跪睹
  世祖章皇帝所改塤篪二器並得聞樂工竊言
  皇上曾以籥𥴦器色中髙字未清為器不中法深嘆聖人聲律身度其能審聲知樂且因律辨器如此歸邸
  踴躍謂
  聖人既出先之言已驗惜其法不傳不能備述以當
  一得且日見
  皇上朝䖍夕惕萬㡬不暇或不宜以製作大事重肆溷擾故待罪十年以至乞疾終不敢有所妄獻而罷第乞疾之夜夣臣亡兄仁和教諭臣萬齡忽呼曰大招雲二八四上樂之經也汝知之乎醒而記大招則原有二八接舞四上競氣之文而不眀其說或者謂鐘磬二八笛色四上可以正樂然究不知呼臣之意之何所為也今年三月就醫㑹城伏讀邸抄知
  皇上御門偶與左右儒臣示空圍之準指損益之理辟蔡孟三九之有差補遷固八生之未盡所云四上即一三也徑一不足而圍三有餘則四以上也所云二八即復八也隔八相生而至八而復還其始則二其八也
  聖人將出則鬼神通之
  皇言欲發則鬼神先吿之覺考律算數茫昧千年而先使舊朝之殘譜暗啓其機審律定聲運㑹將開遂令羣臣百姓天下後世並得聞
  皇上之話言以大昌其說此固
  黃虞並見之秋古樂再興之𠉀也夫因端啓廸而必集羣策以共成之者王者之體也承在上之意而務推大而闡揚之以期至於盡為人臣者之職也今
  聖諭煌然宜有所承而微之職又忝在記述雖病臥
  里閻而心縣
  魏闕槖筆摛文未敢少諉因祗奉
  皇言而由繹之惟尺𠎤有不齊則於是無截管之疑惟宻率有不符則於是無累黍之弊惟相生之在聲而不在數則於是有四清二變五聲七律之調惟推律之可言而不可行則於是有十九宮二十四調六十律一千八聲之誤則是
  皇言一出而其聲已定雖微臣謭陋不足以測髙深之
  萬一而據所傳聞合之
  聖謨若於斯有相發眀者因於伏牀之頃口授男庚午科舉人臣逺宗把筆編次析作八巻裝成二冊共一函名為
  皇言定聲錄恭呈
  睿覽並鑒可否乃則更有進者從來創建之興闗乎運世曩者五㑹遞乘勝國在土準之鄒衍相勝之數則
  本朝以木徳王何則木尅土也若以劉向相生之數推之則宜用金徳以金者土所生也乃
  開國之初發祥東北於方為木於位為震於律為太簇而金以西行而與木相抵故商為金而太簇本木位而仍為商音則是木徳金徳正與
  開王之所基兩兩相合然而震為雷雷者聲音之發商為金金者聲音之成而太簇以人聲而綂隂陽該金木以兼綜乎聲音之要是古樂必興固開闢以來一大元㑹也至若
  皇上神眀天授原為開闢以來集大成之聖金聲玉振端在今日因將所録樂書謹匄掌院學士臣張英代為呈
  臨呈不勝屏營激切之至
  翰林院檢討今在籍臣毛奇齡
  奏為恭
  進
  聖孝合錄事自本年正月十日接得府縣官吏傳帖
  恭迎
  太皇太后哀詔即隨將軍巡撫各衙門以下暨在籍鄉
  官一同設
  位叩頭發哀禮畢復於草次俯伏哭問
  皇帝陛下起居備知
  聖孝無涯求醫步禱感動
  天地爾時即有里巷人民北嚮號泣恭紀其事者嗣後
  百日以內咸遵
  制詔但漸聞官吏居憂商農輟業
  皇上日侍帷宮哀毀踰禮卻啜臥苫唾涕見血
  傳諭終服斷以三年羣臣交爭堅不可奪暨乎𡵯送郊園親衛舁校宮門幕居較過廬次然後
  諸王大臣暨各部院司寺衙門以及太學生徒跪闕舉幡合請即吉上念
  天地
  祖宗付託之重下軫九州四海民物之大斟古酌今勉
  從衆請是
  皇上大孝盡哀盡禮既不泥古又不隨俗百凡因革皆有確斷製作之聖與繼述之孝兩兩皆見然猶於四月七日躬上虞衞
  山陵奉安諸禮竭盡誠敬在
  聖人大孝方畏人知而至徳感物㨗於影響嘗於即
  吉之後朔望詣學聽講
  諭讀法外首宣
  聖孝以宏教化紳士翹首轉相傳導隨有揚頌諸詞敷陳嗚咽因衆哀慕謹為彚輯旬日之間漸成巻帙竊思
  大孝性成超文軼舜近傷
  太皇太后撫育之恩即追念
  慈和太后襁褓之痛苦心哀思原有未可以示人者且孝治所及不闗播誦草野俚諺亦何能仰道百一惟恐凟冒
  聖聽反取罪戾獨是周文維則久列詩章大舜克諧亦傳虞史況職司記述分在敷文當此
  孝治煌煌溥天哀感之時而不為之導揚極盛反加諱匿是冒昧之情輕壅閟之罪大也因臚次諸詞去其草野媟嫚者合得頌若干首賦若干首詩文若干首雜體詞若干首彚成一書竊名
  聖孝合錄謹抄謄裝潢共若干冊匄兩浙巡撫部院
  代為呈
  進伏惟
  睿鑒採擇施行













  西河集卷五



  欽定四庫全書
  西河集巻六
  翰林院檢討毛奇齡撰
  
  歴代樂章配音樂議康熙二十年十一月十三日翰林院掌院問查歴代樂章之配音樂者臚列成議
  本月十三日承令查歴代樂章配音樂者詳覈舊文謂樂章之見樂録者斷以已議某譾陋不能指析就裏且私宅竝無蔵書難藉考覈但據臆見所及臚次成說以報明問竊謂歴代樂章無不可配音樂者其樂章分部全昉乎詩而其所配之法則舜典詳言之若其歴代因革是非得失則歴代史書樂志自能備載他書冗雜皆非所據也大抵樂章分門祗有風雅頌三部而以重輕為先後則其一曰頌其二曰雅其三曰風如樂部有郊社明堂太廟小廟諸室及雩祀先農先蠶朝日夕月太嵗百神諸祀其樂歌宜準乎頌葢思文為郊祀配稷之樂我將為明堂配文之樂清廟維天為太廟樂載芟良耜為社樂髙山載見昊天執競為分祀諸室之樂閟宮為小廟樂清廟維清為歌詞桓勺般賚為舞曲門部秩然西漢至武帝始定郊祀廟祀樂歌如祠太乙於甘泉為祭天祭后土於汾隂為祭地而其樂章則司馬相如軰所為乃其詞全不頌天地祖宗功徳祗以齋房赤雁諸瑞應詩實之惟廟樂名安世樂詞有體要然其名安世樂即房中之樂在詩為風在漢後樂府為三調相和歌詞諸樂専以此祠廟已為不倫而後漢眀帝即又改名郊廟之樂為大予樂夫大予之名則何所據且反以雅頌樂名為辟雝饗射之用則風頌倒置門部紊矣魏初令王粲作樂章原屬未備嗣後則得杜䕫所傳古樂四篇一鹿鳴二騶虞三伐檀四文王遂倣鹿鳴作於赫篇以祀武帝倣騶虞作巍巍篇以祀文帝倣文王作洋洋篇以祀明帝則全以雅聲作廟祀樂矣宋鄭樵曰清廟祀文王執競祀武王皆是頌聲今魏家三廟全用風雅可乎其曰風者以騶虞伐檀雖雅聲實風詩也晉初權用魏樂比之周室之稱殷禮止更定樂章而宮懸如故第其樂章則較漢魏為整備有夕牲迎送神饗神降神諸歌而六朝因之宋加登歌及頌太祖配位之樂並五方帝樂齊又改為肅咸引牲嘉薦昭夏嘉胙昭逺休成及諸祖宣烈配饗凡薦豆呈毛升壇還殿諸歌又較整備但周頌升歌祗歌清廟徹祗歌雍祗歌二詩漢初此意猶存故迎神曰嘉至皇帝入曰永至皆有聲無詩此後歌愈繁樂愈襍其去古愈逺若梁代樂章則武帝自為之將南北郊眀堂及太廟三朝樂歌盡改名雅如皇雅諴雅類則頌聲盡亡且即以雅詩為天地太廟君臣人鬼通用則失之尤失矣北齊北周大禘圜丘五郊諸祀皆用周禮九夏之說多以夏名隋亦因之不知諸夏本雅詩用之朝㑹宴饗國語所稱金奏肆夏天子所以饗元侯也且其詩已亡全不是頌後儒誤以思文執競時邁三詩妄實之耳至唐則概改曰和有豫和順和諸十二名宋則概改曰安有髙安靜安諸十二名而歐陽修修唐書樂志誤以宋時十二安次第與唐相準亦以豫和為祀天順和為祀地永和為享廟肅和為登歌以次分用而唐時所傳樂章自中宗以後凡昊天五郊二丘太廟社稷先農先蠶祈穀雩祀朝日夕月蠟百神昭徳皇后廟隠太子廟九宮貴神諸樂歌皆雜列豫和肅和雍和舒和諸詩每祀皆有其名但不全用耳且尚有福和昇和歆和延和同和寧和諸名在十二和之外與樂志不合而宋十二安以祭天為髙安祭地為靜安祭廟為理安天地宗廟登歌為嘉安云云而景祐中又改定其名増誠安儀安等十四名後又増淑安柔安諸名為皇后禮儀而英宗光宗諸朝又代有牴牾如正安曲為太子王公出入而有時用之為郊壇亞獻乾安曲為帝升降而有時用之為夀王上夀至建炎初則盥洗升壇進舞望燎皆奏正安八壝升降還位盥洗皆奏乾安全無定凖明則參酌乎和安之間郊廟用和朝饗用安多不過九曲皆太祖親製之雖成祖世宗亦多更定然皆用詩詞與朝饗雜用金元曲子稍別至今太常亦尚有沿襲其文者此則頌詩一部為歴代郊廟樂章之所隸彰彰如也至於元旦大㑹冬至初嵗小㑹饗射賔客及上尊上夀食舉與黃門鼔吹軍中短簫鐃歌諸樂章則𨽻之雅如鹿鳴燕享瞻洛朝㑹四牡遣使天保上尊出車奏凱車攻大閱斯干作室湛露元旦大㑹彤弓重臣専征其門部本自備具故魏初食舉奏杜䕫所傳鹿鳴四篇大和中左延年祗傳一篇以為元㑹之奏所謂東廂雅樂而晉後各造樂章名為四廂樂歌梁更為三朝雅樂歌則皆名雅惟唐初朝㑹元日冬至慶賀皆奏破陣樂慶善樂悉有歌詞而其歌者則每雜先代清商巴渝入破排遍水鼓子婆羅門諸曲髙宗時有清樂有燕樂開元後有散樂於是分雅俗二部皆非古音至宋則列朝朝㑹及御樓回仗上尊冊寶諸樂章皆短歌唯六變一曲稍曼然猶五字長古詩也逮元明而全用曲子凡朝㑹萬夀侑食諸樂雖亦有聖安治安等曲然別有曲名如水龍吟新水令沽美酒千秋嵗類其詞㝡俚初尚有本曲音節至後則音節亦失較之唐之俗部猶下之矣若橫吹鐃歌則本屬二樂而合用之雖舊雲有簫笳者為鼔吹為朝㑹燕饗乗輿鹵簿之用有鼓角者為鐃歌為祠兵振旅飲至凱旋之用然其說未確漢作鐃歌一十八曲魏後則各取其調以誦羙功徳列代皆然使用之鹵簿與軍中馬上則鐃吹有之從未有歌其詞者是雖有誦美而亦安所見故眀王景擬朝㑹樂章亦倣鐃歌為嘉禾進黃河清諸詞是鐃歌亦朝㑹燕享之樂宜與四廂樂歌三朝雅樂同列觀唐樂亦有清商巴渝諸樂皆有歌有吹可騐也若橫吹則軍中鹵簿本皆通用然與朝㑹燕享反無涉漢和帝時有隴頭黃鵠諸詩梁有企渝瑯琊王鉅鹿公主慕容捉搦諸詞多用北調故唐時軍中樂承北魏北歌名真人歌皆馬上之聲取其雄悍其樂章名有曰慕容可汗吐谷渾部落稽鉅鹿公主白凈王太子企渝類多本六朝而詞不甚傳若宋時則合黃門軍中而全以詩餘調為之有導引六州十二時三名凡車駕出入朝饗冊寶及命將出師皆用之元明則全用曲子亦謂之鐃吹曲然皆𨽻雅部至於風部則即周之所謂縵樂散樂者漢魏後有相和歌詞吟嘆曲四絃曲平調清調瑟調楚調大曲清商曲詞江南樂上雲樂諸樂章而唐名清樂有法曲道曲商調天寶樂曲新曲如涼州伊州甘州類皆用五七絶句而宋時清樂則概以詩餘雜體為樂章所稱大晟樂府是已明則教坊承應如鼓子詞雜劇爨弄凡宮中所奏皆是特前代清樂亦多奏殿庭後魏孝文取清商樂為燕饗之用而隋文亦更造樂器審定律呂名清商署唐時如勤政花萼諸游幸李龜年以新聲雜進而宋時賞花釣魚亦每以新詞被樂皆可見也此則樂章之大凡也至若樂章配音樂則舜典詳言之如曰詩言志歌永言者則但作詩而吟詠之以成歌是也曰聲依永則遂以歌而被之五聲或為宮或為商皆得以聲依之而於是曰律和聲則合十二律以和其聲或合黃鐘之宮或合夷則之商而於是曰八音克諧夫然後以金石絲竹八部樂器倚而成曲則以樂章配音樂者一在審聲一在定律一在制器所謂審聲者何也凡有字必有聲如宮聲宮字吟在喉間便為宮音此字審聲也至通句吟之倘徴羽字多則宮字之轉須入輕清以從徴羽此為句之審聲而合觀其詞或為宮用或為商用倘為商用則又將酌之重輕清濁之間而使宮不函胡羽不狄殺而歸於商調則又為曲之審聲此即樂記所謂聲相應故生變變成方謂之音者葢調雖一定而曲有轉圜所謂以有定之調押不定之音是也定調之法詳竟山樂録乃宋儒謂協律祗以首尾定調如闗雎闗字是無射調字則結尾亦用無射調聲收之葛覃葛字是黃鐘調字則結尾亦用黃鐘調聲收之七月流火七字是清聲調字則結尾亦用清聲調聲收之信然則起調用字收調用聲既已不倫且起調之字亦多有不得通處如庾信創周樂章為五聲調曲其宮調曲以氣離清濁割一句起則氣字非宮音而魏徴虞世南為唐造五郊樂章首章名黃帝宮音其肅和章首句曰𦕈𦕈方輿則𦕈字亦非宮音全然不合況唐詩中如甘州羽調伊州商調嘆疆塲宮調之類其首字皆不如所言葢起調與收調皆當審聲如甘州羽調則起調之聲當以羽始而結尾亦以羽聲收之但論首調不論首字庶為得之且協調有不止首字者如樂苑有思歸樂本商調曲也而次首犯角如意娘本角調曲也而誤入商調若祗論首字則安有全首誤犯之事乎且詩之配樂不同有先詞而後聲者如唐李賀作申鬍子𥷑篥歌賀但作詩初不自知入何調使朔客吹之謂合善平弄劉禹錫造竹枝詞亦祗作詩按其音中黃鐘之羽是也有先聲而後詞者如魏杜䕫播鹿鳴騶虞四詩先有調法遂作於赫巍巍四詩以代之漢鐃歌朱鷺上陵一十八曲原有樂錄然後魏更以楚之平戰滎陽等晉更以靈之祥宣受命等是也有調同而歌異者如呉聲西曲同是清商調詞而呉聲為呉音其歌緩而清西曲為楚音其歌狄而急是也有歌同而調異者如宋鼓吹曲同用導引六州十二時三曲名而大饗所合為黃鐘宮山陵所合為正三調神駕還宮所合為大石調是也有歌調同而詞曲不同者如橫吹梅花落有五字有襍言而江總為七古散樂清調平調有單章有複解而李白清平調為七絶是也有曲調詞俱同而樂部不同者如七月一章時為豳風時為豳雅明君詞一首時為閒絃昭君時為上舞昭君是也有一句而數歌一章而數歌者如清廟一唱三嘆則一句而歌四句唐詩入破三疊則一章而歌三章是也有曲調之中有倚歌曲調之外有送聲和聲者如孟珠青陽度為倚曲採蓮每句送舉棹與年少二字歡聞歌每章送以歡聞否三字襄陽蹋銅蹄和雲襄陽夜來樂神功七徳舞和雲秦王破陣樂是也有無詞之樂而不歌有有字之樂而仍不歌者如宋儒謂笙詩無詞六朝東西廂作樂皆有先後襍弄而無樂歌宋導引曲給之鹵簿則不歌明鐃角引聲俱有曲詞然未嘗歌是也其配樂變化不可一例而要之以文成曲以曲成調以調成樂全在五聲五聲不備不能協律故自周迄今調有時闕而聲終不闕如周禮祭祀祗用宮角徴羽四調而無商調然商聲自在也隋唐以後定二十四調但有宮商角羽四調而無徴調然徴聲如故也其無商調則以周王木徳惡商金之尅其無徴調則以徴屬夏火忌陽火之洩而要其聲則歌曲所及無時不周故司馬君實謂近代無徴音並無角音而朱子非之謂無徴角調非無徴角音也若謂隋時無宮聲以其無君明末無角聲以其無民則皆屬附㑹不稽之談雖見之史書而倍徴其妄天下有五聲闕一而可以成調者乎且亦何能闕其一也若夫審聲在定律舊以十二管定五聲之轉五聲配干十二律配支既有定位復為旋宮國語所謂立均出度者而郊祀廟祀大饗朝㑹則各以其宜施之如天神用圜鐘地祗用函鐘類漢時李延年略論律呂為八音之調而張華荀朂軰多所論列然當時所傳四廂樂歌祗用黃鐘太簇姑洗蕤賔四律而不及其他至隋唐宋元則用簫管定律去其不能協調者於六十調中減為四十八調又減為二十四調而二十四調之中又並其髙宮與中管者而減為七調此即國語七宮之說而今時用之然則今時之去古樂未嘗逺也自儒者不察妄論律呂必謂古時宮調與今不同不知五帝殊時不相㳂樂唐虞金石原不可考於今日況定律在聲既得其聲則金石雖變其聲則一如必拘於古而妄議今樂之失則唐時分雅樂俗樂番樂三部初未嘗不貴雅而賤俗及其後番樂㝡難習俗樂次之雅樂㝡易遂以番部伎為坐伎俗部伎為立伎樂工肄業者坐伎不通然後發為立伎立伎不精則使習雅樂此豈賤古樂而貴輓近哉誠以雅音失傳雖有絃鞀行綴肄習其間徒應故事而不必有所用心故也故定律之法自司馬班固京房以後歴代儒臣皆有論說而皆不可行如律管長短班馬不同上生下生諸家各異杜䕫紫玉不能鑄鐘荀勗張華終昧管𠎤隋萬寶常善講尺度而律法不著宋范鎮房庶單辨黍粒而施用全乖至魏漢津竟欲量徽宗中指以定黃鐘則可笑孰甚昔人云智者造律明者聽律愚者算律自宋元至今儒者論樂動輒算律全不曉以律作度量而反欲以度量作律辨秬黍考管𠎤準尺寸定絲毫著書盈尺而皆無一可禆實用故驟繙其書而算數滿篇毫糸秒忽觸目皆是者其書必不通夫黃鐘與宮聲圜取皆應雖有定音亦屬大槩原未有膠固泥執強立一聲以為此黃鐘者夫樂以人聲為主假如歌者矢聲既從喉出契音收韻亦復重緩不可謂非黃鐘之宮而被之鐘石與一定黃鐘稍有參間則將硬守一定任其參間乎抑將圜轉取應變調而從其聲乎此甚明之理也況同截一管長徑厚薄皆已齊一而聲多不齊同冶一鐘銅齊觔兩皆相準一而聲必不一妄雲黃鐘之絃其絲八十一黃鐘之鐘其銅十二觔究之蠶繭燥濕硝炭強弱勢必不等況繇此而太簇之絃太簇之鐘以遞相準求其次第圜轉一如其算此必不得之數而欲以此定律此豎儒之所以見笑於神瞽也葢定律有三一用金石一用絃索一用簫管杜䕫以金石定律京房以絃索定律荀朂以簫管定律而予謂金石必不可定律者夫樂之有五聲七均十二律也非謂一曲可用一聲一調可用一律也一曲之中而五聲相逐七均相轉十二律相周始可成調若用金石則金止一聲石止一聲百叩不能變亦何以知此為黃鐘此為太簇此為姑洗蕤賔哉故六朝得周景王無射鐘樂官以無射笛飲之不相中反中夷則又西廂鐘有古夷則鐘以夷則笛飲之不中反中南呂是二鐘與笛皆下二調求其故而不得謂是宋泰始中使張永鑿去銅多故其調嘽下夫鑿去銅多則其聲當益輕清乃猶下二調則不知未鑿銅時其調之相去何許而反雲去銅而嘽下以文其不合之故此大謬也故杜䕫鑄鐘在晉已不能用而宋時李照楊傑専攻鐘律乃先儒謂李照為景祐造鐘太常歌工病其太濁歌不成聲私賂冶官暗減其銅齊使聲稍清然後略葉歌音而照卒不知楊傑為元豐造鐘欲廢王朴舊鐘樂工不平一夕私易其鐘去而傑亦不知然則金石之不足憑如此故胡瑗阮逸改造鐘磬處士徐復笑曰聖人寓器以聲不先求其聲而更其器其可用乎乃說者謂以絃定律當勝於金京房造七均琴彷國語立均出度之說其琴用十三絃第一絃乃全律之黃鐘也以後十二絃則由黃鐘起至應鐘每律為一絃欲取其聲則分刌其絃而柱以榰之如瑟然當時即以此為定律之法且五聲七音皆見於絃從來論律不及七音故隋時製樂即牛𢎞何妥蘇䕫軰自稱淹博尚驚疑其說與鄭譯爭辨即鄭譯初間亦不曉七音且考之樂府鐘石律呂皆無變宮變徴名色故七聲之內三聲乖應及得龜茲人蘇祗婆彈胡琵琶者其人從突厥皇后來入中國聽其所奏一均之中間有七聲問之曰西域習傳調有七種以其七調較之七聲㝠若合符於是以七音之說而更立七均均立一調遂為七調合之十二律每律有七遂為八十四調其調至今用之則是諸調之作皆從絃始可知也特五絃之琴必加二絃始成二變既不能使七音一氣環轉且絲有強弱時有寒煖氣有燥濕一絃之張早晩各異正聲變聲隨時取準即欲取準亦必藉管笛之吹以定之故京氏七均琴本準黃鐘而范𣋌雲絃有緩急並有清濁欲定黃鐘非管莫準則是定黃鐘者仍藉乎管又何如直用管而不用絃之為愈也葢定律之始在管黃帝使伶倫伐竹斷竹兩節之間以為黃鐘之宮而虞舜作韶以簫定律謂之簫韶故八音之器各有變製而管獨不變今之管即古之管也其小變者曰笛即古之篪也其兼乎竹者曰笙即古之笙也朱晦菴謂管律以中聲為定但講周尺與羊頭山黍雖應準則然不得中聲終不是也大抵聲太髙則噍殺太低則盎緩以此求中庶㡬得之而蔡元定謂欲求聲氣之中莫若多截竹筩以擬黃鐘之管更迭以吹則中聲可得此為直截之法故黃鐘九寸原屬後儒臆說不必即與古先王樂律相合必不得已而用其法則截十二管而以黃鐘之管定十二律之中聲旋即以每管之體中定每管之中聲中聲既得則取十二管通之其黃鐘管以中聲為宮者即以中聲上一字為大呂之宮與大呂管之中聲相合則即黃鐘一管中已具有七管之宮圜轉相應而其他五管則從此加進不必全用大抵人聲有限其至髙至下至清至濁無有加於七管之外者葢樂止七宮宮止七調調止七管如國語伶州鳩對樂但稱七宮而隋後八十四調止用七調此自然之數非有所矯揉而後然也至於制器則統以八音虞書戛擊鳴球篇已略盡之如雲戛擊鳴球搏拊琴瑟以詠者球為石琴瑟為絲此堂上二部器也下管鞀鼓合止柷敔笙鏞以間者管為竹鞀鼓為革柷為木敔為土笙為匏鏞為金此堂下六部器也如是而位置亦見矣漢後屢為増益八部秩然如方響水盞不越金石箏築笳篥仍是絲竹𥲀簧土嘂無非匏土雞婁板拍依然革木況後人所製反有絶勝前人者雖宮懸與登歌鼓吹諸器皆有象數位置凡簴案多寡東西次第歴代爭論紛紜不決然亦但約略大槩不必穿鑿如郊祀廟祀則皆有古制可考不甚相逺惟雜樂則各自増減如晉後四廂金石用之大樂而清商三調則雜弄㡬行樂器㡬種歌絃㡬部送絃㡬部皆歴歴可記即明代承應攛掇亦明載笛㡬板㡬戲竹㡬韸子㡬杖鼔㡬且宮懸㡬面鐘磬㡬簴或左或右皆有一定然亦稍作按騐略為部署而其事畢矣是何也則以所重不在此也宋樂志雲論樂者不論聲而論器今太常雅樂器具在也試入觀之其鐘磬塤篪之形羽籥十戚之制何嘗不古而聽者不知為何聲作者不知為何樂寧不知今世所傳之器之適用而昧者必謂古為雅而今為俗雅者當尊而俗者當擯則試思大輅起於椎輪龍艘生於落葉其變使然也古者以俎豆食後世易之以桮盂古者簟席為安後世更之以榻桉雖使聖人復生不能舍桮盂榻桉而復爼豆簟席之舊也且孔子曰放鄭聲亦唯其聲可放故放之若論其器則鄭器猶周器也亦安有舍周製而別為溱洧之鐘簴也哉故以今器而奏古聲即為古樂以古器而奏今聲即為今樂師延播鞀鼓未是那詩泰始拊泗濵原非大夏苟欲用管則但多取今管而審其聲之協律呂者即欲用鐘亦第多鑄今鐘而擇其聲之協管笛者而由是而推之絲匏土革隨器審音亦隨音相器而樂庶㡬矣所云以樂章配音樂者亦大槩盡此矣至若樂章有舞曲則舞時所歌也其在舞前與舞後者謂之階步其在當舞時者謂之舞歌故漢有武徳舞歌詞六朝配廟皆有樂舞歌詞北齊有武徳昭烈文徳宣政文正光大諸舞周有山雲舞皆有詩唐奏武文二舞有七徳九功上元而宋眀二舞有元徳升聞天下大定表正萬邦車書㑹同諸舞皆有詩然皆倣武樂六成為之特舞曲則郊廟大饗三朝可並用與樂詞不同其他雜舞若鐸舞鞞舞皆所執器如籥翟之類而皆有詩如巾舞以衣拂舞以袖鏇舞以鏇杯槃舞以杯槃戴竿舉榻舞以戴竿舉榻今樂府有鞞舞歌詞巾舞歌詞杯槃舞歌詞及蓮花鏇舞歌戴竿舞歌諸詩皆可騐也但其所舞亦皆有定數雖庭陳百戲然亦非漫列者今天下大定功成樂作考訂鐘律正在此時第太常舊部未經諳習凡一切篇什增損簴植沿革宜因宜改不敢妄論祗就明問所及樂章之配音樂者而竊議如右謹議




  西河集巻六
<集部,別集類,清代,西河集>



  欽定四庫全書
  西河集巻七
  翰林院檢討毛奇齡撰
  
  増定樂章議康熙二十年副都御史疏請釐定樂章播揚功徳敇定嘉名以光大典奉㫖著翰林院禮部㑹同詳議具奏
  禮記曰王者功成樂作又曰其功大者其樂備今大功既定樂律未備自宜速為釐定以揚功徳第查順治年間
  世祖皇帝曾命詞臣製郊祀廟祀諸樂詩工歌已久但未能遍及此外尚有大饗四郊太廟諸室四孟朝㑹燕饗上尊冊立中宮東宮諸禮俱宜有樂即郊祀廟祀中已有樂章者如未全備則迎神登歌三獻望燎諸節次再加查理雖其中責任有三安排樂次禮臣之事釐定樂詞詞臣之事宣布鐘律太常之事然要須有儒臣統之如魏杜䕫晉荀朂宋范鎮眀樂韶鳳等方有要領且殷因夏禮損益可知雖曰五帝不沿樂然因革損益多襲前代如魏初權用漢樂晉初權用魏樂其中相沿不改歴歴可指故及今釐定除所已製不更製外相應照眀樂先飭禮臣開列樂次如燕饗九奏有九樂曲五舞曲類繼飭詞臣譜造樂詞如九樂曲有炎精曲皇風曲是詩詞五舞曲有四邊靜殿前歡是曲子類終飭太常準被樂律如樂曲是何宮何調用㡬麾㡬簫㡬笙㡬瑟舞曲是文舞武舞用舞士㡬人歌者㡬人類且應㑹推一監定官總領其事以便稽覈至若
  祖功
  宗徳武烈文謨宜譜樂章者限有四處一郊祀配位一廟祀列室一文武二舞一鹵簿鼔吹配位列室但頌列祖功徳惟二舞鼓吹則兼譜
  當今功徳在內此則酌古準今不泥不隨庶㡬如臺臣所言者若夫立樂定名則諸曲諸舞自有襍名但恐無特立一名如大濩大武者或概名之曰大清樂而已臣愚淺陋未敢擅越第據妄臆附議如右謹議
  封禪巡狩不相襲議康熙二十三年同館官疏請封禪而吏掌科員有謂當行巡狩不當行封禪者予以為兩俱不然乃為之議
  愚聞古王不襲法聖徳不襲治一代之興必有一代之製作以眀創建矧時移勢易沿變不一斷無有包犧之政可行今日者言者謂
  皇上聖徳神功逺邁前代當法古封禪之舉以紀功徳而或則非之謂封禪非古僅見之司馬氏七十二君之言且其時行之者則始皇帝與漢武也秦與漢不足取法當上法堯舜直以虞書五載巡狩之制及春舉行其言頗辨然愚謂兩不然者封禪之可疑夫人而知之矣然猶有書之封十二山周詩之嶞山喬嶽為之左騐特信從者鮮耳至煌煌巡狩雜見尚書周禮王制以及後漢元和北巡之詔唐開元禮所定巡狩之儀與夫宋真宗時有司斟酌省方吿至之文似古今重典莫此為㝡而愚謂亦不必襲其名者三代以前皇帝清問無日不與民相見而不稱為巡狩其正稱為巡狩者惟舜以相堯覲後與春秋所載周之後王車轍馬跡一二語耳外此而禹幸㑹稽文入西落無廵狩名即東漢賢主嵗有遊幸而實非巡狩晉議巡狩禮而未嘗一行唐太宗每行幸則併巡幸之名而去之然則古制之當行不必巡狩即行之而或得或失亦不止封禪也且夫巡狩之名何為乎王者以為封建既行則各君其國各子其民保無有犯文奸制私瀆禮常者以故考正朔較時日審律度權量以與羣後講五禮於方岳之下孟子所謂巡所守班固所謂循行守牧畫一逺近者於是乎在此所名為巡也今則天下奉一人為共主而一人亦視天下為一家車書文物曾無同異毋論三載考績戶口年齒皆得而周知之而即其東漸西被自日出之鄉以至日入咸池蒙谷相距數萬里其中言語侏離踵趾不通者無不梯山航海來享來王日崩題蹶角以修職貢又安有律禮之未同與守牧之當循者是雖欲行之而非其義也且典禮璅屑彼此周章當時所傳有大不足為今取法者雖曰古昔繁重後人簡易不必倣眀堂之制習職方之戒修講徳問道捐租賜粟之令而坐而言之起即可行然猶有必不可已者試問珪璧牲帛梐枑蕃扞帷宮帟禁筍簴坫洗諸禮既名巡狩何一可闕推之而千乘萬騎電掣雷動禁戒儲⿰措置非一他不具論即孝經稱宗祀文王於眀堂而開元禮設髙祖神堯皇帝神座於圜壇之東是一舉吿而有司戒備逾於郊祀即考之載主妥位之儀註而有未詳者然則典禮雖可行實不必也夫古無襲事前人所為有不可行於今者結繩之後必易書契鍼砭之餘自有湯熨井田不行於郡縣之日車戰不講於彍騎之年白圭倣疏鑿而隣於曲防魏晉法受禪而流為攘竊先王陳跡其不宜襲也久矣我
  國家開天受命事事創闢驅除海㝢而無征誅之名樔蔑諸畔悖而不必有聲討之跡日留心穡事而無藉於親耕雖安不忘簡閱而未嘗曰春必蒐而秋必獮親賢禮儒進能絀不肖而四門寂然無所於闢如溺如湛較勞於神禹然而舟車橇樏不煩進御雞號入講昧爽負斧扆而不設萬㡬無曠之一言䖍事
  兩宮日屏息伺志氣而竝省文王世子問寢視膳之節服儉減賚予而澣衣不矯弊褲不飾親發水衡賑畿內飢饉而不足者不必曰補不給者不必曰助登西臺北鎮升中吿䖍而初不以旅平望秩遍記昇平既已河清海晏神物屢見於四裔而未嘗改元聲名洋溢天下人頌聖文神武而不必上尊號威行薄海內外蠻貊君長日朝貢
  闕下而不立眀堂王㑹之文召學士以制科親試振興文教而不泥於璧雝授經含元策士之數
  翠華時出歴郊圻封守並繕垣塞而曾無有幸回中幸甘泉幸東都西京勒功紀徳鋪張揚厲之事則夫今之所行又何一非開闢未有巍然為萬世所法式者而必飾巡行之名倣燔瘞之制問登封吿至之禮摹秦漢之規以蹈於唐髙宋真之陋愚竊為言者不取也
  擬不許武官起復議康熙二十四年言官疏請武職大小內外諸臣當一如文臣守制不令起復奉㫖下議
  武官起復倣於周制金革之事無避一語然當時稱為權禮故臨軍事始起復事畢即否孔子答子夏金革之問有雲君子不奪人喪亦不可奪喪可騐也但其事沿革不可復考隋唐以後惟李愬為慈母議服蕭希甫為死母追服夫慈母尚議服死母尚追服則凡父母之必製服與在當時之無不服更無論矣近即不然金革重大則恩以義掩所由來久自今伊始或臨軍或在汛宜起復者必令統之者如將軍提督軰題令奪情則方許起復否則如文臣一體守制且即其守制者亦必新舊交代眀白始聽去若身有公事若部軍押仗旂官轉餫諸務非事竣不行則庶㡬忠孝兩全恩義各得古所稱弁絰從事不減苴麻者此之謂與謹議
  擬北郊配位尊西向議康熙二十四年太常卿疏奏現行事典中方澤壇位北向而三祖配位仍以東設西向為一配近南西設東向為二配近南又東設西向為三配近北於是從壇四位五嶽五鎮以次分設亦始於西向而訖於東向是穆昭右左不無未安奉㫖下議時翰林院掌院已有専議某以為仍行舊事不宜更易擬議如左
  議見經集巻
  擬喪制以日易月議康熙二十六年十二月恭逢太皇太后上賔皇上特諭行三年喪持服二十七月且獨行宮中不令臣民持服下諸王大臣各官集議
  請急在籍未讀全
  諭且原無議禮之責即本衙門同官亦未嘗私相諮決以備採擇特聞諸臣所奏援古証今執為不可就其說非不甚善然尚有未竟其義者按三年之喪古皆三十六月自漢文遺令以日易月遂改為三十六日其令中所云大紅十五日小紅十四日纎七日謂持大功之服十五日小功之服十四日禪七日合之則三十六日故翟方進為丞相遭繼母憂亦三十六日而後除服應劭所謂三年者三十六月當易以三十六日是也嗣後魏晉唐宋皆遵其制則宜皆遵其月日然不知何故又有二十五日二十七日十三日之異如後唐莊宗三日改慘十三日除服此為太簡而班固王肅皆有二十五日之說故王彪之謂三年喪止二十五月即改日亦當十三日而練二十五日而除服以致唐張柬之謂古制惟二十五日反以王元感所爭三十六日為謬獨顔師古主鄭康成王淮之說謂當以二十七月改二十七日而於是著為功令三日聽政十三日小祥二十五日大祥二十七日除服則自唐迄今未之有改惟宋制小異仁宗英宗皆二十七月釋服然猶七日入臨至七七而止至於即吉則臨朝釋服而宮中不然故世謂漢景以後其不以日易月者惟北魏文帝北周武帝二人而實則有宋二宗能陰持其服較之魏周之終喪者更有通變此
  皇上孝思所極不得已而出乎此雖曲折苦心未嘗欲效夫二宗之所為而跡偶類之而不之顧也第不知三代以前人君之居喪果屬何等即或謂三年通喪不指持服諒陰之制與心喪同又或謂既葬除服多至七月卒哭致事不越百日則易日之制自古有然而究之諸儒臆說不可為據葢三代以前天子喪禮原無成說周公著儀禮但有士喪禮而無天子諸侯之禮故周禮有五二曰凶禮而唐初諸臣以為天子凶問非臣下所宜定因刪去國恤一篇而於是易日諸文益無可考矣皇上純孝性成超越前代其於禮文尤復淹貫惟恐三年終制則上下均服有妨民業而一人獨持又失臣道誠有如傅元裴秀魏舒杜預所云故稍更其說以為既非同持又非獨服則二者之病宜皆無有因有宮中隂行之說而羣臣復引裴傅之所言而又爭之宜乎皇上之堅執不許也以為三年終喪不可行於外朝者皆不必言而即其隂行宮中者而試思之夫所謂卒哭而復王事者正謂王者之親視事也庸常之主名為視事而實同居攝是以持服宮中皆得以隠閟自行鮮拘礙耳我
  皇上宵衣旰食何事不經於
  宸歴而內㐫外吉勢有不可夫國之大事在祀祀與喪不竝行也世主端居宮中未嘗親饗六祈九祭不戒禁籞故吉凶內外可以互舉
  皇上明禋昭事親捧祼鬯浸假大祀中祀禮當齋戒而其所齋處正在宮中一如漢之所謂齋房唐之所稱齋大同殿者其間明衣禮帔應絶縞素則其所謂散齋四日致齋三日者於此七日中將易服而後以齋乎抑即以齊疏入齋宮也況臣下私忌不得與祭故盧邁攝祠但處期功之喪即聽還舎以為饗徳絶所忌也今在庭期功盡斥陪祀而一人之主鬯者升壇吿至甫改憂服何以饗徳且朝㑹甚重世主經時經月祗一御門而大朝則曠然未之舉也
  皇上每日御門經旬蒞殿則當鷄人三號之際綵仗陳庭鸞馭與百獸齊列闕下羣臣方黼裳待漏魚貫而進而當其時宮中尚欒欒髙處其所間隔者祗此重門而忻慘異致諸臣縱無道豈敢自安況更衣而出足未離闔而鼓鐘噌⿰既已先聞不俄頃間而中和之樂作於上丹陛之樂作於下則耳之所受與身之所被何不倫也況夫飲食宴饗賞功勸善廷臣加饍重譯勞酺其間賜衣錫綵授筵陳鼎或在北宮或行西苑皆非宮中所能避者故臣謂三年終制三代可行而
  今日必不可行以為幅員之廣陿君國之分合政治之煩簡有不同也若宮中行服則世主可行而堯舜必不可行則以
  皇上即堯舜其親政親事與世主之所為親政事者斷有別也然則以日易月使堯舜在今日亦未有不若是者管見無狀不知進退但據臆所及而陳之如此昧死頓首謹議
  湘湖私築跨水橫塘補議康熙二十八年八月湖民孫氏私築一堤西至至湖嶺東至窰裏呉橫跨湖面水利衙報縣申府府發公議
  湘湖灌田一縣之國課九鄉之民命均賴之自明初迄今著為令甲載在志典並無許絲毫增損誠重之也頃者湖民孫氏擅為築堤以截湖水䝉發公議爾時某在㑹城調治痺疾原不曾與然漸查東城舊宅亦並無隂陽生到門相傳豪黨賄賂阻抑甚為可怪夫以湖之利害闗係重大在當事先賢則有楊顧張趙為之主持在鄉官先賢則有魏文靖張尚書軰為之恢復豈有身列薦紳實生其地而漠然不相聞者然且奸邪衆多反駕黨論以為公呈其為黒白尤宜早辨此所以扶病捉筆急為補議者也按此堤之築否百可一第所否者祗雲非制而可之者妄謂無礙故紛紛耳愚謂是舉有四害有五不可何謂四害按湘湖之水通管九鄉田一十四萬六千八百六十八畝每畝止得水六絲八忽一抄水面多寡所爭在毫釐之間故凡放水時即湖外之竹笱土埂皆令撤去以為截一笱則阻水三寸截一埂則阻水九寸今公然蔽湖而截之則九寸之水勢必加倍其害一也湖之有跨湖橋也即湖民先軰孫學思強築之者爾時當事鄉官不與之爭以為湖有上下上湖南洩下湖北洩彼此可分而橋適當分界之間似乎無患然而築橋之後父老痛恨切齒至今嘗為謡曰孫學思築湖堤湖堤長害九鄉葢以一湖雖分上下而上湖為孫氏淘土塼埴其水深下湖為葑茭年逺壅積其水淺以淺身倒注之水而又橫隄以截之則下湖之水咽而難洩況堤之又堤是一埂之阻將不止九寸而下湖水常少上湖水常多其害二也放水則例惟恐偏枯故凡為湖納糧之田當按其時𠉀均其緩急以便贏縮舊制下湖之水分為數等如第三放東斗門溉昭名由化等鄉得水七釐二毫一絲一忽放二十一時六刻止第二放金二穴溉夏孝寺莊等村得水一釐三毫二忽放三時一刻止夫開放之時如此其促而出堤之水如此其緩則不特下湖上湖水有多寡而即下湖之中其時刻多者尚可望堤內之水紆徐而下若三時一刻而即行閘止則水未出堤而湖口之防已閉矣將見得利之田竟成虛受其害三也且水流則葑草不生前此下湖之葑以跨湖一截致之今又加一截則渟蓄不行葑與土膠而孫氏復取埴於湖如淘濬然淘濬右涵則葑土左露窞汙所止既鮮瀠洄而奔注不能即反生轇輵又況秋前推草秋後放水孫呉二姓皆互立竹簽以為界限彼此盤沍使其閼處不得竟泄遲久不疏遂為平地其害四也且夫孫呉之為害也自明初以來歴歴可指在洪宣時有呉子信之害在成𢎞時有孫全呉瓚之害在正嘉時有孫肇五之害初則文靖淸之既則何御史清之又既則張尚書淸之然且御史父子以身為殉其禍烈如此今其族富其丁繁沿湖而居易為侵蝕稍一疎縱奸占百出不可者一舊制湖址以金線為界一交靑土皆為湖身而今則孫氏竟住於青土之中豢魚畜鳬種荷採芰已非一所稍欠者無倚傍耳一有堤可倚則以漁以佃漸次成勢不可者二且惡不可長也涓涓不絶將成江河其言甚可鑒也此湖利弊自嘉靖以後平安至今亂法一形將釀大患據水利報文已稱石巖諸處竟有效尤相繼起者此變亂之兆不可者三況湖豪奸宄不測而又加之以勢家大族有風水於湖中者隂為指使而陽竟助之如駕為公呈之楊氏蔡氏皆風水家也湖中兩山無非墳墓此端一開將東圏西鍤無賸地矣不可者四況中尊至公洞析水利而郡尊甫蒞即有非常之譽起於四境此真東南幸逢之一㑹豈可使賢守賢令相際之時而舊章之變自今日始不可者五具此四害五不可其宜存宜廢宜築宜毀當事薦紳必有能辨之者若夫専擅之罪變制之罰舊有定例未敢擅及茲但補申臆議以俟裁擇某月某日

  西河集巻七



  欽定四庫全書
  西河集巻八
  翰林院檢討毛奇齡撰
  
  請罷修三江閘議三江閘者山隂㑹稽蕭山洩水閘也三縣多水患前朝紹興府太守湯公造閘三江口以洩水於海名三江閘
  康熙四十七年山隂居民有無賴者妄言閘座將圮不經改修必有坍⿰崩塌之害遂估計修費需銀一萬三千五百八十六兩有奇分𣲖三縣三縣大驚本府上之督撫兩臺發藩憲勘驗且下憲票闗請三縣鄉官㑹議
  月日闗到以三江閘改修等事蒙兩臺發勘敕藩憲親詣閘所勘騐應否其合行合止諸一切事宜自具騐狀何庸下議乃猶發憲票仰山隂縣闗請俯詢忝在治末安敢不畧伸管見以上副上憲急切為民至意愚竊以為三江一閘闗係極大其應修與否似未可妄下斷語而愚則斷曰此不必修且必不可修何也大抵地方最要在興利除弊然必有利始興有弊始除若無利而求利原無弊而指為弊是揠禾作芸剜白肉而使療瘡鮮有不大僨乃事者紹興本澤國以古越千巗萬壑之水而山隂㑹稽蕭山三縣當之無尾閭去水則巨浸滔天所以前朝嘉靖十七年紹興守成都湯公相度形勢建閘於三江之口北臨海門以専司洩水其閘髙三丈三尺徑長四十六丈列二十八洞以上應周天列宿於以救三縣民田數百萬畝迄於今相距約二百年然而閘座巍然如長虹亘天一若有神物䕶持其間凡各洞各柱並無有纎毫傾仄而忽報將圮動言改修是狂夫也故曰不必也夫不必修即不可修然而又曰必不可修者從來有壊始有修今不壊而稱修不合因變為改修且名徹底改修顧改修則萬萬不可崇伯築金堤尚不可改未有大禹鑿龍門疏積石而可改疏改鑿者向在史舘見湯公建閘明載之循吏傳中當公生時其父布政公命名紹恩一似當有恩於吾紹者斯已奇矣及守紹而晉謁禹廟則山川林麓如熟識者故方其建閘曾鑿山根叱海潮犁壅沙十餘里驅江豚水蟲出之下洋然後伐大石運大木收苖山之材與羊山硊磈以門以揵凡於梭礅剡砫牝牡啣結必和糜烹秫鎔金冶鐵以澆灌其中此其神力為何如者而大言可改是猶拆已補之天而改立天柱雖媧皇復生勢必不能萬一為民心切當事誤聽或偶涉輕舉以𦤺撓亂成蹟則三縣魚鼈誰任其咎然且私估修費限一萬三千五百有奇考府誌湯公造費祗六千三百有奇雖湯公神功原難測度顧未有修費而其數反加於創造至一倍半者愚故曰必不可修也以展轉商之而有不可也可斷也乃既罷改修安用小修據其立說不過以閘底嵗久不無滲漏為辭此又大謬不然者按三江之為閘也司洩不司蓄宜通不宜塞故閘之利害祗在剡其柱削其檻以利奔瀉而罅漏之害不與焉乃議修不得搜及罅漏必以為天塹之險傷於螻蟻一隙雖微恐積漸之至或有妨閘座雲耳殊不知閘工研宻其礲石輳合雖不如天衣一片紽緎盡冺然牝牡交噬為力甚鉅其綰結之處縱有離跡亦千牛莫掣是以啓閉舊法但勒五字於石牌而樹之水中每露可閉字則二十八洞循次下牐然而牐隙漏水流離四垂即閘傍石豁亦有從而溲潄者以視閘底之小隙何止十倍乃晝夜淋瀝而究無所患以為滲漏涓滴原不足以撼如山如嶽之閘況罅在水底則內外兩水相持不流即遇泌沸亦水勢無力此雖沙礫作底猶疏泐所不及儼然磊磈何所穿穴杞人縱有雲不足慮也無已則或曰旱暵豈無害而實又不然從來藴隆之咎不闗水閘何況閘底故山隂有兩閘麻溪上閘所以救旱可仰接上流之水而三江下閘則祗得救澇苟閘可見底則牌字盡露內河龜坼必不能以山川滌滌責此石罅所以閘傍父老謂閘原有罅然自建閘以來約一百七十餘年從無有以閘底漏水傷禾稼成暵災者乃愚即以目前論計議修所始在四十七年十月歴今四十九年九月已及兩年即此兩年間去年夏旱今年秋澇澇固勿論而即以旱言在呼雩禱雨時雖閘罅未露而去底不逺假使滲漏足患則不塗不塞何難以涓涓不檢竟成大甾而兩年旱澇並鮮低仰則是石罅無所闗而區區滲漏總無事修補而勿煩顧忌有眀騐矣又況海口沙髙流不盡出但苦咽而不苦豁故民謡曰三江咽民口絶三江豁民口活今塗罅修法則直與湯公犁沙民謠苦咽之說兩兩相反又且塗罅無益舊朝曾捐修不知何法若近年姚宦捐貲修補則鄉人相傳亦曾鍊羊毛石灰墁諸砫隙然不期月而罅豁如故前車足鑒也愚故曰此閘無大修並無小修此非故為是妄言也有騐之者也然則必無有修之者乎曰圮則修之愚之言此正以待夫後此之修之者也可斷也
  夫既不大修復不改修業經前任制府暨藩憲勘騐明白早置不議即礅傍漏水亦有騐看謂閘座閘礅俱係堅固並無絲毫損壊諸語是閘有漏水亦無患害況並不損壊何處着漏此亦不必再議者乃自四十七年迄今五載府主據山隂縣詳必謂閘底嵗久不無石罅宜築壩戽涸露底塗隙為修法以致制憲范公委曲商量倣治河故事倡逐洞捱修之法用排樁板障貼閘洞而釘之水中於以戽板水而窺底罅則事逸功倍然且愛民迫切惟恐失此不修必致他日重議改修反傷民力是以屢經督催而不謂府主因循既不遵依又不回繳祗築舍數年而仍未決也愚謂閘洞之底斷無石罅者閘本依山足為門限明明有石骨橫亙水底石骨豈有罅即或閘洞分甃或另有削平磐石仰受閘版然亦不能罅使直罅耶則黃泉非受漏之所橫罅耶平石安能有橫石橫漏之理無已則仍指之閘礅之石而閘礅不損在憲勘有明騐矣且閘礅非閘底也是閘底必無罅即罅亦無闗閘座所應直吿之大憲無煩顧慮者況大憲修法専為底罅底罅無慮則自可稍緩且此中亦自有可商者憲法不明雲貼閘上下用排樁板障釘水中乎向使此地水底如荊揚塗泥楗竹可下則不論貼閘離閘皆能受樁板以立根腳無如閘底山足總是石骨即或山足不齊亦大抵石多土少石不受樁則樁不能以竪板板不入土則板不能以截水今此樁板實有不能入土者即使離閘下樁可避山足而沙中確石所在都有石苟礙板即如拳之石皆足為梗何況磽确且欲窺底罅則貼閘之樁究所難免是樁板釘水歴揆之此地而有未協也凡此利弊在當事奉行者宜採擇衆議直陳以可行不可行之故則大憲虛公定無我見而乃故作蒙昧姑置不理迄於今秋霖綿邈內水洋溢忽山隂闗到擇日興工已估值一萬餘兩三縣公𣲖應徴蕭山民錢三千餘兩付司事聽用縣民大駴實不知是上憲行文抑府主新檄正丐集議而署縣以他事無暇方遷延間㑹𩗗風大發巗壑震動內河既𣻳洞而海潮外撼三縣民田百萬畝悉沒水底雖開閘二十八洞通身洩瀉無救陷溺賴江豚肆擾蕭山北海塘與山隂𤓰瀝kao塘盡崩於水初猶內水與外潮相持而既而潮退則洩口既濶而內河之水隨之而瀉夫然後民田稍露屋廬無恙則是此閘止司洩並不司蓄止宜去水斷不宜留水歴有成騐浸假此時此日無兩塘之崩則雖鑿二十八洞洞洞拆裂亦絲毫無用而乃司事者尚欲征民錢一萬涸溟海之波露東洋之底以窺此徑尺徑寸之石罅此愚所以大聲疾呼雖身叢怨尤而不敢狥也今海塘未築而丈五河塘又崩內水盡退勢必有重檄修閘者因不憚扶病亟成此議以為後來司事者備一省覽某日某議
  辨定嘉靖大禮議
  此辨之史舘中者文載經集卷又一議上總裁官者文載札子巻茲不複録
  何御史孝子祠主復位議
  重建徳恵祠升復二何公原位集議文載本録巻茲不再録
  請定勲賢祠産典守公議紹興府合府鄉紳㑹稿
  杭州勲賢祠者王陽眀先生敕賜祠也祠在正陽門外玉龍山顛舊為南齊天真禪院廢地而祠址因之故初名精舍又名天真書院萬歴七年廷臣議毀天下精舎書院祠已在毀中暨十二年巡按御史范鳴謙同先生門人侍郎黃綰疏請復祠而上許之是年詔從祀孔廟而復祀之疏適與相值因特賜祠額名曰勲賢然且春秋二仲敕杭州府帥府佐及兩縣詣祠行事惟恐上丁祀孔廟必致委攝復改定中丁祀祠相傳先生亡後其祠祀與書院合不下四百餘所半屬官祭而是祠為最真盛典也先生門人揭陽薛侃以行人出都與鄒侍郎守益王叅政臣諸同門創建是祠原多置祠田作經久計至是門人蕭廩適巡撫兩浙復有助費除造祠外共置祠田二百餘畝皆勒石載誌歴垂至今已百餘年矣特是祠志殘缺典守之人不能一定祗就志查核大抵祠中置守祠僧一人或合徒僕不過三人立主教生一人使之講學而主接四方來游之賔客且可授徒其中然身不過一人而以典祠校官領之典祠校官者錢塘學齋之訓導師也明代學齋不一師或推在官一人借名典祠雖身不居祠而管領祠事於是祠田嵗租皆典祠校官按田畝收之除完正供外一切儲⿰祠中且報其數於錢塘縣長吏使登簿記然後將祠中經費勒定十項曰國課曰祭祀曰修葺曰禮賔曰典籍曰館餼曰典祠祿米曰主教祿米曰守僧祿米曰優後路費凡此十項遇有闗支則守僧出稟吿典籍官支給辦用如當祭祀則於祭前數日守僧稟請典祠支領額銀若干一送錢塘縣供辦官祭一留本祠供辦私祭主教者覈實登記他項亦然當是時先生秪一子襲爵無暇守祠且其家雖貧然爵廕祿米亦復嵗入二千石無庸覬覦祠米又且經制嚴切即優後一項遇有子孫渡江助祭亦秪許給路費二兩其雲王氏子孫不得干預雖語無所考然亦不必干預也但時移事易屢經遷變在
  鼎革初襲爵王先通既已家替身死秪一子業耀又逺戍塞外祠僧雖如故而典祠主教俱已不設祠中田産半被侵佔從前祠局至是盡變逮順治八年始有襲爵先通之從弟先遴渡江清理祠事爾時尚有守僧住祠故先遴雖本支猶借住其族甥黒橋頭鄭斌然家奈先遴孤身而斌然父子素號險譎且工刀筆遂毀匿祠志隂搆佃戶金汝梅雷聲一等隠田詭佃𤓰分祠産既而借協理名色父子一齊改姓王氏父曰王貽元子曰王謀焜於順治十五年匄錢塘縣慕公詳奉院批一應田租除正供外總歸守祠作禋祀修葺之用於是竟廢守僧而鄭氏之子儼然守祠作典祠管領而祠局至此則又一大變矣康熙八年襲爵王先通之子業耀戍塞外者遵
  恩赦還鄉依棲祠間真正嫡裔反與鄭氏父子倒作主客而不得要領且無一人相助者睜睜兩目無可如何乃有蕭山王士雄今訟詞稱王士榮者刻字杭州得舊祠志一本搜見根柢與業耀宻謀恢復猶隠忍不即發捱延至康熙三十三年值紹興府李公移任杭州素知其事始據詞詳批王謀焜既非文成公嫡裔假借祠生侵蝕祠産以致先賢祠宇委之草莽應責逐出祠其佃戶金汝梅等所佃佔之田着勒限嚴追歸給而強抗佔住復至三十九年業耀乃指名仍吿錢塘縣王公府主石公臬憲於公學憲姜公執法追比始得稍稍清還且又遲至四十一年業耀身死孤子王貽樞收歸祠戶雖十分之産僅追六七而祠局之變至此稍定乃不意杭紳何包兩君合近祠士民數十人羣起而攻之不許王氏守祠吿府吿縣吿學師吿學憲其毅然興師不知何意顧其措詞則有大可疑者據雲舊志所載雖王氏子孫不得干預收掌查舊志並無此語說者謂志原有中離子云薛王二氏無預田事葢指薛侃王臣言並不指勲賢王氏予謂此語有無不足深辨縱有是語亦為前朝言之而今大不然從來典制沿革動闗時世前朝祠局自萬歴十二年起至崇禎十七年止共六十一年其時有守祠之僧有主教之生而又設典祠一官以管領之故子孫不得干預彼一時也今
  開國以來自順治三年起至今康熙五十年共六十五年既無典祠之官與主教之生而守祠之僧亦且不設子孫不收掌誰為收掌然且收掌已六十年由王先遴起至王貽元王謀焜而後繼之以王業耀及子王貽樞凡王氏收掌已經五易而猶曰不許王氏干預收掌此是何說況此五收掌間有大須分辨者計先後五人惟業耀貽樞為襲爵嫡裔先遴為傍支餘即他姓及佃戶矣先遴收七年他姓及佃戶收五十六年貽樞嫡裔所收止九年耳近祠紳衿有志清理而於五十六年間目擊分佔之他姓佃戶並嘿然不出一詞而獨於嫡裔王業耀貽樞父子祠米方入口遽欲起而扼其吭是何刻於待真王氏而偏厚於待他姓佃戶可疑一也又雲其祠田應令良民當官承佃每畝納租四錢按此祠田係勲賢門人合錢私買之戶田非官田官地可以盡人承佃者況祠志明雲祠田若干嵗入租若干嵗入者入之祠非入之官也且其租或米或銀不盡納銀也況按畝科租自有常制什一九一不甚相逺誠不知官租四錢之說出自何書據自何典昉自何代何年則例及查其他詞又雲學田納租四錢毋論民田執業非學田可比即遍考學田納租亦無如此數者此說一行將見執業之田業主二十取四而佃者反得二十之十六勢必將此四分並歸之良民而後已可疑二也又雲王氏刻剝佃戶每畝取租米一石私造大斗比官斛加一斗原田十分為一畝王氏出租止八分為一畝勒令租戶拆賣房屋幷賣妻女償舊租觀此則荒唐之甚從來每畝收一石此科租恆例即祠志成字號田亦多勒定如此數者大抵稍重石一稍輕九斗惟一石為平賦未有收租每畝一石而九年之間遂至拆房屋賣男女此吿訐誰聳惡態恐非吾軰所宜言況業主佃人比之交易皆必兩下相情願者倘有不愜何難辭去不佃而乃留戀九年至棲身無所骨肉離散而猶然不已無此情理又況私造大斗吾不得知若減田丈尺則祠田區畫俱有勒定坵畝成數何處増減比如祠志載坐松闗內田二十七畝一分可能減一分乎坊前圩田四畝九分可能增一分乎此則無庸置辨者可疑三也乃其大題則以驅王士榮清勲賢支𣲖為詞夫清支𣲖與定典守原屬兩事清支𣲖者是助王氏之事定典守者是攻王氏之事今欲定典守使王氏子孫不得守祠管田而其詞則又曰刋匠冒裔踞産蝕租是以踞産攻王貽樞而借冒裔以攻之反似助貽樞而救勲賢是巧於謀攻者也夫業耀之有王士榮猶先遴之有鄭斌然也王氏孤苦不幸而兩藉人相助誠亦可痛但鄭氏簒竊已成佃佔已久而士榮則正奪簒竊而清佃佔有功無罪且身不住祠而一切祠務盡歸貽樞與鄭相反必欲善後不過匄諸公祖父母禁其管理祠務以杜將來則他可無慮今諸君於士榮則必攻討之似欲寢其皮而食其肉而於鄭氏則反引進之謂勲賢祠生王貽元王謀焜素知士榮冒裔可使作証一若士榮清佃佔而深惡之貽元謀焜則合佃通佔而巧藉以引進之張留侯始終為佃可疑四也且貽元謀焜勲賢之讐大不當引進者也據謀焜貼詞以身非王氏必欲滅王氏而後已初責先通業耀不知天命似先通死有餘辜業耀不當赦歸者繼謂士榮汚穢中冓查士榮自有妻孥別住他所而貽樞兄弟孤兒稚子貧不能娶何處汚穢而終則請改勲賢祠為萬夀亭夫溥天之下莫非王土果請建亭何地不可乃堂堂
  天子皇皇
  萬夀無端而獻此殘祠廢寺之一椽以當嵩祝則不敬莫大乎是為此說者其罪當誅而身為士大夫反引進之而使之貼狀可疑五也且即諸佃亦不宜引進者也前此奸佃金汝梅等強佔祠田約五十年歴諸公祖父母前後力追始還十七今創痛未甦且累年賴租吿理莫救而忽復引而進之使之貼狀試問此舉為勲賢乎為奸佃乎上有蒼天下有夷齊人苟有心當亦自省乃以舊時奸佃原案有名之八人如金汝梅雷聲一等合之欠租新佃吿理在官之十一人如華茂髙王廷爵等一齊螽起即微紳衿帥先任其驅斥亦足以橫行天下而諸君復引進之可疑六也凡此六疑總歸一理葢理至而情與法亦併至焉今此所爭不過為勲賢祠産定典守耳若以情言之則以勲賢門人置勲賢祠産即執塗人而問曰此勲賢産也當屬勲賢後人守之乎抑他人乎必曰勲賢後人又問曰此王氏祠也當王氏子孫守之乎抑他姓乎亦必曰王氏子孫此情也乃以理斷之則前此李公判詞有雲夫理緣情起事以世殊昔者祠事之方盛也有典祠之官有守祠之僧有主教之人有四方來學之賢士大夫而今皆無之秪此㷀㷀裔孫當春秋霜露之時少伸此木本水源之感揆之於理最為切當而猶曰非其任大無理矣善哉仁人之言此不特勲賢子孫當世世銘勒即後賢更斷亦孰有渝於是者茲幸大憲大公祖父母皆人倫之主名教之宗星聚而萃於一方勲賢存毀決於此日惟願大賜鑒察仰體前哲俯憐孤裔審定典守且為召佃收租立一經久不壊之良法永傳碑碣勲賢幸甚名教幸甚某等忝厠紳末敢直言無隱伸此末議臨議惶悚










  西河集巻八



  欽定四庫全書
  西河集巻九
  翰林院檢討毛奇齡撰
  杭州治火議
  杭州多火災嵗必數發發必延數里且有蹈火以死者予僦杭之前一年相傳自鹽橋至羊市縱橫十餘里其為家約六萬有餘死者若干人予雖未親見顧燋爛猶在目也乃不數年而自孩兒巷至菜市東街與前略相等予所僦住房已親見入煙燄中其他則時發時熄不可勝計以詢居人即中年者亦必答曰予生若干次矣其最徼倖可喜亦必樹一指曰慚愧已一次矣從未有雲無有者頃者黃中堂門樓偶不戒而五人齊死一樓不得下踰日而藩司東街又復延熳里許焚燒數百家又踰日而太平門外忽燻燄蔽天不知所究竟今則褚堂上下復炎炎矣何以致此
  或曰此天象也前漢天文志謂呉越分野在戍而太初歴法以太嵗出戌當房心之間心者火也又呉楚之疆𠉀熒惑占鳥啣熒惑火宿而鳥啣為南方鶉火之首凡此者皆主多火而予獨曰否夫既曰呉楚呉越則當及楚越兩地楚疆跨荊揚之間而東南百越逺界嶺徼未嘗限一呉郡也且即此呉郡而南極富春北踰江淮為地甚廣乃區區以杭州一城當之其可通乎
  或曰此地理也郡南鳳皇山蜿蜒南峙南屬離方以離方之龍而衝城而入焉得無火然而亦非是者嘗考浙河左右其自新安以南太末以東凡在山縣多有離龍南起排闉抵治者然未聞有災害也且此鳳皇山非離龍也其山在正陽門西清波門南以卦位言之則為西南之坤土以大衍五行言之則為天九成金之坤金土龍金龍皆非離龍故予郡西南有鮑郎山土龍入城而予邑正西則直有西山金龍橫撞其右未嘗礙也於是無所歸咎有議開火巷者謂曩時每街必有火巷間截之今多為民間侵佃以致堙塞火患之多實由於此則試思火巷之廣孰如大街大街廣六丈有餘尚不能截火而謂數尺之巷能截之乎且火之熾滅全不繫街之寡多與巷之廣狹蘇州閶門揚州埂子祗一街耳然且兩距相望連手可接而皆終古無火患何與更有歸咎於六井之不開者謂唐時李泌為刺史特開六大井為澆火之藉今六井久塞無由灌救則杭州城寛延袤若干必非六井所能濟且比戶有井綆缶之功不能急升即舊時當事敕每家門首貯水一缸而車薪杯水毫無所用甚至西洋水車飛灑空際而並不及火翻致車轂盆盎填梗道路寥寥六水窪將安用之若雲水可厭火則西湖一大水與全城首尾然且三門引氣一牐通流尚不能厭而謂六井能厭之此婦孺之語也然則如何
  夫火不自致必有所以致之者嘗疑失火塘報各省無有獨杭城則屢見報文下此惟湖之漢口偶有報延燒至數千家者則必杭之房與漢口之屋有異於他而備查兩地則漢口専用竹而杭則兼用竹木自基壂以至樑欐棟柱櫋櫩無非木也而且以木為牆障以竹為瓦薦壁夾凡戶牖之間牖用𣠄槅而半墉承牖又復以板與竹夾為之間或䕶牖以笆䕶墉以籬層層褁餙非竹則木然且單房少而重屋多兩重架格猶復接木楹於軒宇之上名曰曬臺計一室所用其為塼埴之工者祗瓦稜數片耳又且市㕓儥闠多接飛簷橋梁巷門每通複閣鱗排櫛比了無罅隙夫以滿城燈火百萬家煙爨原足比沃焦之山象鬱收之穴而且上下四旁無非竹木既已埋身在烈坑中矣加之儈販營業多以炊煮蒸熬燻焙燒炙為生計而貧民晝苦趂逐往多夜作諸凡治機絲煆金錫皆通夕不寐又且俗尚苟偷大抵箕籠厝火竹檠㸃燈暑則燃蚊煙寒則烘草薦無非硝炭而況俗尚釋老合鄉禮斗聨棚誦經焚香燒燭沿宵累旦此風在當事尤宜禁革又何一非致火者
  考春秋宋鄭火災梓慎曰木即火也宋太皡之墟鄭祝融之墟皆火房也夫太皥以木徳王祝融以火徳王而皆稱火房則以木者實火之所由生也是以震本木也非火也而一搆乎離則以震雷生離火而離反足以滅震如晉獻嫁女於秦穆而秦伯伐晉反獲晉侯於韓原當時晉史占之者謂歸妹之暌以雷澤而變為火澤為雷為火為嬴敗姬以震本木質而具雷火之性雖生火而反為火滅比晉雖嫁女而反即以女而害其母家葢明言夫木之必當召火禍也
  是以治火之法先計嚮邇後計撲滅嚮邇謂嚮而近之也撲滅者撲使滅也惟可嚮邇然後可撲滅否則近且不能何有於撲故盤庚遷殷有雲若火之燎於原不可嚮邇其猶可撲滅謂原田草火其勢卑小雖不可近猶可信手撲滅之若房室炎上則五行志雲及濫災既起焚宗廟燒宮室雖興師動衆不能救也亦以宮室宗廟多用木餙一經炎上則木火難近而必不能救葢諸火無威而木火有威冶工聚火而鑄用木骸即炭而不用木則雖金鐵銷鑠而執工者得近之何則以無威也祝嘏焚明幣於庭紙錢錫鏹皆可指撥而及燬靈座杭俗以木主蔵木室祀寢三年謂之靈座深合古禮反主於寢之義為木無㡬然而尋丈之外各環向而不得前何則以威著也今以木火而及屋則威著已極近且不能而欲施手足之烈難矣
  然且闤闠連綿左房未燼而右室已爇木中之火以外熱而炙於其裏往往火所未及而木先出煙以外火與內火兩相煏也如此則爛熳無已時矣故春秋有書災有書火者其書凌室災則天災也夫凌室本冰室而猶有火此其所為天也其書成周宣榭火則人火也夫有木曰榭在爾雅已明言之既稱有木而猶欲其無火得乎此人為之也故左傳曰天火曰災人火曰火然則杭州之火人火矣
  若夫𦉊房則不然古作室之工多用陶埴㼾甃以啣木自棟樑榱桷以外皆取瓴甋墁附之考工記稱為瓦屋今稱為𦉊房凡宮室之牆壁屏蔽以及庭塗堂壂無用木者如梓材雲既勤垣墉惟其塗塈茨謂合苫土以墁之則外牆不用木儀禮士適寢居北墉下註土牆曰墉則內牆不用木莊子鑿壞而遁壞者土壁也則房壁不用木毛詩中唐有甓謂甃中庭以𦉊也則庭塗不用木廣雅堂以堙壂唐史北㕔以花甎甃地謂堂址也則堂壂不用木說文屏障謂之坫禮記反坫在兩楹之間謂以𦉊作屏蔽以土作楹臺也則屏與楹總不用木若左傳雲圬人以時塓舘宮室夫舘與宮室其宜時葺者何限乃不戒木斵而戒圬塓則土之勝木久矣是以寢廟蔵主則並朾柱亦去之春秋謂之宗祏即石堂也太史蔵典籍則並樑欐榱棟皆去之周禮序謂之巖屋即石室也若夫毛詩之縮版以載謂以版築土非用版也秦風之在其板屋謂西戎地寒瓦凍易裂或以板代瓦非謂中國之屋可以木板作牆壁也
  葢中國屋製四海一轍北土南𦉊俱足禦火他不具論即以予郡言之凡造屋者以複𦉊為垣單𦉊為壁厚𦉊為壂薄𦉊為薦一室之中惟棟樑椽柱是木耳他皆𦉊也脫或不戒則棟間於牆柱間於壁樑與椽各間於瓦薦凡木火所向㼾灰瓦確皆足以抗之而火不成勢火不成勢則救者可近救者可近則此屋之火不能熱彼屋之木即任其自焚亦不過數間止耳古有雲雨衣易漏易之以瓦則不漏今木屋易火易之以𦉊則不火此非理之至明而事之易曉者乎嘗記予里居竈門失火俗以草代薪原易蔓延且司爨者又稚婢也乃草燼而屋並無恙則以竈門向屋隅兩面正側皆𦉊所燋爛者獨椽柱耳葢𦉊房之可恃如此
  然而習俗相沿其來已久庸人狃於故常而憚於更革即一二有識者或痛思改作稍知求一勞永逸之計而寡不敵衆一室之磚不能抗萬間之木是必藉當事大力留心民瘼以一切之法嚴行之其已成者勿論已但新被災之地則必大張示諭並敇該圖里總勒買𦉊塊且立喚紹興工匠使另為製造不得因仍舊習私用竹木違者以非法處之並拆其所造屋則以漸移易庶㡬有濟夫開河大工築萬雉而建二十臺城於其問亦豈細役乃前此趙大中丞毅然行之而官不糜費民不騷擾兩河十門臺髙而水深至今望之者曰此趙公城泳之者曰此趙公河也苟當事闗心深析利害則一矢口間無興作無科歛無徴發期㑹祗假以威神而澤之被已千秋恩之浹且萬戶矣則亦何憚而不為之
  乃阻之者有二說一曰𦉊貴而竹木賤也夫杭屋外垣純用土築而舂基埋石畚土葢瓦材費不貲所絶無者獨𦉊耳然且日聚多人一唱三嘆邪許聲連連計物值工價每縱橫尋丈約不下十金有餘若丈牆之𦉊則空斗複上丈𦉊三百塊不彀一金而且土工一工可築數丈牆其工價裁數分耳以十金之牆而以一金零數分當之孰貴孰賤若夫壁則單𦉊側疊尋丈之𦉊必不敵尋丈之板之值而苟舎板而用竹則竹木土灰四者齊用杭州土皆貴賣而削築圬墁諸工並進恐物值工價未必有歉於𦉊也夫以一焚而家貲千百盡付燼炭則雖十倍之費猶當痛自袚濯改柯易葉為百年不㧞之良䇿而況工值計較為牆固甚省而為壁亦不費即曰創始實難採辦未給或不能頓集諸物而商估趨利如騖稍有微贏則其物無脛而至況𦉊埴瓦片多出之過江之湘湖而嘉湖二府亦有陶窯苟能用之則纂纂四來將見草橋螺螄太平艮山四門外堆垜如丘山物盈則賤豈止易辦而已乎
  一曰杭州寸金地闤闠稠宻竹木占地少而𦉊則占地多也是又不然土牆髙大者約址占三四尺否亦一二尺𦉊牆則髙大者四五寸否即三四寸也板壁𦉊壁各以寸為度相去不逺竹壁則用木朾而編竹夾以墁之合須一寸土灰兩面合一寸共二寸𦉊則以寸厚之塊側累而上但得寸而無加矣然則不占地亦莫𦉊若也是以被災之地必易𦉊房然後積漸次第徐圖一轍必使滿城皆𦉊而後已此固救時良䇿稍有識者必不以cq=648其言為河漢也然而未災之屋亦當商所以救之之法大抵杭人多賃屋而居屋非已有即屋中什器亦所值無㡬脫不幸即竄身已耳以故不闗痛癢而間有住已屋者又往往以因循忽之故救之者一曰狥火令先立三十家牌以牌中各戶輪流為首每首值十日每日早晩則值者至各家呼曰請查火俟其家查看一遍答曰查訖然後至第二家亦如之其法用牌一方橫列三十家竪列三十日縱橫界之以作格每查訖則於某家格下某日格中覆以朱圏以為他日火罰之案焉
  乃不幸失火則杭城多游手人噪聚乘間名為救火實搶火也今且旂丁甚夥馬蹄一蹴蹋而其地已糜爛矣故救之者二曰斷火巷每三十家中合置兩大木先截其街巷之兩頭而橫闗之里總報附近官府官府即差役樹兩牌於兩頭第許內出不許外入外入者即坐曰搶火許守闗者持大棍撲擊之死傷此地者竟置勿論至於內出者則各給籌一枝騐其運帑或有親䣊請入運帑者許持籌者引之驗入若有救火軰來則預作標識如鹽橋仙林橋各坊義民素有冊籍許標識其坊名書於燈而稱竿以持之並所㩦鈎鐮繩索救火械仗次第驗入毋使溷亂此要領也
  若其救法則春秋原有備水器蓄水潦諸事而此地皆無所用惟有撤小屋塗大屋六字則㝡為切當大抵木火難近撲既不能溝澮鮮少澆又必不得惟撤屋為第一良法量其火之大小以定所撤之逺近逺踰若干丈近踰若干丈須在官者預立程度以一切行之法在必撤毋許阻擋阻擋者以違法論至事畢則一里內保全之家又量其逺近而合錢多寡以償其所撤屋無偏戾焉若遇大屋則以水泥塗之以水衣布幔之杭俗屋大則牆壁髙峻可以堵禦否則亦撤之以待更為無失但大屋必屬大家其合錢補償之事可不必耳則三曰撤火屋而救法已無他矣
  至於其四則曰嚴火罰從來起火之家名曰火頭其罰甚重今既設狥令則必查其起火者為何牌何戶誰狥誰答未狥耶則罪在狥既答而不戒則罪在答雖罪不致死然必重創之以懲其後來考明季火頭之罰以鋃鐺繫頸游於十門然後從縣解府解道解司至撫院而止每解衙門必責二十箠以為常誠重之也今罰宜仍舊與否或不必然然而嚴則必然耳









  西河集卷九
<集部,別集類,清代,西河集>



  欽定四庫全書
  西河集巻十
  翰林院檢討毛奇齡撰
  揭子
  奉辭徴檄揭子
  月日帖子稱本府上奉寧紹台分巡道憲照布政司來文凜遵
  上諭於康熙十七年月日吏部咨開徴取博學鴻儒以文詞卓越才藻瑰麗者
  召試擢用備顧問著作之選謬註甡名徴名係原名奇齡且令所下縣具文敦請伏讀事理不勝惶汗夫天下不崇實學於今三百年矣帖括一興士之厠身進造者率以此為科第之階空疎揣摩習矣不察
  今天子實心右學旁求天下博學能文之士以備顧問以充著作倣古制科例隨所薦引
  召試擢用此非聰明天亶首出羣物何以得此此雖異世相聞猶踴躍興起以為難得況身當其時將以親預其盛事而猶趦趄不前自甘窮老必非人情顧事有未可一概論者夫上以名求下以實應自然之理也奬引過情抜十得五依違之識也夫既求博學則苟聰明不如應奉博記不如張安世一覽能通不如楊愔陸倕邢邵夏侯榮皆不可漫應是選而況文章才藻堪備著作誰則如潘陸之榮茂鄒枚之敏麗揚雄司馬相如之閎達賈誼晁錯董仲舒匡衡劉向之昌明博大而況其下之又下者夫無潘陸馬揚賈董陸倕邢邵應奉夏侯之人而以應其選是罔上也若以為必無是人而任舉一軰以當之則又過自菲薄非所以待天下士也夫堯舜在上䕫卨不揚孝武之世難為徐樂今
  聖主賢臣嘔喩滿朝弓旌所至吾必以為有超世特達之資殊尤絶蹟之士可以當殿陛之諮諏臨軒之揆䇿方不惜使者封軺郡縣勸駕而漫蔑及甡是使天下笑無人也豈可也哉昔唐宋制科原有宏詞博學茂才㧞萃諸名而究其所以應之者非疎淺庸劣即荒昧寡學夫是以重其名而未嘗不惜其實也豈有皇皇
  大廷特詔選士而可仍蹈其轍者且夫孔融之論孝章恐其憂疾韓康之薦隠之俟其毀忘甡貧困之久嘗得心疾偶經勞瘁間日便發雖曰駑駘下賤苟足使伯樂一顧可増價十倍然病馬棄野筋敝力耗終無所用甡草野學究不知進退冒昧辭謝伏望詳察謹此具揭須至揭者
  再辭徴檄揭子
  節奉院司道府諸臺憲檄徴取博學鴻儒以文詞卓越才藻瑰麗者列名在按謬註及甡徴名奇齡已經扶服辭過具結復去今䝉駮照該縣原有博學鴻儒速行延請再及甡名檄下之日紙牌木帖疊促經管頓首頓首甡本無學幼時讀賈誼疏數過頗有記憶而旬日忘之家無蔵書借讀於邑之有書者後且賣舊所貽書以給衣米即易經左傳漢書楚詞戰國文諸書俱不留一巻間借讀他史及列代諸有名文集讀一過又不得再三讀其胷中無學亦已可知若夫才之庸劣則見諸撰述不待問也今諸臺謬奬及甡不過謂甡平日曾作詩數章雜文數十首謂可以應
  明詔當
  昭代盛典夫文無妍醜惟世所好甡文不為世所好其好甡文者則皆其暱甡者也夫暱甡者不足為據今諸臺雖未嘗暱甡者而及甡則必有暱甡者為之道之夫愛憎之言可稽乎儻諸臺謂甡能為文而譏之者謂甡不能何以解之且才藻則實不足也傳雲上臣以人事君而漢蓋勲傳謂選賢實所以報國今
  聖天子聰明天亶曠覽古今而在廷諸臣則又皆陸澄博覽王彪多識之選日者
  明詔所及曾答一在京故人下訊中但及草野倨侮祗堪曵尾已耳尚未嘗以空疎得罪為念近聞
  皇上召問精深奧博難於對揚甡生不見兩觀足不納階陛引首局步業已心慴又加之無學揣腹記憶展轉潰亂萬一
  天顔咫尺奏對失錯此非細故也夫有才不薦猶狐白而反衣之也薦非其才是駑駘而題之以乘黃也二者皆非所以報國昔者山濤薦士士無軼才然猶有陸亮之誤為時所譏呂正獻薦多名士然猶以妄薦常秩為終身引過何則薦鶚百不容薦鴞一也況乎茂才無行張勃坐削方正槃辟何武受責其有累舉主匪淺也昔者韓退之譏博學宏詞試文謂偶一誦之即顔忸怩而心不寧者累月宋楊龜山嘗雲宏詞之試近乎以文字自炫者則是昔有是科即有是弊其舉不必當當不必舉已非一日然但論文字得失已耳夫文無可憑退之之忸怩安知非取之者之色喜者也獨是博學極難即歐陽永叔善為文章猶有同時劉攽日調笑其不讀書者諺曰寧薦布棊勿薦盧醫蓋日者布棊休咎未分故雖謬為薦引而譴無所施今之為試文者稍稍類是若學則如醫者之效疾苟薦一不當其譴立見甡少丁貧困中經流離憂勞過度心嘗怔忡不特長大問學了無可稽即少時記誦明在心凹每當疾發便暗䀜瞀貿浹月累日展轉怳惚有似狂人今則病且日作矣周官稱學古入官孫卿有雲儒術誠行則天下大而且富夫儒術之有禆於國有益於政事如是甡雖不肖豈真無志於國家政事之大而遲暮錮疾上之不能如仲尼之對國事千轉萬變而不窮次之不能如邢邵讀書積經史在前限日讀竟而無所或遺下之不能如陳烈先生總無記性猶能閉戶靜坐自觀其身心終不使疾痛稠襍之足以漫攖其智慮乃徒以心悸魂擾愔愔翹首之餘妄膺勸駕是辱國舉也夫既非博學何有鴻儒況鮮才藻兼多疾病伏乞臺下俯鑒微衷轉文申覆使甡無冒昧赴舉之嫌諸上臺無舉非其人之辠甡伏床把筆荒亂無序息喘待命無任狼狽敢再具揭須至揭者
  三辭徴檄揭子
  日奉縣帖知諸臺檄徴不容病辭且不需府縣執結案名㑹請遽行照知此非縣文轉覆所能達意因敢冒昧頓首直揭臺下凡臺下之所以堅持絞急不肯甡辭者必以甡之辭為謬漫不可信也夫世亦誠有欲得而故為辭者且夫下士貢身不如避人躁進之有失反不若退讓者之有得則辭者或即所以為得之之地故薛戎為李衡所辟三返始應世每稱巧於用讓而甡則不然甡本汚下依人乞食曾無介行之可以自見又此事雖奉
  明詔旁求若渴然究非山林聘召安車束帛之比即強顔固辭無所明節且拔茅連茹薦引滿朝旬日之間動累十百即四軰敦趨仍不過一大科赴試舉子其見擢與否全未可定忺然就之不為多拂衣去之不為少曹出曹入何闗進退若以為必辭而後得則與甡同辭者皆業䝉見許萬一甡同在許中不㡬已失然則甡辭之必無虛假亦可驗矣第甡辭如此轉文如彼然且臺下必持之如是其急者得毋以甡為果其人耶甡幼受書義頗閑帖括其在前朝即能以垂髦之年與老師宿儒爭長膠序然而通不過一經試不越七藝窮年矻矻無暇他及又且稍為媮惰則其所為一經者茫然荒落往徃臨比則第摘其文之可為題者口誦心記是亦苦矣迄於今猶然漫無所成而荏苒逮老至若為文則偶效八家間為序記徒以有類帖括便於勦襲初無博聞彊記之能纘聖述明之技可以窺遺書於壁中效河汾之著作乃欲上陳堯禹下引龍卨隨五聚之班記三亡之篋是欲驅失明者而使之觀䇿無足者而使之走也夫幽蘭在谷人有佩蘅先施匿形里多飾色何則専見者不察也今里中鉅儒未蒙見舉有同舉者反聽辭去時同邑來給事以同舉聽辭區區一甡好醜誰辨且臺下奬譽喜於溢實昔龎士元人倫海內每所稱許必令逺過其才而謝朓推孔闓謂此人聲名未立不嫌過譽凡此皆昔賢愛才好士勤於長養之意無所或怪第以甡自揣有萬萬不可應者昔者漢武之世文學濟濟其時之應賢良詔者毎舉不下數百然而今所傳者一則江都再則平津其在二人之外聞者漸罕今
  朝廷方春趣舉既秋召試計所薦列合不下二三百人乃其間擢用多至十一少不過十一之半則是進者之數逺不及退者之衆然且退之之中其為才與學無一不十倍於甡者況甡又鄙賤無階於
  廷其在京邑足蹟所不到在上無布衣之交在下無迴車卻扇之雅或夜光相投庶蒙物色以茲沙礫其誰顧之昔劉穆之為丹陽尹有所薦達不納則不止今再三之凟非所宜然而甡之孱弱又必有不足當丹陽之薦者則其不必妄為連類也明甚又且貧無資用此地去京師三千里一出一入欲如主父偃久留不能如買臣之自將計車以匄口食則又老不可得展轉旁皇必至流落夫以専見之賢當過情之奬求之退多進少萬不必一得之遇而又泰山孤竹無所依恃褁衣褰裳難還本土恐臺下仁愛定不出此況達視其所舉臺下縱不畏廣陵之罰然舉不得當有累賢達不可不察也夫學不可以強求病不可以強去凡甡之所以兢兢致辭者一則無學一則有病無學之人諮車所不臨多病之門吉士所不顧然且必兢兢如是者誠恐一不見諒則他日
  徴書之下重多違復必有以言之不早為今日罪者倘必不然則封軺四出㨗者先登
  朝廷縱愛賢豈真能載此支離偃蹇之物哉聞之漢代方正之舉有以槃辟雅拜為罪者夫形模過度步武過嚴尚以為罪豈有抱釁床蓐憧憧擾擾啓手足則拜履為艱延視聽則聰明未辨體執冰炭心震霆電而可以趣治行勸車駕吿無罪者也要之病於學病於身俱不可舉縣文病結具在惟藉慈察
  公請何孝子崇祀鄉賢揭子
  某等謹以公請鄉賢事具揭臺下竊見先朝𢎞治年間有蕭山何御史舜賔之子何競因恢復本邑湘湖水利顯報父讐其孝著於一身其功則在闔邑見今郡縣志書暨史館所存先朝實錄彰彰可驗不謂鄉賢一事尚未舉行查先朝縣志嘉靖三十六年曾經祠祀尚有宗師畢公知縣魏公先後批詳及諸生里老等執結存在而其子孫衰微仍就湮沒思得邑有先賢而隠晦不彰長吏之過也既以彰顯而仍就湮沒生其後者之責也竊見先王教孝久著禮傳復讐大義已載春秋故齊襄復九世之讐宣聖不以為非梁恱張瑝為父報讐朱子綱目特為表出今孝子遺蹟實存志傳先朝朝議原附奬例即古今孝子集凡一百有六人孝子名氏已紀其內而鄉賢一事至今未舉何以教孝且天下未有孝子而不得當於賢名者也又況先王祀典舊有明文以死勤事則祭於國能捍大患則享於社孝子力復水利父子身殉在國為死勤之祀在民為捍患之祀竊見時俗祀事孔増究其所由實無足紀徒以子孫通籍稍膺寵賚追功上徳力有可為或其家本無貴顯第贏金錢一經請謁便蒙濫冒凡若此等猶且優優洋洋得以無何有之人生無利於民死無益於國妄自侈大嵗時享獻公然受之而不以為過豈有徳闗教化功在人民一邑萬族日食其利而鄉人尺木反不得預其列者就使其子孫未衰猶當比戶比族共為請乞況子孫已亡也竊見臺下任持名教力挈綱紀凡讀書論世闡微發幽既已見之行事竊以為孝子祀事實闗大典苟有籲請宜不使宏功鉅徳久抑地下敢獻孝子事蹟書冊並此執揭倘得採取蒭蕘即賜施行澤及先進教行後起某等幸甚通邑幸甚頃者
  朝廷纂修明史伏見
  聖諭煌煌首重孝行太常所載亦尚功徳竊聞史舘諸賢已經備搜孝子實蹟𨷺題立傳惟此崇祀一事將與國是鄉評共垂不腐為此鄉官士民等連名具揭須至揭者
  請毀私築湖堤揭子
  蕭山本澤國而地墝易涸因築湘湖以溉九鄉之田其間開閉有時蓄洩有𠉀刻石則水有尺有寸奏之朝廷著之律令勒之碑版赫赫如也無如湖豪孫姓者聚族而居世為湖患在昔元明之間孫呉二氏佔湖為田而永樂間清之隨有孫全者復行侵佔魏文靖公以尚書致仕親為恢復越至𢎞治間孫全呉瓚兩家對湖為婚姻共起填湖為陶窰之基文靖門人湖廣道御史何公挺身爭理致孫呉二姓以賄殺御史於路其孝子何競為父復讎始奏聞朝廷置孫全於辟清出佔田若干坵地若干畝瓦窰房屋無算敕知縣楊鐸為之勒石此事載𢎞治十九年孝宗實録並府縣志書甚詳然猶怙惡不悛又有孫肇五者於正徳年間復為築堤賴何御史門人張尚書公再為擴清然後得復如初是一孫姓之豪佔而歴成化𢎞治正徳三朝之訟經魏張吏工二尚書暨御史父子以及門生三世死生報復之力始得稍清然猶御史父子飲恨至今其土豪之為害如此及嘉靖年間孫姓有為中書者忽造跨湖橋於湖中以通孫呉二姓往來彼時鄉官懲御史之禍不敢出言且以此堤當上湖與下湖之中駕言上湖洩水在南下湖洩水在北而橋為界限不甚為害一時聽之實則上湖以淘土陶甓湖窪而浸下湖以葑草壅塞湖淺而碻而橋復為之阻之故至今湫口之水不及石巖九鄉不均未嘗不痛恨於孫氏為橋之為害也今孫氏以淘湖之利合族巨富而人丁又衆圏水築塘種荷蓄魚甚且為陶窯為佛舎漸漸興佔向時令甲凡湖中之土以黃線為界而今則為黃為靑不可復問此正當籲吿伸理大為清復之際而土豪怙惡不吿官不謀衆公然築堤而橫截之則橫甚矣所賴當事賢明嚴敕正法而奸詭百出以二姓之族而駕為九鄉以孫氏所造之橋而詐稱先賢以兩家相通之路而指為通衢以姻婭貨賂並墳墓風水之豪黨而妄名公舉之衆仍不吿縣不謀族公然謀議以為可行可怪尤甚第九鄉百姓初無公詞祗澇湖一鄉蔣陳二姓先為具控者以則水有寸大凡竹簿截水則每一竹簿阻水三寸土坊截水則每一土坊阻水九寸澇湖最磽去水九寸則此鄉絶水沾溉不及故切膚之呼較衆獨先然而衆不繼至者非觀望也以為當事賢明既能敕法則雖欲譊譊而可不必也乃不意屢發公議而𨽻不散帖里不知㑹隂陽生不到門鄉官不集議繆以已成不毀朦朧姑且之辭誖謾以覆無論此堤之成為禍不淺而即此行事詭祕神奸百出萬一稍遂其意則前此跨湖之築祗屬孫姓猶且駕出多人東支西餙況儼奉批行則自此以後公然官築矣將見種荷蓄魚之外或圏或佃為房為畝誰得禁之至於勢成則雖兩尚書之挽回御史父子之身殉寧有效耶國課安出民命安救以此思之實為寒心況孫呉二姓外實有不肖黨惡為風水貨賂起見者近聞石巖定山結黨窺伺隂具畚鍤以㡬乘隟其存毀之際闗係匪淺倘能徹底澄清歴查舊志䂓仿製度一一開復剗其埂塞其穴毀其所侵之窯與舍凡夫種菱者植芡者堆草者⿰魚者槩行禁絶赦其已往之罪而開以自新之途則去惡務本極為長便即不然而毀其新築加之以應得之罪則小創大懲亦足補救如故為輕縱茅靡波委養癰釀禍邑雖乏賢哲焉可謂魏何之後必無其人因於補議之餘並為此詞至於應得罪名則前朝天順間早有邊遠充軍之例且限日勒令修復如踰限不復罪且加等詳見湘湖水利志某揭如右
  申請覃封俞太孺人旌表事狀揭子
  某年月日紹興府屬鄉官某等敬以山隂縣
  覃恩敕封駱母俞太孺人事狀申請題旌具揭臺下竊惟坤儀效順經授黃裳隂教匡貞史迴霜簡故閨闈足法西京詳子政之書工徳可師東海習茂先之訓況緯婺不恤而髦特是求在明廷金帛之賜自昔有之即髙門表敕之條於今為烈伏見山隂縣
  覃恩敕封駱母俞太孺人者生員駱元裕之配原任三原縣知縣駱復旦之母生於華胄克秉淵心長自名門夙嫺禮範少稱博士嘗賡柳絮之吟譽起尚書不藉葛覃之解是以伏生口授罔媿朱脣左妹髫年遂彰彤管然而鳳凰既協孔雀是占十八於歸以舅姑宦遊依之自出髙堂逺宦無容珮帨承歡入廟新嘉那見羮湯伺色倚渭陽之乘馬偃南園以讀書隴頭臼冀敬至攜鉏廡下梁鴻親為舉案洎乎鮑宣起挽車之思樂羊成斷機之學孺人曰大人在京寧忘侍養乎辭雍歸省勸過陽城捨養入京戒來歐子於是脫簪就道決意從親歛袵趨庭始稱有婦雖間闗萬里朱顔黦馬足之塵窈窕三河綠絮藉烏啼之月顧其志存定省望斷長安心念尊章強投京洛即其婦道之昭豈非君子所罕以單傳寡嗣預為內妾正側竝孕各舉一子爾廼徴蘭燕市燕姞初來饋鯉桑乾桑弧纔設東方憐三日之生塗山啓四辰之泣先生遘疾剔臂罔效痛柏舟之鼓棹褰繐帷以垂絲縱復刲股和雷子之糜解體效貞妃之木猶且晨星自墮於幕中白日不揮於戈下況翁遭璫難外補沛中夫倚殯宮獨留京邸力請於翁扶櫬還葬營逺櫝之歸鄉使靈芻之赴壠鬻紃解珥難以言傳苦志窮神豈可名狀廼先隨徐郡繼返長蘆誓撫孤兒毅還鄉井收先人之遺業僦石池之數椽潛閉家園課兒力學紅燈夜半書聲與織韻齊鳴紫燕春回曉夢共朝雲俱盡控著簪於椎髻繼晷為膏紐葛襁於斬裾衣嬰作飾及兒就外傅漸博交友孟氏截流黃之錦陶公剉薦席於床以故過江子弟願識王恬北地賔朋雅知庾信歸月旦於許子之評定聲名於伯騫之語苟非朔婦之遺孤那得西平之有子時先生有弟爭産孺人付於不較矧其推財行孝曲合荊花束緼調爭細全𤓰蔓凡居家之謹心皆為人所難受故義方內著士博五經筆落中書賦成三禮三原君獻賦初授司刑尋改邑令騁金臺之駿馬授仙苑之飛鳬節推新授改例攜琴
  陛見初辭
  特恩賜宴池陽道逺王陽猶叱馭來前原上花繁潘岳喜板輿同載華池之清水可飲太白之孤標是方潯陽嚴閫教不作封魚京兆有慈親自多平讞不意科臣與撫臣互訐間有詿誤終致昭雪即或時隣錯節范母起行路之哀究且事至完珠王孫副倚閭之望是則二十四嵗未亡之艱以迄三十八年育孤之力雖共姜再出遜此畸徽鍾婦在前讓茲茂範矣伏見臺下士徳儀刑人倫坊表俯念此賢名久著早被榮封苦節堪憐宜旌華閥某等人各有母不匱是懐友曰顯親登堂均感倘得采輿情於中閫申茂舉於外臺俾知大節之琬琰無私至徳之碑銘可恃則髙旌所被日月同光榮奬攸垂士民皆慶也為此具揭須至揭者




  西河集巻十



  欽定四庫全書
  西河集巻十一
  翰林院檢討毛奇齡撰
  劄子
  史舘劄子奉總裁先生
  劄具日者搜討崇禎朝死事諸臣因實録闕失長編未成慮其間定多洇滅不傳之人許任意搜討不拘分限題目遂於某月日草得四川成都府郫縣知縣趙嘉煒死事一傳已經錄史生寫付收掌房奉鑒在按久矣初按嘉煒係敝鄉紹興府山隂縣人原以國子謁選於崇禎十六年授四川成都府郫縣主簿爾時獻賊冦成都次年國變實未審其赴官後作何等也順治之末其子麒尋父於郫郫無一民存相傳為獻賊殺盡而隣之灌縣有都江堰夫向應泰者雲嘉煒守堰死於賊其齒髪拋撇不可問矣獨其地在堰傍其子拾由土懐之東歸曾乞某為誌而瘞之先塋之傍當時所據者有董處士所撰行狀成都府知府冀應熊所撰死事記依其文書去但怪嘉煒本簿郫而死又在灌且死事年月多不合及入史舘見四川所解新修通志載趙嘉煒係浙江人由監生於崇禎十七年知郫縣事五月賊陷成都時嘉煒督修都江水堰賊執之不屈乃投江死遂踴躍為作傳翻以其子所詢為不實其雲知郫縣事則必簿郫後以冦亂故為行間所授官必有依據不妄故授簿在十六年而此雲十七年知縣事正當遂草死事傳載其知郫時視堰於灌㑹冦至巡按劉之渤總兵官劉佳引拒戰不勝謀決都江水灌濠而賊襲水堰因於八月三日死堰間此取通志暨行狀死事記而襍採以成文者今相距匝嵗忽有人自成都來道其子麒與作通志者有舊妄以簿為令而其死事所在與月日俱謬因復查新修成都府志原載嘉煒係縣簿守堰而投河以死其狀記所載月日仍叅錯不合且或沈於江或射於堰皆不可定竊念崇禎之末記注未備而四川又丁草殺獻賊殺川民名草殺之後民無孑遺任所揑撰無從批駁儻不細為之稽覈則指白作黑終成誣史因再三研勘凡為令為簿在郫在灌守堰決堰未可懸揣而冦薄成都在十月四日成都之破在十月五日若八月三日則賊在重慶未入成都之際向於誌銘中亦疑及之而近核諸書究竟未合因先為檢舉請駁原傳以存疑闕至若死事諸官不問髙庳簿苟能死何必縣令或當予以傳略改成文具善長之意或但從闕疑暫懸其事以俟再考總藉裁酌月日
  奉史館總裁劄子
  月日在假纂修官某劄奉史舘總裁老先生即中堂張先生閣下某以不材承乏史事曾經分題起草為紀傳大小二百餘篇自啟禎以前凡已經𨷺擬草本無不一一完繳在按獨是先贈公柩舍曽為亡伯兄教諭仁和時障土江滸未返東浙遂於康熙乙丑冬援遷𦵏之例乞假在籍每思事竣還舘而雙足痺發跪居偃蹇恐未能隨待班次遂匄地方官轉文到部延療里閈者迄今又三年矣日蒙
  皇上巡浙躬吿禹穴先遣侍衞馳問某西陵渡口踰日回
  駕復面承慰問道傍犬馬搖尾戀戀即思強起殘廢一策駑鈍而旋立旋仆扶服未決因思史事垂竣中間實有不愜於心思一湔滌而未能者誠恐還舘無期一旦溘死朝露賫志未達抱此終疚敢伏床詮次逺奉閣下竊某初間𨷺分傳題在𢎞正之間爾時分得正徳年大學士梁儲一題私心自喜以為曾讀通紀藏書諸野史每愛其風采駿烈不媕不激善為規諷以引君於道眀代大臣必儲稱首因列其草制齒劍沮居守斥護衞四大事以為柱欐而次求其備不意遍查史窚按之實錄暨一切記載則知此四大事者悉屬亡是且不惟亡是而往往反是如疏居守反曰沮居守復護衞反曰斥䕶衞者爾時踟躕再四即欲不為立傳但當於帝紀一存其名然細考其人則曽於作㑹典時不附逆瑾遷邊軍時不附江彬其在政府亦每有疏諫多所補救此原非黨濠倚宦與陸完等可以比似因仍為立傳略載實事起草付抄已上之總裁而不謂其說之不盡白也一則上此文時未經叅駁無容立辨一則此時以道學一傳齟齬未定遂置諸傳於不問一則總裁去就如傳舍然其文之得失可否竟無從考訊猶憶某在史舘施侍講閏章謂某何以草梁儲傳與舊史乖反某曰所乖反者野史非舊史也曰有說則可曰夫豈無說而謾為之乎曰雖然當有以說之次日朱檢討彞尊詢某於午門班次曰梁儲為秦府請地草敕一事此大事也聞君作傳乃竟削之而不書何居曰某敢削儲事哉顧儲實無此事即此事故有之顧在嘉靖三年武宗大行梁儲去位之後而以為儲事寃乎曰有是哉不當慎耶雖然盍辨諸迄於今相距八九年實不知是傳之取捨何等也特念千秋信史所貴核實故曰不遺善不諱惡又曰勸善懲惡比之賞罰況老先生以左董自視每見考析同異剖決疑似其謹聞見而較豪末不遺餘力萬一狃於前文因循怙改不則好言長厚下筆毋苛刻毋毀成說又不則謂此傳生色恐去此則史文減觀不如留此為傳述之羙凡此依違姑且調停之說其於史皆有害因條列四事而妄為辨釋如左伏惟主鑒
  據野史載儲草制一事在正徳十二年雲秦王惟焯奏請潼關以西鳳翔以東諸河堧牧馬地謂髙皇帝時原以賜臣先王樉者江彬錢寧張銳皆受王賂為求上上意許之兵部科道執奏不得上震怒促草敕廷和冕稱疾儲曰如皆引疾若國事何遂承命上制草曰昔太祖髙皇帝著令無得益藩王地非吝也藩王地廣則士馬衆多士馬衆多則奸人相蠱誘不利於宗社今以王請之勤朕念親親不忍拒姑以畀於王王得地後宜益謹侯度毋多養士馬毋收聚奸人以聽其蠱誘是將不利於宗社不有髙皇帝訓當此之時朕雖慾念親親不能已王其慎之上覽制大驚曰若是其可虞耶亟已之遂抑勿與其載在通紀列卿錄梁儲本傳以及名山蔵李氏蔵書諸書甚詳雖語詞不一而大略相等嘗怪大政記不載其事且編年年月則又各參錯不合及細考實錄則由正徳十二年間前後推查以迄於徧竝無秦王請地之事夫藩府請地予奪必書如晉府請屯田徽王請莊地類眀眀可按況此時當寧藩請復䕶衞之際闗繫匪小豈有已經兵部科道盈庭執奏中堂草制宸斷獨止之一大事而實錄不踴躍全載之者及窮究其事則其事在嘉靖三年實錄中有雲先是秦王惟焯奏始祖分封之國欽蒙太祖髙皇帝敕賜潼闗西鳳翔東㳂河灘地牧馬髙原山坡牧羊今被豪民劉仲玉等占種已而仲玉等亦奏祖額徴糧民地被奸人揑作荒閒投獻秦府俱下戶部議移撫按查勘原賜牧地已有河灘今秦府實欲侵奪民地乃反稱舊賜夫潼闗西鳳翔東渭河兩岸有華隂岐山等一十七州縣如王所奏近河牧馬近山牧羊則一十七州縣之地盡屬秦府矣而可乎上曰已之此實録文也則是野史所載儲事正竊藉此事而影射以成文者其雲秦王惟焯即秦王惟焯也其雲始祖分封之國即先王樉也其雲欽蒙太祖髙皇帝敇賜即在髙皇帝時所原賜也其雲潼闗西鳳翔東即潼闗以西鳳翔以東也其雲㳂河灘地牧馬即諸河堧牧馬地也其雲兵部科道執奏即下戶部議移撫按查勘也其雲已之即上曰亟已之也祗以嘉靖之事而移之正徳以居民所爭中外大臣所勘之事而移之梁儲為不可解耳向使嘉靖一事正徳又一事則嘉靖既載正徳何以不載向使正徳既請嘉靖又復請則撫按勘語且書閣臣敕語何以不書且據書儲事在正徳十二年雖其年非實錄然自十二年至嘉靖三年其間相距不逺不過七八年已耳既有前事則互訐之詞查勘之文縱使史官失記而公府詞頭部司卷額必不盡失豈有彼此援據絶不引及以為成案反逺述髙皇分封之詔近遺大行特止之敕世無是理大抵請地只一事嘉靖之請即正徳之請正徳未勘至嘉靖始勘葢眀季判事遲緩每有延之數年暨數十年者秦王之請在正徳之末撫按之勘在嘉靖之初則記此去彼書法如是觀實錄開語即雲先此則其請非嘉靖年間公然可知大抵彬寧暗持公斷不決遂遷延時日而至是始判而黨儲者欲移為儲事以為請在正徳可以假借而不虞不與之判實錄直書之嘉靖年耳嘗考儲生平他無大過惟復護衞請居守二事頗干公議而當時為儲傳為通紀諸君如霍韜陳建等皆嶺南人同鄉未免左袒而韜與楊廷和則又以議禮齟齬似欲抑廷和以揚儲故造為草制草敕阻居守斥護衞四大事以張之其造草制事正以文復護衞之失而不知國史具在欲葢彌彰者若其阻居守則儼然有請立儲一疏載實錄中此與勸草敕而曰爭草敕復䕶衞而曰斥䕶衞正同而好事之徒尚欲狃成說以怙悛改以為其事生色不忍割去夫煌煌信史而但取文飾曰生色真不解也
  據野史載儲伏劍一事在正徳十三年雲上自稱威武大將軍鎮國公朱夀巡邊下內閣草敕甚亟廷和稱疾獨促儲上坐左順門待之儲固不草召詰之對曰敕者君所以賜臣陛下為君乃自卑而列於臣臣反草敕得以臣而名其君是逆也臣是以不敢上怒手劍立曰不草齒此劍儲免冠解衣帶伏地涕泣請曰臣即死他日陛下猶憫臣若遂草敕他日覺而怒曰臣儲無禮臣名君顯戮臣罪不可赦上擲劍起遂不令草敇是行也儲即家召客出歸對客殊不言齒劍事按實錄十三年七月八日帝將幸宣大令太監蕭敬傳旨趣草特命總督軍務威武大將軍總兵官朱夀敇是日復召內閣大臣及九卿科道官至左順門諭意衆皆泣諫不納則是草敕一事其在左順之召不止內閣凡九卿科道諸官咸在固未嘗獨促儲也且衆皆泣諫則凡九卿科道諸官無一不諫儲亦止在泣諫中又未得獨伏地請齒劍也若其雲鎮國公敕則在後此宣大回時實錄載敕進威武大將軍公爵名鎮國公且賞楊廷和蔣冕毛紀等以為運籌定議協力成功賞銀伍十兩紵絲兩表裏廕一子錦衣衞世襲正千戶廷和等疏諫不納是廷和亦在諫中而曰廷和引疾則不曉總兵之敕與鎮國之敕是各一時耳至於廷和引疾實録無考惟廷和視草錄則雲七月八日召文武百官集左順門校尉十數輩至家宣喚立作數往返且雲即有疾亦當往騐終不應則是廷和引疾其語不謬但錄又雲命內閣即門上草敕厚菴免冠辭礪菴助之至晩乃出則是儲先免冠而冕即繼之泣諫者滿朝之事草敕者閣臣之事故二臣獨免冠其先以儲者則廷和在吿次即儲耳免冠非解衣泣諫非伏鑕二閣臣與衆朝臣俱在非獨促儲此時屢諫不納故次日諸司禮及近侍三四人復至閣趣草敕非不令草敕若其雲帝手劍則荒唐極矣但儲既泣諫既與冕免冠辭草敕次日復爭之於閣則據事直書亦何不可而必揑作此烏有之事此是何故及反覆窮究則儲初亦錚錚持不可至揮戈難挽後亦姑與為依回此雖不足為大戾而愛之者必諱之觀視草錄又雲十四年正月批馮清奏㨗本內亦令作奬厲威武大將軍語廷和不肯散本官張銳力強之不得儲反受其本強廷和且雲每日文書房散本官送來尚收之我送本反不收耶廷和笑雲惟公非散本官故不收仍從儲手中取之還銳去及南征時又令草威武大將軍敕廷和又不肯而儲強之曰只寫敕與鎮巡也罷此閣中鏁屑實錄不載而視草錄則顯然行之於世然且其言有據世不敢以其言為非而於是謾為此事以飾之而不知揑造之不可也揑造則何不可造也揑造非史也
  髙岱鴻猷録亦載儲爭草敕事憲章錄形容尤苦王氏史料俱駮之且謂廷和以回話薦劉春事出閣他日遂有寫敇進者此寧非梁公耶又雲大抵方霍嶺南諸公持論多左袒而不察者遂附和成說真誣史也其辨甚確但諸書所誣伏劍事指十三年帝幸宣大時事而史料所駮廷和以薦春回話出閣則在十五年南征時事不足以伏其說大抵數次草敕皆屬其人祗此十三年七月八日帝幸宣大之敕既免冠辭又爭之於閣似乎斷非儲草然亦不得不屬儲者是日左順之諫既書不納則已不容不草矣次日復至閣趣草爾時廷和既引疾毛紀久在吿惟儲冕二人在左順免冠泣諫至晩才出而次日冕發痰疾亦註門籍惟儲在閣司禮諸監及內侍羣鬨至閣中逼草而儲獨爭之不得夫曰不得則已草之矣曰獨爭之不得則惟儲草之他無與矣故九日草敕而十三日帝即行則以草敕之人而反曰爭草敕夫誰欺之況後此草敕者皆其人耶
  據野史所載阻立儲一事雲禮部尚書李遜等廷議建儲居守朱寧隂受濠賂謀入寧世子司香太廟江彬亦欲立所厚逺藩各有所主儲厲聲沮之曰奸人之謀足聽耶上春秋鼎盛何患無子召外藩子萬一有他吾輩斧鑕矣遂寢按此事實錄不載而憲章錄名山蔵諸書載之甚詳史料極辨其無有至詆為三家子弟文飾之說其言甚確第史料雲朱寧張銳或誆寧邸賂而江彬則絶無之乃黃佐所為儲傳反獨稱江彬而不及寧銳是同一小人或有或無不必深辨第儲有必不可欺謾以罔世者查實錄十一年三月儲疏以儲嗣未定請擇宗藩近屬之賢者置之左右以豫為根本之計略雲陛下樹子未定宮坊尚虛宜早擇宗藩以充甲觀夫儲嗣者天下之根本而親賢者朝廷之屏翰也親賢可入侍則宗社有憑而覬覦以息縱曰聖躬錫祚主鬯自在然盤維屬籍在所不廢則夫裕萬年之傳而慰四海之望宜莫先此不報則是勸立儲者儲也親為疏草創之於先而反曰召外藩子萬一有他則自訿自駁豈有此理惟勸立儲反為沮立儲之說以蔽之以為可以掩衆人之口翳天下之目而不知手疏之昭昭在實録中也然則為此者亦苦矣
  據野史所載復䕶衞一事雲世宗入嗣言官連疏劾儲黨逆濠復濠所請䕶衞屯田請召置獄正罪儲曰予惟致仕而已終不辨人曰是將罪公終不辨攻詆者縷縷儲亦不校遂致仕歸久之乃知與護衞者非儲實廷和當制所為乃正徳九年二月十九日也按實錄正徳九年四月初四日復寧府原革護衞及屯田初寧府護衞天順間以寧靖王不法改為南昌左衞𨽻江西都司宸濠曾賄瑾矯詔復之瑾誅科道力言改正至是濠復上請費宏執不可而尚書陸完受濠賂遂准與之初五日給事髙⿱御史汪賜等奏護衞不可復天下諸藩革護衞非止寧府將來比例何以處之況寧府不法已見副使胡世寧疏縱本有護衞亦宜革去況可復乎下議不覆至初七日南給事徐文溥又以不覆為言旨雲復護衞屯田已有成命文溥妄言凟奏本當究治姑貰之十三日陸完覆奏反謂科道論奏亦先事深慮乞俯從羣議㫖謂護衞及屯田業已斷給矣毋復奏擾六月初一日濠請鑄護衞並經歴鎮撫司及千百戶所印凡五十有八詔予之此復護衞屯田之始末也歴據實錄則當時爭之者費宏予之者陸完而不言票之者何人但票旨在閣則在閣之臣自廷和儲以至蔣冕毛紀均有之所超然物論者獨費宏耳乃當時言官所論不在廷和並不在冕紀而専専劾儲則豈票之者真儲耶若在廷和則儲何難置喙而曰終不辨人以陸完視儲而儲肯不辨則竟以陸完自居矣且言官已請置法而儲之不辨者反曰吾致仕而已萬一可言官之奏而竟置之法則安從致仕若果屬廷和則黨濠大事也不惟言官不肻舍廷和而劾儲即舉朝亦不肯也不惟舉朝不肯即冕紀與宏亦不肯也此是何事同在閣為之而使一人受劾去豈為人情不辨黨濠較之不言齒劍事相去甚逺而欲以謹厚緘重之說前後文飾則其所以文之者正其所以實之者也且二月十九日此時逆濠尚未請也濠之上請在夏四月四日科道之參奏在五日南給事之劾覆奏在七日陸完之覆奏在十三日濠之請鑄印在六月一日而謂二月十九日廷和票㫖則焉有濠未上請而閣先票㫖之理故廷和自記有雲寧府復護衞屯田予與費鵝湖極力諫止時權倖有賂主其事者竟得請去後謀為不軌予與敬所礪菴請遣官賫敕往諭獻還護衞亦無及矣忌予者謂寧府本不反因削護衞故反何耶其雲與費宏極力諫止吾不敢信若其與毛紀蔣冕敕還護衞則實錄有之正徳十四年五月廷和用蕭淮奏遂議削寧王護衞並屯田令獻還舊敕使至淮而濠已反則是廷和方削護衞而必以票復護衞之㫖歸之廷和原屬疑案況其所與削護衞者但云蔣冕毛紀而竝不及儲豈廷和當時亦有致疑於儲者在耶若史料辨雙溪雜記謂大璫獨請廷和入票㫖以為讎口固屬快論但此不必為廷和辨祗就當日情事究之請者逆濠主者大璫爭者費宏予者陸完票之者廷和儲冕紀等而言者之劾之者惟儲則瞭然耳
  右四事據聞攄見未敢曲諱考辨未的尚藉駮正第其人則實有可傳者去此四事儘堪摭記則又何必回護此四事矣如正徳改元儲以翰林學士進少詹事遷吏部侍郎因充纂修㑹典副總裁官已轉左陞本部尚書而以不附瑾摘㑹典紕繆降右侍郎及瑾誅而後枚卜此大節也其在政府則帝每微行儲必疏諫時大起營建內官監請興太素殿及天鵝房船塢諸工儲力請停止上惑於邊將江彬欲調邊軍入京而以京軍補邊儲固執不可至太監劉允使烏思蔵賫送番供議倣永樂宣徳年差鄧成侯顯舊例統錦衣衞官一百三十三員應付廩給口糧馬匹車輛船隻及過番物件動支長蘆兩淮鹽課七萬餘引儲疏諫反覆繼以危詞雖言不見納然意亦𢢽矣至宣大之幸七疏聨入南征隨侍繼以入奏其在十四年冬帝駐留都預遣魏彬傳諭將以眀年正月即南京行郊祀禮蓋欲借卜郊以緩振旅也儲疏諫忳切帝凡三諭儲三疏上遂寢其事今錄其首疏略載於此疏曰南北郊儀不同即以配位論南則仁祖為配而太祖次之北則太祖為配而太宗次之夫仁祖配位係太祖躬自奉安太祖配位係太宗躬自奉安今欲移北而南之則將以二祖一宗並配位乎抑亦遷仁祖於北而奉太宗於南乎臣聞國君遷都然後移祀此皆不得已之甚者今忽議移祀意涉不祥況郊禮甚嚴即帝牛之養必三月滌今其期未有及也且大祀齋戒首戒刑喪況兵尤刑之大者今興兵討逆尚未班師而欲乘兵凶以行大禮臣未見其可也若欲妄議増損則祖宗成法列在三重是必裒集衆論諭吿多方夫然後著信從而昭法則而欲以倉皇搜討則又誰敢云云則欲搜其實事以為傳未嘗闕也某自幼失學拘牽文義今又病廢漸多褊見即有猥璅思一宛轉通達而未經面命無由決釋祗胷抱宿習竊以為文章重事必不宜順情隨俗聽其姑且因不識進退冒昧具劄以匄裁擇須至劄者















  西河集巻十一
<集部,別集類,清代,西河集>



  欽定四庫全書
  西河集巻十二
  翰林院檢討毛奇齡撰
  劄子
  又奉史館總裁劄子
  月日在假纂修官某劄奉史館總裁老先生即中堂張先生閣下某幼攻八比自十五為諸生後稍習經史即遭逢鼎革之際其於前代掌故並未窺見然在崇禎十七年避兵南山竊聞先仲氏錫齡與客論嘉靖年興獻禮議嘆曰國朝養士數百年尊之専之非習八比即目為他途抑勿令進乃究無一讀書者即眀眀典禮見在六經雖朝堂數語可以立決而乃瞪目張口東㘓西囓驀若狂發甚至鬨三市撼九廟號呼震天地使祖宗社稷皆為不安以致帝主憤激漸相決裂議禮之儒一變而為權奸謟諛専制國柄以㡬至於壊試問當時執政者所讀何書而遽令至此某嘗聞其言而記之及康熙丙午老先生典試浙江曾疏眀代禮議諸大事以策秀才時某避讐江淮間未之聞也暨承乏史館𨷺題再四又不及嘉靖年事雖曾以此諮之同館官皆齟齬不接一鬨而罷今請假有年並不知館議是否判在何等第思此禮頗大前既貿貿百餘年今當裁定儻不於此時有所論說則在老先生自有主見確不可易而史官多人萬一有左右袒者重起爭執將自宋眀以來貽誤至今者而今復以此貽誤後世苟有識者起而正之前則已矣其以我輩為何如人因復於扶病之頃伏牀疏次以諮取舎惟老先生材擇馬據實錄武宗無子遺詔召興獻王子入繼大綂是年即命議入繼典禮主之者大學士楊廷和也廷和據宋英宗故事謂英宗以濮王之子入繼仁宗司馬光程頤輩議英宗稱仁宗為皇父稱濮王為皇叔父此已事也今祭吿上箋亦當稱孝宗為皇父興獻王為皇叔父而進士張璁非之謂繼綂與繼嗣不同英宗為仁宗預立之子養之宮中今皇上從安陸來繼武宗為君未嘗繼孝宗為子也當是時有先從祖雲南布政使毛紹元者將疏爭之其稿有雲先皇帝彌留遺詔徴皇上為後而為之後者甫陟大位先皇帝之詔尚未寒也先皇帝之廟祀尚未奉主鬯而諦所親也且尚未改元先皇帝之教令猶得行於京國及四海也乃以隔世之孝宗而忽議立後以即世之先宗而反奪其為後者而後前代則將置武廟一世何地及見璁疏曰得之矣遂廢置不上則是璁所言在當時亦有知其為近理者而惜其人仍不學雖主客交辨此伸彼絀而此無所據反不如彼之得據司馬程氏臆說之猶可藉口夫是以漫天是否雖易世而仍未決也夫禮無易倫之稱也惟為人君者則雖無易倫之稱而翻有易分之稱其無易倫之稱者何也商以前不可考矣周制序昭穆使工史書之謂之世次則自始祖以下髙曽祖禰伯叔兄弟幼子童孫皆一定不易一準生倫之所序而稱名之其在傳所稱文之昭武之穆太王之昭王季之穆者雖自后稷公劉至春秋之世猶可按次而稱之故武王誥康叔為司寇以武王為兄康叔為弟則曰朕其弟文王為父康叔為子則曰惟乃丕顯考文王是也此世次也國語所云工史書世者書此世也其為易分之稱者何也夫君之於臣也以分也不以倫也以倫則兄長於弟世父從父皆長於從子而一為君臣則並其倫次而盡略之故雖伯叔兄弟稱名不改而一當有事則概易而稱之為臣惟繼位亦然當髙曾祖禰按世相禪則皇祖皇考準倫而稱名並可不易而苟不幸而位次稍移如平王之於桓王以祖傳孫也匡王之於定王則以兄嬗弟也又不幸而位次踰越如孝之繼懿以從父而繼從子夷之繼孝以從孫而繼從祖則當孝王祭廟時其禰廟姪也祖廟兄也將吿禰而稱王姪乎曰不可此先王也先王君也君不可稱姪也抑將吿祖廟而稱王兄乎曰不可此列祖也列祖者新宗之父也新宗之父祖父也祖父又何可稱兄也況儼吿禰廟當盡禰禮顯祭祖廟宜備祖物推之而孫之繼祖弟之繼兄皆然於是宗祝有司其書昭穆者限之以廟次之稱夫髙曽祖禰其廟一定乃以一定之廟納之以不定之人而概以一定之名稱之假使以卑幼而繼尊長耶則尊亦從卑平之為禰是也平王太子洩父死而桓王以孫繼之是禰祖也然而不得已也以無子故也若衞輙有父而繼靈公則謂之不父其父而禰其祖以尚有父也尚有父則祖可勿禰也假使以尊長而繼卑幼耶則卑亦從尊魯閔公之為祖是也魯閔以弟先立而僖兄繼之則閔弟為祖僖兄為禰若必先兄而後弟則在左傳謂之逆而在公羊別傳直謂之叛以先禰而後祖也此易分之稱名也國語所云宗祝書昭穆者則書此廟次之昭穆也今為禮議者如以倫稱則興獻父也武宗兄也孝宗者皇伯父也不可易也如以分稱則興獻父也仍不易也興獻而叔父則臣矣子不可臣父此璁所已言者也至於孝宗則雖稱伯父而有祖之分璁以為宜稱皇伯考則又臣孝宗矣璁第知子不可臣父而不識後王之不可以臣先王此說之所以不得伸也若以為父則世宗有雲父母可移易乎此於古禮實無據也且何必然也夫世宗入繼者武宗也毋論英宗稱仁宗為父實壊典禮非先王之制與夫子春秋及古經周官並相乖反而即其繼武宗而父孝宗大不可解得無孝哀之入曽父孝元英宗之繼曾父真宗乎雖明代廟制同堂異室與三古稍異而要之東西相向其西第四室禰廟為武宗東第四室祖廟即孝宗也孝宗在祖廟而奉祠祭吿以父稱之是降祖為禰也是大逆也若夫武宗則於倫為兄而於分為父夫以兄繼弟而目為父子不無太過然春秋實有之春秋以僖兄而繼閔弟如以倫言即非夏父弗忌誰不曰兄宜先而弟宜後而宗有司之據禮而爭者有曰子雖齊聖不先父食久矣直以弟為父以兄為子此豈真宗祝喪心不識典禮而故漫為此逆倫叛紀之詖詞也哉誠以閔弟君也僖兄曽北面而事之矣是臣子也臣即子也杜預曰臣繼君猶子繼父也閔弟禰也僖兄曾奉鬯而事禰矣是考閔也考即父也何休曰閔於文猶祖以閔於僖猶考也故自父子之言出而咈之者即謂之逆夫子之譏臧孫辰是也臧孫之不知縱逆祀也從之者即謂之順夫子之書從祀先公是也定之八年易閔僖之祀而反其位稱為從祀從祀者順祀也是以公羊有云為人後者為之子夫為人後者豈一如近代無學所云易父而繼之者哉亦正以重位相繼禮稱為後故曰為之子以不必其子而為之子也今武宗在位一十六年而世宗以正徳二年生於興國則已一十五年也以一十五年之臣弟而入繼一十五年之君兄其為臣為子亦復何言夫國君傳重傳此大事向亦惟大事乏人故徴及王國之子使之主鬯今一旦新君即位方將有事於新宗之廟而問其所秉鬯者非為後之子而諸王之弟則支庶也支庶可奉祀乎夫稱武宗為皇兄則臣先王也臣先王逆也稱世宗為皇弟則支庶君也支庶君亦逆也故先仲氏曰世有不易之稱父子是也舜繼堯後虞書稱父頑母嚚禹繼舜後史記稱禹傷先人父鯀功之不成其不易之稱與君臣同古稱三綱以夫婦亦然也有必易之稱皇伯考皇兄是也太甲繼外丙仲壬而其祠丙壬皆不稱叔父而稱先王漢宣繼昭帝光武繼平帝而其祀昭平並不稱皇叔祖皇姪孫而但稱孝昭皇帝孝平皇帝則以伯叔兄弟皆生倫之稱而非其稱也明代信王稱熹宗皇兄雖是私稱然亦眀儒不識禮故有此而至若廟號則可易而仍不必易世果以為桓王禰祖改祖稱父僖公禰弟改兄稱子哉夫土無二王人無二父大君教孝又何可以二本之說昭示天下而生父如此廟禰又如彼自古迄今仍並行而不悖者此無他父子有眀稱而廟之稱禰則但以禮隂行之而未嘗顯然稱名於其間也是以承事宗廟古稱先王今但稱某宗某皇帝而不稱某考其所承事者古稱孝孫曾孫今但稱孝子皇帝某而不稱臣此係眀洪武年所著令葢子不必對父稱而其義自備猶之孫不必對祖稱曾孫不必對曾祖稱而其禮自該故世宗入繼則武宗無子而有子亦不必繼為子且稱為子而為人後者自為之子則本諸六經考諸三禮質諸夫子之春秋並証之兩漢之近古者而直斷之曰世宗於興獻父子也於孝宗則列祖與後王也於武宗先君嗣君也豈非確然無疑者與且夫古經無所謂繼嗣也廷和不識古無繼嗣之例而誤舉後世之繼嗣者以為之據璁亦止知繼嗣與繼綂不同而並不知古人之並無繼嗣因主客反覆而仍不能解殊不知古先王立後之說非繼絶也先王所最重者惟喪與祭以為喪與祭之不可以無所主也故凡無主者則為立後以主之初分嫡庶以嫡子主祭所謂成父後是也無嫡則以支庶入主之所謂庶子為父後是也有子者亦云為後則為後非繼絶矣故支庶不祭非不祭也不主祭也及又無支庶則然後擇所應後者而使之主宗廟之祀所謂為之後又曰為人後者是也惟喪亦然喪大記雲喪有無後無無主謂喪原有無後者然雖無後亦必使立後以主其事此則立後之本意也然而有不同者惟天子諸侯及世卿大夫則為之後而初為大夫與士與庶則皆不與焉苟無後則聽之雖貴貴乎然其說則仍以親親之誼行乎其間豈果謂天子諸侯勢位尊顯故絶則繼之士庶微賤一任其卒斬而不之顧哉以為天子七廟諸侯五廟卿大夫三廟百世不遷故百世不可絶而士庶一祭而已一祭則雖有後者亦且一主不再主而況儼然無後者乎故自天子諸侯世大夫外惟天子之弟諸侯之弟另為立宗者則其祀亦百世不遷亦百世必不可絶萬一無子亦必立後以繼之儀禮所云大宗不可絶是也若大宗諸弟分立小宗則五世一遷絶即不續何休所云小宗可絶是也是凡為後者無非為主祀之故故適子不為後以適子自有祀也庶子不祭無後者無後則祭於宗子之家以宗子主祀庶子不主祀也故春秋大夫其云為後者則皆以主祀之說行之而不以爵位為辭論語曰臧武仲以防求為後於魯左傳鄭厲公雲不可使共叔無後於鄭公羊傳季友酖叔牙曰飲此則有後於魯國不飲此則無後於魯國是易嘗無子而求為後哉踞邑授采皆為親親則勢位之見冺根本之計深而干預爭執之意氣可以不作故夫子矍相之射有雲與為人後者斥勿使進與者預也正指夫為人後者必不使干進之徒可從此與之而得為利也至於主喪則君卿大夫仍得為後而初為大夫與士庶則暫置而即去之雜記雲士之子為大夫則其父士也不可為大夫主喪使大夫之子主之而大夫無子則為置後所謂置後者謂請他大夫之子暫為喪主而喪畢即輟非如君卿世大夫之得以長有後也然則為後之為法其嚴如此是以三代之制君卿為後士庶不為後而即其為後亦必待既死而後繼之中庸曰繼絶世並無未絶預繼如今所云者彼禮稱繼父皆出母之父非嗣父也自漢後禮亡孝成創預立之說迎定陶恭王之子養之宮中雖未嘗如宋人議禮改稱父子而事屬創見此不過趙後淫虐伏殺帝嗣於宮中懼其禍發而帝舅王氏復思隂結後帝為久長計因創為此說實則全非古法故議郎耿育引泰伯讓文為言已儗非其倫而髙昌侯董宏謂秦莊襄王母本夏氏而華陽夫人子之引以為據則夏氏華陽同為秦孝文夫人此如戴媯生衞桓而莊姜以為已子又如眀莊烈皇帝生於劉太后而為李選侍所養非其比也故人主立儲不在遲早必欲引漢哀預立故事以為金科則早爭國本亦復何過而爭之不已即漸流朋黨而趨於敗亡葢天下無可恃之法而有可恃之人宋亦惟仁宗英宗兩俱令主故其說可行而假使武宗前此早令立儲則彬寧主之逆濠奸之禍敗立至是以司香太廟為正徳年一大危事而及其大漸迎立則雖彬寧尚在側而無可為患猶之熹廟無嗣未嘗預定而信王受顧即忠賢至橫亦且俯首聽之而無如之何則是預立不必得而不預不必失有如是也今武宗顧命幸不如英宗預立來舉朝之爭然亦當一考古典倣正而不體之例取武宗從子輩可以為武宗後者憲宗十皇子豈乏王孫而乃議迎興國棄置武宗於何有然且曰兄終弟及夫兄終弟及謂夫孝宗之子武宗之弟繼兄而立禮所謂體而不正前所云庶子為父後者是也葢適子為正體庶子則體而不正以為皆先君一體而非其正也漢孝文之繼孝恵眀莊烈之繼熹宗皆是也若諸宗入繼則正而不體謂先君既絶然後取前王諸孫之適子繼之為後是適固為正而非先君之所生即非其體漢孝宣之繼孝昭平帝之繼哀帝皆是也今以正而不體之王孫而以當體而不正之庶子可謂禮乎乃既已誤立又復誤據夫今所議立雖非兄終弟及之條然亦可以當諸宗入繼之例如前所云為人後者為之子世宗自有父興獻是也然武宗非無子新君是也乃不幸而當時議禮者並鮮學問而其所引以為據則又並無一通經之人今之所執為爭柄者不曰漢師丹則曰宋司馬夫漢宋未嘗誤立也特預立耳即漢師丹亦未嘗建預立之䇿也特出議以抑定陶耳然而丹舉茂才實係陋學當哀帝欲為父定陶王立廟京師本屬正禮而丹援經以止之其所援以止之者謂儀禮特重大宗為特重天子之祀義不得復奉定陶共王之祭此實誤讀古經大乖典禮而郎中令冷褒黃門郎叚猶等亦皆無學而聽之以致濮王禮議王珪呂誨輩皆曰陛下厚所生而薄所繼隆小宗而絶大宗即歐陽修曾鞏為宋名儒且顯與司馬光王珪為難而其所為議亦曰天子承大宗之重又曰諸侯以別子為大宗天子以禘所自出為大宗致廷和父子亦曰皇上入繼大宗即不得復顧小宗其附之者亦皆曰以臣並君亂天下之分以小宗並大宗壊天下之綂一誤再誤千載夣夣夫天子諸侯何嘗有宗正惟天子諸侯祗一祖一宗而宗與族絶故另立大小二宗以與天子諸侯相分別某向所謂皇兄皇伯考皆不得稱之於武宗與孝宗者正宗法也夫大宗者天子諸侯之弟也先王以為天子至尊不得與同姓兄弟相為族屬故凡立一君則必析其君之弟使之自為長幼而不得親君故大傳曰同姓從宗合族屬謂諸王同姓必私從大小二宗合其族屬而君無與焉故又曰族人不敢以其戚戚君戚者親也謂不得親君也葢天子之弟必為諸侯諸侯不敢祖天子諸侯之弟必為大夫大夫不敢祖諸侯惟不敢祖則於是自立為祖而繼之為宗故禮曰別子為祖繼別為宗別子者人君之弟之名也別者分也所以分於人君也穀梁傳曰燕者周之分子也宗者大宗也大宗百世不遷者也惟百世不遷故不可絶前所謂為人後者後大宗此其証也至於宗子之子與宗子之弟又為分析則又立長以綂之名為小宗小宗五世而一遷五世可絶前所謂小宗可絶者此又其証也然則大宗小宗與天子諸侯何與即曰諸侯亦有為天子宗者如周公為武王母弟立為大宗孟子左傳皆稱魯國為宗國是也若然則興獻為孝宗弟正屬大宗謂世宗無宗不當降而祀大宗則可謂世宗大宗不當降而祀小宗則不可況王者得祭所出而大宗與庶子繼王亦皆祭所出故大傳與小記皆三者連類言之今欲據宗法而反使入繼之王竟不得祭所自出此何宗法也且丹既無學兼亦無術班固有雲哀帝尊定陶其意有在當帝少在王國見成帝委政外家王氏僭盛內常邑邑自即位之後多欲有所匡正故尊恭王揚丁傅以奪王太后之權班氏史官其言必重有所本而丹乃為莽所親因受莽意指遂與莽重抑定陶力裁丁傅名為摧外戚而究之政歸王氏適以成外戚之禍學術安在且天下未有子為天子而父不稱為皇者也議興獻不稱皇立廟漢髙不皇父則太公得擁彗而邀之故孝宣稱史皇孫為悼皇考光武稱南頓君為皇考世未有過也興獻為天子之父則自當稱為皇考中庸曰父為士子為大夫塟以士祭以大夫是子為天子則必崇父以天子之祭崇天子之祭而不得稱所祭者為皇父吾未之聞乃師丹無學誤引小記謂父為士子為天子祭以天子其屍服以士服子無爵父之義而曾鞏作濮議又復遵之夫所云屍服者謂祭時扮屍各有所服而未嘗及夫皇屍所服者之所稱名也不窋失官當服士服而不害稱為先公王季未王當服弁服而不害稱為先王葢祭以天子所以追王而謂子不可爵父是讀禮而全未通也但名必可言言必可行既稱為皇則必饗皇祭既饗皇祭則必立皇廟葢禮有公祭又有私祭宗廟之祭公祭也然而庶子為父後則私祭其母禮云為人後者於父母期公子為後為其母於子祭於孫否謂繼嫡而為人後則私祭庶母止於其身身死則孫不繼祭恩有盡也據此是禮原有可私祭者故喪服小記雲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而立四廟庶子王亦如之夫庶子入王並無有沮其祭所出者亦並無有謂嫡王當祭所出而立四親以配之庶王不當祭所出而不必立四親以配之者則其所云如之者豈曰亦祭所出亦祭四廟哉禮未改革不必比擬廟未中毀何必更建故陳祥道解之曰禮為人後者雖受重於其所後而終不廢其父母之期即公子為後雖受重於君母而不廢其母祭則庶子為王雖有正綂之七廟其能廢所生祖考之祭哉於是自立父廟比之始受命之王祭所自出所以著其不忘本也是以禘出之禮周有姜嫄廟在七廟之外魯有文王廟在五廟之外而春秋稱文王為出王稱文王廟為出王之廟而庶子祀所自出亦得以出王名之另立一廟然則支庶為後其得於公祭之餘祀所出而為之立廟審矣後光武別立四親廟張純據此禮宋陸佃亦引之為此禮之証光武事見後今世宗以支庶入繼大綂不得不崇所生既崇所生則不得不祭既祭不得不立廟則立廟京師而私祭之至穆宗以後則遣官祭之必不得已或毀之或如漢處悼皇考廟聽其廢壊而不修之此皆按之古酌之今質之典禮準之人情而無不合者乃廷和又雲舜不崇瞽瞍光武上繼元帝並不追崇鉅鹿與南頓以為確據此本司馬光所言而又大誤者三代以前無追王之典其易稱與否不可得聞若其獨稱瞽瞍者必以為國語祭法稱郊鯀郊稷並已追崇而舜獨缺然國語稱郊堯而宗舜祭法稱祖顓頊而宗堯俱不及瞽瞍故以為言而不知仍未是者舜非不欲崇也古追崇郊禘皆為世有天下者言舜繼堯而有天下而即以已之所受者轉授之禹則在舜一身已不能崇安能舉瞽瞍而追崇之故夏後宗禹商人宗湯周人宗武王皆身自為宗而後可因而崇父舜誰宗乎是以國語雲郊堯而宗舜祭法易之曰宗堯此正以無可追崇之故而賈侍中強釋之謂舜當生時固宜宗堯舜崩之後則子孫自當宗舜夫舜之子孫雖應宗舜然不能郊堯而宗之眀矣況商人禘舜尤屬無理舜與商何涉而商之孫子忽禘媯氏是舜不追崇祭法瞭然未可逞臆見以亂經義也若謂光武上繼元帝而不追崇鉅鹿與南頓則大可駴者光武未嘗繼元帝也光武為長沙定王之後以世次言則與成帝為兄弟而哀其從子平則其從孫也不解廟次者妄謂從祖不當繼從孫而䜟緯適出又復有赤九㑹昌之文因謂漢自髙至元適八世而光武當九世之次應繼元帝其說見之漢官儀而究竟不行夫以光武當日本中興而兼開代固不當上繼元帝然亦非後平帝者雖仍祖髙帝而鉅鹿南頓以上直列四親於宗廟一如眀代之饗徳祖懿祖熙祖仁祖於廟室而禘所自出誰曰不然而乃採張純朱浮之議與大司徒涉多方更定嗣綂前代不私所生反以元成哀平立四親廟而別立所出四親廟於舂陵以節侯為髙祖考廟鬱林太守為曾祖考廟鉅鹿尉為祖考廟南頓令為考廟而皆加以皇字其立元成哀平為四親者以叔祖而禰從孫以叔父而祖姪以弟而曾兄以姪而髙叔父一如前之所云禰武宗而祖孝宗也其別立南頓以上四親廟者以庶子入王而祭所自出得私立四廟而私祭之一如前所云立興獻廟於京師名皇考廟生則親祭之死則遣官祭之也向使歐九善讀書璁苟識禮便當引此為稱父稱母稱皇考與別立四廟之証乃歐陽不言而司馬言之璁不言而廷和言之東家之刃西家執以殺東家而東西兩家皆不知為誰氏之刃夫司馬進稽古錄一書名為通鑑而不識漢史廷和之子慎自號博通錄雜物甚夥而祗一後漢書而並不一閱誣經誣史誣先王誣當今帝主誣後世至於如此在世宗初間祗求不易父稱勉錄皇號並立廟安陸以稍伸追孝之情而乃過為裁抑漫天激裂不思所以處帝主孝饗之地以致帝主大憤反薄所繼重摧兩宮至於無禮而張璁一人稍知義分又不幸其時已死致桂蕚霍韜豐坊嚴嵩之徒一起而盡反之稱睿宗入太廟配天地隄之過亟而至於大決遂一往潰敗而不可復救誰為為之然則國有大事其入官議制必不可以不學問有如是矣因稍閱諸疏取其引據之大無理者歴辨如右以丐同館官共相証焉















  西河集巻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西河集巻十三
  翰林院檢討毛奇齡撰
  館擬判
  棄履判
  甲吿婦夜半棄覆訴雲觀燈雜蹋故
  春元列燭士女皆行夜半傳柑細君何在天津橋逈星流火樹枝邊安福門髙人在炬光影裏因傍香輪之雜蹋致令珠履之陰遺在婦非失足長途於甲則畏行多露𤓰田未納何為踏地歌來蓮歩相生竟在凌波襪底本異漳臺之賣難為楚國之搜人非東郭誰憐雪跡已盈街行近西家羞見月光偏炤地豈蔡琰之訴夫而跣足如皇甫之下士以捐屝雖未罹乎官刑亦宜申夫閨訓
  巫樂被戲判
  潁上東北廟甲女樂神懸跌於楯陽幻欲墜乙怖其真引手援抱女責其有戲心不伏
  下蔡古縣潁川舊封人為雞骨之占俗尚牛王之祭叢壇石上三物斯陳野廟欄邊羣巫進舞將樂神以婆娑之態因懸姬於絙索之間騰身赴節恍然濯燕銜花撒帶盤空往似晴蜺吸露蹴紅繩而倐下勾寸能留粘素⿰於髙頭履欹欲墮故為躍之而色顫遂貽觀者以心憐伎臨炫處總教過目皆迷人壓看場竟爾迴身就抱樓前驚墜粉惟恐珠投掌上把長裙空愁仙去睹目招而不解雖援手其何為但有愚情慢從戲論
  爭髙粱粟稱名判
  行唐婦嫁山隂縣農勸夫種髙粱夫執是粟至詬有女來歸家在臙脂河上乃夫肯播耕於宛委山前傍桑陰於秦氏之園分杏粥於西施之里烏犍初下坂夕陽未墜好鋤藜斑鳥乍呼林春雨欲來堪浸榖勸三農於有事賴百種之均敷青秧雖未發而各有其名黃甲俟將開而早區其處乃有鄉邦⿰諺粱粟殊呼夫婦唱隨北南異舉求田非作宰夫請秫而妻請秔取婦豈尋兄一疑黍而再疑稷但思質從已造名任人加僧院稱蘐花為平慮未便乖張詩箋疏菉草為王芻何容詬厲應誡稽唇之過潛銷反目之諐
  孝㢘略傴受毆辱判舊題
  得甲孝亷詣公車歸遇乙故人於里門乙便長揖甲略傴去乙起顧不平牽甲還故處搤甲項內胯騎之使向後出甲告乙毆辱
  甲幸上公車徐歸鄉里張憑作孝亷了無新義平津為博士便逢故人由其胸次全卑故爾睹瞻甚偉車前盤辟不思貧賤驕人道左逢迎妄謂將軍揖客一命傴而再命僂稽首誠難爾佩委則我佩垂折腰何用身愧龎徳公亦使望塵下拜豪豈任城子居然捧手來前自非酈生之説成必致灌夫之怒起若夫乙雖稱鹵性實快輿情吏果強項胡為入我褌中人苟直躬奚難出之胯下籧篨不善俯且倒行而逆施之凥尾亦能髙何前倨而後恭也自侮人侮毆之宜爾悖出悖入辱何足雲
  蔡邕棄妻判舊題
  大昌縣令係進士出身斷部民棄妻比擬蔡邕吏吿不可令責吏吏不伏原稿無係進士出身五字今從舊題補八
  維巫娥之近縣嘆有女之仳離挽車無㡬日空留棗樹在東家唾井有何顔但采蘼蕪於山下碎寶鑑於分奩之後墜銀缾於㫁綆之間野鶴孤飛人方倚戸江魚雙躍妻未還家誠多鮑永之迂踈當辯秋胡之輕薄甲久通仕籍早授文林帖括可研摩已成進士簿書能省覽不廢入官但矜季路片言㡬壞中郎一世拽當場之傀儡鮑老無情彈孤館之琵琶蔡邕不孝致使功曹之坐嘯反糾掾吏以行違太白入東井端為渇耳孟堅無選賦豈其愚乎吏既直前有詞令當謙退自省
  井田判舊題
  得縣申嵗十月八人里胥從婦人相從夜績每月課四十五功聽其歌詠行人善之狥於路按察禁之太師以失職致詞
  原夫閭師之任女事比長之載婦功井制已然地官為烈故遒人狥木不避宵分籥掌吹豳應勤夜作乃涼風乍起促織籬邊縞月初生索綯門外陳人麻總不曾持向三條齊女燈光嘗使畱餘四壁合同巷辟纑之侶較斯鄉課績之工一里有程期恐良辰之邁往諸胥膺率作遂永夕以徘徊紅花染甲擘去成紋白薴盈筐望來如雪每限之以二十九晷當計之以四十五功然而陶家獨處尚有哀歌漆室相逢寜無永歎痛孤婺之作苦未敢援琴悲寒女之善懷因之輟杼藉此窮櫩之宴笑調茲長夜之歡娯鄉中監正原非竊聽狂夫路上行人即是采風使者從歌詠而勸以勿壞庶有善乎謂燕樂而禁使不然失其職矣當念太師之鼓舞勿援按察以紛紜

  西河集巻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西河集卷十四
  翰林院檢討毛竒齡撰
  
  與趙明府書
  月日甡白曩者運㑹之季曾束髪與呉越諸君子角逐藝林爭長篇帖伊時便知禹航有趙我惟先生其制舉文字為鄉邑所誦稱此足下之伯氏也繼即聞足下名見足下制舉文字亦為鄉邑所誦稱詢之知者曰此向者我惟先生之弟也苐艱於一見邑壤隔矣且向者甡未嘗能去里也嗣則甡漸為隟者所搆重罹網罟始輕棄走四方然又不能明明停履屐訪知名士且日與藝林篇什踈矣皇皇者亦何有乎爾頃在湖西稍稍聞足下道甡不置初方疑之既自慚也甡當知足下足下詎當知有甡矣既復道足下好甡者踵至且雲䁥甡之文時時為蒐羅則更疑夫毛嬙之口不掛穢人炤夜之光豈容腐蚌甡固何有乃䝉見稱哉且夫魏王賞田父之玉而許其真中郎愛丘亭之篠而暢其美然而雕工不見非笛師無以誚者何則超世之資有當乎絶倫之監也甡寜有是哉乃蹔歸鄉里則真有道足下愛甡者既而去他所且復有能道足下好甡有徴今而後乃知足下果知甡乎然而益慚已自幼丁亂離役於衣食暨長而不齒於衆近則忌甡者必至於殺甡而後已幸愛甡者引手而救之然自慚薄劣原無伍胥復辜之心而受呉光客禮之遇逺媿越石縶絏之賢遽申平仲知己之請近鄙徐盧佻逹之行復膺胡謝拯援之德何況乃復有足下者臭不卻岑味能茹蓼傷仲宣之流離念邠卿為有學此桓譚所為惜遭時虞翻因之感知己也且甡之寡學有為爾窮逹雖明何緣誦讀四十之年𤓰副而盡十年幼穉十年困詘十年甲兵十年奔走孔子曰年四十而見惡焉斯之謂矣故欲仰觀俯察居平命世出而有為吾斯能信此夙志焉而未逮也若夫捃藝林之殘言矜篇章之一得庶所㡬也然而研精殫思窮髙極逺又無時也然且偶焉著記本無嫌忌攖彼有怒逢諸㸑溺此則宿留有匿癭鉛刀反藏鈍矣且夫足下負非常之識闡幽揚麗就而言之厥有其人湖西施使君理學儒者然故有深情其為文作者之雄也杜陵蔣生發言婉麗歸於正則向褒之善者也乃其人棲棲道路要為可憐甡里中友有斐然備作述之林而久已物化使其人尚在士衡太沖之流不足難也今尚存者蔡仲光字大敬張杉字南士皆篤行君子大敬近著論若干篇成一家之書要其鴻論偉裁致足可傳也足下知之乎友人有刻甡詩者初名夏歌集夏歌者以晉時夏統入洛能歌土風不忘故也夏統甡里人也故以名然其義未著恐多異解或為夏聲或為函夏竟乃刋去近復有為甡選刻詩巻此與前足下所見應復有異昔左思賦三都張華知之屬𤣥晏為之序他人不知也足下知我可無𤣥晏哉敝郡拙選久無覔理昨貴宗棠溪公甡受恩宥人也雲足下故亦需此乃並緘至臨當逺岐因風附白不盡有雲毛甡白
  謝竺蘭上人書
  月日甡白昨者秋首呉江水清有江東王彥字士方者曽維舟長橋妄投蘭若依象敎而隱形感法幢之多庇緬維髙坐諒能省憶今士方辭後不通一劄而西河毛甡馳書報謝將謂鑒形者不必聞聲而聆音者未嘗接貌此兩違之道也倘謂辭者一人而謝者又一人髙坐善聽又不當有別識心也去時過定陶以是地有范蠡湖乃為詩云陶朱遊子姓毛遂野人名聞者怪之此由謝彼容我者不欲終自晦其所行故微及耳然彼容我者逮今終貿然也髙坐聞此莫謂此非非文殊乎向造次之頃又兼病瘧非髙坐䕶我㡬不能活今又踉蹌走楚豫間轉入湖西誠恐過此更逺或不能通謝遂於外生歸浙道過茂倫裁語敘思一問髙坐暨諸聖宣髙足近年道狀然自分負髙坐甚深不可道也僕素於內典渙無所稽即經涉獵亦遴大意實不知此中有要妙可以為身命所柢托也避人以來隨堂行住不無有解然終以為與吾少所學在嫌微之間譬諸叔嫂遺問帑藏拾芥應手而卻嚮入少林若獻異夢彷彿胡僧探予以法予吿不知飲予以水復吿不覺僧乃擠之謂當自省醒而按行循溪繞流宛夜所見然自分無道置不更念逮返敝鄉仍違蹤跡聆緒論於雲門感天衣之妙㫖晨昏提闡偶露隙照然而隨啓隨閉比之秋螢翳戀餘腐明與闇嬗浮沈林薄遞返於黒此非薄要典為不足為亦非果俗情錮滅惽彼不知也誠以少時所習輾轉未忘亦猶孩提誦讀雖既耄而難去於心兒童把弄雖漸長而不輟於御也髙坐亦憐之否乎先慈產甡時似夢僧寄以牒者既而惡之祕絶不語暨乙酉之冬衣緇山中而後喜而微語以所夢謂従此其驗也不寤今已後乃復輾轉相染倘避人不已當或有再造蘭若者特求如向時清風戒秋池藕初彫髙坐彈琴有他鄉王彥者扶病請聽則彼一時耳嚮聆妙偈未聽詠吟近竊睹諸文選有髙坐與聖宣雜詩殊過湯休此最可喜幅促有限路局無窮伏惟損慧略鑒不悉毛甡白
  與陸麗京書
  甡白昨者別臨江意謂足下還豐城也甡又遷住他所故過豐城也不意足下乃入黟山從五衍游相傳有沙門攔當引度之想有此事此際要當有脫絶處甡要亦同此也特昨相見時有蓄念欲仰決一段逮見輙忘如是者數雖對有他歡定無容及然過則念之矣恐從此不復頻見獨念此事又疑不得釋遂臚之耳甡避人時曽過東陽方記室家其人亦髙尚士避甡邑邑城南五十里後溪記室曽僦居溪民沈翁少婦出澣衣溪中時梅雨後初晴婦方體怠不飲食力疾出澣衣衣復攘垢撋遂無力逮日將指午溪草歊蒸吻燥喉涸行過上溪十歩掬上流飲之歸而患喉痛遂乃重舌重舌者舌本上有舌下乃重也行路粥醫者療以湯婦頓嘔隨所嘔舌出長二寸厚一寸薄兩脣外不可錄入舉家驚惶醫亦不解何等也乃視其醫者則去之矣鄰人追而錄醫者不聽去二日內藉藉人來觀既而漸煩其人來觀者婦羞不令與觀必自言能醫乃觀或不審藥者求入觀詐持杏茗屑不為害可傅食者而後以觀乃或以鉥擫其舌微窺之則舌本自能動似與出舌不相屬時記室往觀揀篋中有許冰妄雲是吹藥吹傅當愈其所以如此者實欲得紿觀也其觀畢遽歸者畏責效也次日遇所錄醫者於道醫遽下拜雲謝之乎微君吾不復脫矣遂叩之雲早食時仍欲嘔嘔則出舌已㫁也錄視如雞膍胵然至於舌猶故也記室乃不知所為過翁家翁方瘞㫁舌溪上歸手尚把鉏也見即拜呼婦亦出拜婦方睡起重潄盥出拜拜後乃復索舌觀婦羞不肯記室乃故紿之曰本所以求復觀者為其孽本不即脫有匿形也即不肯聽之而已何足難者矣婦始懼求觀啓其舌如平常也向嘗語記室以為詢足下必得其解時有衣緇者同聽愀然曰豈不詞舌之報乎其人必前身多詞人也甡憶搜神記亦有漢選部郎張君有詞舌過忽患舌腫須臾出舌於口外大無度遇一老翁九十餘攜一少妻來臠食之病差且雲舌下懸好豚實亦不知何等病也其詞報之説或不果然若其病則非杭引毒熨所可逮也豈不危哉吾將求其説也必若以為舌報者足下方隱於緇流當又有説不然則足下聖儒耳兼五音奇胲之術恐從此不傳其剖晳之也甡白
  報周櫟園先生書
  客有語甡者曰生不見鳯凰見南方翠鳥便以為似惑而就之然終以為與意中所擬見者不倫也幸而見真鳯又或以意中所擬太過既見鳯反不若未見鳯之意擬為快甡初聞其言而笑之今見櫟下先生見真鳯矣自此可不見他鳥且自此更可不見鳯何則見止矣昨到汝南署便過息縣縣明府時時來周旋且聞其幕中有人最賢此亦客向所云幸見真鳯者矣特此中乃不寤有夏賛府其人者與其治賢長者日飲酒往來見甡而好之其飲酒往來乃遂逾於其平日城之西有息夫人粧樓遺址遷飲於其側城南五里渡淮有濮公山是光山縣地或雲此濮公仙人之所居也濮公不知為何代仙人登其山藉草飲酒若有所思如是者十日初不知彼何所見乃若此此雖不足為先生道然且為先生道此者以報先生游息事及之雲爾日者先生為陳老蓮作別傳以未備諸隱軼事飲間詢甡甡與老蓮損三十許嵗及見老蓮時已晩矣故雖屬同郡其交老蓮乃反疎於先生後在秣陵舘次書數事付管記都不甚晳思先生表微闡軼汲汲然不遺餘力且必探捃其形實而後已恐其中未晳負先生意願有以正之退揀甡夙選越詩亦有女氏乞畫蓮一絶句其雲庚申三月岳墳前者正老蓮二十三嵗時也老蓮總角為畫便馳驟天下特以好酒尤好為女子作畫故女妓每載酒邀作畫是詩實錄也本詩桃花馬上董飛仙自剪生綃乞畫蓮好事日多還記得庚申三月岳墳前又一詩期以某時過敝里而以年暮故畏死先期來其中雲老遲五十二年人本詩蕭山想絶舊時親兼想湘湖雉尾蓴明嵗有期今嵗往老遲五十二年人老遲者以甲申後更其名悔遲故稱老遲非老蓮之誤也其五十二年者觀其注庚寅嵗也越二年遂死然則老蓮以五十四死壬辰嵗矣至其先人名與字向因不詳故不敢妄答逮至汝南署金長真使君老蓮友也間詢之然亦不知其先人名字且並不知其曽為方伯也適月餘老蓮季子赴京師道汝南特諮之飲間季子名無名作而曰先君子號還沖諱性學為萬厯丁丑進士分藩嶺南時同座者若干人皆相顧歎息既罷有客語甡曰嗟乎老蓮書生耳畫亦藝事然而出於扶桑入於栁榖疇不知之矣其先人身為方伯名不見知於郡邑聲不聞於通家子弟然則人貴有樹耳嚮使無可為稱道者雖富貴猶埃𡏖也又況乎賤貧而汎汎以游溘然而死於無何之鄉藐焉真不足比數於人世父母不必以為子朋友不必以為友前不足與推後不足與挽貿貿然無所挾持而欲其重有聞於斯世此向者宣尼歎執御子車嗟荑稗也所謂樹椅桐不長不如樹擬畜鸞凰不生不如畜鶩也甡時聞此言泫然而悲也若老蓮為待詔則在南都後其先止得為舍人耳以向時所答有牴牾故復及此甡頓首
  復朱朗詣書
  僕選越詩末及閨秀此猶文選取班姬玉臺載徐淑也其稱祁中丞夫人為商夫人者夫人本冢宰公女名景蘭字媚生蔡大敬語僕以為夫人茂壼範為忠節名臣德配其字艶不足隆稱述考古原有稱夫人例遂妄列之曰商夫人實不知其稱之有是否也甲向與僕書辨僕選甚博曽不及此一節既聞以原書示人遂増入雲祁中丞夫人而乃稱商如中丞何矣僕無學於古文都不能記憶然嘗讀漢書髙帝戚夫人文帝慎夫人孝武王夫人李夫人邢夫人尹夫人皆以生為氏者他若三國呉謝夫人潘夫人晉諸葛夫人謝夫人其最著而以詩見傳如今人所識閨秀若隋時侯夫人唐時樊夫人厯代而下不更僕也甲縱不屑道史書且或謂宮掖所稱與外有異然三國志有説書家本人人悉能道而曹公破虜𤣥德雖自尊未稱帝也演義不雲曹公丁夫人卞夫人劉夫人孫破虜呉夫人劉先主孫夫人甘夫人糜夫人耶晉王丞相婦曹夫人謝太傅劉夫人此彰彰者又謝太傅嫂王夫人謝朗之母太傅嘗曰家嫂情詞慨忼恨不令朝士見者不必深通淹貫亦知之也晉史王汝南娶郝普女王司徒娶鍾徽女婦人集曰鍾夫人有文才其詞賦頌誄行於世世説曰東海家則郝夫人之法王右軍婦稱郗夫人桓修欲襲𤣥庾夫人曰不忍見行此事庾夫人桓沖妻也羊耽妻辛氏有辛夫人傳顔氏家訓曰王大司馬母魏夫人性甚嚴葛洪神仙傳曰樊夫人劉綱之妻杜甫丹青引有雲學書初學衞夫人註一名為衞一名為櫟要之晉汝陰太守李矩妻也乃何故稱衞若謝夫人則王凝之妻名道藴亦閨秀諒所深暁然晉書世説並稱謝夫人如雲桓南郡問謝夫人又雲謝夫人命婢肩輿抽刀以出又曰王江州為孫恩所害謝夫人𭒀居又曰王凝之謝夫人既適王氏是也若世説又稱王夫人有林下風氣此對顧家婦稱特變文耳夫陽之紹陽合於所嬗統陽也陰之從陽必著所自析以陰也故陽可統陰以傳而陰必不得冐陽以著至若世所習傳唐張夫人閨秀也有拜新月諸詩然是吉中孚妻也而稱張夫人此吾所以例也唐時婦人之貴無如苖夫人苖張延賞妻然反無稱張夫人者杜祁公婦稱相里夫人相里其姓矣晉王李克用婦稱劉夫人然不為無晉王韓魏公婦稱崔夫人王荊公婦稱呉夫人如雲韓魏公崔夫人亡又雲王荊公知制誥呉夫人為買妾至宋元閨秀所最著者則莫如孫夫人耳孫為秀州文學鄭文奎婦今詩餘所稱亦曽有稱鄭夫人否乎夫詩餘所稱與詩選所稱正同此又可例也若東坡婦王氏則志林後山詩話諸書皆稱王夫人東坡頗知名乃不稱蘓夫人何也或曰古以女別氏如夏之姒商之姺嚳之訾陬漢之史皇孫皆是也此不深論若契母稱有娀則髙辛後娀氏也稷母姜嫄自非周姓王季妃稱太任詩曰摯仲氏任任姓也以中女稱仲任此如魯稱呉孟子晉稱季隗三國呉稱大喬小喬者他若孔叢子稱衞文子內子死復者呼臯媚女復而子思以為婦人宜氏不宜字又雲婦人於夫氏以姓氏稱此由誤認荘姜棠姜等為夫氏而以謚為氏故以雲此孔鮒臆説也考之古文俱不然如詩稱爰及姜女左傳稱夫人姜氏如齊公羊傳稱邾婁顔夫人有國色俱無及夫氏者此亦不深論至如近世所稱何足為據晉韋逞母宋氏封宣文君此亦博通經籍授生徒如所云閨秀者當時稱之曰韋氏宋母使今人為此必以為韋母宋氏之誤矣甲不深論古而好為譏彈必劉雉稱制李曌議禮然後行此也聞尊選亦及閨秀且聞尚未竣足下淹雅定不惑其説然為足下璅璅者欲見時為我道此也何如十一月四日
  答張梧書
  月日信到違離有年東西南北未審所在忽獲良訊從長安來且驚且喜向聞足下已去嶺表年前復時有異聞遙接耳際兩地囘皇四望紆鬱今審無恙矣僕避人以來曽走宣城信宿良寓足下豈知之踰年令嗣君還山陰復遭僕避人在令兄宅白魚潭上夫㡬年竄足隨地易轍而必無他人居止可因此雖途之窮然亦騐僕之所親必無有踰於賢伯仲者也凡此者皆藏之中心不能通謝今奔走稍定終以多所負累難遽還里汝南金使君吾所依也官舍爽塏有似郗公草堂之成乃過裴冕但當俟使君遷去便應南還顧竊自量以有用之年消磨殫矣生世有限㑹合無期是用痌痛乃反覆來訊似汗漫天涯瞻烏未定室家流寓棲雞有待令兄南士尚滯逺道以情而言共罹斯苦夫三春紅藥不能慰將離之思中夜白烏未足阻懷歸之志何則梓桑之陰嚮晦不能㝠燕鳦之嘻涼飈非所改也是以陶令在官尚有微辭仲尼適陳不無三歎往者僕嘗學操雅慕楚妃中道悲歌比蹤王豹今且效荘舄之吟以自好撫鍾儀之操以長思是豈舍大雅而嗜纎音尚哀彈者輟豫暢哉誠以志有所在指不能違思之所臻矢口有漸也然則僕願足下亦唯聽越人之歌操南人之音而已矣來訊委曲因附白答卑言無當更須嗣好某再拜白
  與王綗論勿正心書
  夫考詞析句無當至理抽𠂻飾辨非以成訓僕少失談義長鮮管見背孔不敢依釋亦未向謂正心須有專功倘隨泛應定罕精詣譬如取燧於陽銅而迎機於畫鵠偶然移軼前功皆虛此實操存之大端非復循情之𦕈議也而説者謂閑駑求良必不得良籠鶉止鬬未為無鬭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心若可正便為助長助長之病便淪釋訓夫儒以汎應為功而釋以專求為學僕滋惑焉夫僕所謂正心者豈真把血肉之藏梏神明之動哉流水之直也非手指所能揉而繩刀所能削也然而嘗直者絶其枝而已火之炎上而無所於曲也非能扶持之矯茀之也定其搖之者而已如謂燎火於風而任水於濫必無所囘衺而後為儒者之動應則是已縦馬而嫌其奔既驅鸇而憎其飛也羲之正象也先持其樞匠之正木也先端其矩人之正心也先操其功必雲心本虛靈不應有力則視藏於目安所收視聽㝠於耳無容返聽也然而鄭衞當前而奪之青黃雜出而炫之矣且大學不雲正心乎孟子不先雲必有事乎以為心無所為自然而已若有所為即目為釋則釋有雲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此自然矣釋無所操而今謂儒無所操釋為自然而今謂儒為自然吾不知孔子所謂操存者必應物而後能操乎抑亦有操之於未應物之際者也如必應物而後操則是不應物而不操也如不應物而不操則是心可有不操也且夫書詞之句讀亦異矣必有事焉而勿正趙岐句也心屬勿忘別為一句今乃並正心讀之雖舊有是然不可從耳嘗憶少時讀禮記雲我欲觀夏道是故之杞而不足徴也躍然而起疾吿母曰兒今知讀魯語矣夏禮吾能言但五字耳其雲之杞不足徴葢嘗往杞而無所騐也母叱之曰中庸曰吾説夏禮杞不足徴也則何謂也吾見子離經畔義自此語始矣後聞人有授孟子者有雲太公避紂居東海之濵聞文王作興或怪之其人答雲子不讀楚詞耶楚詞雲呂望之皷刀兮遭周文而得舉漢王叔師註之雲太公避紂居東海之濵聞文王作興盍往歸之至朝歌道窮困遂皷刀而屠或乃𠽁雲審如是則孟子已訟之久矣其人曰何也曰不聞孟子之訟辭乎雖無文王猶興安必文興哉時聞者多人各掩口去然則子之讀孟子何以異是
  復沈九康臣書
  累接來章並諷玅句知文衣在御猶戀烏裘炙轂爭先不遺窮轍所恃子雲待詔筆札是好東方執㦸阻饑無恙是為慰耳昨者子長漫遊長安寓情賦物登樓四望雅似仲宣研精十年乃思𤣥宴推其意㫖非謂藉此標榜當有所過祗以遊子流離逺道同茲顛沛曲借遐訊慰我淪落乃自春徂秋中間遷隔偶愆裁敘竟乖報諗頃始因風有所冩寄陟接米示乃知秣稜之書未經棲目山陽之笛居然在耳探懷袖之攸藏痛音徽之未滅而徐生所著其文尚在滕王餉序至今術見夫以僕遭逢當此⿴瘵雖使故交通顯榮問日接猶且過楊侯之丘多所記憶挹黃公之酒不無浩歎況以知交零落之年加之逺道棲遲之頃自分⿰顇應先朝露而斯人無故隕為秋草則梁生之殯異地堪憐任咸之寡同儕所念又況乎覽長途而悲薛收之亡睹遺文而悼孔璋之逝者哉曩時延陵貽劍失之生前今者西河贈篇遲於身後死而有知古今同痛茲丐足下焚前寄序復誦是書非敢雲巨卿之信能紹前期庶㡬效欒公之哭猶為反命而已
  與秦留仙翰林書
  四月十三日甡再拜白留仙足下無恙隔侍以來書䟽希濶比聞東野仍赴徴請爾時車輦定應就道然猶寄是者恐緩去通德或亦家人道逹不乏郵置是用略展數言以囘一聽昨在髙齋酒深燭微崇譚反幽梁溪主人與婁東學士互泝前朝好言隱事醉者振巾醒者促舄此時此景雖踰年曠祀當復不忘然而雞號散車就暗解笮方遘東光已越南沜既乖前期復謬後㑹是豈心鄙清流情甘淟跡哉山猱去檻見華楯而驚其心野馬未羈望垂旒而懾於色也渡江之後亦歴時地然且徘徊潁上紆徐濠右或乃經旬尚沮或至彌月不去今在淮西已三年矣生平好狎且喜音樂偶聞啁哳佇路有待尋嘗邪許蹋地生憶往過浦口豪客王生年垂七旬尚能為縵聲長吟隨之江樓集諸所善更唱迭和凡徹三宿暨乎既去猶復囘諦近所依者淮西金使君耳亟嘗留娯每令聽歌呉哀楚豔不弛耳目去冬雪夜閒堂設伎層裀疊幕標燈環炭中有所演年既玅令意復優好致極弄中妍生㸑外賔朋悚詫臧獲駴嘆頑豔同思娯憂均感此固斯地創遇亦或邇嵗罕遘乃訊所由來家本夫椒少好謳彈擅白雪之佳名其部本名白雪拊紅絃而自惜爾乃初延韶譽中丁淪落小吏挾之而趨府將軍刼之以還鎮是故賞其有技而哀其不逢為之㧞起汙塗侻諸罟獲暫厠他部仍還故里僕既淪落與之相同而歸來無日於其行也南望遷延若有所恨是時平橋雨過樓前日薫栁花飃園芍藥墮地眺汝水之囘波望平原之迷離紅亭東去白日將斜青草西頭紫騮猶住乃徐起哀彈更為變曲亦既窮極㓜𦕈備茲煩怨乃復歌南浦之詞詠東歸之什新聲謬迷繁縵綢雜僕夫為之睠顧去馬於焉卻秣遊子望鄉而増欷行人停車而雪涕當此之時雖使趙王歸里東平返國少女化文魚以還澗太子視烏頭而出闗西河在望呉起將旋北闕巍然梁生不去就其所感又誰不仰視南浮俯憐東逝者也僕本不文況當臨岐造次裁付言辭舛忤無足起予但區區之意重有轇轕且恐其人歸後仍致失所是為相聞亦欲暇時一賞其技且為語同好有所引也其人唐姓使君瀕別乃有贈字要之猥璅無理全藉昭晳因白不備










  西河集巻十四
<集部,別集類,清代,西河集>



  欽定四庫全書
  西河集巻十五
  翰林院檢討毛竒齡撰
  
  復沈耿巖編修論大學證文書
  某復某不量作大學證文一書非謂於古學有所窺見袛以本文同異不無擬議因竝列其文以俟後人之取擇而書辨通博多所發揮且未嘗以尺寸見示但於講學之日密鏤其文以為與某論證文書遍布同學遲之遲之然後以鏤文下寄則似乎有意暴某過矣但從來主客相難必先通彼我之意使客指瞭然而後徐折以主説今足下所難似乎不通客意者客意且未通何有於辨如某論朱子補傳正謂即事物可觀心性而朱子二之故某原文雲使格物所補或如程子云格物者莫若察之於身如朱子平日雲格物者以反身窮理為主而必求其本末是非之極致則反身即修身為本求本末即知本知先求是非即明理別欲又何一非聖學要功而以曰正事曰去欲一啓後儒之紛紛也哉乃曰天下之物曰即凡天下之物不無稍汎故曰世有即事物必觀心性別無講事物以明心性者此正是鄙意而足下乃以事物心性不分兩截嘵嘵致辨則先昧客意矣且某列原文極言格致正以為修齊治平之事原裕于格致誠正之時故此時格物必如宋儒黎立武明儒王心齋劉念臺輩確言格物即格此心身家國天下之物致知即致此誠正修齊治平先後之知則直㨗了當竝鮮疑義惟其不然所以咨嗟也而足下仍以事物心性籠統説去既不㑹大學原本與朱子改本之殊竝不審朱子格物與諸儒格物毫釐千里之謬但云事物心性不分兩截問其所以不分者則曰欽明文思堯之心性有然而心性之實曰九族曰百姓曰萬邦濬哲文明舜之心性有然而心性之實曰五典曰百揆曰封山濬川命官考績夫以事物為心性之實則心性根荄反在事物固屬未合然其雲事物而及九族五典諸條則九族即家百姓即國萬邦即天下慎徽即齊時敘即治昭明時雍與封濬命考即天下平是仍以家國天下為物以修齊治平為事此正某所引元中子及心齋蕺山諸説而以此為朱子致抵則試問朱子格物是格本末之物致知是致先後之知否夫析理如擘肌如櫛氂毫如割原蠶之絲貿者分之擾者理之䝉昧者繅揃之使言之有要聞之有㑹行之有捉搦是所貴乎論也如籠統如鶻突如不了當如半明半暗如似是而非則彼我之情原未了徹諸家意指全失審量而欲以一言之下渙然冰釋難矣且夫持守涵飬先儒原示為大學首功其不能責之小子者非私言也足下謂二童灑掃其恪恭者即為持守亦即為涵養而浮動者則否則試問此持守者為持守灑掃乎抑別有持守乎如持守灑掃則恪恭與浮動者但以勤惰分優劣耳未嘗曰恪恭者灑掃而浮動者即卻而去之也至於涵養則未聞習慣灑掃謂之涵養灑掃者倘以為灑掃習慣則此中涵養自然可加則又另一事矣葢論有頭緒朱子謂小學中涵養純熟則於大學格物特自能分別理欲則竟以涵養用敬之功責之灑掃應對之際未免於學者功力有所難循故以為言若仍如足下所云則灑掃習慣便欲其分別理欲則仍是孩提神聖囫圇鶻突之詞而足下乃遍引胎敎始生與稍長成童諸學刺刺不休則少儀幼學自古有之何嘗謂孩提不可敎耶凡論有鋒頴必須相當今人所謂對針也夫孩提必須敎足下知之某亦知之某但曰孩提必須敎特非涵養耳而足下仍曰孩提必須敎則驢頭馬嘴矣至於僕謂小學者書計之學非小子之學亦厯考兩漢以後所記小學諸蹤蹟而後言之非謂三代以上原無幼學夫伏氏書傳所云致仕之臣朝夕坐塾門而敎出入之子弟非幼學耶特不名小學耳葢小學者本天子諸侯世子之學故大戴禮記以小學為太子所學之宮而王制所云小學在公宮南之左則諸侯世子之學而士庶小子不得與焉有謂天子之學小學在外諸侯之學小學在內固已非義而至於八嵗入小學亦惟天子之子有然降而諸侯則已十有三嵗矣伏氏書傳所謂十有三年而入小學二十而入大學是也則毋論諸侯而降士庶之子竝無小學即有他學如所稱里舍塾門者亦未知其年齒何等而槩曰古者八嵗而入小學此是何説且未聞天子之世子與諸侯大夫之元子猶然執灑掃習應對者也必曰小學之節灑掃應對至厯引經傳以至於陳仲弓陶元亮門生兒子將車舁籃諸事非不該博然而認朱作墨指雄為雌未免失據然且繙引匆忽以譌亂真夫文王世子未嘗有小學文也疏義所引特以東序為大學而旁及之而足下謂小學之名見於王制與文王世子此必見註疏鏤本誤以小樂正舞干為小學正馬氏通考坊本誤以小樂正詔之東序為小學正而又誤之者也夫鄉縣鄙酇里社黨塾皆有幼學足下謂載籍所傳除小學外竝無其地與其名此由未深考而至於漢明建四姓小侯之學正諸侯之學唐髙祖建小學與宋寜宗置諸王宮學則皆使皇族子姓與功臣子弟就學其中此正天子諸侯之學而漢唐以後或因或革不可蹤蹟惟就戴記白虎通與漢書藝丈食貨二志考之則小藝小節端有定指故食貨所志尚曰五方六甲書計之事而藝文則專指習字蓋以三倉爾雅方言枝甲皆屬字詁而宋立書學則專習篆草三體文字而兼及説文字説及爾雅博雅方言五書則爾雅博雅五方六甲所謂書數方名者皆統之以字學蓋小學所用本為天子諸侯之學而小學所習則為字學故後魏江式所云太子八嵗始入小學而保氏敎以六書者此真截然之言無所岐指而世誦其文而不之察也至謂後魏孝文曽立四門小學引以為抵則亦知後魏立學始於平城爾時以書籍未傋專立之為蓄書之地故嘗改國學為中書學則正與字學書學相表裏故孝文於遷洛陽後立四門小學以大索天下遺書而其後置小學博士員四十人此正小學即書學之証而足下漫引及之則亦思當時博選天下儒士以實其中者學士耶抑兒童也論古須有本亦須有識某之淺陋世所共知祗以鄙意未明必藉往復故疎妄及之尚匄髙深益我未備慿復悚息
  與王履菴進士辨樂字書
  僕於字學原無考索間倣碑碣徒豔書寫曽未遑於四體六義有所研按特如來㫖謂樂字句下便乖字理則不謂然樂具絲木以雲器也然悅心曰樂且用表姓既不闗器何所需木夫字之下曲者楷書勢也若以篆勢則不特木不句下凡字中直樹亦安有下曲之橜如鉤鋩者乎今楷書類句下此何説乎假謂木根入土不宜曲則水流至地獨宜句乎且門具兩闔未聞左樹而右橜也同以契合而旁引偏墜罕有取正此在王次仲鍾元常輩初造楷者不一見及而今人及之亦可駴矣且古篆𨽻草四體判然右軍論書謂宜有八分章草入楷字中此論書冩形似則然非謂於句畫波㸃中當從説文如今人所云也前人製作後無不易四體既判楷絶於篆譬如黍已為酒無復黍情布已更錢寜備布象今為篆文者不庸泥古作草書者未聞按楷而獨於楷法推詳説文律以原委則試問大篆從衡何不假古文之蟲跂鳥飛草聖抑揚何不假佐𨽻之砥平繩直是必裁網幘者象雞斯製兀椅者法茵席然後可也秦苻堅饗羣臣賦詩姜平子詩云丁字直不曲堅問其故平子曰臣丁至剛不可以曲且曲下不直之物豈容上獻遂擢髙第明焦竑譏之有雲荘子云丁子有尾若直不曲乃古下字也堅與平子正不識一丁者耳予謂焦竑學古不深強解人事夫謂丁子有尾者非尾曲也即以古篆説文觀之無丁子而橜尾者也禮記解雲人在一上為上人在一下為下則明下本從人與丁尾別耳且古下為□未聞為丅今人字學不如古人而一橜之辨則必在王次仲姜平子上然則次仲之造字反不逮今人之得一橜吾不解也
  再復王進士書
  接復甚具且謂創者之略不如述者之詳語甚次第且凡事有本雲礽之本髙曽雖大懸逺終有肖處誠然誠然然而天下有通方之識不拘於墟者如樂從絲木為事從白為聲源本瞭然此通方之識也謂樂之本不下曲絲不右㸃則拘墟之見也篆鮮㸃矣衞夫人王逸少下皆耑心㸃畫今樂備絲木人但知木不下曲而不曉絲不右㸃抑何漏乎夫許慎撰説文自為篆體王次仲造楷法自為楷體體本兩截勢非一致且造楷所始其同在東漢者如師宜官梁鵠魏武鍾繇輩皆是也謂創建草昧而踵事增華亦誠有之然豈有作者反不知源本而數千年後獨能得所由來之理無論漢魏所傳迄於宋元其鎔金鑿石彰彰目睫無一如説文所云若今洪武正韻六書正譌諸字書者即以其自所深信如木之橜者言之往往矛盾如木不曲末以為根也若杔之為乇則亦以草根入地故象為乇然而曲末何也枝出為柯以其直也故斧柯名柯亦以其直乃柯反下曲至枓之為□爾雅雲下句為枓此亦何難於一曲不曲何也夫楷之變古不特句畫有殊而繁簡全別故衞恆楷書勢曰蠲彼繁文從此簡易又曰隨事從宜靡有常制故游之為㳺則逗草聖於中方祕之為秘則借行書於示左字偶從略則損聲為聲而不以為減字偶好冗則增□至麗而不以為侈何則楷體然矣故古人作楷不特臨文為然即偶然折白俱與今異呉薛綜為僕射與蜀使拆字曰無口為天有口為呉説文呉下從□音□而乃曰天此與造楷時未甚逺也至北魏孝文覆習字曰三三橫兩兩縱若以曵橜概之則羽中複曵皆左戾也左戾非橫且習下從白豈有見三橫而遺一戾者乎則豈孝文甄琛李彪王勰俱不識字必待之今之為字書者乎至若羅首為罔而隋帝以羅羅為四維恭下為心而晉童謡以王恭為黃頭小人他如梁何敬容署名稍異而陸倕譏之有雲公家苟大父亦大此以敬字大押左容字大押腹故云然耳夫敬左從⿱非苟也容下為谷不聞為殳口也而敬容書之倕讀之而兩無所過且石晉與宋有避敬字諱而至易敬姓為苟姓為文姓者矣使據説文則敬左非⿱敬右並非文也乃文彥博之氏文敬易之矣世之遵説文者徒以正韻所限制舉攸繋故用兢兢而不知者遂以為楷法宜然因羣起而咻之甚至踵為字書增華不已而不知楷法之亡竟亡於此天下之以制舉為文安有文以制舉為字亦安有字也再白
  三復王進士書
  三凟甚矣然而仍有不得已者僕惟不潔觀今字書且不必援金石㸃畫自鍾王以下逐一左騐以為略引大抵必得了了而來㫖墨守仍據字書且謂㸃畫小變豪氂千里便便可念僕有喻於此昔有見厝薑於木遽悟薑木生也爭之稠人之中至親騐斸土而終不之信其執所始見一何固乎夫謂木木已已分於杪末偶一不辨便入他字此在字書則然而僕必不以為是者已已與已一字三讀初非於字有三形也己之闕左已之絀右亦偶為表識然耳實則三字同音亦並同義尚書傳訓異作異亦作巳人已之已原通作巳矣之巳而劉熙釋天雲巳已也言陽氣畢布已也毛傳亦謂十二支之已以陽氣始於子而終於巳已即已也故呉才老謂辰巳之巳亦讀如已矣之已則已音同已而周頌於穆不已孟仲子作於穆不似則已音又同已然則三字之同義而同音如此其形之不異又無論也至若木之與木吾不知木為何字即以為麻片為木則讀書不識木未為不可也若謂木部有𣎵此明明以篆文入楷大無理矣書有古今文有楷篆體勢既殊㸃畫遂判故古以居為凥今楷既為居則尻督之尻縦混於凥室之凥而不可為非古以羔為羙今楷既為羔則美惡之美雖易之羙羊之羙而不以為誤何則字已變為楷猶之結繩已變為字也故囬者面也今以囘作囬而目之為訛假以囬作面而不為狂乎豐者害也今以豐作豐而題之為繆倘以豐作害而不又為怪乎葢古文簡略每多借用而今之為字書者值古借字即指為本始而反以字之專見者為後之所踵如木部有未未可借味而反謂滋味之味為增加木部有朱朱可借株而反謂根株之株為添設則是讀學記兌命而反可廢尚書説命之文觀石鼔文其魚佳可而反得改毛詩其釣維何之句此猶見胚殰之未成形而遽思摩既生之毛髪察根荄之無附䓲而反欲薙草木之枝柯非愚夫即妄人也且其所為未與朱者則又皆弇鄙無理之甚者也按史記律書雲六月於十二支為未未者言萬物皆成有滋味也今遂為滋味之味亦祗作午未之未而當去其口則白虎通雲堯者髙也風俗通雲已也者祉也豈髙祗為堯祉亦祗為己乎抑亦祉與髙皆後起之字而在所去乎抑非然乎夫六月為未月而月令亦即有其味辛且史記雲伊尹負鼎俎以滋味説湯未嘗去口也若朱之有株則釋名有株檽張儀説秦王曰削株掘根又未嘗去木也苐知倉兄填兮之為兄而以怳為俗文則楚辭愴怳懭悢為俗之首矣苐審於乎小子之為乎而遂以呼為變製則周書嗚呼大學於戲為變之棷矣故凡如來㫖所謂毫釐千里者大抵多見之部從之間如雲祗祗苗笛者予謂楷法有異音而無異形所謂通字是也部有衣示而祗止一祗故右軍書聖也以禊為稧以筆為茟夫禊從示也若從禾則禾稈也茟則俗所為草木花者而右軍通其部而不以為過何則楷法如是也故字書之鑿所以備文書法之通所以正楷若復墨守不下便便自誇以為薑仍木生非草生也則僕亦得執字書草部以訐之矣又白不備


  西河集巻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西河集巻十六
  翰林院檢討毛竒齡撰
  
  復何毅庵論本生祖母不承重書
  月日書到兼䝉下質貴戚朱氏如贈君王夫人死有疑於其孫承重之服可否取決某適對客不能裁報且生平最諱論禮稍㦯轇轕恐蹈三家叔孫之誚故在舘聚草偶諮禮制輙口噤不應以為禮無一定且卑末何敢議也乃明問殷切必欲剖晰以為鄉市一閧之解無巳則有説於此某嘗謂漢晉言禮彼我樹訐祭則七廟五廟䘮則三月二月角立門戸累世莫解而今人不然苐挾宋儒禮一冊奉為金科前不必稽典籍後不必問令甲可謂安閒自得大省詬詬而不意閭門近事復有此齟齬之舉則請束緼為一商之據來雲王夫人為己故運副朱君如君曽生子孟君而孟已早卒今其孫則孟之子也孟既卒則孟不能為母服而其孫承之孫當代其父為所生母服則因而承重夫亦何疑難之者曰朱元晦著家禮雲齊衰三年嫡孫為祖母承重而不及庶祖母其不宜服一又雲齊衰不杖期庶子之子為父之母服若承祖後則不服今運副無嫡孟以庶長而為嫡則其孫當承祖後而不承父後其不宜服二又朱家禮作妾為家長族服圖苐為子報服而不為孫服無報則無承其不宜服三凡為此説其於嚴嫡庶之分奠為後之制可謂極矣獨不思嫡庶之嚴為後之重凡以為襲替地也商周世爵祿自天子代嬗以下內而君卿大夫士外而公侯伯子男無一非世爵世祿世爵世祿則傳嫡不傳庶立長不立幼於是乎兢兢慎慎審重於為後不為後之間以為襲替從此基也今則天子而下父卿子庶父民子公即有累世仕宦祖孫父子並在朝寧皆各為進取非闗嫡長何嘗謂為後者官之不為後者民之而斤斤鑿鑿守為牢不可破之成例試思彼為後者何所後於祖若父不為後者何所不後於祖若父且亦安所為後也古禮而難通矣庶人廟祭不限五七聚族而饗不辨支庶而獨於此䘮服刻為限制必使之從短而不從長從薄而不從厚真不可解且朱子家禮朱氏為之不能使他人之不改之也今
  本朝之制與明制同而與朱氏禮則絶不同朱氏斬衰三年但服父而不服母今則父服斬衰母服亦斬衰也即庶子為生母服亦斬衰也朱氏承重斬衰但及祖父而不及祖母今則祖父承重然祖母承重亦然也即庶孫之為庶祖母承重亦無不然也特是承重二字禮文無有吾但以為父後為祖後者言之夫子之後父孫之後祖孰有過於天子諸侯者耶然而天子諸侯之為祖後者皆為父所生母服三年䘮嘗考春秋十二公惟荘公嫡子其餘皆媵娣子也母以子貴其薨與其𦵏無不稱夫人稱小君而其後父之子無不服三年䘮者然猶曰非為祖後也若文公為僖公之子而僖之生母成風則庶祖母也成風適薨於文公之世與朱孟之母卒於其孫之世者亦適相合乃成風之薨書曰夫人成風之𦵏書曰小君成風之訃直吿於天子與列國而天王賵之𦵏之列國如秦人亦弔且禭之故晉祠部郎中徐廣議禮謂父所生母魯文為之服三年之䘮體尊義重非祖所得而厭也是以漢文所生母為薄太后亦以景帝二年始崩而景帝以後祖之孫服三年䘮天子朝臣並居重服即東晉安帝崇帝四年亦以太皇太后李氏之崩尚書僕射何澄等議謂既稱太后禮宜從重安帝服齊衰三年百僚悉服期於西堂設菰廬於神武門則又設凶門而施栢厯焉則是孫為祖後者其於父之所生母皆三年也故予謂挾朱氏禮一本不如考春秋三禮並列代儒臣之所議直服三年似於情於理庶㡬允愜而予則終有未安者以為承重為後皆封建時禮而非今之所為禮也古封建之時則天子諸侯各以其爵而傳之子孫謂之傳重而子孫從而受之即謂之受重承重者以傳重受重而誤稱者也故禮無父沒為祖三年之文惟䘮服傳則專為天子諸侯言之以為天子諸侯之祖父皆君也君䘮敢不三年乎今世非封建家無傳爵祖父非天子諸侯而公然曰承重曰為後曰服三年是為僣逆獨不有祖父母應服之期乎祖父母應服期而為繼祖母為父所生母皆應服期則服期禮也乃朱氏禮雲庶子為祖後則無服夫無服者不惟三年謂並其期服而亦無之也夫並無期服則孟不幸為庶長既巳降三年之服而為杖期然已不服而死矣今其孫又承祖後並其所為不杖期之服而亦無之是子既未服孫又無服視其仲庶季庶各有生母者皆各有三年之服而獨此一母之子不幸為人後而遂至為子為孫不得有苴麻一片加之於身其為蔑恩害理畔倫傷化莫此為甚而不特此也夫制以情通禮貴體騐在朱子當日斟酌輕重豈盡荒忽而特未嘗身為體騐而通之於情夫治䘮所重莫如喪主喪大記所謂喪可無後而必不可以無主此其説夫人而知之也乃其所為主者則一以子若孫為之訃之所稱哀子哀孫祭之所稱孝子孝孫者亦夫人而知之也今孫為喪主既已無服而喪主之禮則又一一而責之於身假如喪主視含視含者必號咷喪主設幎設幎者必擗踴喪主奉饋奉奠奉饋奉奠者必號咷哭泣手擗足踴夫以緦麻俱絶之人而號咷擗踴藉藁㨿苫巳為怪誕而至於書訃此非他人訃而主是訃也聞有為遷就之説者使他衆子之有服者書名於先而帶書孫名於後曰率孫以既不稱哀且又無服可稱則不得不止稱曰孫然以從父率從子而曰率孫豈有此理而至於書主此非他人祀而主是祀也書哀孫乎不書哀孫乎曰不書哀孫如所謂率孫者書孝孫乎不書孝孫乎曰必書孝孫主仍署孝孫名以他不得奉祀也則是以無服之人而主訃以無服之人而奉主乃以主訃之人而不稱哀孫且即此不書哀孫之人而又書孝孫周章繆盭䟦左㚄後無一而可者也且未聞開喪之家喪主無服而欲使吊人唁客披疏衣盡偯噫者朱子當日或亦未嘗通騐焉而不知其不可故至此中庸曰非天子不議禮
  今一王之制赫然可考儒説沿誤不止此數但就明問所及而璅璅如是若謂妾於其孫無報服而遂謂無服則嫡祖母亦未嘗於庶孫有報服也若謂嫡母為子服三年妾不然則彼原雲嫡子當為後庶子不當為後也此皆後儒之私禮也夫後儒私禮何足為訓某久思東渡一承教言而病臥未逮使還率復綿漫無次援筆惶恐
  辯毛稚黃韻學通指書
  頓首鄉示韻學通指一書以行槖褊小十年途路未經攜討昨語次諮及歸渡繙簡義覈而博舉例通約留世書也特其中有未能安者思面受審定而舉足榛棘積閼成滯又其義未敢以終隠因假咫尺一發冐昧據作唐韻四聲表謂韻在收尾而其所為收尾者則專在穿鼻展輔歛脣抵齶直喉閉口六條夫此六條本周徳清中原音韻括一百七韻為一十九韻而後人探之為歌訣者毋論歌訣與韻義本不相屬而即以是訣求之亦惟穿鼻抵齶閉口三條有合於宮商羽三聲之訣喉齶舌齒脣為宮商角徴羽穿鼻在喉閉口在脣故尚相合其他展輔直喉歛脣則皆從前所未有者毋論一百七韻中其為展輔諸條全不必合而即以東冬真文數部核之既攝以穿鼻而仍無當於東分於冬庚分於青之數攝以抵齶而究無解於真不為文寒不為刪之説則是通汎無紀聽諸自然而不可為領要者況隋韻甚繁冬尚有鍾陽尚有唐庚尚有耕有清蒸尚有登則即一穿鼻而宋韻有七謂東冬江陽庚青蒸皆穿鼻隋韻且十有二也加鍾唐耕清登且夫韻之分限亦甚寛矣蒸通東冬而反謂不通於庚青江通庚青而反謂不通於陽唐則穿鼻之説既已不騐而至於支微本通則反以支為詘舌微為噫尾而判然二部則是六條倘行但利於三聲一十九韻之分合而大不便於四聲一百七韻之通轉者而以作四聲韻表是以盜為守也且四聲有入此通音也中原音韻派入聲於三聲原為偏音偏不可為據而穿鼻抵齶諸條仍無入聲則仍是中原音韻三聲之偏音而欲以領之四聲得乎且穿鼻抵齶諸條呉江沈氏為度曲而設非韻本也即或韻尾所有亦任之歌人而無事考索猶之古之為詩者但審商調羽調清平善平之出入而不求之遍序簇拍契注送聲之當否何則非所務也故韻學要務祗有喉齶舌齒脣五條而竝無穿鼻歛唇展輔等六條喉齶舌齒脣者正聲也穿鼻歛脣展輔等者聲之響也聲不同而聲之響同猶形不同而影同薪與膏之火不同而光同也求影者必於形求光者必於火求韻者必於聲故三聲通響可設六條而四聲正聲則必在喉舌之間東宮也喉音也故宮入東韻而四聲等韻亦即以公為宮音若冬江則猶之東也推而至於陽而庚而青而蒸猶之東也皆通喉而入於鼻也真文元寒刪先皆商音也則皆抵齶者也抵齶者讀字畢而舌抵於齶葢作樂者以此為歌音作詩者亦以此為字音如樂苑思歸樂商調曲也次章多舌音而謂之犯角如意娘本角調而誤入商調則為變角是也魚虞蕭肴豪歌麻尤以懸舌而為舌音讀字畢則舌懸於中即角音也支微齊佳灰以就齒而為齒音讀字畢則舌齒相就即徵音也至侵覃鹽咸之闔脣讀字畢一合脣而羽聲終焉聲祗五音韻祗五部其為反喉抵齶諸條不過如此信如通指東冬之辨以東韻為開口魚虞之辨以魚韻為縱脣吾不知開口縱脣之説古有是否即以陳暘樂書核之暘本荒唐然有曰聲出於脾而合口以通之為宮聲出於腎而齒開吻聚為羽則是開口縱脣正與合口聚吻相南北而不之知也且中原音韻三聲無入而今以穿鼻六條攝之猶無入也至無入而強以入韻參屬之歛脣展輔之條藥既不可為歛脣物與月又不當為展輔而即其所分屬者悉周章兀臲而不可為據夫四聲之轉宮⿰貢榖本秩秩也四聲之序東冬江真屋沃覺質又甚次苐也以質為支入誤故真之為質而文之為物元之為月寒曷刪黠先屑陽藥與夫庚青蒸之在平陌錫職之在入其繩貫之序又未嘗稍變也至侵後四韻為閉口緝後四韻亦為閉口更無論已故四聲等韻在入無居驕交巾皆乖嘉鳩戈歌諸韻而四聲所譜亦無支微魚虞佳灰蕭肴豪歌麻尤一十三韻之入故屋沃之轉角猶東冬之轉江也古韻原有通轉因韻書誤載宋呉棫韻補以為金科遂至大謬今由東冬江推之支微齊佳灰魚虞尤蕭肴豪歌麻十三韻通轉處從來不曉窻轉讀蔥角轉讀六是也漢劉熙雲窻聰也魏張揖廣雅竈窻謂之㻠隋曹憲音釋以窻音䓤則煙蔥非俗音也通指謂禮失求野誤矣若漢書角里先生原不作甪不音六亦非叶音物月之相通也則文之轉通元也大雅詩是絶是忽四方以無拂楚詞山曲𡶒心淹留兮洞荒忽忽拂稍轉耳非葉也其又通七曷八黠九屑則文元之轉通於寒刪先也碩人長發皆是也且物與迄有二部矣廣韻獨用而劉氏併為一者以平併文與殷上併吻與隠去併問與焮皆獨用而皆併之故然則明以物為文之入迄為殷之入也若藥之於陌則陽之於庚也大學人莫知其子之惡莫知其苖之碩碩之讀若轉而即得也且藥轉陌而仍轉錫職猶之陽轉庚而仍轉青蒸此尤較然者上去通轉凖平而得之惟入稍異故略指其概其屋沃覺通於陌錫職質物月通於曷黠屑則又在四聲相承之外者耳若以屋韻有宿宿又音秀而遂謂屋承宥韻陌韻有易易又音異而遂謂陌承寘韻則沃韻有蓐蓐亦音耨沃何以不承宥質韻有戍戍亦音絮質何以不承遇且屋之暴猶之號之暴陌之莫猶之遇之莫而屋與陌不兼承號遇何也夫易音異而陌不得為寘猶虹音降而東不得為綘蜺音臬而齊不得為屑也如曰沃字從夭故沃韻承嘯則質字從貝質韻可承㤗乎如曰北人呼六為溜故屋為宥之入則北人呼屋為烏屋又為虞之入乎且古多通音原非聲類使以中谷詩暵其修矣遇人之不淑矣修淑相葉為宥屋相承之證則陸機賦雲妍蚩混而為一兮孰雲識其所修必𦕈世以遠覽兮夫何殉以區區修區相葉虞之証又承宥矣假以亷范謡雲不禁火民安作作與火葉為遇藥相承之據則陳琳客難雲太王築室百堵皆作西伯營臺功不浹日作與日葉藥之據又承寘矣且其以今所行一百七韻為唐韻為禮部韻為陳州司馬孫愐韻而以舊所傳二百六韻者為沈約韻且又以一百十四韻者亦為愐韻則俱不然甡家無藏書沈孫二韻書實未能有然憶在潁上曽窺北平辛氏行笈得古今韻書數巻大約沈約原韻倣齊周顒四聲韻略而著為四聲譜祗一巻今已亡矣若二百六部之廣韻則本隋時陸法言所撰切韻而唐天寳中孫愐復為刋正更曰唐韻然其書亦亡宋祥符中仍得法言舊本叅以他書因被以廣韻之名且仍稱唐韻而實非唐韻故晁旡咎亦祗雲廣韻為法言所作而愐加輯者廣韻目上平多三鍾六脂七之十一模等一十三韻下平多二仙四宵八戈十一唐等一十四韻上多㫖止等二十五韻去多用至等三十韻入多獨術等十七韻即切韻分部也宋禮部韻亦同今韻冬鍾併為一部冬韻內鍾字後即舊鍾韻也其冬韻有與鍾同用四字係唐人律韻作標識者餘倣此若以是為約所傳韻則全乖也至若今所行一百七韻則宋理宗朝平水劉淵合併廣韻名壬子新刋禮部韻略而今遵用之此宋韻非唐韻劉韻非孫韻亦宋禮部韻非唐禮部韻也夫唐無所為禮部韻也若夫一百十四韻者則明代江夏郭正域所為韻經而謬以歸之楊慎千詬萬詈則諸所引據無非桃僵李代者亦可怪矣且夫二百六韻者猶之一百七韻也其雲冬鍾灰咍則仍止冬與灰也韻有分標而用同一部故律詩有同用而無同韻猶之古詩無通韻而有通用劉氏祗就其同者併之已耳故一百七韻非今通之部而二百六韻亦非舊分之書如據劉孝標行行且游獵篇陽唐合用王眘七夕詩歌戈合用為不用沈韻則李白蘭陵美酒詩陽唐合用賈至汎洞庭詩歌戈合用亦為不用唐韻也且中原音韻惟三聲故參屬緝葉諸閉口於他韻以掩其穿鼻抵齶俱無入聲之𡚁而通指張之反謂元曲有曼聲故無閉口古曲無曼聲故有閉口則書曰歌永言禮記曰嘽緩慢易之音作而民康樂樂志有緩歌列子韓娥曼聲長歌唐郊壇聽雅樂詩韻長飄更逺白樂天試樂詩慢拽歌詞唱渭城皆慢聲也予謂古曲詞簡則歌必長今曲詞繁則歌必促此正古有曼聲今無曼聲之辨而通指誤以宋詞慢調為慢聲輙謂慢聲實始於宋則是以詞之短長為聲之短長矣且古歌之曼有明據者清廟登歌一唱三嘆四字作一闋而維清十八字為象武之樂晉清樂倚歌有女兒子僅十四字唐霓裳羽衣曲即婆羅門也一絶句耳有散序有中序有拍有破桂華曲試問嫦娥更要無裁七字而一字數轉故白樂天聽都子歌有雲一聲格轉已堪聽更聽唱到嫦娥字則其詞短而歌長亦可騐矣且歌促於北而緩於南南曲有閉口入聲而反緩中原音韻無閉口入聲而反促則是古曲曼聲實亡於北聲之有變實不繋於入聲之無閉口而通指欲以是為徳清解嘲豈可耶且歌字有聲未聞字甫出而詘然止為閉口也諸此瑣屑無闗大雅而立説所係則似未可為漫然者況著書實難甡埀盡之年筋力耗弊卒未能勒成一家而五兄撰述等身動比宿構流聞接布古人罕見惟慮細碎不撿為名山小隙且欲自附於殷源籖問之列因妄申臆計以徼主客儻或公羊不肯耳目實短冀少加慰喻起所未逮記疏甚悚













  西河集卷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西河集巻十七
  翰林院檢討毛奇齡撰
  
  答馬山公論戴烈婦書
  乍損緘示值腹下臥起搶卒報去既復繙閲似足下有不釋於此者僕少不戒口壯罹大隙老年鐍閉逺過他日特以足下謙已太過示文勤懇必欲指類因不揣狂昧繆指三病謂輕於下筆一貪於持論二執一説便攻一説三而足下遽謂華陀抽割創已立愈然猶雲鍼石之間毫芒即乖是以僕為誤投藥也又雲意苟不盡何有於病是以僕為必不能盡言也夫如是則所謂華陀者匪惟風之抑愧之矣又烏得不彊起一再吿之向閲尊駁家㑹侯戴烈婦傳以為烈婦為夫死夫姓呉宜稱呉烈婦不宜稱戴於是引春秋杞伯姬事為証辭嚴義切故僕叅數語註之左方謂婦無以夫氏者或以謚如荘姜共姬是也或以國如杞伯姬呉孟子是也並無稱姒伯姬姬孟子者若孔叢子云婦人於夫氏以姓字稱謂婦無姓者則以夫之姓字稱其婦如黔婁妻杞梁妻僖負羈妻栁下惠妻類而後之遵其例者即並婦之有姓者而亦稱之如王霸妻鮑宣妻焦仲卿妻樂羊子妻類然亦並無舍夫名字而單冠以夫姓如雲某貞姬某節婦者也向使足下謂戴烈婦當稱呉某妻不當稱戴則其所云不當稱戴者固已非是然欲稱呉某妻亦無不可而足下謂宜稱呉不宜稱戴則兩失之矣故略為註及且猶恐戴烈婦之稱不明故既引李節婦與清河崔氏為証而又引劉長卿妻桓氏當時旌為桓婺與稱為義桓者為戴比例而足下乃又變其説謂尋常稱謂與作傳詞例不同稱謂從本姓若特為立傳則未有不屬之某人妻者於是取後漢列女傳指為定例首引鮑妻桓氏為証而曰假曰桓少君者渤海鮑宣妻也古來有是史筆傳體否竊疑足下向引春秋不及後漢傳今乃以僕舉桓婺係後漢傳文故考及之而不知執一攻一正復坐此足下苐知列女傳為後漢所始而不知始於西漢劉向僕前所云秋胡妻杞梁妻者為劉向列女傳言之也所云王霸妻樂羊子妻者為後漢列女傳言之也此僕所已言者也僕苐言古有是稱不曾分別兩家列女一是私傳一是史傳且不明言公私皆可稱而足下遂謂私稱用本姓史傳用夫姓且謂史筆傳體必無是稱斷斷鑿鑿此則下筆之最輕者晉劉孝標註世説趙母不知何趙母也引列女傳曰趙姬者桐鄉令東郡虞韙妻也皇帝敬其才詔入宮省作列女傳註號趙母註夫趙母所註列女傳則劉向列女傳也孝標所引列女傳則當時魏晉間舊史傳也以趙母之才孝標之學與舊史列女傳之古而可據而明明使趙姬之姓先於虞韙乃曰桓少君為鮑宣妻則便非史筆此是何説況史傳原文其為先婦姓而後夫姓者葢不知凡㡬也夫魯史漢傳記載不一南北五代閨闈闕講然而伯姬之名先宋共矣驪女雖惡有雲驪姬者晉獻之夫人矣以至魯潔婦作秋胡之室貞姬貞姜為楚王白公之婦三代所稱比比而是若夫後史則西漢梁竦女者樊調妻也東晉孔耋朱百年之配也唐史河南竇烈婦者朝邑令畢氏之內子也楊烈婦者李侃室也宋則崔氏為合肥包繶之妻何氏為呉人呉永年之婦其列氏先後班班可考夫天經地義人人知之名正言順亦人人知之然而詩稱仲壬未傷經義史稱有娀有邰不為名不正而言不順夫婦為夫死婦之賢也夫有婦死節夫之幸也賢可旌而幸不可旌則夫可沫而婦不可沫有人於此其惠於人者則徳者也其為人所惠者則徳之者也徳之者可忘而徳者必不可忘然則烈婦之稱戴亦有為矣若雲班昭曾稱曹大家則史文無是也史文稱大家者再而必不加一曹字范傳可考也若雲孟子之母稱孟母嚴延年之母稱嚴媼則大不然毋論嚴媼與孟母皆無本姓僕前已明言之顧此以子稱非夫例也夫孟母者猶言孟子之母也猶之范滂之母稱滂母陶侃之母稱陶母也如謂陶母不姓陶正是夫姓則未聞滂母之夫姓滂也如謂陶母姓湛何不稱湛母則正以母是陶侃母非湛侃母也至於嚴媼者即五子萬石之媼也一名萬石媼夫嚴氏五子合萬石稱萬石媼猶之石氏五子合萬石稱萬石君則其以子稱而不以夫稱又斷可識矣足下又謂嚴媼不生於空桑何以無姓則王陵母王孫賈母皆不生空桑者也何以無姓也至若龎娥親本趙氏女而皇甫作傳不曰趙而曰龎此亦為子言之耳猶之孟母與嚴媼耳乃足下又曰何不曰趙娥親而曰龎娥親夫娥親之夫不知為誰也娥親之龎以子不以夫也足下不曾讀晉書乎龎娥者龎某母也字娥其又稱娥親者正以為龎某之母故親之夫親以子而可以他人親乎他人不可親而可以夫親之乎凡此皆一説之無可通者至於末一節則並一説亦無之足下謂僕舉劉妻刑耳守節朝廷旌其門曰行義桓婺可為戴例為非是特發明雲劉妻有無忝所生之心而為之旌故變常例稱義桓猶春秋之特筆也雲爾此以義起不可為例觀其吿宗婦曰昔我先君五更學為儒宗尊為帝師五更以來男以忠孝顯女以貞順稱故豫為刑翦以明我情於是沛相上之其旌曰義桓以是也我故曰此以義起不可為例云云此説初觀之猝不能解既而曲揣尊意似謂婦為夫死則當稱夫姓今婺遵先訓而守夫節此專為其家者也專為其家則當以其家之姓姓之故曰特筆曰以義起曰本無忝之志而就此推彼則仍是烈婦為呉死故當稱呉之本説也此毋論其説非是而即以其説還詰之足下不甫言龎娥親乎娥親殺父讎以報所生與婺之遵先訓而抱無忝誰為孝乎則必曰俱孝娥親痛父死而為父報讎與婺之遵先訓而為夫守志誰為為其家者乎則必曰娥親為其家是何也則以婺之無忝尚為夫而娥親之無忝實為父也乃以婺之為其夫而得䝉家姓娥親之為其父kao而反不得䝉家姓所謂春秋之特筆安在且以足下之善揆義例一則曰此義非例再則曰此義非例而於婺則以本姓為義於娥親則反以夫姓為義而曰奚不曰趙娥親而曰龎娥親以是柱口則是所謂義者未必義所謂非例者未必非例而其所云烈婦為呉當稱呉者反託之彼此無據之臆説而在義在例兩無所主則是自矛之而自盾之也且足下疑僕所引祗桓婺一事必謂苟舍婺事定無他據故來章亦明雲辱賜書祗桓婺一事殊不知引古務切不務多此非僕之真寡昧也僕以為烈婦當旌鮮有不署婦姓者故特取旌門一節姑引及之葢惟恐俗有誤稱記載荒略偶失婦姓則俗便以他氏加之如鮑氏女宗尚加夫氏梁之髙行即冐以國號其在當時定無有以國號旌其門者故凡僕所註引而不發平情以觀原可類推若必欲更指一二則在史傳有封永壽鄉君者則曰王蘭英者獨孤師仁之姆也有詔賜侍養存問終身者則曰金節婦者安南賊帥陶齊亮之母也此非以義起可比例者至如堅貞節婦李氏既旌其門復改所居里名節婦里此亦世稱李節婦者乃史傳曰堅貞節婦李者鄭廉妻也此一李也若夫斷背李節婦則虢州司戸王凝妻也此又一李也皆可例也至於廖節婦為臨江軍歐陽貢士之妻王貞婦為臨江民家某氏之媳凡稱貞稱節無不從婦姓卻夫姓者至前所引竇烈婦楊烈婦則正以烈稱此真戴烈婦比例也然而朝廷旌之史官傳之其所製傳贊如足下所云史筆傳體者乃雲竇烈婦以身捍令又雲世皆稱楊烈婦又雲某州某妻某州某女總不如楊烈婦之慷愾識大義一曰楊烈婦再曰楊烈婦其詞義斷斷累稱不易一若樂府之呼都䕶如此夫戴烈婦者其所爭祗一旌耳即弔誄滿篋亦祗為他日受旌地耳假使幸而旌旌而至於登實錄列史傳則明有成例所謂宜稱戴不宜稱呉者此在史傳與家傳應均有之而尚何公私之足雲僕年踰七十衰老日增身痺之未瘳而何有人病特來章過激且必索盡言以當鍼石故據牀彊起復不憚喋喋如此後即有所示不敢再報臨復増惕上宋大司馬論婚姻書李丹壑庶常內閣學士容齋公之子也兒時曾聘公同年生王君女未娶㑹三藩兵變王君仕西川阻絶有年丹壑年十六於己未科成進士館選出宋大司馬廖天公門下遂乞司馬公息女為配臨娶而王師收復滇南西川先闢王君已歸命還朝籍奏兵部於是始紛紛追道前事司馬公大憾前此成説時蹇修有人而呉俗行聘必借諸親友為之儐價西河為閣學門下士與錢編修庸亭陳檢討其年同往行聘至是司馬公並責備諸君謂預知其事故為隠匿且日夕聚議不決西河乃上書自明後亦究用西河書中語定長次焉
  某不肖不能自立循俗詭隨於舊年春寄居李閣學師宅時㑹師為世兄庶常通婚名族備役蹇修此事生平本未嘗有徒以潘楊世媾無庸講求且説情合好俱已有人祗呉中舊族須煩親朋將幣以為飾恭故忻然承任初未嘗計及歸妹之彖有殊扐也及行聘既畢驟聞他説隨與同事諸君合辭具牘其從前茫然不諳之情已荷見亮頃紛紛之言周章難定不監緣曲必謂儐價通導定有情愫偶一差池百口莫辨且此事何事冐訿忍訽省括不早馳駟難逭因敢略陳所見以徼聰聽昔者韋放張率指腹作聘范雲江祏被酒成説然而韋張不移而江范終棄者何也則以貴賤枯菀之形有相難也今李師與王君巾箱之剪不返當年黃鵠之棲未移華盛特因王君逺宦西川干戈阻絶右丞司戸曽未聞其從賊中來而庶常年已成丁單傳之子旁鮮兄弟太夫人在堂遂殷然為嗣續計求匹髙門揆之於理原未有過從來禮重著代婚貴及時以承祧言則著代為重以授阼言則失時可虞且當時䧟賊未易料也昔謝超宗為子娶張敬兒女而宋帝疑之及敬兒獲罪而超宗不免於難王裒與管彥早訂婚姻後裒以彥仕晉朝死𦵏京邑遂公然易婚夫裒不仕晉此為私情致身典午則為同量然猶竟以此易婚今䧟賊未歸出處何道嫌畏之際君子不居揆之利害則超宗可鑒也審之義理則王裒可思也儻李師於今聘未行之前西川未開之際明吿王氏播言親黨屬以逺隔遐陬義當別娶袁隗女自好聽許令匹鄭忽雖卻齊齊女無惡則堂堂取婦夫孰雲非而惜乎見之遲而不發之於早也今則西川既開屬國無恙楊信有歸來之期王肅無棄婦之理踟躕審量實有難安如謂髙門既配彼可㫁絶是欲以禁臠之例施等倫也夫子敬卻婚至死猶憾不應平世重見此事如謂禮難顯拒可以陰卻此既他娶彼當⿰氵⿳⿰天天一日 -- 潛退則欲以鵲巢百兩風使自㫁萬一蓍簪敝席不能相忘顧協幼聘六十不嫁何以處之假令兩大耦嫡不妨並建則尊卑不別安豐久有遺議左右夫人賈充豈可為法假使公私中外互為長少則李繁有姊不肯暫降於亂離母丘異居豈能抑之於別室夫卻婚不可潛退不能耦嫡既難以並行互長又無以自決勢惟有彼此皆娶冺名嫡庶特校先後辨定正繼夫正無貴賤繼無賢不肖夫人而知之也然而先者當正後者當繼亦夫人而共曉之也特是聘之先後人所易明娶之先後則人所未解昔者趙衰入翟叔隗先婚呂布未亂鄭陳早配故宣孟返而趙姬下之徐州平而司空之妹公然居長今庶常有聘猶未婚也王氏定名其於庶常未嘗有一日之配也夫禮重歸娶貴在上堂婦禮既成始可授室向使有聘無娶則父母偶䘮尚當假辭以卻婚享不成婦則雖三月不幸猶必歸而附女氏之黨何則重身先矣茲者王雖初聘六禮未具干戈阻絶未經奠摯而我則雙輪既御於在途祖醮將行之目下趙姬已先婚誰謂貴當下賤陳羣妹早配自非後娶可上則是荀凱之所為先為嫡而後為繼者惟此為先衞恆之所為新可奪而舊不可奪者亦惟此為舊也夫事苟未決可以引經理所難通宜據先典今按經義既如此揆諸掌故又如彼何去何從在下執必有定見而悠悠之口必欲使決裂以行甚至漫相爭上必無一説以䖏此聚訟紛紛盡成築室徘徊兩端無一而可某學識荒謭見事遲拙周官媒氏實慚調處勢惟有緘口退避不復相闗諸妄行事都不敢預豈曰立身無過抑亦訕謗所叢或可藉此徼末減耳臨緘皇恐仰匄埀鑒某頓首死罪
  覆謝福建呉觀察薦舉書
  車騎南行時正值某吹箎海上不能隨族躬餞祗以奏記託姜京兆寄去聞閩中壺𣝔漸廣皆嚴助朱翁子開拓之力雖海濵尚設烽堠顧長城在彼定無足慮特某奔走半生了無可見其為四方君子遐棄亦既多日近絃績書來驟傳閣下以新奉
  上諭循求天下博學之士謬薦及某甚為駴怖某久處困詘甘心蓬草如麋鹿在野叵耐縶靮猨猱入市不可衣履故生平奔逃北極齊宋而必不敢使誤步所至略近長安何則都㑹在前足未渉而心已驚也今無論宏才碩學某實無有而即欲一至長安望入雲之闕踐如霞之陛目眩青規心顫黃屋使其不瞀亂狂走鮮矣禮曰儒有可珍必忠信以待舉力行以待取今實無可舉可取之素而謬膺進獻則忠信不足何況力行夫明月之珠暗投道路尚虞有按劍相盼者乃以𧏙丸鳩彈之質光彩不足糞臭有餘而使之橫陳道左則往來徒旅且舉足而踧棄之耳此非按劍所可言也人有縶駑馬於市者終嵗不售孫陽見而偶顧之初未嘗以其馬之非駑也目睫所經偶一觸及而市之踴其價者𨺗至十倍然而價則髙矣馬則終安所用矣故駑馬被售雖未嘗不感孫陽之一顧而究不能不觳悚於將售之際何則以其原不可以售也況博學之舉實本制科在漢初天子親試有先後而無得失而其既有司行事十取一二故薦引雖多而被錄甚少今則徴車滿天下矣續食而入萬不敵夫躡履之出他日將車不能都養不可一出一入必至流落且夫朝廷求賢本屬盛典中外薦舉豈有干請然以某所聞名士競進藉此營騖多有挾門狀候涓人以祈得當者某素乏知交並鮮故舊而偏於閣下有生平之歡致有此役昔漢長安令楊興將薦匡衡而以史髙為車騎將軍薦引親屬遂謂將軍以幕府之尊天下仰重而其所舉者乃不過私門賔客是有狐白裘而反衣之也今中外徴車多蹈此病而閣下所薦又復類是某則已矣天下其將謂閣下何䝉絃績來札謂三月下旬方能拜疏徴書之下當在仲夏此時正可中沮況海濵戒嚴無暇及此萬惟縝慎幸勿為徐淑所誤而為嵇康所憎踧踖不具
  寄曼殊禁方地下書
  月日寄曼殊汝病時患苦不可忍予每思及輙心悸齒噤欲塞耳不可掩目又不可蹋足搯肌肉不信天地間何以有此憯事自非夙生有因何至此今汝以是病舍我去思去我後能徼倖不發如平時七八月間漸漸已亦固天地間未必不有之事萬一不然則思昔病時雖患苦不可忍猶有我在有醫有藥物有軟兠帔可闗舉行有婢按摩之有牽挽繩在清防間譬救月然奔馳奏鼔雖無補於月然其救之者自在也今則誰為之醫者行者牽且挽者然則患苦何時是已況不必不甚乎夫不已吾驚心不必不甚則吾即以是刻驅吾神尋汝天髙地闊吾能芒芒即汝遇如當日否耶予思汝病時亦曾療汝但療而不效不知汝之死不療之故與抑亦療之不以道而反致死也且療亦殊苦炙熨湯醴皆不勝任毋論療不效即效亦非汝所願受況以療致死則其不宜療又瞭然者今有禁方於此姜君肩吾所祕受也不服藥不炙不熨不受痛苦即不效亦必不致死且萬無不效姜君曾以此活人多矣因悔生前不汝遇不為汝療故急欲療汝而以仙人所授方不惜授予而使予轉為汝療予乃思一療法將選療病日就汝生平所傳留視圖再摹之於絹而療於所患有符有咒意者汝既死近於鬼神則與仙人所授方相宜譬之幻月然蘆灰一畫月暈頓闕未可知也萬一療之不如法不效我即書禁方燔之與汝汝自療之何如某白
  西河集巻十七
<集部,別集類,清代,西河集>



  欽定四庫全書
  西河集巻十八
  翰林院檢討毛竒齡撰
  
  寄閻潛丘古文尚書寃詞書
  接讀四書釋地一編又經三年淮上去此不逺而郵寄甚艱去夏閩客屬一緘寄丘洗馬至今未達昨著喪禮一書見堯峰文鈔內頗多論辨然無一不誤不止如前時所示數則急欲奉質不可得因嘆當世果無一善讀書者近蠡吾李塨字恕谷康熙庚午舉人爲李孝慤先生之子其人學有根柢曽游博陵顔習齋門胸不安有疑義越三千里來証所學固已度越儕輩矣乃以寓居桐鄉之故與桐之錢氏作古文尚書真僞之辨列主客來問某向亦不愜僞古文一説宋人誕妄最叵信及惠教所著古文尚書疏証後始怏怏謂此事經讀書人道過或不應謬遂置不復理今就兩家説重爲考訂知古文尚書自漢武年出孔壁後凡內府藏弆與民間授受相繼不絶且歴新都簒殺永嘉變亂亦並無有遺失散亡之事而梅𧷤在晉所上者又但是孔傳並非古文經文其在隋書經籍志開載甚明外此則又無他書可爲藉口則其裏其底瞭然於人何得有假因就彼所辨而斷以平日所考証作古文尚書定論四巻其中微及潛丘並敝鄉姚立方所著攻古文者兼相質難以爲學無兩可祗有一是苟或所見不謬即當力持其説以爲可定雖自揣生平所學百不如潛丘且相於數十年誠不忍以言論牴牾啟參差之端祗謂聖經是非所繫極大非可以人情嫌畏謬爲遜讓況潛丘之學萬萬勝予亦必不敢謂能勝六經大凡有學識人定無我見一聞真是便當自舍其所非曩者先仲氏觀陳宗伯所藏商彞心疑其贋而閟不敢言及撤去客有以千金請值者始自悔其誤而再請觀之然不得矣故先仲氏嘗曰觀古有所失即悔且不及何況不悔今六經之重不止一鼎古文爲二帝三王之書又不止毛詩左氏公穀周禮儀禮禮記諸經之比向亦惟衛經心切誠恐僞之果足以亂真故任此無何之言而姑且耐之一經指正即悛除不暇此如清君側之奸者其稱兵直前以爲君側有奸耳君側無奸則此兵向君矣而可乎夫聖經無可非而非之詖士也君側無奸而忽指之爲有奸者讒人也爾乃辨之愈明來攻者愈急寧以兵向君而必不敢向讒人寧得罪聖經而必不敢得罪此宋元間非聖毀經之詖士此則何解然且研經好學如立方者亦復墨守不下曰各行所知則生薑真樹生矣某因削去定論名色而改名寃詞且増四巻爲八巻而再加考訂如孔疏之誣指鄭註二十三篇爲孔書二十三篇漆書二十四篇爲張霸二十四篇則當更校其篇數明儒謂安國之卒先於太初孔氏獻書不及巫蠱則當更考其年月賈逵馬融援僞學以冒孔學則授受當更清衛宏許慎據僞古文以亂真古文則字畫當更核然不曰釋寃而曰寃詞以不敢釋也吾苐列其寃而世釋之釋不在我也世不肻釋寃而必欲寃之寃亦不在我也如此則可以告無罪矣拙著並喪禮十巻統呈掌記外定論原敘數頁一併奉覽竊謂潛丘所學何處不見原不藉毀經以爲能事且胸藏該博必有論辨所未及考據所未備以廣我庳隘寃詞無定潛丘定之何如何如某頓首
  答章宗之問東西房書
  接問知於東西房有蓄疑處僕病後全無記憶居平所識書欲舉似一句不得又必不能就所按繙閲據禮註鄭氏謂天子諸侯有東西房大夫士則有東房無西房此不見經文原是謬註而黃梨洲主其説謂士冠禮冠者於牖西拜賓而賓即於西序答拜惟無西房故西序與牖西近有西房則西序在西房之盡相距逺難交拜矣又昏禮醴婦賛者於西階上北面拜送而婦於牖間席西東面拜受惟無西房故階得與牖西相當不礙授受有西房則西階在西房之下婦與賛背面難禮接矣推其説則竟以牖間之西西序之東爲西房將廟寢三間而以楹西之右一間當之此非無西房直無西廟寢謬之謬矣顧廟制無明文可據但就其所云冠禮推之似東西房在廟寢三間之外別附一間即爾雅所云有東西廂曰廟者其近北一半名曰夾室近南一半即謂之房如冠禮將冠先陳服於房中西墉下此東房也何也以冠子於阼在東階上也然而曰西墉則房西有墻矣此一墻與寢堂間隔即爾雅所云東西墻謂之序者其在墻西謂之東序在墻東謂之西墉是東序在戸東而東房則又在東序之東西序在牖西而西房則又在西序之西與梨洲所言正反也故尚書顧命位次有在牖間南面者此王朝位也在東序西面則養老燕饗之位也西序東面則聽政位也乃別有一坐在西夾南面爲親屬私宴之位則正是西房以其夾一墻故謂之夾以其有夾故親屬私宴得以掩蔽向使如梨洲所言在西序東則與牖間南面一位兩坐並抗既非儀法且殿堂何地其可以親昵燕私之乎是以下文有𦙍之舞衣大貝鼖鼓在西房語孔氏謂西坐夾東葢只此一間而北夾之坐居於正中則南房所列當在東墉此猶之冠者居東房之中而冠服所陳當在西墉可對証也但予謂大夫士亦有西房與梨洲所言又反者以喪禮推之按初喪襲斂奉屍侇於堂則男位屍東女位屍西至殯於西階則大夫䌈地士埋土皆依西墻爲柩堂西無地矣故男主位在殯東而女主則不得不入於西房南面拜客所謂不下堂者惟君夫人與女賓之尊行者至夫然後下堂而拜於階下此則大夫士廟制明有西房之經証也況所証必不止此也
  又答章宗之問吉祭未配書
  據問士喪禮吉祭猶未配語按此是𧝓月易纎服時倘遇烝嘗禘吉祭則但以新主入祖廟附食而不以妣配此極明了甬東萬季野謂未配者不以新主配食祖廟非妣不配考也此是臆説故嘗以問黃梨洲不謂梨洲竟是之且雲新主雖在廟不以配食是主客言禮皆以配妣作配食解恐太疎矣從來禮文配字祗訓陪對並無訓作附食者家語郊祀其祖以配天孝經宗祀文王以配上帝喪小記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皆陪對之義故祖妣稱配以配與妃通周語註所云配者配先君也此與雜記男子附王父則配女子附王母則不配釋義俱同若附食名祔所云合食於祖者並不稱配故此當吉祭尚未配妣若是配食則卒哭而祔在三月之後即已附祭豈有二十七月而禫而猶未祔者若雲新主雖在廟仍未配食則葬後祔廟正爲此廟食耳在廟三年而曽不得食餒也若何
  復馮山公論太極圖説古文尚書寃詞書
  數辱垂訊連接四短札覺心地傝伏入夏來煩紆頃刻都息生平喜聽人論學至紙上有考辯尤劇聳動老年不能㑹心目入反不若耳受之快然大致了了舊説太極圖但據一時所見便爾草草如紀顧諸名言皆超雋有餘趣自慚脫漏不能遍舉且有要領俱失處不止於此明知是圖本於二氏然僅僅以希夷夀涯當之昨見黃山中洲和尚有太極本於禪宗説其所爲太極圖即唐僧圭峰之十重圖也中三輪□爲河梨耶識左行爲□爲覺即圖之左□右行爲□爲不覺即圖之右□此在陳搏授圖之前已行世者是搏所爲圖一本於道藏真元品一本於圭峰禪源詮集而總出於參同契是真賍實據鑿鑿要領今苐知真元品而不知禪源詮集是舉䙅失襋究竟脫漏從未讀書原不能盡且又以二氏忽之此即非真學問人況既論此事而於此事反有闕豈可耶若根字則過於推求竟忘孟子有根心之文捕蟬彈雀指出甚快但行世已久不能改矣至若古文尚書之寃則凡能救正即是聖人之徒況直窮隋志抉致誤之由尤得要領即所示志文屬讀正闡發苦心何容置喙但僕舊所讀正亦未嘗差誤者志雲永嘉之亂歐陽大小夏侯尚書並亡濟南伏生之傳唯劉向父子所著五行傳是其本法而又多乖戾至東晉梅𧷤始上孔傳云云初亦疑以並亡伏生傳作句既而思歐陽二夏侯尚書並無伏生傳在內不得雲亡伏生傳且伏生傳即今尚書大傳也在永嘉亂時並不曽亡又不得雲所亡者是伏生之傳葢歐陽尚書出於歐陽髙爲伏生弟子和伯之孫自有歐陽章句三十一巻歐陽説義二篇大小夏侯尚書則一是夏侯勝爲張生所傳夏侯都尉之族子一是夏侯建即勝從兄子從勝學者大小各有夏侯章句二十九巻合五十八巻兼有大小夏侯解故即訓詁二十九篇是兩家俱自有傳其所以兩書並名者以武帝時先立歐陽尚書於學官至孝宣世復立大小夏侯尚書而分作兩官故並名歐陽大小夏侯尚書其雲並亡以永嘉之亂兩書並亡也志所云今無有傳者是也若伏生大傳原不曽有章句訓詁如歐陽夏侯等其言反怪誕惟劉向父子所作五行傳是伏生本法而向歆襲之然又與經文乖戾不可作尚書之傳故梅氏以孔傳上之如此屬讀則始於劉向父子一段方有著落至於並亡作句恐疑涉今文之亡則明雲歐陽夏侯之尚書學者留意自知之不足慮也僕從來説經極其審慎必多所考據並不執一以難一故謬處差少但限於方幅不能博設必俟質難始出之故凡髙明指摘幸乘僕生前有口時尚可商量一當死後則衆射之的誰能辨之況古文之寃尤口衆者耶至洛誥命公後文則公羊封魯一叚僕廣聽錄已載之何日面受率復不備
  與馮山公論論孟書
  每發椷示必益我未備老年終日向暗處行何幸有道不惜借四壁餘光時相照映祇恨彼此異處良對少耳昨有客過寄亭劇言海內無讀書人幸研攻八比惟論孟未荒落餘茫然矣予謂論孟亦何易明白客俯首咄咄似有不肯其語者然亦不送難竟去因憶往冬大病時通夜不寐雞唱後呼兄孫論孟子禹之聲章曷雲以追蠡曰以用之者多也然則曷雲城門之軌非兩馬之力曰以用之者久也予謂以城門一軌而當經塗衆軌之用正用之者多而曰久何也遂不能答今年春陳緘菴編修家以母喪請予作題主陪事坐客有問公行子有子之喪喪子耶抑喪親耶衆俱未應予曰僕亦有一問滕文以然友反命始定爲三年之喪豈三年喪制定自孟子耶少頃孝亷馬素菴曰以戰國久不行而今行之似更定也予曰不然據父兄百官皆不欲曰吾宗國魯先君莫行是周公伯禽不行也吾先君亦莫行是滕叔繡亦不行也此明指周初非戰國也然且𠴲𠴲曰至於子之身而反之曰喪祭從先祖一似乎叛朝典亂祖制者豈狂言乎一堂十二席五十餘人各嘿然如喑者既而過倪魯玉中翰觀其所著神州古史考載泰山明堂甚析予曰泰山明堂可解乎以爲巡狩耶則東巡燔柴不事五室且他岳無有也以爲王者聽政之所則鎬京共主必每月東幸以聽政於十二堂謬矣謬矣魯玉亦唯唯後又至其所説孟子述孔子見陽貨事謂大夫cq=649有賜於士孟子直稱陽貨爲大夫孔子爲士而集註又從之不置一辨時張叔明在坐但曰權臣以大夫自居而此苐因之以重其罪則世無稱新莽桓溫爲帝而謂之罪者且貨在當時並未敢以非禮自居彼方納改玉之請正僖閔之逆往往借禮法以助跋扈況大夫士相見承摯餽問自有定禮若果非大夫則夫子何難以非禮拒之觀記稱陽貨欲見孔子孔子不見則亦非苟爲依違肯無端而拜其門者乃夫子亦竟以大夫禮事貨而孟子則直據其禮而明稱之此在孔安國馬融包咸註論語趙岐註孟子皆若視爲固然事而並不註及此是何説最後有問予三家之堂者予苐出大小宗通繹示之便㸃首去然註疏集註亦全不能解據論語一稱季氏一稱三家之堂似分似合原不可訓夫三家者仲叔季也三家同僣不得獨坐季氏若僣在季氏則季僣已耳兩家又安得並受惡名且三家之祖非他爲仲慶父爲叔牙爲季友也兩祖以弒逆不得其死此在祭典不得立昭穆之屍食昭穆之牲而公然用天子禮樂世無此理且兩祖之死皆季友一人所爲季文季武何人肯以成季與共仲僖叔並坐而擬三天子亦必無之事又且大夫兄弟皆各有廟孟叔季三孫俱魯國正卿豈有三祖三大夫共一廟者然則三家之堂究竟何解若其餘無解之語櫛比皆是予苐就其已質者重質左右嘗在道南書院説論語大旨有以子貢問士子路問成人兩章送難者謂夫子重才而輕德重有爲而輕有守使不辱命與小才節文似不得與孝弟言行斷義利死患難忠臣信友同類並稱而乃反超而上之斯已過矣然且以言行信果爲小人以正誼明道節概赫然六行五品無少闕者爲今之成人不惟降之又從而鄙夷之若是者何也學者不體㑹聖人立教精意妄執臆見甚至以行已有恥與節文禮樂鋪張盛大以壓勝之夫行已不過躬行耳有恥不過四端之一禮樂不過六藝之兩耳夫子本舉春秋極猥璅者爲人士榜樣而學者必欲張大而壓勝之則亦小人之腹矣且此中自有一定意旨試以是兩章合之兩論二十篇與孟子與大學中庸一一比觀其爲學輕重定有明証不於此之求而聖賢意㫖但以不求甚解四字置之可乎凡此諸條皆淺近道理在童子學堂挾兎園冊時都皆知得而老老大大反不能了況大易春秋迷山霧海自兩漢迄今歴二千餘年皆臆猜卜度如説夢話何時得白即僕在門者不乏名下每恐老死欲擇一二可傳喪祭二禮並五聲六律者而必不可得嗟乎已矣因於裁復之餘附及璅璅以爲眞讀書人當亦必有念及者何如不具
  與朱鹿田孝亷論論孟書
  向以論孟數條索馮山公解去遲久未答即以其説間語所識亦多不能了故僕解六經謂自漢迄今從來誤解者十居其九自漢迄今從來不解者十居其一但彼亦不自知其不解也及偶一提醒輒目釘口塞數日不能答即一論孟而治八比者仍在夢夢則八比何用矣昨座客謂三家之堂不是一個廟是各一個廟説見前篇此不特無據抑且無理諸書未有言異廟者此無據也同廟則成季一家尚可行僭若異廟則慶父弒君時哀姜與聞尚殺之於齊主不袝廟至僖公八年已歴三禘而始有致廟之文見於春秋豈有仲慶叔牙得專廟僭天子禮考不惟魯人不肯季氏亦不肯也若慶父之子公孫敖者則又得罪奔莒請歸請葬尚不許豈許專廟倘又降此則將以天子禮祀孟獻子莊子誣罔極矣若謂魯先君不行三年喪是近代先君不是周公伯禽説見前篇此本髙頭講章之言魯自春秋至戰國無不行三年喪者僖公三十三年薨文公二年納幣相距再期猶然以喪娶𮗸之成公三年喪畢然後朝晉晉叔向譏昭公有三年之喪而無一日之慼何嘗不行且本文明曰喪祭從先祖先祖者始祖非近代祖也若樊遲請學稼即禾中孫肖夫菰城江岷源輩亦驚顧無一言此實不可解者遲既非沮溺甘於石隱亦定非眞欲霑體塗足作農人者若以爲粗鄙則應告之以詩書禮樂之文以爲璅屑則當啓之以大經大法治已治人之道乃徒以君民相感爲言已難通矣且其申言疊喚一似遲欲招徠天下之民而不可得者豈聖人之言而全然如大霧至於如是試問焉用稼用字何解至子使漆雕開仕則但云可以仕夫可以仕則必如雍也可使南面明下可字豈有可仕而記者妄雲子使仕者是使求仕也求仕不可也至若孟懿子問孝子曰無違則無違正對孝字即論語幾諫章所云不違中庸哀公章所云順乎親者此下原不得増加一字乃以恐涉從親之令必増數字則無違於理理不是禮然字音相同又不得曰前所言是條理之理今所言是禮樂之禮究竟無違二字在爾時作何口語作何解説至於宗國魯先君謂宗聖人之國聖人指誰誰宗之宗周公耶抑宗孔子耶若城門之軌兩馬之力則車多四馬所云乘馬也乃欲張大其力而反減二馬何解凡此數條請一一告我候命不俟
  復與朱鹿田孝廉論論孟書
  接札驚躍所訊甫一昔而論孟六條捷應如響此在名下有學者每遲遲未復復亦不必得而一昔瞭然少年既夙悟又且多學此天生異才使千聖絶學於斯大顯北有李恕谷南有朱鹿田德不孤矣昨貽札後客有投予考文者其中有兩考題不能解一是縣季考題冉有與之粟五秉以爲夫子之粟與則夫子設教闕門並無公廩安得有宰財用之人可強請支給且可任意出入者以爲冉子私粟與則夫子止與十六斗而冉子竟五十倍之與之八百斗是冉子未仕已自富於周公無是理矣且冉子不得私與粟也欲私與則不必請既請而再請則雖欲私與亦不得多衒富耶市惠耶抑矯夫子之吝耶此其所失將不止周急繼富一節爲可議也此非夫子之書也一是新學使考題秋陽以暴之夫道德無言潔白者惟行誼分清濁別有是名故夫子稱丈人慾潔其身孟子稱西子𫎇不潔又稱狷者爲不屑不潔之士司馬遷稱屈原其志潔大抵獨行自好者始有髙潔之目此非聖德也況白則從來無擬及者惟夫子自雲不曰白乎湼而不淄祗以不爲物汚與屈原傳之皭然泥而不滓正同仍是髙潔意曽子擬夫子反不若子貢之如天如日宰我之超堯越舜而僅雲潔白非其㫖矣況潔白二字曽見之詩序白華孝子之潔白此但以物言並不以德言也予因大爲憤懣更從架上別覓時所投考文則更有可駭嘆者如有父兄在題據問聞斯行諸則必是義理矣何則子路有聞未之能行皆從義理解也且必是可行不待審別者矣何則以下文聞斯行諸可以聞斯行之也若然則天下有聞義理而必稟父兄而後行者乎曽子聞一貫必請曽晳仲弓聞不欲勿施必請之騂剛之所生此是笑話乃講師不通謂父兄長老之稱則諺雲要好問三老以作事言學問無是也縱曰欲抑其勇行則但告之以徐徐已耳安得以長老壓之學問非長老所得主也又有夫子爲衛君乎豈有聖人助拒父者解者曰衛人助公輒故疑夫子亦助之夫君民相助理所應有夫子非是也且衛人助君與夫子助衛君當必有實跡有實據非可泛然讀過便撇卻也至於雖周亦助與盍徹乎諸題則在僕亦踟躕不得決集註初以通力合作計畝均分爲徹法既又以鄉遂用貢都鄙用助爲徹法此於徹法原不曽有定説乃又加之以雨公及私一詩在通力計畝並無公私而在都鄙用助則助在徹中此正是徹法安得又有雖周亦助之解此非夢書乎若年饑盍徹是以庶士而受國君之下詢此老實經濟足則真足與則真與反覆急決本明白救饑之法而解者以君民一體混塞之則儒者真廢物矣凡此皆藉即爲剖發無所隱晦即冬日飲湯夏日飲水耆秦炙耆吾炙凡兩可仁義兩可內外者亦須一爲斷定葢八比遵功令必須照集註敷衍此大不得已之事故偶以考文訊及謂八比有礙經學經學並不礙八比今且解經而已又別有訊者論語兩子畏於匡從不知在何地即漢宋儒者皆不能註間嘗與學者論及亦一閧而散或謂是宋地孔安國據莊子謂孔子如宋游匡遇匡人之難或謂是衛地史記夫子去衛將適陳然尚未出境故使從者爲甯氏臣於衛以解此難以匡衛邑也或謂是魯地魯原有匡邑舊稱句須爲匡宰者家語陽貨曽暴匡而子貌類虎故見圍則魯地矣不然虎與衛風馬不及何由得暴然則在衛固可疑而在魯則又與去衛過匡去匡過蒲蹤跡不合若在宋則直以桓魋之難誤匡人矣是夫子一遘難所在尚不能暁何可併及
  答李恕谷問琴絃正變書
  來問琴七絃舊作五聲與少宮少商不及二變然亦有二六爲變宮徴者則以一絃爲宮二絃即變宮五絃爲徴六絃即變徴因以五小間作五清四大間作四清亦無不可第五聲合二變當有二戾聲故謂之變今七絃調和無戾聲也且其所爲調和者則先以四五大小間安排七聲夫清聲爲正聲之應必先有正而後有清今七聲藉大小間而調則大小間爲七聲之所自來而謂大小間是七聲之應似乎難通況正清四清皆有限數今以七六五四三作正聲者爲五小間七六五四作正聲者爲四小間然亦有一二三四五正聲爲五小間一一三四正聲爲四小間者則七絃內外皆可相應誰正誰清此恐非四五所得限矣故舊有七絃爲七律十三徽爲十二律之説皆按之不合不如任其自然隨聲正變爲得當葢絲屬人聲不可爲準古伶倫伐竹定聲必以管爲之故十二管即是十二律他器皆無有也曽在福州平遠臺飲次有清客善彈使之倚聲遂以明代郊祀樂郊壇酹酒獻重𤣥句用南音法曲彈之其人信手散彈四四五三七四三便已成句使彈北曲新水令即須用左手作按捺聲矣然則七絃正聲原無七音稍矯強便不是耳
  答施愚山侍講問公山弗擾書
  接問佛肸公山二事不得確據佛肸雖見史記然亦只就論語申言之若公山弗擾則與春秋傳全不合即家語史記俱多牴牾此原是一疑案故前儒亦有謂此是瑯琊膠東所受齊論而雜入之魯論中者然宋洪氏又祗以季氏十四章作齊論而陽貨篇不之及僕嘗與先仲兄校論深嘆孔安國舊註極其斟酌而朱氏襲其文祗改得一句便是不妥今足下欲依史記而又疑朱註共執桓子四字謂從史記致誤則兩失之矣朱註此四字不襲史記者孔註弗擾爲季氏宰與陽虎共執桓子而召孔子朱氏全襲其文而改而召孔子四字爲據邑以畔不知共執桓子四字雖可疑而尚有解至據邑以畔則無可解者考虎執桓子在定五年傳但曰陽虎囚季桓子及公父文伯而逐仲梁懷並無公山不狃共事然尚可解者以虎之囚桓子爲逐仲梁氏而仲梁之見逐實公山氏使之則囚桓逐懷皆公山氏所爲左氏作傳全得晉楚二策書而於魯策書反失全冊故一往多混詞此混詞也若據邑以畔則在定十二年墮費時經書季孫斯仲孫何忌帥師墮費然後費宰公山不狃據費以畔是時夫子已爲司冦親命魯大夫申句須樂頎伐不狃逐之奔齊而仲由則又身在帥師墮費中焉得有召夫子與子路不悅之事此真夢語也故孔安國但據定五年執桓子事在夫子未仕以前其於以費畔則不過以費宰畔而不必據邑葢既執桓子則共事亦畔共謀亦畔不必據邑始是畔也惟不據邑故一釋桓子便可挾公同盟陽虎公山皆得仍居故位以俟再舉若是據邑則一敗而即當出奔焉有五年至十二年相距七載尚得安然在費者是改此四字不惟經乖抑且事舛論語與春秋傳諸書皆棼然也至若謂史記可據則更不然史記以定八年蒲圃謀弒誤作定五年囚季之役雲執桓子而桓子詐之得脫已是悖謬乃竟造一畔費事在陽虎奔齊歸寶玉大弓之後則與五年之囚季八年之順祀十二年之墮費並相牴牾且此時爲定九年而十年之夏夫子已作司冦即有㑹夾谷之事然且十年以前先爲中都宰一年而後由司空而進司寇則在定九年夫子已仕魯而猶召夫子謬又謬矣凡此皆就夙所見而附復若此至考靖難事及傳稿較正另俟陪乗再請未備不又
  復陸雅坪編修問降一等書
  連以乞疾減面致同館不諒競傳予於鄉黨篇有異義而其言不實每思灑暴不可得今幸明問辱及正可藉此一匄審察惟恐簡幅不足因取他紙碌續以憑曲鑒日與髙遺山從
  中左歸遺山對
  殿陛謂禮文階級次第當從上數下上是一下是盡鄉黨降一等註曰等者階之級也當曰一等階之第一級也沒階註曰沒盡也當曰沒階階之盡等也此在前儒禮註原有之謂士冠禮受冠法一加降一等三加降三等以至於地皆自上數下因以爲言殊不知此非定限鄉射禮主人升一等賓然後升公食大夫禮授食者升一等而後賓降等而受之則又皆從下數上觀士冠禮再加降二等時亦有雲授冠者升一等則降是一等升亦是一等大抵下階則上一上階則下一無常稱也盡階亦然自上而降則在地爲盡論語沒階是也若自下而升則在堂爲盡燕禮君饗樂工則笙人升階盡等不升堂而受爵是也特予謂降階一等是殿陛相接尊卑相禪中外相通一大儀位故論語於降階處著此位次其言頗不謬而聞者笑之且有展轉傳問必以盡等進言詞陳誥誡爲大非禮者夫䦨階邋級與堂上人通呼吸巳屬怪事而況限之在降階一等之地此非至愚亦必不信而不謂禮文則實有此嘗讀鄉射禮卒射則釋獲代相必升階盡等不上堂而告於一等之間初亦疑之以爲相距止一級何難登堂而搶呼階次以取倍戾既而讀既夕禮啓期則祝者亦升階盡等不升堂而告又既而讀曽子問吿世子生聘禮君薨告使者歸無不升自西階盡等不升堂而告則是降等之地直進告之位愚人之腹必不可以度聖賢之心然且更有異者史記世家載夫子夾谷之㑹是時在壇坫不在殿陛也乃當齊人奏夷樂時夫子歴階而登不盡一等而言其後奏宮中之樂夫子又歴階而登不盡一等而言是豈司冦官卑不敢上堂耶抑亦兩君在階間進告者必竚此耶然則門屏階等各有儀位論語之記一出一入正復於此地著一位次與入門過位升堂復位標作五次非汎汎升降可比此非略知禮意者必不能爲此言而愚山其年亦復以此爲齟齬真不解也若夫行禮儀位則冠禮之降一等而受冠燕禮之降一等而行酳大射禮之降一等而媵爵公食禮之降一等而辭幣授錦喪大記之降一等而受汲受瀋祗此尺級間而行禮要㑹必集於此所謂説禮到是處反似非禮此須藉小暇口謂更悉若等級之辨則諸侯之堂七尺一尺便是一等其階七等此不俟通經人俱得知者設有異趣幸更裁示勿吝














  西河集巻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西河集巻十九
  翰林院檢討毛竒齡撰
  
  答蘭溪唐廣文翼修書
  闕問雖日久然猶在浙河首尾每思覔蹤跡不可得舊夏貴鄉李紫翔金澤公來亟詢近狀又以異縣不甚悉但先生年尚富學問無盡境某崦嵫之嵗又三經大病癸未冬感寒幾死昨秋又伏熱幾死今則寒暖交煎目不辨黑白心數不能記一二居然一廢人矣惟懼首丘無地急還蕭山洗藥城東舊廬者已及半年乃逺荷書問且貽我多物四顧眙𥈭瀫溪名紙足佐我染板已大費功力況復載酒載肉使老病七筯爲之失措且慙且感先生著書等身向俱賜讀過今從鐫板通讀尤爲起敬每所諄諄皆身心切要之學子弟效法足以厚家天下人效法足以厚世向謂聖道不沫賴寶婺多儒者今益信矣苐以先生之學加之躬行某方撫楷之不足幸生平奉教尚非偶合德之不孤全藉相長而左右謙抑太過稱謂乖錯使人難任豈以某不能捧摯故逆施耶夫以如是聞人在身後所許與當代何異王虎文一傳已足嬗世顧以某之知愛乘此餘齒自必附一言以藉綴翼末祇恐
  翠華將臨刻下正西渡謀所以迎
  駕之法其報命之日則未可預定耳外蒙垂問廟制二則諸侯五廟分昭穆每廟不知是二層各三間否某按七廟五廟三廟二廟其外皆有繚垣環之所謂都宮也其中則每廟又各環以墉所謂宮墻也但門雖連墉亦稱門墉而自門而堂而室必列三層非二層也門止三間而堂與室必五間自兩楹東西階外又有東西房兩間一名東西夾與兩階之堂各隔一墻謂之東西序序者墻也室制亦然禮所云藏主西壁與尊於東房者皆室傍二夾爲之是每廟之門皆止三間而堂室必五間鄭康成謂天子諸侯有東西房大夫士有東房而無西房此屬異義不足據也至又問大夫三廟不分昭穆則三層一直貫下矣但不知每層是一間是三間則大夫士廟皆分昭穆某向論廟制謂別子三廟但有祖廟而無昭穆者非謂不分昭穆也謂有昭穆而無昭穆之主以實其中也葢大夫三廟有二等一是父祖合太祖爲三廟王制所謂一昭一穆與太祖之廟而三者此是別子爲大夫一等葢別子是諸侯嫡弟之長者分爲大宗其初立三廟止得立其父一廟名太祖廟亦名宗子所出廟而祖與曽不與焉禮雲大夫不敢祖諸侯焉得有祖曽二廟上瀆先公是必虛昭穆以俟後之身入之如季友是魯桓別子則身爲宗卿但立桓廟而昭穆虛主至季文子爲宗卿然後以季友入穆廟武子爲宗卿然後以文子入穆廟季友入昭廟而其既則以次祧入太廟共祭爲百世不遷之大宗故曰立廟之始無昭穆焉若凡爲大夫則不立太廟但列父祖曽而三如夫子爲大夫則鄹邑大夫以上惟防叔伯夏合作三廟此如祭法所云大夫三廟曰考廟曰王考廟曰皇考廟者此又是一等然三廟則一中一昭一穆二廟則一昭一穆無一直貫下者即漢後同堂異室亦橫貫非直貫也若一間三間則頃已明言矣此禮頗煩璅不能備舉容續寄以鬯其説小兒家姪原通籍仁和此是先生舊學師門下而反辱貽問且小兒館杭州家姪在京不惟無報將兼乏候答惶悚極矣統俟將來彚復耳拙著經集四函藉使呈教諸俟另寄不盡不盡
  答李恕谷問笙詩並樂節書
  閲嵗不達問日濱於死接書彊視雖瞠目亦爲目汁所掩一則自悲老去一則何易接此口語因隨所來訊略盡欲答據問笙詩有詩則鄉飲酒禮笙入三終將以笙笙詩耶抑亦別有歌詩者而僅以笙應之耶此問最善從來辨笙詩未有辨笙其詩者夫所謂笙詩謂笙必有詩非謂笙詩之必有歌也凡詩可以歌亦可以笙所謂笙詩有詩謂笙詩之必可歌非謂笙詩之必不可以笙也葢笙與箾與籥與管四器皆主聲詩皆應歌之器皆在堂下原無徒器者但有歌而器有不歌而器總必有詩其歌而器如鄉射禮之工歌於上而堂上堂下之笙瑟皆應之即鄉飲酒禮之合樂是也此有歌之笙也不歌而器如大射禮之管新宮始奏禮之管象堂下俱不歌而俱以管笙聲其詩即鄉飲酒禮之笙入間歌是也此不歌之笙也是以春秋傳有歌鐘即頌鐘頌磬所以應歌尚書有笙鏞周禮有鐘笙即笙鐘笙磬所以應笙夫笙又有應則笙即歌矣此如漢橫吹東西晉大角皆用之軍中竝無歌工而曲中有詞如上之回思悲翁等則豈有笙管而反無詞者故往以不徒器折其無詞謂不如步瑟調笙之憑虛作聲無字音耳非謂其有字而不歌也若又問歌工上下多寡經無明文則漢後歌工多而授器少古則授器多而歌工少即如飲射一禮或四工則兩歌兩瑟六工則兩歌四瑟而笙管之數不與焉然而歌工必在上即笙管鐘磬皆列堂下而皆可以應其歌是以合樂之法工歌關雎則堂上之瑟堂下之笙管皆羣起而應之其歌葛覃巻耳鵲巢采蘩采蘋皆然舊註所謂合樂者合金石絲竹以歌之金石者鐘磬絲竹者瑟與笙管也乃孔仲逹誤註鄉飲酒義謂上歌關雎下笙鵲巢以應之則世無有以張家之聲合李家響者來問所云各詩各章長短不齊此明了之語註經之儒於此不暁宜乎六樂一經歴萬古如長夜也但世有過爲分別者謂歌工必堂上堂上之瑟必不如堂下之以器器詩則又不然射禮至命射時歌工皆遷堂下而樂正命絃者曰奏騶虞則瑟工亦不歌而但瑟騶虞之詩以主鼓節所云魯鼓薛鼓者是歌工亦居下琴瑟亦器詩上下有尊卑八音無貴賤也至又問歌必在前舞必在後特不知舞曲與歌曲同終抑舞曲之餘又有歌曲則有以舞曲終者春秋傳季札觀樂見四代之舞而即觀止是也有以歌曲終者仲尼燕居序大饗之九節以獻賓樂作爲一節賓酢樂作爲二節升堂歌清廟詩爲三節下管象武即舞也爲四節至籥序興謂以籥吹又以籥舞也爲五節薦俎而樂又作爲六節將行歌采齊七節賓出以雍徹以振鷺八節九節是歌後有舞舞後又有歌況燕禮有無算樂將歌舞迭更而無算數即燕饗一禮且然至於祭祀之徹饌送屍其歌雍歌夏皆在舞後更無論也若琴色七絃分正清向未即答以病不及也嗣後即有答書而又不能寄今見來書所錄備正清之説於七條十三刌之中雖與僕説稍未合然故不礙聲律所謂汎濫言之而五六皆見斯已耳舊答書並寄餘來録俟稍健細檢以復不具
  答張鶴門論九宮書
  昨説九宮法不能罄析蒙並示陳君藴先所詢札覺有未盡然者據雲世所傳九宮之法葢就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數而依次遞數以一居一二居二三居三四居四九宮皆各居本數者考張衡九宮法曰太一天神下行八卦一行坎一原居正北也二行坤二原居西南也三行震三原居正東四行巽四原居東南也由此而中宮而乾而兌而艮而離皆依八卦方位順次數去則於位於數仍未曽解世亦知位與數何自始乎易繫曰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此大衍之數也乃演其數者則曰天一生水於北地二生火於南天三生木於東地四生金於西天五生土於中此正數也然有生必有成有四正必有四維於是地六成水於西北與天一併天七成火於東南與地二並地八成木於西北與天三並天九成金於西南與地四並地十成土於中央與天五並而五生五成四正四維之位數定焉故曰天數五地數五此數也又曰五位相得而各有合則位也然則位之必倚數明矣乃繫於説卦則直曰坎者北方之卦也離者南方之卦也震東方也兌正秋西方也乾西北巽東南也艮者西北也坤者致養謂南方長養萬物致盡則轉南而西爲西南也則是坎一離二震三兌四乾六巽七艮八坤九實以位倚數以卦倚位確不可易故曰五位相得而各有合位者位此數合者即合此數也今以坤爲二而曰二行坤謂之二居二四爲巽而曰四行巽謂之四居四推之而乾兌艮離皆依八卦以順數則以離二兌四巽七坤九之定數忽改作離九兌七巽四坤二其於大易大衍本來位數俱差錯矣試問以離爲九可雲地二生火乎以兌爲七可雲地四生金乎以巽爲四不得雲天七成火以坤爲二不得雲天九成金況六爲老隂而乾反居六九爲老陽而坤反居九以是爲乾坤互成隂陽交濟之數所謂相得有合實本諸此而乃曰坤數居二離數居九則乾交老陽離互老隂易卦之九六不是乾坤而是乾離其於八卦已大亂何況九宮所以相地諸師每造海角經以誤人世而世卒未之悟也然且曰以一始以九終始於中男終於中女縱橫交互皆成十五之數夫始於坎終於離當是以一始以二終以天生始以地生終以中男始以中女終竝無以一始以九終之言此固易緯九宮所未有也至於縱橫交互皆成十五則以九宮改位配之原數方是十五若以八卦配原數則毋論其他即在南一重中離二數左坤九數右巽七數共成十八焉得成十五乎且九宮不始張衡傳也自黃帝創九宮法而周公取其法以作明堂此在大戴感德篇早已有九字之訣傳於西漢至東京崇尚緯學於是有乾鑿度坤鑿度乾坤鑿度三書相傳爲鄭𤣥注者中有太乙下九宮法爲張衡所本又有風角九宮爲靈樞八風所占驗者則世竝不傳此從舊註大戴禮鄭註乾鑿度一考而即得者若雲河圖爲體洛書爲用則圖屬八卦書屬九宮截然兩分竝不相爲體用乃又雲洛書祇於後天八卦中加一五數則八卦原無先後天之説藉有之亦但減十數竝不加五數何則以河圖八卦有地十洛書九宮無地十河圖數五十有五洛書數四十有五直減十數而以爲加五則於陳邵所傳僞河圖僞洛書之數尚未考見而欲定卦數不可也若雲先天後天卦外別無坤南巽西兌東南離西南之卦則此是九宮非八卦也九宮是九宮八卦是八卦豈有既改九宮而仍以八卦行之了無分別者如此則但稱八卦足矣何雲九宮乎豈行九宮法者但呼坎作白呼離作赤便足分別宮卦乎古人造一法必有一理八卦之四正四維無不相尅故周公造明堂九室定爲二九四七五三六一八之數改巽離坤兌爲兌坤離巽而四正四維無不相生如八卦南北水東西金東南西北水西南東北金皆彼我相尅而明堂祇改四卦而南北金東西木東南西北金西南東北木皆彼我相生此正天地數位相得有合之轉變與八卦全反而欲以八卦核九宮此方枘而圜鑿也至又雲隂陽家稱坎山離向者忽改而爲坎山坤向稱震山兌向者忽改而爲震山巽向不無驚駭而去之則地師相地祇當以八卦方位一準舊説斷不宜以九宮之説略溷其間葢厯本所載紫白皆近世荒唐之言非舊法也必欲兼行其説則倘相陽居或遇三楹三重如九室者或可以九宮法核之倘相墓域意者坎山離向其離來所對有似金形則坤向可相生矣震山兌向其兌來所對有似火形則巽向可還生矣相地固荒唐且斷不宜用九宮而杜撰求全或出諸此要之九宮八卦原不竝用況紫白尤九宮法之邪説古無是也請以是質之知者或不謬也
  答柴陛升論子貢弟子書
  前論陳子禽集註謂陳亢孔子弟子或曰子貢弟子其或曰一説無據王草堂作集註補直謂二千餘年竝無言陳子禽在端木門者此朱子臆説也時閩中張孝廉在坐便雲朱子未必是造説特引據稍鹵莽耳予曰何曰嘗考註疏引鄭康成註子禽弟子陳亢也子貢弟子姓端木名賜朱子纔一見去恰似陳亢也子貢弟子七字連屬而遺卻姓端木名賜五字故如此予深服孝廉善讀書有識而坐客不然謂從來讀書人豈有此讀法予曰漢書地理志雲錢唐西部都尉治武林山武林水所出東入海而晉劉道真作錢唐志誤雲西部都尉治武林山亦是纔一見去似武林山三字與西部都尉治五字連屬而遺卻武林水所出以下八字至今顧夷吾酈道元輩皆謂錢唐舊治在武林山即今所稱靈隱寺山者此千古笑話客未聞耶各眙𥈭而罷今來訊及此且以淮安閻氏作毛朱詩説爲疑此正可與前説鹵莽相發明者朱子稱國風爲淫風亦是悞讀論語鄭聲淫爲鄭詩淫詩實不淫也亦悞放鄭聲爲放鄭詩夫子三百篇竝不曽放鄭詩也而後儒王柏曰不然鄭詩實淫朱子實放鄭詩夫子三百篇已燬於秦火久矣今行世三百篇是漢儒所僞造者實是閭巷浮薄之詩是淫詩而世不暁也其説已載於宋史儒林傳而究竟無據明儒程敏政乃改漢書劉歆傳以附㑹其説劉歆傳雲孝文帝時詩始萌芽凡諸家傳説皆立學官在漢朝之儒唯賈生而已至孝武皇帝然後鄒魯梁趙頗有詩禮春秋先師皆起於建元之間當此之時或爲雅或爲頌相合而成而敏政雲孝文時詩始萌芽至孝武時頗有詩或爲雅或爲頌相合而成則三百篇明明是漢儒僞造而淮安閻氏則又引敏政此語著爲毛朱詩説一巻公然雕刻以行世實不知程閻二君於頗有詩禮春秋先師皆起於建元之間十五字果頑鈍失心祗讀得三字而不見十二字耶抑亦效前儒鹵莽剽裂竄取但割此三字而他文可不顧也況爲雅爲頌是髙叟爲詩伯魚爲周南召南之爲本説詩非作詩也且朱子亦不敢稱淫雅頌也儒者強解格物爲格致事物之理而實不能格反毀斥六經改竄典籍其鹵莽習氣亦有駴人聽聞者朱子闢大禹謨以後五十九篇爲僞尚書未有據也今文尚書二十九篇者出伏生屋壁而先上之者也至孝武時魯恭王壞孔子宅以擴其居然後古文尚書百篇出孔子壁中其時孝武皇帝敇孔子之孫安國作尚書傳而巫蠱事發其傳不曽上而罷至東晉時經永嘉之亂前此伏生之徒歐陽夏侯凡爲傳註者其書皆七而古今尚書經文獨存於東晉祕府間故豫章內史梅賾得安國之註而上之此上孔傳非上尚書也乃隋書經籍志明雲晉世祕府所存有古文尚書經文今無有傳者至豫章內史梅賾得安國之傳奏之而朱子又鹵莽讀去謂東晉梅賾始得上古文尚書必是僞作竟忘卻安國之傳四字以致吳澄趙孟頫輩竟斥爲僞尚書將五帝三王舊文刪之廢之凡六七百年其禍烈至今未巳然且附㑹之徒各相沿以改襲舊文爲故事吳澄遵朱説直廢古文尚書但錄今文二十九篇名曰尚書纂言據其説謂漢書藝文志雲尚書經二十九篇是今文古經十六巻是古文是班固原斥古文爲經而以今文爲尚書古文不曽名尚書也歸有光作尚書考異序亦引志文詆古文爲晩近雜亂之書而萬厯已丑㑹試主考許國王𢎞誨以僞尚書策舉人而焦竑對策遂陽陽引據志文請刪去僞尚書一十六巻而主者快之竟以此冠㑹試本房薦殿試第一勒其文以爲法式今考藝文志則稱古文是尚書今文是經與吳歸焦三君所引據正相顛倒則此三君者亦各具心腑各有面目豈一齊俱喪心瞎眼一樣顛倒即欲附㑹朱子或不憚毀斥先聖先賢之書以自坐誕罔然保無一人讀漢書者而乃一誤再誤致六七百年間祇暁儒説極溥天之下朝野官民竝無一讀書人設科取士錄文布式皆天昏地黑彼我顛狂致於如此此非細故也此下缺二十三字故來訊據草堂所論謂集註於浩生不害認作告子此緣誤讀趙岐註告子名不害語然趙註於浩生不害明雲浩生複姓名不害則顯屬兩人澹臺子羽非顔子羽也若謂前人名氏原有成註雖鹵莽不當有悞則約略計之亦殊有不可解者如曽西是曽子之子非曽子之孫子西是鄭公孫夏不是楚令尹子申虞仲是仲雍曽孫周章之弟仲不是仲雍孟之反是春秋孟之側不是莊子孟子反蘧伯玉不對放弒之謀是甯殖之子甯喜不是甯殖公子糾是兄不是弟小白是弟不是兄左丘明是魯太史不是古之聞人公叔文子是公叔發不是公孫枝接輿與孔子下爲文不是人名孟施捨姓孟施不姓孟太宰或吳或陳不是或宋政逮四世是文武平桓不是武悼平桓曹交姓曹名交不是曹君之弟太師摰即太師疵不是師摯南宮敬叔是孟懿子之弟故稱叔不是懿子之兄南容是南宮适即南宮縚不是仲孫閲南宮敬叔是即人名一項各有明據然亦鹵莽多誤如此真不可解足下有家學且善讀書能俯訊及此此亦不孤有隣之一証諸有未備統俟過寓更悉不具
  與沈思齋進士論薄後稱側室書
  據鄭丹書致仁和謝明府札謂嫡庶之嚴苐嚴於封建之世以世國世官防簒竊也今有何立及有何襲替而尊嫡賤庶婦等傅婢子比廝養澆風薄俗悖禮孰甚此一説原倡自僕而丹書發明之然僕三輩皆嫡出不過論此以救世非有私也足下既疑其言又不能據一典禮以駁正之祗引漢文致南粵王書謂自稱髙皇帝側室之子其爲名義一何凜凜僕嘗謂經學不明不可論史生平最恨宋儒史斷與聖經大悖急欲通論二十一史而時不我與將就木矣即此一語在數千年來誰不嘖嘖僕獨惡其喪心病狂悖義害禮之甚夫薄姬入魏豹宮轉輸織室其爲微賤誰不知之但以名義論則此時是母后爲髙帝皇后史稱迎皇太后於代是也夫既稱皇太后則雖告天地祖宗亦如此稱觀其後光武中興設郊壇洛陽以髙帝配天薄後配地直稱髙皇帝后其爲名義凜凜如此乃以所生之子作繼世皇帝告一反側畔亂之蠻夷君長而造此穢稱䙝天地薄宗廟斥嫚尊親虧辱國體爲天下臣民所恥笑而舉世嘖嘖何也曰不讀書也春秋十二公八爲庶子然而其母薨葬夫子必稱曰夫人曰小君人苟讀書此即名義矣且天下與母孰重瞽瞍殺人身罹國法舜寧棄天下必不使以絲毫辱親今薄後無罪皇帝賜書不過一畔夷冦邊已耳其於天下不必棄也縱使此語一出南徼盡平蠻夷君長竝繫頸而致之闕下吾猶不以彼易此況區區尉佗謬去帝號而仍稱於國跋扈如故何苦爲此況薄後之崩在景帝二年景帝帥天下臣民行三年喪亦以春秋僖母成風薨於魯宣之四年夫子書喪葬服喪與嫡子嫡孫無異故儒臣據經而行此禮歴見之晉儒何澄徐廣之議是苟讀書識名義則薄後本事亦尚有引據不能盡者足下好論史或亦於此一諦觀可耳






  西河集巻十九
<集部,別集類,清代,西河集>



  欽定四庫全書
  西河集巻二十
  翰林院檢討毛竒齡撰
  
  復蔣杜陵書
  惠寄三札前後收到宛陵陽羨兩君亦竝致意去因酬應稍煩戃怳度日友朋之懷徒抱胸次今則史館稠雜除入直外日就有書人家懷餅就抄又無力僱書史代勞東塗西竊每分傳一人必幾許掇拾幾許考覈而後乃運斤削墨僥倖成文其處此亦苦矣又況衣食之累較之貧旅且十倍艱難者耶今同館諸公分爲五班自洪武至正德作五截𨷺分某班秖分得𢎞正兩朝紀傳而志表則均未及焉某於兩朝中又分得后妃六篇名臣二十五篇雜傳一篇合三十篇既又以盜賊土司后妃三大傳謬相推許統屬某起草在𨷺分之外雖此中尚有書可查然訛舛極多從前已刻如吾學史料諸編比之大海一漚百不十具他若通紀定紀法傳從信種種則又純涉虛假全不足憑是以是非易決真僞難審此在𢎞正以前尚然況嘉隆以還則將何所依據也客冬曽托董無菴彚徴越中諸先賢誌傳而竝不見寄足下雖寓公而居越最久越中聲氣皆願與杜陵呼噏凡諸賢後人無不在杜陵齒遇之末今專以相託嘉隆後八邑名賢祈統爲彚徴寄某使某得專任敝郡列傳其中是非真僞不妨杜陵指定相寄則一郡一賢皆杜陵所表章也朱少師傅在陳大樽集中尚有實事可錄但稍煩蕪耳至吳大司馬三世則不見狀誌曩者其曽孫雲章曽示一傳是孫承宗作不善碑版了無可紀今並此傳亦無有矣且錦衣再襲最饒名蹟曽見莊烈皇帝有親筆東司房敇而元素先生有救給諫姜埰及舉人祝淵諸大節俱怳惚不明白或向其從子伯憩抄一事實伯憩不作字即此附囑若倪文正祁忠敏諸公則足下曽作傳其稿本必具幸悉緘示他不能指名悉藉搜討其獨於吳司馬公諄諄者以伯憩與杜陵晨夕易面及也及湯太守篤齋公開三江閘事呂望如進士曽寄湯神傳一本荒唐之極太守雖祀越趨蹌禱賽然亦祭法功德之祀而男婦感之乃僅誇神異而於山川阸塞興築利弊諸領要全不一及曽記金華浦陽江爲禹貢三江之一其下流由山隂西南入界東注錢清江而北入於海越故稱澤國又號暵壤衆山水易瀦而瀕於海而善下瀦即咽下即渫加之以浦陽建瓴之水而爲壑於此稍暴漲即瀰漫而渫久而渴其爲舄鹵也久矣前此太守戴公曽遏浦陽之枝流使之通浙江以殺其勢至是則鑿七堰而排浦陽而西之且壩於麻溪以截其西南之來然後爲閘三江口以瀦渫全越之水咽即啓之渴即閉之其名三江閘者以此地本浦陽江入海之處襲故名也但其詳不可得聞其興築始末又略無可考逺求指示此亦諮諏獻老之一端矣舊臘中堂啓奏原有舉隱逸名賢之意而地震以後復從
  赦詔中作一條𣢾又監修入告祇以修史餘波相及不成光景且監修亦驟爲之不卜於衆而足下則多以周之義士相目疑沮者半大敬則惟恐某有他意急作書戒勉彷彿山巨源之措詞者總之神龍不見愈髙也某原揣今年告歸而益都老師過愛之切爲聘一貧家女爲後嗣計是以羇絆不果頃聞越中有詩文之選羣推杜陵爲政甚善某雖戒詞句之學然食指猶動但此時宋元惡習盛行長安某不憚直指其非幸羣公相讓不敢抗爭此事得杜陵一振興之必有可觀特某遍游宇內恨無一真讀書人經學既已響絶而禮樂二字開口便錯偶與同館官論郊壇之禮訛舛百出即嘉靖議大禮一節雖未分題然倉卒語及便一閧而散至館長以樂章配音樂下議則雖淹雅如吳志伊亦不能出一言相答某年已漸衰倘幸歸里妄思以殘年著禮樂二書以存一綫若雜詩雜文則筐篋尚多斷不敢出一字相質實薄之也來札少規語惟浮沉金馬一言爲好我之切佩之紳帶不敢暫忘今
  朝廷甚愛儒臣且
  聖學最博洽稍有詞句必加
  乙覽頃西南告捷同館皆獻平湖南平蜀雅頌而某無一言其緘晦可知矣令郎買宅于越將來爲王謝後増一寓賢吾越何幸得此佳蹟總之杜陵與越人投分深耳三日前隨東海公游摩訶菴至昨始歸而真定司農公又以碑文二通屬某捉刀因燈下草寄雜亂無敘總藉道鑒
  與吳廣文論國風男女書
  足下以國風多言男女之事且偏執國風好色而不淫一語以爲朱子註淫詩未必無意此殊惑也國風男女大抵皆風人寓言竝非實事且其事別有在如國風好色此寓言也詞也而不淫則別有事也幼時亦惑於朱子之説見國風無男女者亦似淫詩如十畝之間桑者閑閑亦謂桑者是蠶婦乃不幸而其言已行世及其既悔之而以觀國風則凡彼美人兮有美一人皆君子人矣予避人至維揚姜滙思侍御巡鹽兩淮多結納名士時武寧侯王君蹈海門客髙孝修跳身破産扞侯故家事而名久在刋章未落侍御聞其來預貯五百金待之予深感其事爲作寄寇詩見七古巻寓竚望之意以撫寧侯家妓冦白門事頗相類也山隂姜質甫見予詩急向埂子問冦白門消息直笑話矣後予避湖東籍捕幾及旅主人之子鄧論秀匿予別室且隂繼饔餐幾至波累予作鄧老秀一詩見五絶巻論老聲轉託言憲禁客宿而旅主人之婦鄧老秀違禁請留以隱記其事此亦掩爾壺漿勿令之露之意也而江都宗定九實爲和鄧老秀詩十章此豈知予者讀國風者能於此通悟則庶幾耳
  與閻潛丘論尚書疏証書
  昨承示尚書疏証一書此不過惑前人之説誤以尚書爲僞書耳其於朱陸異同則風馬不及而忽詬金谿竝及姚江則又借端作橫枝矣尚書本聖經前人妄有遺議者亦但以出書早晩立學先後爲疑未嘗於經文有不足也且人心道心雖荀子有之然亦荀子引經文不是經文引荀子況荀子明稱道經則直前古遺文即易通卦驗所云燧人在伏羲以前窴刻道經以開三皇五帝之書者是也又且正心誠意本於大學存心養性見之孟子竝非金谿姚江過信僞經始倡爲心學斷可知矣今人於聖門忠恕毫釐不講而沾沾於德性問學硬樹門戸此在孩提稚子亦皆有一詆陸闢王之見存於胸中以尊兄卓識而拾人牙慧原不爲武然且趨附之徒借爲捷徑今見有以此而覬進取者尊兄雖處士然猶出入於時賢時貴之門萬一此説外聞而不諒之徒藉爲口實則以此而貽累於尊兄之生平者不少吾願左右之閟之也至若學宮從祀則從來荒謬向與尊兄言廟學合一之陋孔子先聖稱名之謬極蒙許可至從祀進退則大不足憑漢世大儒如康成子政輩皆以神仙圖䜟紛紛罷祀乃有受華山之書闡參同之祕指太乙九宮爲洛書九類而公然與聖經竝傳者是以王草堂作聖賢儒史一書頗有訂証而足下偏執程敏政無學之説以爲金科陋矣鄙意謂尚書疏証總屬難信恐於堯舜孔子千聖相傳之學不無有損況外此枝節更爲可已何如不具
  復髙雲和尚書
  髙雲閉關如龍歸大海無可蹤蹟僕又病不能一顧獨念荷擔挈鉢未必無得力處雖闔戸靜坐吾儒多有此者然究非聖功此惟公家有此法耳若來字謂三生石上夜夢與僕聨句三生石正此間葛洪嶺也何不發關來一游之耶僕不識李源何許人而髙雲道力不減圓澤相憶之切或見夢寐但僕生時先慈張太君夢番僧以度牒見寄醒而墮地太君心惡之而不言暨方馬兵敗僕髠首匿澤中太君撫首而泣始告以夢曰驗矣其後出走至少室已辮矣有關東賀凌臺先生之徒見予於嵩山市授予大學則其人僧也僕謂此授學之事一生大節先慈之夢當以此時此事爲驗他皆不然特予少論學溺於儒説而至此而聞誠意去惡絶私利之念終身行恕與佛氏之行善與與人爲善大意本劇殊而末不甚悖因與佛門知識不大訣絶而見者不諒妄謂予再來原有根柢一如髙雲之所云此僕久自揣南轅北轍彼此正相反儒之成已成物本順出佛之盡人盡已恰逆入僕之所僦在杭州公在髙雲葛洪嶺非相見所也苐隔江日久不無憶念舊冬臥病幾乎永訣夢寐之勞雖至人或不免耳聞人居士望公久春又過半湖上風物漸就暄暖山中雖苦寒想可解衲何時惠來珍重並詢
  答福建林西仲問韓昌黎一女兩壻書
  昨蒙下詢韓昌黎長女兩壻之説據皇甫湜所爲昌黎誌雲夫人髙平郡君范陽盧氏孤前進士昶壻左拾遺李漢聓集賢校理樊宗懿次女許嫁陳氏三女未笄是昌黎見存者三女惟長女已嫁李漢而次與三尚室女也其有一壻爲樊校理不無可疑因有昌黎長女更嫁兩壻之説而解之者爲曲釋之謂誌文句讀不同樊所取者次女也所許嫁陳氏者乃三女也其文以次女三女爲讀而以未笄二字屬之許嫁之三女此亦尚論古人不厭忠厚之苦心苐僕不謂然者曲禮女子二十許嫁笄而字而昏禮與公羊傳亦皆謂許嫁始笄獨雜記雲女雖未許嫁年二十而笄則笄亦有不必待許嫁者然是未許嫁而笄竝未有許嫁而稱未笄者以古無幼婚笄者許嫁之節也且昌黎三女竝非許嫁陳氏者也在昌黎死時三女尚幼無問名者故稱曰未笄而其後儼然有昌黎少壻見於太和開成之間考唐書蔣乂傳載乂子名系官右補闕爲權門所忌斥之在外竝及其僚壻李漢而系傳雲宰相李德裕惡李漢以系友壻出爲桂管觀察使復坐李漢貶唐州刺史夫僚壻友壻者妻兄弟之夫稱也系得與漢爲僚友壻則必以三女爲配而因爲僚友此非許嫁陳氏者所能溷矣是以長女壻李次女壻陳三女壻蔣明有分屬雖陳氏之壻無所聞見他傳載當時朝官有欲改昌黎所作順宗實錄者礙其壻蔣系李漢得以不改不及陳氏然不得謂昌黎無陳氏一壻此易暁耳至於樊氏宗懿亦以壻稱則絶無可考僕寓既無書且其事隱又無他書可以轉見苐就昌黎本集觀之其輯之者即漢也集首有序署隴西門人李漢所譔而篇中有雲漢辱知於公最厚且親且親者以壻故也是昌黎死後漢方爲昌黎輯集敦子壻之誼甚篤而謂其死前乃生奪其妻而予樊氏不然一也即昌黎集中載有中大夫陜州司馬李公墓誌名郱者即漢父也昌黎爲壻父作銘惟恐不著故於子七人之後不載他子婚娶而獨於漢曰漢韓氏壻也故以屬予銘其文在長慶元年是昌黎於壻父作銘尚自敦舅禮如是而甫越三載及長慶四年昌黎死而即雲有他壻不然二也即雲此之易壻本奪生妻非𭒀所改也是必女有他故而尊章遣之其歉在李不在韓故女雖改適而壻誼如故則出妻大事其在史傳家誌竝無李郱出婦李漢改娶一語見於文間且昌黎爲郱銘時中及夫人此宜有微言隱詞略見大意而亦未嘗有片言存見棄之跡坦坦白白其不然四也且夫以人情之善移也漢既親與韓絶則雖與蔣系爲僚壻而名實不浹在旁人所窺伺者自應以漸而殺況漢歴仕宦升沉已久其距昌黎死時已不知閲幾何嵗而在人之忌昌黎與忌蔣系者必甘心於漢則其終始相膠漆而絶無離異公然可知其不然五也若謂改嫁之例唐俗不嚴故昌黎許之宋即無是矣則又不然烈女不更二夫此前人之言不始自宋假使女果被出則出女改嫁前固有之又不始自唐是以顔氏家訓載曽子出妻事以爲蒸梨不熟姑薄其過所謂出妻令可嫁而國策有雲棄婦不出里閈而人爭取之者良婦也則出妻改嫁古亦竝無或阻之者然而士大夫家必無其事況唐去古逺於伉儷頗重而昌黎又斤斤於學術焉見閨門雍肅不如宋人其不然六也然而皇甫之爲文則可疑孰甚使無其事耶則一女而箸兩壻其文不通使有其事而需諱耶則又不必以兩壻複行但領一壻字而後所云次女三女者或略冺其數誰得非之且從來行文無連箸兩壻而異其字者皇甫爲昌黎門人縱不善文亦不必出此僕揣其意似昌黎有他女或羣從中外之子撫而嫁之所云撫女如已女者然實非其女也故於稱壻時特殊其字以別之而又以三女簡核其數使知此壻爲他壻以爲此紀實非虛詞也然乎否乎按聓即壻字昏義釋文謂壻俗作聟後又更作聓揚雄方言聓謂之倩是也但此是古俗字故東觀漢紀風俗通博物志及後漢書註始有此字如光武與伯叔及姊聓鄧晨坐語趙岐爲馬融妹聓類皆非正經文字所用然則雅俗竝出或亦故爲此區分以示異乎此皆曲臆之不必然者皇甫妄文姑爲此妄解何如頓首
  答章泰占問方百里書
  接札閲近文五首甚佳此正時俗所稱第一流文即此已足頡頏廬陵且方駕曽王而上之矣但其極得力處縂是灌瀹於宋人之宿習甚深凡揣字絜句造意取息一唾一吸一行一站總有一見成膜胚於其中能破此而擺落之便能出人一頭地否則猶是未侻衣一健蛹也向與足下相見少但以爲精於舉業早受世知是當今髙才生耳今知留心經學考辨得失兼能著力作古雜文此是吾黨一大干城驟見此喜何等矣苐諸解經處凡十八條多以顧亭林閻潛丘謬説雜釋此悉前時所駁辨過者但觀予從前説經諸錄便自了卻此固不煩再爲喋喋至爲方百里條有方百里者萬里也語以未解來訊則在前儒原未解此即陳氏禮書作圖繪指畫仍是罔罔今請以紙上解之方一里者縱橫一里也縱橫一里祇一里者以縱之一里即橫之一里無二里也若方十里即百里矣以方一里而縱十之祇十里耳至橫亦十之則已十其十而爲百里然猶十倍法也若方百里則前所云方十里者已百里矣今又十其百而縱行之非千里乎且又十其千而橫行之非萬里乎此非百倍法乎故曰百里之國有萬井以方里一井也萬井之國有八萬家以一井有八家也此易暁耳或曰信此則舊稱干八百國勢必有一千八百萬里無此土矣且尚書弼成五服至於五干先儒説此祇以縱橫相距各五干里以爲斷此何以稱焉殊不知此縱橫相距但分指縱橫言耳若以開方計之則縱五千里合之橫之五千當有二千五百萬里以二千五百萬里而止分一千八百萬里以爲國有賸里矣況伯七十里每國止須四千九百里二諸侯之國子男五十里每國止須二千五百里四諸侯之國原有不必盈萬里者乎故王制曰其餘以爲附庸閒田非虛語也惟審之不具
  與黃棃洲論僞尚書書
  日月不暫留而道路不加近何時是相見之日思之悶絶前接來札有議禮數則草草復過雖稍有商量終以未能面請爲憾若僕所著喪祭二禮因急於成書而又畏紙費不能自盡所欲言此非知禮如足下不敢向之爭得失也近保定李恕谷以問樂南來寓桐鄉郭明府署中因與桐之錢生暁城辨古文尚書真僞並來取証僕向雖蓄疑然全不考及今略按之似朱文公與吳棫吳澄趙孟頫歸有光梅鸑羅喻義輩其指爲僞者皆自坐失據誤讀前人書處處訛錯誠不料諸公豪傑且欲詆毀先聖先王之書而竟出於此聞足下向亦曽指之爲僞不知別有考據抑止此數也昨有老友謂尚書大序稱武帝敇孔安國作傳及傳成而安國遭巫蠱事因不果上此大可疑者史遷自序謂史記成於太初之年而安國之卒則在孔子世家末已記及之巫蠱起於征和年距太初以後尚越天漢太始兩號而謂安國能遭之非僞耶僕謂此則大序僞非尚書僞也且此仍自坐失據之言也大凡讀一書當辨其書之得失在於何所史記之失全在年月往往有一時而紀傳與年表各異書有一人一事而紀傳與年表又各異時者毋論安國遭巫蠱事非大序亂言在漢志漢傳荀紀隋書皆有之不必深辨即以史記論謂其書終於太初竝不當及征和後巫蠱事則史記酈商傳匈奴傳及衛將軍傳後公孫賀公孫敖等凡以巫蠱族滅者皆征和後事而皆載及之何也且自序既雲述黃帝以來訖於太初乃又雲述陶唐以來至於麟止夫麟止則元狩之號又先於太初約二十年矣此時安國不知死否且此足據否人苦不讀書及予其書而又不善讀足下聞此定不以僕言爲可怪且此頗關係僕將確求實據以一雪此案尊府多藏書祈不憚搜討以示一二何如愼後
  與李恕谷論周禮書
  尚書寃詞序説中林覯疑周禮來札欲易此語似以周禮非聖經有礙耳夫三禮名經固自無辭若謂聖經則自不可今天下攻周禮者衆總只周公之書四字害之周秦以前竝無周公作周禮儀禮一語見於羣書亦竝無周秦以前羣書若孔孟老荀列墨管韓諸百家及禮記大學中庸坊記表記孝經所引經有儀禮周禮一字一句則周公不作此書明矣周禮非周公作何害大學中庸不知何人作其爲經自在也必欲爭周禮爲周公作大學孔子作則無據之言人將無據以爭之事大壞矣天下是非原有一定周禮惟非周公作非聖經然周人所言周禮即周之禮也其中雖有與春秋諸禮不甚相合然亦周禮也如公羊言禮全與左氏策書不相合然亦周人之書也況周禮全亡所藉此一書稍爲周備可爲言禮考據若又排擊之則無書矣如此説周禮方是妥當若謂周公作則雖始於鄭氏而祖之而表章之者王安石也人將以安石目之矣近姚立方作僞周禮論註四本桐鄉錢君館於其家多日及來謁言語疎率瞠目者久之囁囁嚅嚅而退然立方所著亦不示我但索其卷首縂論觀之直紹述宋儒所言以爲劉歆作予稍就其巻首及宋儒所言者略辨之惜其書不全見不能全辨然亦見大概矣若儀禮非周公作且於三禮中倍加訛謬則予喪禮中所駁士禮者甚夥皆無理不足道此更非周禮比也凡辨必有據方爲無弊僕所辨亦無他人可語可商量然幼時尚有父兄師友偶相闡發今已絶矣僕記先仲兄嘗言先王典禮俱無成書韓宣子見易象春秋便目爲周禮此果周禮乎國家班禮法祇於象魏懸條件使里閭讀之已耳刑法亦然子産作刑書反謂非法即厯書一項關係民用先王所謂敬授人時與世共見者然亦只逐月頒布竝無成書如近代厯本則他可知矣是以夏禮殷禮夫子謂文獻不足不特杞宋原無文即舊來傳書亦祇得夏時坤乾一如韓宣子之以易象春秋當禮書者如是則周禮五巻不必周公作又是一証且此所言亦見讀書法思之思之


  西河集巻二十



  欽定四庫全書
  西河集巻二十一
  翰林院檢討毛竒齡撰
  
  復章泰占質經問書
  復泰占足下日以足下病逺道爲念問至亟解視謂病安頗慰然以今年比期近雲不來赴比則是病仍未安也乃別示書冊令兒子逺宗檢看是病中觀僕所著經問一十八巻而藉之以較計者如此則病方増長焉能安矣因別令檢核合五十七條質疑義者二十四正訛字脫字二十一刋誤三其一辨時氣先後者已錄出俟考正索解者四則答有別紙餘各草草註來冊付去乃不揣鄙陋重申祝告必徼降心以從者造物不易生才即生之亦未易成就然且所生之才各不同生文人百不及生讀書人一大抵千萬人中必得一文人而至於讀書人則有千百年不一遘者是以文章之士列代都有而能通一經而稱爲儒博通羣經而稱爲大儒則自漢迄今惟西漢有孔安國劉向東漢有鄭𤣥魏有王肅晉有杜預唐有賈公彥孔頴達合七人而他如趙岐包咸何休范甯之徒皆無與焉即或博綜典籍胸有筐篋如吳之韋昭晉之郭璞唐之李善顔師古宋之馬端臨王應麟輩竝於經學無所預降此而元明則響絶矣然且天生此七人而六經得失尚未叅半詩書得者十之五三禮得者十之六左傳得者十之八而易而春秋而樂而論語大學中庸孟子則全無得焉則是二千年以來冀遘一大儒使古王六經孔孟所傳之學術全明於天下亦不可得也僕七嵗見隣家娶婦不祖而配既不告廟謁廟復不告父母見父母自爲婚姻而解之者猶曰不成婦不廟見嘗問之先仲兄而心竊痛之即私禱先聖前願此生得考註六經刋正謬説而至今未有遂也少好典籍記憶亦不少乃稍長避人垂老還鄉井而時不我與矣然憶僕當年尚遘數讀書人家有胞兄先仲氏亦學者也兵火後大病不能著書而上虞徐仲山多學爲大司馬公之子山隂張南士則大三張後小三張君之一也論經有定識每能辟鄭孔之謬乃不幸偃蹇而死死而其所著之書皆不得傳是豈造物果忌才且不欲使經學明天下耶僕雖不才門下尚多人然皆文章士也初得中州王引齋喜其有經學而遽已早世垂老得朱生鹿田則助我者也詩禮質難必多有啓發苐少年上公車門不耐索米近忽試仕邊缺音耗都斷而東陽李紫翔則長於春秋其作春秋諸紀傳久已行世今且爲潮陽令去所幸遇三章子雖劇恨見晩顧猶賴同郡且值僕東歸草堂可晨夕主客而一死一游關以西三年不返惟足下在家年富有學讀書最精密敏而且審其考覈各具專見能發房開覆闡前人所不及闡僕雖垂死猶賴生活而乃患喀血罹此大虐棲遲白門多日矣此非吾道之窮天之有意於厄之不至此自今以往但當求卻病不當讀書何則讀書者致病之由也且苐求卻病即是讀書何則病既卻則讀書自有日也故卻病所以順天天非無意生我而我可以病逆之乎且亦惟卻病而後可以逆天天不能使我不讀書故但能使我病而我能不受病而使之仍可以讀書天能禁之乎僕書在案頭幸勿再觀即觀萬勿如所寄之煩而析核而且刻祗如古所云優游不廹逌然以自得可也至別詢治火一法則在春秋傳宋災諸治法亦既完具聞賢伯氏都府公損其奉以多製械物此正與宋法具綆缶陳畚輂諸事相合即王君治火論君與僕舊識其言亦博通無可間但火地不同治之者必因地設法始爲有濟假如宋法有令隧正納郊保之民使奔火所此一語用之杭州便爲大害何則杭之火災半由遊民劫火者所撰造也故僕議治火專用宋廣平刺廣州法陶瓦甓以改茨竹以杭屋皆竹墻也且截火四衢禁民救火而但用正徒之司救者授之符以騐出入防劫火也特其議已勒板而杭人不能用今且東歸有闕板矣蒙索無兼本俟謀另寄頃平湖陸生刻聖門釋非錄成一冊奉去並前項收到七月既望日距接問日越九日
  復王草堂四疑書
  來書略雲先生天夀平格主持聖教每一言出則天地跼蹐爲之一開顧伏讀經集巻首則可疑者四一雲夢番僧到門寄以度牒二雲以頭陀居士林骫壞名教三雲髙笠僧授古本大學四雲以曽髠髮爲頭陀獲罪
  功令遺命不冠襪沐浴竊意先生本聖賢再出或星嶽所降有之何至有番僧授牒之兆雖髙笠授受淵源難忘顧不必僧也若遺命不冠襪則恐非正命矣斯世多忮人即象山陽明以心性立教猶然以禪宗目之今以初生避難授道遺言四則皆歸之僧後將若之何先生偶未思及耶
  接劄具見相念之切且更拜裏言昨命皃子讀訖即惘然自失者累日足下愛我備矣顧此有遽難自解者先慈所夢明明告之大母質之先贈君先贈君即以此夢告廟命名何敢淹沫且非謂此見夢者爲所託之身祗其所貽牒闌以五虬因取郭景純詩竒齡邁五龍句名曰竒齡此即他日髙笠僧授學之先徵也授學大事番僧即遼僧也牒者大學文也若僕之髠首在崇禎甲申年是時方馬遺孽統亂軍東奔僕以一言爲方馬所讎將合江東軍執予殺之因匿之山寺屠去首髮非如佛氏所云出家且所云落染也向使不去髮則方馬得執之假欲辮髮則江東劃守人人皆方馬矣是以放廢之久衣緇者八年至順治辛卯讎者尚以抗試首官因有逆陀骫教之訟夫然後養髪遵
  功令候試此實事不必諱然亦無可諱也往僕居館中吳都官請作封公夀文僕卻之而策馬至東便門作蛤菴和尚塔銘學人有疑之者僕曰此豈僧耶及僕爲蘗菴作丞相源塔院碑文江西羅生創言曰使不得已而爲僧耶髠首而已若傳法則非不得已矣今蘗菴以不得已之故假之爲僧而忽而傳法公然作臨濟宗師是溺之非假之也假可以文溺不可以文也曰然然吾亦不能辨其果溺之果假之也吾苐以已事較之蘗菴匪他前朝諫官熊魚山也魚山以諫罷官又以諫受杖午門因與同杖姜貞毅同戍江浙而未達戍所而國已亡貞毅留吳門而魚山逃之阿迷往者順治年偏沅提塘掛過關號報雲有僧熊開元從阿迷歸開元是諱貞毅聞報長嘆曰魚山耶吾媿之既而魚山傳法在靈巖山靈巖距吳門與貞毅所居不逺貞毅欲登山詣之而每登輒止曰吾終媿之若是者何也若髙笠先生則尤可憫者髙笠固賀凌臺先生之都講生也關東創聖學以教生徒惟賀黃門一人世所稱醫閭先生者其孫字凌臺以不自揣量與生員徐一寧請兵髙麗不可得歸而伸螳臂抗順卒死非命此未嘗爲僧也今其都講以亡命髠首究不知爲何如人何名何氏苐以曽授一大學古本而追稱之然固僧也舍僧何稱乎且學貴記實反記僞乎且此亦何損於學耶至於僕之後命不冠襪不含斂則實以流離之故不曽視先贈公楄柎故痛以自責且亦以
  一王之制不能早遵而髠首八年總屬罪譴非敢效楊王孫任達王休徵反經也乃若僕之學問深媿不足然自分拂閩洛不拂洙泗倖傳後世則知我罪我一聽之顧定無有言近佛者以平日不喜言學苐言亦竝未嘗有一字䦨入佛氏或爲浮屠作文字得縱橫言之然爲彼家説未嘗爲此間道也此猶賦山者儘言山水不得而強坐之詠物者儘言物人不得而妄認之也且世之闢佛者多矣僕謂無用闢且不必闢者南朝好佛佛不加増北朝欲滅佛佛不加減儒者一口一手闢之何用且人惟不識學故恐學有類於佛亦惟不識佛故恐佛有累於學僕惟深知學亦深知佛因信儒之與佛如水火如柄鑿如蒼黃黑白水火不相入柄鑿不相納蒼黑與黃白不雜比而相爲錯合試以其精者言之儒學善世佛法亦善世儒學利物佛法亦利物但儒之利物善世必由身及世由已及物而佛則捨身以徇世舍已以徇物人從之乎此必不從也何也人雖極愚鮮有無已見者也以粗者言之則生人大欲惟飲食男女居室而已以無何之人而欲其斷滋味絶牝牡去家園門巷而置之槁喪絶滅之鄉亦必不許然而其教不絶者此一等人非聖賢豪傑如蛤菴蘗菴輩慷慨託足則必貧老孤幼疾苦患難若所云鰥寡孤獨窮民而無告者要皆不得已而出此者也周官九職中原有閒民閒民無常事亦且得食人之食而遺人掌委積則凡十里置廬三十里置宿皆得以待天下之去來而無主者然且膠庠米廩或養庶老或養孤幼自老及少各有安設而乃王政不作不得已而盡納之佛教之中此未必非曲爲補救一良法也向使紛紛者既無常事又無常食羣萃而衆處則其不可問非自今矣僕生平耑見如此雖解四疑未敢一信聞足下著聖學防微一書專爲儒學之䦨入二氏者立一大防此是衛儒非以闢佛千秋絶業正如望嵗俟書成早付一本以杜流弊並候不備













  西河集巻二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西河集巻二十二
  翰林院檢討毛竒齡撰
  
  一寄劉勃安蔡子搆黃剡知諸子
  韓王孫一漂母耳猶千古慕之吾淮隂滿城皆進食處也昨去家園時潛行蘆中天星暁傾自謂惻愴已過然尚不若別離此地之慘則此地踰家園逺矣廬陵乍還不能復道淮他日天涯海角願聞蹤跡仝好皆知我情
  與朱吏部
  名士作吏部惟公爲山公後一人惜近世無薦引事故念不及叔夜然叔夜本非可薦引者夙在山陽走不擇地然猶斤斤辨索食所由屢返幸舍苐穿井貴中渴過山陽者不僅毛甡而惟甡志感過秋浦者不止李白而惟白見德作吏部亦視此而已長安故人無恙聞碩人釋褐西樵舉北闈婁東大宗雲子俱訪友都下想時相見此悉係山陽舊游故並詢及諸嗣好是慰
  與故人
  初意舟過若下可得就近一涉江水不謂蹉跎轉深今故園柳條又生矣江北春無梅雨差便旅眺苐日薰塵起幛目若霧且異地佳山水終以非故園不浹寢食譬如易水種魚難免圉困換土栽根枝葉轉顇況其中有他乎向隨王逺侯歸夏邑逺侯以宦跡從江南來甫涉淮揚躐濠亳視夏邑棗林榆隰女城茅屋定謂有過乃與其家人者夜飲中酒嘆曰吾遍游北南似無如吾土之美者嗟乎逺游者可知已
  復汝寧金使君
  使君吾嚴中丞也舊稱杜子不得於中丞僕謂必無之鄉使有之要亦杜子中酒耳今知果無是也天下豈有真名人不委曲諒一窮歸者哉武孫來復受尊記傍徨如去家時開而摺摺而又開者無僕數使君於我厚矣向道養窮士如釋矢決則邇之釋則逺之今知不然譬如繳矢近則欲其可逺逺則欲其可近僕雖寡情豈能暫忘此一綫耶賢季開藩中州早知使君當引嫌昨聞潭屬仍寓貴治可稱田使君在郡似一家人苐不審何時赴都要當車下一把彗耳淮西二碑稿近始索得段稿亦欠善本讎對各多書一本用備討擇想當屬之後任者不具
  寄丘學士
  避人淮市得與伯仲結獻紵之好雖星紀屢易口記心明未嘗忘也學士不歸館分監武昌比之東坡居士棲雪堂時特滔滔江漢將使逺勝蘄黃間則別駕之功耳貴門生史君擔簦造謁正西門官柳逺繫人思之際江東毛生非生長在淮者一言淮人士輒如故鄉宗黨父兄子弟之不可已順風相詢並無所事賢季並諸仝志悉道此意
  復譚八開子
  壚頭別樂工偶爲不恬豈有所溺此猶衛洗馬渡江王伯輿登茅山不必不然耳而從者以作達見嘲豈知我者耶驪珠集附去苐一巻中好語若芳草如當屐齒生句最可念譚八新詞佳處亦正似此作達者當如是耳俟寄
  與開子
  沈藕庵今之陽城吾慕其服官此君子也詩亦在滄渾上乃欲賜校名篇與盲人論色何可希謝之秋風又起江東步兵想同有歸心今尚如蝸蜒負廬行與住俱桃符一換定無在趙之毛生矣開子異姓兄弟爾來又日親不知他日何以分去預爲念之
  答周廣文
  昨歸已著曙頗困廣文先生喜作達此是學問不任性處苐欲重過聽妓則不能古長安狹斜大抵詠少年游俠一輩以踽踽當此甚覺不合蠻人非不好食酪恐勉強咀唔終無定味況僕又抱中山之泣者耶昨妓中稍長善盼者是趙代佳人惜技未盡善然僕以爲只此一聽已是了了若再聽反𧉮足也廣文先生能如張禹自畜妓樂僕當效戴崇就觀不然吾南人學問有牖中窺日而已何如
  答姜生
  兩年兩地思不能隔則不可隔矣切靡道理足慰逺旅但來牘不泛微及僕向時逃禪之説即有未敢承者儒佛水火明矣縱歉儒行亦豈有假途苾蒭倖邀捷得之理特愚以爲今之學者一意向外惟恐循習之久稍於本分不暇有顧子失母之病反不如荑稗之有秋此亦憤言如是耳不惟不敢立論要亦幾曽按騐作取路已經語他日總須務此今未敢謾也然乎否與此間理學推孫徴君張仲誠二人大河南北從若影附其所著亦甚與姚學脗合苐未見蕺山所著故徴君輯道一錄自先儒迨今有蕺山名氏而無其書能寄學言聖學宗要甚善率付無緒
  回楊監郡
  暑雨入郡定謂與郡使君竿牘使雲買書窮官客有閒錢耶文稿全近八家不棄蒭蕘已妄加㸃註豈謂過下猶辱𤣥晏人有羨毛嬙之貌者自謂能益其妍於是琢玫瓌之飾割文錦之帔濩脂薰木過市而人爭豔之嬙乃歸謝而不知其貌使然也他日者里婦起而效爲之則卻走矣尊文自佳而欲加僕文以行則里婦將竊笑矣願熟思而已
  十一寄蔡子莊
  去時見譚南村仿彿道從在許下後有人自滎陽來雲在睢州使君坐上近又聞返陽翟究莫得定耗昨大敬書來欲因僕蹤跡並促南轅不可得也今促書又來矣家人四目盡懸北樹足下自揣所遭與僕全別遊遨有興興盡則返耳況所至不越河南北嵩汴箕潁足跡已厭又此地僕曽經過春風不出谷便塵土滿衣遊子何樂而十年一息漂然作忘歸之矢此何見乎天涯兄弟各已老去鄉壤雖僻究爲魂魄樂思之地僕惟未得食蓴耳足下擔囊歸里何所不得仲御不專美於前矣北平趙君僕曽遇之張給事所其人質有文采聞與過容城講學甚善若韓君游俠僕未親睹足下喜暱頗雜有似道廣實則不然總之足下精醫學定當審候此時此疾不在逺志在當歸耳何如損鑒
  十二寄復上蔡張先生
  宻邇講堂尚不能一委摯若非絶物則其無志可知也向夏明府去時藉其便經寄所屬題楣不見再索定知已到但大中二序前所傳示私謂己抵精藴今尚有參本是何義理之無盡也僕素失學實不知此中節次何始何卒即近年稍知讀古本大學然尚以捉摩未定觸手胡突頃讀爲學次第一書知窮理力行之先原有立志存養二節江漢既導而後可以疏沱潛堂構既成而後可以闢門戶宣聖之志立不惑曽參之貞積該通皆是義乎行路唯起程一節最難技學有頭緖便可精藝次苐既得聖學不墜矣向在施湖西講次有楚人楊恥庵者單言立志此是知止一節先儒已道過但繼之存養則是定後得靜安耳就正無日若到得立志自當直造廡下以究指趨憑紙扶服
  十三回董子長
  在淮不通一札及遇敬止知早在都下裁欲寫問已著曙將別矣手記頃及宛如當面特怪伊鬱之情尚見行墨燕臺不乏購馬者且以陸生游公卿間宜聲名藉甚乃猶作趙壹哭泣何也意者丈夫磊塊不可宜於人必所至窮困乃爲豪耳新賦上儷漢魏下掩晉宋沈愽絶麗抑何妙也珠玉在前反屬糠粃皇甫士安文欲使相形見劣耶西山諸詩領到鄉人在長安者煩道近狀不莊
  十四與曹受可何景韓王干之諸子
  接教以爲丞既有㕔事耳暨覆劄來始知仍在賃所也無㕔事作㕔事記其愛夏公乃爾耶即此意足傳矣昨夏公瀕歸僕詢其得復㕔事狀彼覆雲子不雲賃事堂於邑居之民遊於邑而爲之賦詩乎此僕爲夏公詩序語也啓之爲作一笑夏公即此道意捉筆悵惘
  十五回陳子
  淮西官驛於風雪中送上征軺迄今匝嵗矣貽詩久未酬和他鄉寥落兼託食於人何暇更及辭句札示以作詩之法在性情不在聲律甚當但聲律何一非性情性情所至即有聲無詞尚能動物幾見吹蘆噏管中必一一作披肝瀝膽語耶此甚明著者近聞康臣別有論議此君於此道頗了知不致差別僕偶承明問因一及此勿舉示人耳詞一首奉懷意欲酬風雪滿征鞍之句幸勿少之
  十六復杜陵生
  聞有新安之遊金使來知又返兩水苐不暁今年企腳何所僕倘相尋當不出三江五湖外否前接大敬書知貧士蓽門已非所有故人一載不相見輒如丁令還遼陽所見俱別況忘年之旅耶僕在外無書閲借書又不便便亦不暇每遇作文輒倀倀移時便置去家中舊爲文燬無一首此事已矣足下盛誇僕文賦誘我耶抑亦爲他人道與或後有所試而譽之也僕文賦僅免制舉氣耳其於古人畛界滂洋無所窺西人截竹一節便誇得竹及過㑹稽見竹數百里蓬蓯䙰褷拂雲霞翳白日始知向所得祗一節也僕文不近是乎假使僕得息肩一所屏絶人事讀書一二年爾時得足下左右之或有可觀耳鄭世子樂書久無從覓彭詩亦未見嗣寄更悉所言
  十七復沈九祕書
  臨安西巷與陸弟對門居者浹月比見輒念令兄天上人爾時便擬作長安道詩及再遊淮蔡則神思惘惘幾欲半途過蘄黃遊方外去今又兩年矣頃尺一來開展躊躇且以足下所遇猶嘆遲暮有仕學兩淹語視僕何如耶垂盡之年銷於索食朝陽夜月過如雅飛其無所覬望明矣吾鄉夏仲御買藥入洛與洛中王公無布衣之好賈公閭倚太尉貴猶且就舡與語各欲挽留之而不可得今長安不乏故人宦遊名士且逺過公閭以僕應故人招亦未必不遂勝仲御然以仲御之名洛王公之重挽留之而終於必出則何如本不入之爲愈乎愛僕者念此可耳賜詩沈著迥過流輩苐難於擬和長句非律法惟䋲準之因白附悉不遂繁詞
  十八覆何戸部
  不見二十年故人天上榮問日増非不能尺素道故顧自視無好顔色徒見勉強不謂足下能念及也向在豫章逺𫎇分俸尚未報謝數年之間益復流浪足下乃稱僕文有名並慶得子古來名必起都下故以相如之才尚屢赴長安而後名聞於天子僕褁足都城兼不好交近貴論文則名日銷落然使文不自振即長安僕僕亦安所用愍皇帝使使徵張西銘文能如相如乎此僕深自揣者至謂得子則子虛之甚益騐所傳皆訛也僕東西無著生子之人且不能得安從得子去年京兆書來傳足下誕馨此實有之從來福之隨人如浪之隨水層疊而至故曰吉人無單福以此反觀則僕更可知耳因覆不悉
  十九答南士
  以言感人其術猶淺況以言忤人耶田叔都讓兄辟召佯瘖雖恐灼勿變也後在田舍夜雨其友張子平者假賊踰垣持刃迫切猶然喑不出一語子平抱而泣以爲真也予初亦佯瘖忽老母呼之即應曰諾乃知喑不出一語亦大難也予生二十九年矣自三年不能言外能言者已二十六年吾言亦久矣家人憤吾言並毀及吾所爲文與詩而愛我者亦且同忌我者之必欲使予瘖廢而後已嗟乎謂予無術固甘也不知者乃謂予言妄足賈禍不如瘖廢則何與子平持刃者適相戾哉南士吾子平也辱詢及是以又言總之負負無可言者餘左
  二十復曽副使柬末
  駱崇仁猶崔秋浦者也向朱吏部宰山陽時視吾猶崇仁然要皆甡友耳若其他不乏晉接縂知甡者惟定陶魏文學兄弟湖東婦鄧老秀此間黃吉漠不識魏齊而遂能解相印偕去何以得此
  二十一示楊生復修
  趙尉稱胡法曹理學中人向就語但道得階級兩字耳學問如司馬君趨孟達説不得到忽得行到吾願生勿計程就步而已
  二十二答友
  是非本在人而謂人能是非夫身非鬼而欲瞷人室非蟲而欲蠱人之膈能乎足下行故無惡而僕又不喜臧否人物因亦不信人之有臧否且人不得而臧否之也足下自騐而已故有謂盜可設燭者害盜者也謂嫫母之不得就鑑此似愛而實非也何也形故不在鑑也謂迴目不見尻而凢言尻穢者之有所嫉則䁥其所穢也夫謂瞽者之可蔽以其色而青其藍朱其紫者必欺瞽者也謂人必欺瞽而並絶相瞽者之告以色瞽自欺也
  二十三寄揚州太守金使君
  揚州佳勝地得使君居上頭元龍永叔豈復有前徽也中春遣使過而阻於兵行今則日尋山鞠窮矣西陵道傍從戈甲中送乾公赴天寧因寫拾柿當憑君傳語之意其知之乾公今之惠勤與永叔相見自有投分他日天寧卓錫水即六一泉矣嗣君正夏爭勝
  三十四與張文檒
  頃惠我甚謝腿癰大事不可出門且需謹慎囑切囑切校正具見明敏我近昏憒而講堂諸人竟是寥寥吾道能傳者惟張子矣諸處已湊字命改再須仔細檢明再改若魯頌奚斯作我亦想起但不記出自何書註疏無有惟再示知容面不一
  三十五寄圭峯十重圖與張文檒
  我辨太極圖説祗以無極尊經爲道家一𣲖而未言本之禪宗此全藉推發之以暢其説是圖宜祕不可失西河集巻二十二
<集部,別集類,清代,西河集>



  欽定四庫全書
  西河集巻二十三
  翰林院檢討毛竒齡撰
  
  雜箋
  陳元龍淮海之士豪氣未除以登邳人屬淮禹貢稱淮海又稱海岱及淮故云習氣未盡也見舊淮誌信此則後稱湖海者疎矣元龍淮海之士與徐寧郯人稱海岱清士一類
  
  宋板萬首唐人絶句李白詩天門中斷楚江開碧水東流至此迴此是望天門山詩因梁山博望夾峙江廣水至此作一迴旋矣時刻誤此爲北既東又北既北又迴已乖句調兼失義理因爲記之浴佛日記
  
  江上吳氏園小集競舉疑義或有舉世説王子敬語王孝伯曰羊叔子故佳耳然何與人事故不如銅雀臺上妓座中悉據王敬美評文以爲子敬傷厚則必是刺羊語不然亦微惜羊公清德過盛耳及觀孝標註有雲此正墮涙之言始悟其言之委曲也大抵深美極讚而無以自解故爲翻激乃有此句此正指墮淚一節耳若雲公自佳然與人何關而墮淚如此故不如銅雀臺上妓相向六尺床得迸涕也
  
  大學物有本末以物指明德諸條究無引據嘗讀仲尼燕居哀公曰敢問何謂成身孔子對曰不過乎物物即天也道也則即明德諸條也格物者格此而已又曰仁人不過乎物孝子不過乎物
  
  子虛上林本一賦而分立二名古文多有之書顧命康王之誥魏武薤露蒿里宋玉髙唐美人賦皆是也史記直判爲兩時所作至雲帝令尚書給筆札作上林賦則請思子虛篇首明列子虛烏有亡是公三人而亡是公又三人之主也兩客喀喀懸詞以待史之誕何至此
  
  用經中字雖稍誤不害自漢以前凢周秦間引經有與本經不謬一字者否行文自有機械引彼就我有不能不更置者而宋人必齗齗於一字一畫之間豈有文章哉
  
  今人作詩以廣輿爲行枕之祕遂至僻縣孤壤皆有標識若指㸃略濶翻訾不切不知古人所見者大名山巨浸汎絓人齒如入吳不逢張子布渡江不識王茂𢎞雖切認無當也嘗記予鄉雲門與禹穴距逺而宋考功雲門詩山圍伯禹廟靈隱與江亦距逺而駱丞靈隱詩門對浙江潮太湖與七里灘更逺而喻鳬泛太湖詩灘迴七里迷如此不可更僕甚者盧綸憶崔汶詩因汶客江西也故首雲夜問江西客而中雲晴日游𤓰步則在揚州新年對漢陽在湖望嶺家何處登山淚幾行在嶺閩中傳有雪應且住南康又在閩王維同崔傅答賢弟詩爲弟客姑蘇也故首雲洛陽才子姑蘇客而中雲九江楓樹幾回青一片揚州五湖白此九江與揚也揚州初發下江兵蘭陵鎭前吹笛聲蘭陵今常州夜火人歸富春郭秋風鶴唳石頭城一秣陵一嚴陵矣周郎陸弟爲儔侶對舞前溪歌白紵前溪屬湖州地曲幾書留小史家草堂棋賭山隂墅山隂
  
  每欲造仙而每厭其拙他不具論如仙家日月長即唐子西日長如小年一句也故前人詩山中方七日世上幾千年只是日長耳愚者悞㑹其意撰爲王質觀棋劉晨採藥諸説反使仙家日月短於人世拙之極矣亂離晦㝠旦明幾時則有中山飲酒千日一醒之譬謂不如急度耳仙何憂患而刺蹙如此審然則廣成安期到今不越數嵗而有唐鍾離權八君且生不彌月欲誇以大椿而反隣於朝菌欲諛彭而反爲殤非拙如何也
  
  人爲天地所生而能竝天地何也天地能生物天地不能生人也其不能生人何也凡天地生物則全予其生於物而生人不然必使其人自生之物不褓而藉不持而行不撲炙灌熨而能免燥濕疵厲人有生不抱持生不襁褓生不調水火隂陽而得挺然與物爲安全者乎此非天爲之而人爲之也故萬物因天人法天因天者榮落𣰇革生死動蟄與天爲轉旋已耳乃若法天天有晝夜而吾法之爲顯晦天有治亂而吾法之爲進退因之者我無與計法之者人自爲功故曰人爲貴此聞之臨陽講次者丁未二月
  
  杜弼與邢劭從東山共論名理鋒角不竭要只人死還生一義耳予謂天能生人人亦生人古皇之生天生人也羊叔子生從隣家皃人生人也譬之潦水初積鱗影渴絶而涵瀜稍發噞喁可睹水生魚也託子蘋藻爲鯤爲鮞魚生魚也故蟣虱在體有自生者有抱蟣虱生者草木之在地有從土萌者有從陳根宿核作甲坼者
  十一
  禹州馬端肅家有嵩陽道士能爲越方時少林無盡禪師在坐木木無術客謂古多神僧而今影絶豈西來之教非耶師曰吾之教不能使吾有術能使術不及我耳端肅曰如是則神於術矣請騐之道士遍採人衣袖花果而師無所有既而推人入屋壁人魚貫入如壁燭之度影而師推之不少動端肅嘆曰老僧之不見不聞真無窮也此史禹州爲予語
  十二
  周櫟園侍郎雲金沙王伯陶孝廉順治中上公車至德州城下響馬剽銀缿去塵尚未逺解丁傍徨間城隙二馬䭾進香夫婦過解丁熟視驚前曰此某捕也匍匐乞救男子垂首應曰賊多許曰四曰吾病央婦人可矣婦人搖手男子轉向逼促既而咄咄婦人不得已撤面紗去交男子抱皃束絡斂裙男子曰須吾箭乎婦人曰彈可已已而到呼曰吾某捕妻索銀缿者賊曰雄且誰何豈況而牝也四矢竝發弰拂之落而以丸摩一人鼻不理遽內其目賊曰竟煩奶奶耶還之德州守饗夫婦有勞或曰此即於七夥也伊姓婦人賣解家女於七後以叛案籍逮不得所往
  十三
  小招激楚之結獨秀先些註結髻也謂鄭衛妖女工於服飾髻之殊製足激楚人故令之先進此王逸本註而朱子因之假以此入艾子有不冠拓纓絶乎向閲舞賦雲激楚結風陽阿之舞私謂激楚與結俱舞曲耳然二曲併合猶可擬議既觀上林賦鄢郢繽紛激楚結風註雲激楚楚舞可以結乎其風也則激楚即結風矣然獨下結字猶未安後讀淮南子曰揚鄭衛之滛樂結激楚之遺風則結直解舞言激楚之舞耳結風亦舞風耳文一字而三訂始合世猶有以妄臆解古文者
  十四
  丙申立秋日宿橫山草堂夢石級遺一書取視則西京雜記也中有雲長卿入臨卭臨卭女子皆驚曰此間有惡惡客既醒閲記中竝無此言
  十五
  淮隂侯傳漢王欲召信拜大將是使信拜如拜郎拜尉耳俗以爲王拜信江上監國軍拜鎮東將軍爲大將設壇備儀註時閣部督師張公國維代監國拜近搬演矣古命將出師原有推轂授律之禮特爾時不然觀傳雲信拜禮畢則信自爲拜豈拜信乎
  十六
  王師下浙東時台州馮甦爲亂兵所殺視同時見殺有未絶脰者魂憑之甦因名甦字更生別字再來丁酉戊戍聨中式今見守永昌焉山隂吳履泰太守女早死越十五年其僕女田氏未嫁死而甦則女也太守疑田氏有詐謂覬嫁奩耳及詰故隱事作書覓舊弄歴歴劵合女故許配同邑祁氏至是祁亦斷姻謀續之女執不可曰父疑我矣今見居果園爲尼家人尚呼爲還魂小姑或曰履泰向亦爲永昌守於山人曰人死不復生質耳若其神明則固有不然者特吳女久而能還又何也商雨臣內君爲呉女侄予時質女事於雨臣所故記此然則世謂無返魂者疑矣
  十七
  明崇禎朝宮中有位號者止田禮妃袁淑妃二人餘幸從者名新女子又以嘗居乾清宮後房名青霞室者亦稱青霞女子老宮雲
  十八
  有承乾老宮雲上稍寵禮妃而後以大體抑之妃嘗變製禮服雜備五采後遣禠去又嵗賀妃翟車直入後故阻之止門外須㬰一車入則淑妃也時雨雪涷甚禮妃因泣搆上以他事辱後於交泰殿既而悔之特問後起居厚賚而傳㫖令禮妃啟祥宮修省凢三月其後上御永和門後請召妃上不應後遽令迎之於是始還承乾然尋病薨其五皇子則薨於啟祥者舊雲因冊立皇太子日埽宮驚禮妃而妃言不孫被斥又雲上欲用廷臣禮妃甫稱霍維華而外之薦維華者適至疑其通外故斥雖事皆有之然修省則不因此耳
  十九
  甲申之變宮人費氏爲賊出於井紿曰我長公主也以獻自成自成曰主何號耶曰昭仁耳何名耶不應騐之老宮非是賜帥羅甲甲輿歸將婚費又紿曰我雖宮人實巨家女也今幸事將軍請召諸貴客爲嘉㑹可乎甲大喜召諸帥豪飲及醉費竊利刃請甲入舂其喉出請行酒連刺二帥始自頸死瀕死呼曰吾之不得殺自成天也老宮雲費嘗給事昭仁宮因次公主幼無封號嘗以昭仁主名之故費稱昭仁若長公主名徽娖封長平公主豈費時偶失記耶
  二十
  張給諌言崇禎末汴梁大家多於映壁畫水汪洋滿目又有鏤板印趙州水尺幅粘牆雲以厭火災後闖賊與大司馬傅宗堯戰於朱仙鎮宗堯死遂薄汴城圍兩月百計攻不下而城中食盡推官黃澍與巡按御史謀決河灌賊遂決堤三重水大至賊徙營去而城已浸矣急取河北岸舟得二十餘渡人然渡亦無幾河遂瀦洗滎汴間人皆謂前之畫水皆妖雲此十五年八月十六日事
  二十一
  康熙庚戌淮揚水災髙郵以下湖決二口各百丈許舊制修堤先椓杙水中然後下竹䈾橫䦨之竹䈾者以竹器裹石者也忽水底浡發若火之沸鼎者所下杙與䈾皆作灰燼散浮水面不得所解
  二十二
  呂絃績雲岳州城下有鐵囊頭五瀋水中秋冬水涸即見其製若井字縱長橫短其縱之四梢皆外張長丈厚尺有咫每具約重萬斤圜竅當中宛然囊頭土人指爲洞庭君枷水怪者然不可信也一説前代用兵時作浮艦渡江此纜艦之具然亦殊迂且不考何代且亦何罏冶爲此
  二十三
  呂又雲臨清州村落有大姓祖塋栝柏森宻集烏鴉萬餘有年矣忽過客仰之咨嗟急詣主者叩曰可賣耶主者怪其不誠謾曰可客遽請值主者復謾曰非若干不可客忻然解槖中金如數予之遂立劵主者一家大駴隨往塋間視其所爲見客出藥一握於塋隙焚訖揮手告別次日則樹無一鴉矣姜凡谷雲河間某村亦有此事其家自鴉去後亦無恙
  二十四
  萊陽姜仲子出貞毅先生所藏東坡像示予則儼予像也腆頥賁嵿黃白其色鼻垂圜根細而鬚朗然或謂坡髯仲子曰汪戸部曰髯不必䰄即關雲長可驗也史訥齋又稱山隂朱嶙攜徐天池像亦似予予文不逮二公而兩與相類可謂顔厚然戹則與文長差不逺耳貞毅先生名埰以諫戌宣州死仲子名實節
  二十五
  姜仲子僦吳門藏管夫人硯綠石徑五寸橫半之厚如橫池子與面若兩環互抱而面侵於池其蝕繡黝澤往往四射予嘖嘖久之仲子遽邀予過隣家觀宣和紅絲硯按博物志載天下名硯四十有一以青州紅絲石爲第一而宣和尤紅絲之冠也質瑩甚而朱紋隱起上如紅羽下如丹葉故又名朱雀瓊花仲子云初吳門陸履長孝廉名坦者其家得此硯時以綵輿鼓吹迎歸每嵗時祠硯帥子姓盥獻成禮故彭城萬年少有祠硯圖圖子姓男女長幼傴僂歴歴而婁東吳學士雲間陳黃門皆有詩歌記之今已兩易主適所藏者錢氏耳予聞之愀然嘗欲賦以詩不得因漫筆此錢氏字我安隱者也亦字臥廣時乙卯臘月初六日
  二十六
  往見李少宗伯於豫章酒酣語崇禎末議南遷事宗伯曰爾時主之者惟李都憲與予二人他無與焉予嘗面爭曰易言遷國書誥遷民唐世再遷而再興宋室屢遷而屢復諸君安諱遷哉時熹廟懿安後與周后亦稱遷便懿安嘗曰南中我家尚可居惜政府無力持之者一説懿安惡延儒言遷在上前極詆毀之則此時政府無延儒矣記事之誤每如此
  二十七
  虞書帝不任鯀而岳曰異哉孔傳訓已止也説文訓已舉也蔡傳則從而兼收之曰廢而復舉也夫一異字而合廢舉二義通已已二音世頗疑之予謂異字上已是止下廾是舉葢廾者舉手也則宜兼二義矣若已音同已已音同已則古文盡然見予答王履庵書
  二十八
  曽一日觀唐畫二一王維畫不知何圖與世傳輞川筆墨差類一大李將軍思訓畫名御苑龍舟圖又名御苑採蓮精細生動人長分許而意態具衣粉凸厚皆剝落而夭冶轉見其山水林木樓臺略涉疎野然工而彌逸則其遠勝小李者也或曰唐畫當識絹其絹如版松玉色不辨絲縷初視之疑金粟山紙張丑曰唐絹率熱湯細擣練如銀版其不能僞以此耳
  二十九
  平西額輔搆園亭於吳即故拙政園址也因舊爲之凢長林修竹陂塘隴坂層樓複閣雕坪曲圮極崇閎靡漫之勝予入觀時方籍入毀拆非盛時矣然一步一境移人性情但記其一名楠木㕔者大槩九楹皆楠木所搆四嚮虛欄洞槅軒敞髙闢中柱百餘柱各有礎其礎縱橫絜量通約三尺而髙齊人腎墨石如鑑雕鏤之巧龍盤鳳轉錦卉錯雜詢之皆故秦晉楚豫諸王府物而車徒輦載所費不億不足則復取具區石購工摹倣以補之其奢麗皆此類
  三十
  可叅上人講法華普門品福不唐捐以唐訓空言福不虛棄也意莊子求馬於唐肆義亦如此小至日記
  三十一
  越中閨秀以祁湘君徐昭華爲最二人爲從母兄弟其母夫人皆商太傅女一祁中丞夫人一徐大司馬子婦皆閨秀也湘君年長倍於昭華予曽於其初婚時作催粧詩今二十年矣昭華年小好讀予詩因以師予其人殆天授過目成誦落腕成句二人才分固相埒然昭華不可量也予嘗貽杜陵生書曰晩得一女弟子能爲唐詩近詩已能逮韓劉間過此非所料杜陵得書每每示人以爲佳言
  回友箋
  東林非黨也有抗東林者而黨始名然而不敢顯居於抗之者也於是甘於抗東林者必文曰中立夫使抗之者之不敢顯居於抗之而乃曰中立則東林尊矣今之抗王李之文者亦然明明詆其文而不敢顯居於詆之之列必文曰都不觀某某兩家之書則其文益尊矣吾之抗王李不如是必極觀王李之書使彼肝肺顯然一無所逃而後乃坦坦白白而上之斯足貴耳不然是欲以暗昧勝之也暗昧勝之非勝也若來㫖雲東林容有小人抗東林者必無君子文或稍異是耳
  
  爭文者要問其所爭爲何人假所爭者爲班固爲劉向侃侃持議夫亦誰敢非之然班劉則不爭耳吾不能班劉而能班劉之不爭孟之反似君子非與
  
  文貴百變無容一是徇固不得何有於爭且爭最叵用苐曰爭則行文便有如許不平之氣久之即不至爭文而其不平之氣猶在也嚴顔曰斬可耳何爲怒也此最妙語足下念此可已

  西河集巻二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西河集巻二十四
  翰林院檢討毛竒齡撰
  
  快閣紀存序
  士有所見重於世即偶然游詠世爭傳之計然有湖望諸君有村下及揚雄司馬相如輩彈琴載酒無所定適後之人猶必按其蹟而歌詠其地此猶龍見於淵龍去而淵以名焉然而傳之者與有効矣西昌有快閣猶南昌有滕王閣也滕王不足存是閣而王勃以一序存之若快閣則有宋黃山谷先生所登臨也前時沈太常實為斯閣而先生以試宰泰和偶成一詩其後和之者日積嵗累遂羣然以是閣歸之先生夫文之能重地乆矣當先生吟詩時初不意後此能和之也亦既和之而祠祀碑碣記載乆逺遂有輯之成書者則又不止於和之已也而惜乎闕軼不傳宣城施愚山少參分司湖西悉舉徃蹟已廢者次及快閣且為修祠記書之石蕭君孟昉者邑人也賢且好義毎襄所欲作因復搜前書已闕者重讐覈而續以新輯名快閣紀存予兩入西江三登滕王閣卒不得登所謂快閣者曩者甡羇吉州蕭君屢馳書招予度嵗春浮園則其先太常公別業也即欲於是時一登快閣而雪深足寒卒不果前今其事已徃矣讀快閣紀存輒浩然若登快閣者然後知予之不得登快閣不足憾也乃予則又有感矣考先生之號涪翁也以曾貶涪州也其稱山谷也則又以知舒州而樂舒山之山谷標所慕也乃涪江有亭名涪翁亭舒州亦有亭不在涪江也亦名涪翁亭先生以愛山谷而易涪翁為山谷今人必重翁而且標舒谷為涪翁然則斯世之必無所已於翁也有如此亭矣而舒亭涪亭欲求如快閣之片言隻字而了不可得則夫後之傳之者之大有効於前人也獨快閣也與
  雍丘張氏世徳紀序
  余友丁子葯園自禮部典河南試其所得士有曰張君榮廷者居雍邱其制義為一時選文家所稱選文家例稱名則嘗稱之曰張君榮廷或曰張君榮廷者世徳家也攷之張之先有授昭勇將軍宣武衛指揮使曾以明之𢎞治間輸金二百鎰助邉正徳間官軍勦流冦過雍邱又輸金若干自正徳逮嘉靖數十年間歳凢四饑四賑之每賑出粟千其子亦以助賑故授兵馬進指揮使服三品服自是以後皆世有盛徳稱世徳張氏而首之者宣武公也宣武公名廷恩字世榮顧張君六世祖也今張君名榮廷人皆諱其祖而張君獨不然何與吾嘗觀李獻吉所為宣武公碑知公有用世才懐仁抱義負彊幹饒術智而不得展也以賢智如公當國家多故而阨於制舉無所於起家也寵之以爵父子䝉國榮而徒以虗位相長其鄉人無實報也因歎國家用人徒以制文進為失制而公以丈夫賫志韜徳勿使彰秉國之𬨨也抑亦其時使然與然而蓄厚者流必長理也是故張君曰吾非不知諱也吾先人莘城公慨世徳之勿彰而故襲前名以期大之也今張君稍顯矣張君將厚其所施於時而豫為養潛遲回公車予薄游汴南遇張君於潢河之濵見其容貎者恂恂也而言論駿發意氣犖犖然有似淩雲且率其嗣子令毋忘世徳為念夫張君豈僅以文章顯哉張君出世徳紀命予敘予則述其徳之可大者如是而已李獻吉曰宣武公居西岡嘗如杞還見路有野馬奔而噬人人遂駴塞不得行時公袖鐵錘下馬直前將擊之馬張齒鼓鬛懸蹄向公公驟揮錘碎其顱上馬而去夫有徳者必有用張氏之世有盛徳而不屑屑為無用如此
  張孔繡適吳筆記序
  張孔繡將適吳記途之所行由貝丘達渡河而迤南凢朝暮行止目之所逮足跡意志之所周知削木以藏凢得若干板及距淮遇西河毛甡於千金亭出示甡讀之甡乃曰人特重去其鄉耳既已去之而舟車房皇惘然隨所徃已矣亦安知道路中乃復有山川風物耳目睹記如此者也孔繡有心哉杜詩云經過老似休言將老則所經不可再也傷哉言乎予避人有年原其所經本無所取適於心又勢跼蹐不能暢然極髙下然且退休於床思前時汗漫蹶然興起每欲目極而足追之而怳不可得也則又恨當時不健㨗不即屬記憶悲哉觀孔繡所記可以免矣孔繡世家子代有文章其先大父曽相懐宗朝有名先曾大父儀曹公文絶似子長其集為三百年來行文家所罕見孔繡以有本之學彊於記誌宜其文之著也吾聞孔繡所居在笠山之隂孔繡自號為笠山村叟又別啟石谷藏樓焉夫其有得於游歴雖家居猶游也況游哉予友杜陵生遊人也不見者有年讀記中有贈孔繡詩知杜陵尚在齊也夫此之至齊則猶孔繡之至此也孔繡且游吳吾將游齊與杜陵生相見於笠山之下以待孔繡一削木矣
  俞右吉三述補序
  俞子負用世才而不用於世乃亦不欲為世用然且讀用世書自朝廷典禮文章制度品節凢夫一切為世用者考㨿沿革下逮枲絲醯醢塼埴築削之舉廢無不博極其始而殫晢其末為有用也予遇俞子於當湖者十五年漸聞所著書自詩歌襍文外更為填詞靡篇曼音相習為無用間嘗疑之既而遇於河乃得遍觀所著書且復出所為三述補者顧而曰予之為無用類如是也昔者弇州作三述曰盛事曰異典曰竒事彷彿唐人所傳卓異小記自洪武逮萬厯之初凢二百餘年而其後未能及也今俞子自萬歴以來終於甲申補其六十餘年間所未備者嗟乎有明三百年典禮法制文章品節昭然與古為升降者大抵選舉過苛而品秩過宻過苛則無踰量之舉過宻則必無卓然尤異之觀今所述猶烺烺也昔者鄭桓公武公相繼為司徒春秋美之故漢以三傳司𨽻四世太尉為極盛而魏晉以後則或如謝氏之代為吏部王氏之代為御史中丞皆盛也而竒寓焉顧晉宋重門閥唐後雜聲望代相襲也明則無是矣且夫儀典亦因時耳初無一成之矩可畫守也故漢文賢主也尚以入粟者為廷卿而宋泰始初捉車𨽻馬盡授郎將至齊主用商閹為開府儀同唐宋以來其於優人作將軍內侍加太傅者尤比比也有明典制每於曠軼之中得守常之義雖曰異典然恆法因之且其為竒事則初無一人而九選一士而八科者也宜乎尋常拘撿之必無可述而可述者又若此在昔唐人記遺事述開元天寳曲江杏苑探花題字諸猥𤨏事不過侈游觀宴飲盛世娛樂之象而聞之者輒徘徊感動至於流涕今所紀者雖隣於無用然以世家大族典文制禮當時移事易蕩然無復可存之際而忽有人焉鋪張其盛而稱道其竒津津焉不可止者且從此可以得典禮文章品節制度之遺意嗟乎其為無用何等已
  新刻銅圖石經序
  銅圖石經者宋天聖中禁方書也範銅象人分布腧穴於其身而畫之竅之且製經三卷播之石案圖考經其諸視夫藏絡也亦猶視夫肌髮也暨其後而石已泐銅已漫矣明正統中復命礱其石範其銅官醫守之且加詳焉今則銅再燬石再裂醫院所守已蔑略無有友有𠜇舊本圖經三卷授予敘者喜而歎曰此得非長桑所遺者乎人者生也醫者衛生者也軒轅甫火養天下而即與素女俞跗輩解難醫療至今讀內經素問諸書未嘗不深歎古皇之衛生逺也顧古皇禁方率皆去湯液醴灑而或為鑱石或為撟引且砭且鍼且燎且熨因五臟之原剝解㣲細故急能生人今且湯與為蕩丸與為緩悲哉醫乎然而鑱之無其形撟之無其義形無與圖義無與經雖欲解其肌而爪其幕其道無由昔者扁鵲能視人五臟癥結洞見祕奧顧其脈絡猶在也扁鵲能見人之裏而吾則因象以見其裏扁鵲能抉人之奧而吾則因經以抉其奧吾由圖經而進之將以幾於見垣視臟無難而又何爪解之璅璅也乎雖然銅圖石經者勒石者也銅則猶未也今天下莫不好生而湯液多方至鍼燎常不得其法吾勒之以傳世豈無範銅而起者乎長桑俞跗不絶於是矣
  贈吳江顧徴君初度序
  自古稱傳人非功名即文章耳富貴不與焉雖然㣲富貴則亦安得有功名乎哉乃吾觀許劭之遯平輿也身居草茅且能㧞人市肆擢人賔客王澄在僻巷四海人士皆經澄即文又其次已予少時即知吳江有顧茂倫先生移年而名聞益甚大抵志氣邁徃身長七尺餘妙擅經術且能出入古今文章其任事幾也無所遺力以故人士皆歸之乃先生初入㑹稽予以出遊不能從又移年而予以避人易名氏投先生廬先生以家人禮待之又移年從南昌還值先生初度復得以賣餅之餘過從先生特先生未老白髮毿毿填幧中雖生人早衰豈亦有不得意者存其間乎夫達志氣者道行也經術明者猷裕也任今時之事定古人之文其神明逺也今夫人身長七尺餘俯仰慷慨可謂能達而又賢士無多人聴其節目文章足以傳後世世稱長乆誰則過者吾即以許劭觀之劭平輿徴士耳其兄䖍為郡功曹行烈可紀而劭且過之至使袁紹不敢以車服相見嗟乎劭何必不以功名顯哉至若王澄諸昆安豊太尉輩卓卓人譽然澄何減也
  芹沂何氏宗譜序
  何氏宗譜創之六世侍御公侍御公慎考索經世緯齒詳近而略逺推其例可以為法而特不能為後來借也世之修譜者夥矣名家著姓類竊史傳為記牒光初亦似可聴信究之遙遙相接多所混冒況通顔合閔尤近習之壊乎舊傳韓誤為何字音轉也顧王符論興氏九則不及雙聲而𥞇中散易奚為𥞇亦一音而訛焉耳考之堯時有何侯隠蒼梧山實始氏何即或謂禹後有何為杞姒所分然亦不必在六國韓後初得氏也無亦逺者當略之而無詳者與若夫近代昭穆以紀以綱表倣諸史而宗合諸經譜之可按具在也故何氏在蕭凢六世而侍御公始為之譜則前此已闕也又六世而經察公續為之譜則後此又宜慎也故何氏自浦江來遷肇居西河及其既而始遷芹沂乃其間門閥相仍入三臺者數世列諸曹寺者又數世然總曰芹沂著有辨矣自史宬散亡館錄缺佚啟禎以來固無與傳信而隆萬舊史其最著如王元美者猶且所在荒忽即以侍御公論十歳舉聖童廷誦大誥髙祖嘉之此為蚤達釋褐除監察御史代廵浙江如嚴助朱買臣故事此為異數而元美作史三述凢異典盛事自矜蒐採其於公前後所遇總未之及是雖元美實陋然亦足徴史傳之難據而家乘之益不可以已也甡先運同公與侍御公同學而先教授公則侍御公女孫夫也既忝世誼而何氏知名士則盡為甡友故因靜子所示譜而序之如此若夫後此者之又有譜則從此推之矣
  桐音集序
  毛甡與姜桐音交桐音䝉難甡未之救也山隂張南士為之救之及甡以避讎故徘徊草澤則桐音實藏之日與張南士纓冠徃來以出之於阨故予每讀桐音詩愧生於心非愧其詩愧其人也雖然桐音匪獨其人也方桐音之未䝉難也刻詩名待刪集流傳海內予與張木弟實為序焉及既脫於阨而又行其詩名詩鈔也則木弟為之序其詩精深有非可一辭盡者今木弟已死南士者木弟弟也南士嘗論桐音詩云桐音匪獨其為詩也桐音故公子也方桐音席世門緒其先大人司農公故為粵藩伯曩時宦粵者多槖中金而桐音食貧三十年盎無贏糧斯亦已矣乃乘輪之裔一旦行遯草野頻處虞羅獸擭中人不急其急而急人急乎此與夫貴介自持者旁人能伺其意㫖而已並不識妻孥之有疴癢其相去何啻百倍予嘗聞其言而感之今者甡藏桐音家桐音輯甡詩且亦自輯其所為詩甡讀之起而歎曰使桐音公子也無所交於甡而甡善桐音詩是為希譽桐音故甡友也甡不能出桐音之阨而桐音能出甡之阨如是而甡善桐音詩是為阿私希譽不可阿私又不可也乃甡所歴亦多矣讎甡者與愛甡者比比也善無如桐音者即歸而復見我閭里朋友隂與為周旋弔甡累累因而援甡者亦累累也詩之善無如桐音者則鄉使甡不與桐音交桐音未嘗知甡起而驟觀其所為詩亦必以為此夫人非常人也則鄉使桐音以貴介自持不能下於人亦不能為好友緩急起而誦其詩亦必曰此其詩非夫人詩也惜也木弟已死不得與共序其詩而予以困阨之餘欲序其詩而不能如南士之論之也則予之並愧其詩者矣
  金子𡸅詩集序
  韓愈雲學焉而得其性之所近談道家彼之而予獨有㫖乎其語者聖如有姚不工抑鴻而崇伯之子以傳伊呂用師興至鳩方姬旦始修禮樂豈其聖則有異哉其性所近然也是故挽彊者不能使斵扶輿者不能令算技各有之而為文何獨不然嘗論今人治詩以唐為歸而今之不能唐者唐進士工詩而今之求進舉者戒勿詩也唐無詞曲詩工宋元有詞曲詩不工今之為詞曲者不少也故今能詩家必概置帖括不屑屑調詞念語一切靡狔始足臻神景開大而近於子𡸅有未騐者子𡸅為制舉制舉工為詞詞工進而為文賦則文賦無不工若其詩則為之有年矣世皆知其工是豈非其得於性者有獨近乎屈平近騷不能近典誥文江都近對問扶風班氏近史又近賦其他六季諸賢或近俳辭或近諷句要有至不至耳近即至不近即不至子𡸅詞傳人間有年向曾㩦其詞篋中有疑為張先作者今將合輯吾郡詞為一集而預以詩示世世謂子𡸅得家學其大父京兆公外大父馬少參公皆有文名母太君靜因集名遂閒今其舅氏馬子玉起詩類劉隨州若弟子藏則所稱進士工詩者也先後規橅互相師取學固有進而但以所學之多進窺其所得之近時有豢奔鶉而畜擊鷙者因性就學不能兼良而龍麟所生變化莫測然則昌黎所言者以觀子𡸅大概可覩也
  包呂和書畫冊子序
  呂和於畫無所不能而尤長於畫墨竹自喬夫人後凢吳鎮顧安文同萬濟李篔嶠謝應芝輩諸體蕃變悉能追其崖略而接其閫妙當時謂之包家竹專所名也先是呂和初畫竹時錢唐僧曉公者師元時上竺僧若芬墨竹性嗜錢也比畫限錢若干擇其肉豐而好均者幕且薄卻之呂和受其技徃徃渡江代曉公畫入錢堆垜悉歸曉公而自為畫不取一錢既又以曉公畫踈劣遂變曉公畫游諸家間人於是不稱曉公而稱呂和今呂和死若干年矣其畫亦多不可見予向與呂和之兄飲和為忘年交謂呂和畫易得未嘗取索及其死而悔之然猶以為其畫多在人間苟購之當不盡亡也今飲和繼死而予亦逮老流離道路者若千年呂和子公度忽持其父書畫冊來予捧之甚喜呂和之畫猶有存焉若是者乎即又甚疑曩見呂和畫其可珍者夥矣茲豈其自逸者與且其生平所畫竹猶渭川也今竟無一節何耶急詢其故則以是冊為他人所得散漶脫落而後乃購而歸之公度則又甚慰呂和有後其能不忘其先人手澤以有此冊也夫世家大族藏珍匿弄舉凢遺軼者何可勝紀雖天地神物徃為㝠㝠所𡝭嫉其傳與不傳固自有數然亦子孫不能守故至此公度能嗣其世學復能旁搜其所遺以留為勿替呂和畫雖亡其不亡者猶在也公度勉之呂和詩與書法皆不減畫且更有絶技能挽五石射百步外向就觀之纍纍然若貫也嗟乎公度所述其不在此冊者固己多矣
  青嵓吟稿序
  唐宋以來吾郡能詩家首推吾邑故前人輯詩有自武樂迄𢎞正嘉隆逮啟禎者既已遴為兩集鏤布海內而迄於今六義之士罕能言之甚矣詩之難傳也青嵓先生工文章自申酉以後徃徃為詩雖其始類有所託而因情寄興展轉益工殆所稱義起言中境生象外者與論詩者謂詩如其人青嵓性沖容遇物無迕宜其與敦厚之教和平之聴兩相肖焉顧青嵓不欲以詩示人其趨庭善述惟恐積乆未章先臚其什一以問於世夫傳文之有賴於後人乆矣青嵓代嬗家學自原禮公後逮其先子文林公中間以詩著聲者比比而是兩集所載可按也今青嵓詩出而前人之詩青嵓悉有以承之青嵓之為趨庭者即又有以繼之詩固難傳雖然夫詩豈難傳也與
  鑑園詩序
  王子懐從游於亡友北沙之門與沈子孚先傅子徳孚爭以藝文相雄長自孚先早逝北沙旋殞徳孚困於公車獨子懐者猶且行吟鑑園為鑑園詩則非感歎不可也顧前古詩人多達官貴公上自誦獻下逮贈復其間宴飲游歴寧無賤貧者相為厠足而唐自鹿門而外明自四溟而外傳者寥寥豈非誦美不可忘感嘆難以繼與北沙獧介自持其為詩多孤憤之言每偕其及門互相激唱以習為隠深然終不能出所學以見於世子懐為詩若有日進於和平而漸忘其鬰紆者獨是予之選北沙詩在癸已歳既已略見其概于越詩之中而予選孚先徳孚詩為江園二子在乙未嵗今江園二子或存或歿介於顯晦者己二十年而予以出走之餘乃復為子懐序鑑園詩詩雖和平然欲不因為感歎又豈可得哉
  來元成春秋志在序舊𠜇一篇不同今不載
  向時學左氏春秋未學夫子之春秋也既乆而學公羊氏糓梁氏焉然不知夫子之學何等也授春秋者曰春秋者有按而後有斷也夫子之春秋斷也其諸家按也故諸家之學尤不可以不亟也既乆而學胡氏學則胡氏亦斷也然而授春秋者曰夫子之斷不可學則退而學胡氏馬彼胡氏則斷夫子之所斷者哉既而思曰胡氏之春秋豈夫子之春秋哉前代以胡氏學立春秋學而春秋亡夫胡氏者以私意而窺春秋之㣲者也其意深其詞激其為文有憂患主於悟君而論世以維持於所謂名實也者循法起例而春秋之㫖蕩無存焉然而學在是矣故夫胡氏之所學亦春秋也特夫子之所為春秋則終未學也然授者又曰夫子曰吾志在春秋夫夫子豈有所為春秋哉志在馬耳故夫夫子之春秋魯史也左氏則左氏也降而公羊氏糓梁氏則公羊糓梁氏也又降而賈逵杜預何休范寗則賈逵杜預何休范寗故夫後之有為春秋者亦即後之所為春秋者也惟夫子無春秋則後人皆得以夫子之春秋為春秋惟夫子之春秋不預於左氏公羊榖梁氏之春秋也故夫後人皆得為夫子之春秋而不為左公榖賈逵杜預何休范寗故夫來子曰吾志在也此以夫子之志為志者也故夫來子之春秋亦即夫子之春秋也而來子之為春秋在焉然而予嘗曰夫子之春秋夫子之不得已也使夫子當大用安所取魯史而志之夫來子亦豈欲取夫子之志而志之者哉然而授春秋者曰莊子曰春秋經世先王之志也予曰不然使先王經世不有其事而有其志非先王志也且使夫子有經世之志而夫子徒有其志而來子又徒有其志非夫子之志也












  西河集卷二十四
<集部,別集類,清代,西河集>



  欽定四庫全書
  西河集巻二十五
  翰林院檢討毛竒齡撰
  
  重修西卓庵募序
  西卓菴在清波門外相傳成都覺悟師從西川來卓錫於此故以為名而其後有達言和尚得教外別傳於黃櫱老人寄跡其間遂建幡以告四遠而化導興焉今元翁大師重來繼席十方之勤行多依之顧時值丁癸物力稍匱休請之士恆不能以相周旋然且剎桓乆遠殿堂朽落失今不治將有漸崩圮而不可知者曩者湖南勝地多在長橋萬松間山亭露車應接不暇今則取徑湖濱由清波南迤皆成僻壤然而幽棲倍勝也夫以湖南勝地加以幽棲而西卓實當其奧人稍有心孰有不相顧而願興馬者況大師積行乆為斯世所信從也吾請世之樂善者共聞此言
  容安詩草序
  容安園有樓臺竹樹而被以草花主人日觴詠其中是以予老戒為詩而每過容安即不能無倡和諸作傳人間焉方今詩體累變容安能不逐時好自闢為深㣲澹折之句質而不詭清而不靡存詩三百首不以多上人人亦莫得而上之獨是詩從境生曩時念湖山之勝來僦杭州而終以年近八十歳不再三過容安雖好亦安能時時相從然而眷戀之至思憶生焉比之良朋之契濶讀其詩而不能不想見其人也然則予之讀容安之詩即對容安矣夫對容安而有不快然稱移情者哉
  集興福碑賸字序
  唐人多集右軍書以為碑刻如攝山寺建福寺三門及梁思楚絳州夫子廟堂類皆是興福其一也特興福碑本吳將軍墓銘不知何時折其半闕不可讀萬君授一離其賸字而韻而讀之散珠成衣雜轂合輻神工之能事矣集字始千文限字輳詞與攝山諸碑限詞輳字者不同顧千文詞多謬合如磻溪伊尹省躬譏誡不無倉卒此於末幅能隠其姓氏如漢人離合法尤出意外或曰昪舉埤留莫是昇舉俾留否曰不然日以光上書以附傳古人製詞多似此
  東嘉夏廣秦詩集序
  東嘉夏廣秦丞於息而以能詩稱則其不得志可知也昔者予嘗遊息矣息之治無丞官居賃丞㕔於邑居之民廣秦一見予則日邀予騎馬去游於邑而為之賦詩今蓮渚續集所稱松齋游讌詩是也當予之在淮南也淮南諸名士徃徃為予謀所居予卒辭之去及來淮西則思歸時也勢固無能採食於此土賃邑居以棲其身又是地無崇山巨壑陂池丘園之勝無聲色貨財珠玉狗馬驅馳之樂無曩昔戴憑黃憲陳蕃周磐袁閎諸名士徃來標榜以因為名髙然且逡巡不忍去寢處於淮西之官居者兩閱歳其議予者或曰其鄉人難與處也或曰淮西太守賢相與為因依而不忍舍也或曰無所歸也而不知其重有戀於廣秦是豈廣秦之為詩果有以重得於予也哉然而戀戀如此者必其人非常人而不必僅見之能詩者也雖然廣秦非好言能詩也子思曰惡其文之著也惟惡其著故廣秦誠不欲以文使天下見而人之見廣秦之文者則親廣秦猶之予之親廣秦者不以詩也然而廣秦工詩意者詩與文誠亦不得志者所見端而不可已與抑亦戴憑黃憲諸君非文章勿親與顧予以文章親廣秦而予與廣秦游其為文章者闕如也廣秦則不然自予至息時策馬遊遨浮浮冰雪中讌飲招呼無不臚列其人而歌詠其事迄於今渡淮悠然登城覽觀凢夫結轡傳觴一徃可喜者歴歴然開巻而得之所稱松齋游讌非與是豈可及哉則雖謂廣秦未嘗不得志亦可也
  長巷沈氏族譜序
  黃炎皆一姓之子然別生分類自大宗而外以封以居以字以官各殊其氏而其後始以一氏傳也乃氏不異姓而族不同氏秦趙不異嬴而馬服之馬或淆於司馬之馬故唐志氏族但稽氏始而將來之族不與焉自非善譜族者歳紀而世較之則長沙之陶判於潯陽雁門之郭溷於汾水其不致近瀆而逺遺鮮矣邑之望族推長巷沈氏其先由文昭食采於沈而中遷吳興蔓蔓葉葉大抵自宋熈寧朝其肇祖兵曹公以兄弟父子進士顯於時擇慈孤岵市之傍累傳元明由武樂迨今凢登甲乙通仕籍者二十餘人髙曾雲礽歴嬗勿替其間羣從共薦伯仲聨觧從侍御公下翼翼可數衣冠競爽門閥滋大可謂盛矣乃沈氏族譜在明永樂間已輯其概至成化中續修之迄於今又若干年矣度支郎振豪文學以祉輯其後來所未備者導源而䟽瀾以傳以表衡直如指人後者不啻如是乎沈自𣆀季來春秋無聞楚有尹於沈者其後為葉閩人避王審知諱而南方之沈匿於他氏此其為族雖各有異然渙亦甚矣今逺追吳興而譜亭左右保無浸淫流漫者與自親親道衰角弓興刺杜甫以勿嫌示族孫濟而泉明贈長沙從祖至或歎昭穆之逺為路人者夫本源之誼隨地可見今有得先人遺物手澤桮棬必咨嗟涕洟而求之及得之即世守勿失歳時啟視以為家藏之赤刀琬琰於是乎在況其為先人之肢骸所分而析之者乎然則睹族譜而動本源之思亦期使後人之歴嬗於勿墜已也度支文學修譜在壬子歳越一年命序謹序如右
  虞氏族譜序
  虞仲與泰伯同姓然虞不稱吳或曰虞去虍為吳江寜吳氏之本為虞也豈亦虞仲之裔與虞氏肇祖為元臨川學士伯生公再傳來遷其子驃騎公以明靖難得罪更虞為吳介於𭒀源之吳者若干年迨𢎞治中有孝子者估於湖念所從來始慨然復虞虞氏衣冠數世矣攷邾入於楚去右存朱棗據因避讎而更為棘束晳踈廣之後也其曾祖亡命隂刑其左彭城劉氏奔元魏而改為員氏此其子孫豈不能為之驟復而逡巡隠忍千秋萬世僅以見之虞氏之孝子母亦哀其志而不忍遽為之復之也與然則反所自始所以教孝而仍存其跡亦所以明節也古無不易氏者矣然紀牒昭然未之或貿今一姓相嬗而反有隂簒於他氏者宋時爭尚譜族相率為偽輯一姓所始而彚其姓之前賢者略其姓之前不賢者竊誌史乗贋為之貎黃麻紫篆玉軸而金籖加之朱呂文謝序之賛之姓之著者皆是也此與奸生瀆類冒他人族而以為已族相去有幾而今人購之奉為世本此不易氏而易氏也都閫修族譜而問予以言都閫勉之亦慎其可易而不可易則己矣
  太倉張慶餘詩集序
  夫人相見不足喜不見不足思固無論已見即相得一不見而思隨之豈非於常人之中當有所過而獨於古人未見而思思而至於相得而後已然後知夫不相見而能相思者此其人必無與於今人之數者也太倉張慶餘未嘗見予也而思予予友南士曾擕予詩游嶺外慶餘見予詩則益以予為可思揀其所刻張子近詩與張子游草二本寄予且屬予序予固思慶餘者及見其詩益念慶餘之可思如是也乃南士既歸而慶餘寓書南士仍以予序為諄諄予乃歎慶餘之不欲以今人視予矣慶餘詩經文以質緯物以志上雕瑤玉下刻梓杞能擅安仁輕敏士衡矜卓之勝徃游淮西輒擕其詩示人人見之者疑為嘉隆間作則其詩豈難超於今人詩與南士古人也其稱吾宗名士首指慶餘予見太倉吳學士晩記在梁溪遇學士飲偶品目人士即語其鄉好學如慶餘者今人自視必勝古人及語以他人即十倍於今猶以為去古遙甚貴逺賤近桓譚不言之乎南士與學士不愧古人而稱慶餘則過於今人予雖不見慶餘然其思慶餘一如予之不見古人者思之思而且至於相得則雖欲不以慶餘之視予者視慶餘又豈可焉
  何伯興北游瞻雲二草序
  初伯興行三子詩一徐君伯調其一予也予自悔鹵略漫見鬷蔑贖所已行者不得念輒汗下伯調存毀半而伯興詩逮今可觀則是其才之尋丈也今予避人乆漶游於時而伯興亦寄晦行間不以詩文酧酢者二十年伯興乃北南其車踟躕金臺既歸而徐弛其繘於烏聊白嶽之間凢所感閱輒為歌詩取而諷之何境與時進乎開大以還體周格變縱才所到不必增損而就所夙成騐諸新得即有風氣之日遷者予乆負尋丈而近較所詣且瞠乎莫追也伯興有丘園之樂其諸子千立悉皆才士予方與其季名倬炎者作阿戎游而伯興反驅馳南北寄志篇什似亦有不得已者惜倬炎方學史不暇韻語而伯調已逝乃不得共論其詩如疇昔者也
  淮隂蔡母徐太君八十夀序
  淮隂蔡子搆名士也太夫人在堂稱賢節蔡母予嘗浮淮拜蔡母堂下人藉藉道蔡母與蔡母之子賢夫母之賢以節也子之賢以養母之善也夫節必愛子愛則生驕驕即不能以事母且蔡子季子也冡君丘嫂相繼亡去向使常情處此得有子幸矣有何必不愛愛亦何必如蔡子之賢而母之愛蔡子者吾不知也吾嘗見蔡子之養母飲酒髙㑹必俯視日影一如囓指動心者踉蹌辭歸而家之侍夕饍者在帷矣每讌與歌必歌曰枯魚啣索幾何不蠧家貧親老不擇官而仕予嘗聞而悲之今母以八十帨辰予亦持一觴隨淮隂諸名士後再拜以進恍然曰是亦蔡子之所以養母者乎人苐貴顯親耳丁年負管樂之望天下賢豪長者皆願為拜母而又一時品隲歸我平子以至河汾之受講問字於𤣥亭者今躇階而趨蹌棼然盛也夫自長非增自短非損算由已也風搖於千仞而巨羽載之抒顥氣於浮游之波而洪舟可以運言利之予自天也惟母之賢足以致壽惟蔡子之孝足以壽親而於此抑若有天全焉者凢母之有此年則皆母愛子之年也而今為蔡子養母之年夫養母之年可幾乎昔有願為長子者何也曰以事親之日長也今蔡子季子耳蔡子以季子而為長子之事母且蔡子以季子而為長子之事母而長乆豈非天哉夫曰天則所以報施其賢者豈有盡乎雖然人之稱賢節蔡母者今已稱曰壽母雲
  茅夫人生日序
  闗雎道婦人之徳史克頌魯僖而內本之於克配一則令妻再則壽母必若戴記所云內言不出迂哉詞也茅夫人者朱子揆敘之配也揆敘與予友予知揆敘因以知夫人之賢顧私謂揆敘雖乆仕然齒𩬊鮮妍裁盛年耳迄今而夫人以四十告然則揆敘之踰於強仕可知也夫揆敘非生得貴者也揆敘世家子甲第烜赫而少且食貧犬人勤勞於其間不特此也揆敘負材藴學顧詘於進取其泣牛衣亦屢矣夫人慰勉之使揆敘卒忘困頓且發憤以成功名夫慰則迪情勉能勵志夫人何如賢耶世之述閫徳者以為容也則曰蝤蠐瓠犀之姿也其以為功也則曰纂組之竒機絲之巧也且也吟栁絮以揚其才諷雞鳴而鋪張其徳然徃非其實孰有如夫人之令儀嘉徳非之無可非誦之得所誦乎且夫揆kao敘孝弟人也少而游學長且游仕其得徃來自適以無為晨昏慮者夫人孝也揆敘孝母夫人即孝姑揆敘友弟夫人即調於伯仲以和於娣姒先後予嘗在山陽官舎見夫人米塩窺伺意㫖而家人不諒毎致咨嗟動色如鄉田長幼恬不為怪夫以世家子弟當閨房之秀而又處之以官居蓬島之勢其不忘嘻嗃如此今揆敘為吏部矣昔山濤布衣時與其妻韓共食貧故至今稱婦賢者必曰山妻夫揆敘不愧濤予不愧𥞇阮夫人豈愧山妻哉特濤年四十始為郡主簿功曹而揆敘已先為吏部則四十已後其為服官者又可知也
  吳母黃太君壽序
  邑之稱賢母者則推吳母黃太君雲今年夏太君壽七十顧太君賢也又壽少時與太君嗣子西美訂杵臼交拜其先大人鴻臚公於庭下因得拜太君私歎太君者其性婉娩其貎融融然事上以禮御下以慈愛即撫臧獲僮幼皆有法度賢矣哉地以柔致寧其謂是乎乃西美善事太君母論洗腆致厚其奉養有素也既已徘徊萟林將覬有用而乃從江革負母山阿暨從容歸鄉里又不忍截袂去迄於今其季君國學受公府辟猶且留連北堂兄與弟皆在側也吾聞李司𨽻彊毅人也其所敬者三君定陵陳穉叔潁隂苟淑長社鍾皓皆以醇謹聞吳氏家世醇謹衣冠族處百年矣今夫木不能滋木而水能滋之則滋以漸也金不能鎔金而火能鎔之則鎔之以積之著也太君以賢佐忠厚之貽而西美兄弟又能以退處承太君之志滋之有漸而又加之以積厚之勢金躍於冶木榮於庭矣夫人家聲闇沕莫克自光大即稍席前緒又或時際兵革未能安其和而享其裕乃以帨之設於堂陳漿餽篚賓朋姻戚走車轂如流水觀者嘖嘖轉相語曰安得如太君賢即安得如太君壽即又安得如太君之豐前而裕後於休哉惟賢故壽惟壽故所享者全而所著者厚然則賢者壽之本而壽者賢之騐也甡生也晩不能知太君百一而能誦太君者莫甡若也故一時親朋咸列名於幛而俾予書之乃若賢母之盛夙稱有宋而尹和靖母願善養而不願祿養太君有焉顧太君諸孫已有超躍而興者他日陳羣荀彧必以功名報太君則吾不得而知之矣
  新安王太君八十壽序
  夫天予人以徳予人以名又不惜予人以壽非報之也有徳者非壽則無以享此名彼竊名者非壽則又何以自別於有徳者故曰使周公但居東而新莽不終攝則周公為小人而新莽終元聖也新安貞孝王太君者張之母也氏於王適張而孀方是時居王者十九年居張纔四年耳更五十年而祔姑於堂撫繼於室崇禎十六年旌曰貞孝迄於今嗣子舉於鄉又十年餘矣未亡人八十設帨於堂持觴者在前稱祝者在後可謂幸矣然而猶有惜之者以為太君之未易幾此年也今夫卜夜遊者厭朝雞悲短景者哀寒螿其情殊也以八十年獨居之孀當此八十年春秋代謝之乆詩曰夏之日冬之夜以言長也太君亦不幸而予之貞又予之年矣然向使太君者懐此大節即下從君子天下安知貞孝若太君者即不然而大節已明不假以年歳有徳不旌與旌之不乆亦安知以徳得名以名得壽如太君之彰且顯者夫周公誠聖雖在東未還不害為聖新莽誠偽雖居攝不行不掩其偽而天必昭然使著之如是作徳者之必有徴也而又何疑於太君之為壽焉








  西河集巻二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西河集巻二十六
  翰林院檢討毛竒齡撰
  
  沈肯齋典試江南序
  今天子十有一年廷臣請定各省主鄉試官
  天子念東閣制誥諸內史槖筆勞苦當預簡命而是年以諸內史纂修
  先皇帝實錄有成効於是慰賚之餘例予分遣沈子肯齋得予江南主試官實異數也先是受簡時拜命就道既已引嫌而交遊親切亦有供張投贈歌詠其事者肯齋概屏去踉蹌乘傳既事竣江南人士萃然驩呼悉公悉明咸為天子稱得人慶然後中外遠近遽起誦述將以彚其文而推予為敘予思丈夫生不能為宰執得為主文官幸矣手持衡尺目眡寰海取斯文而升降之如鈇之程材而權之凖物斯已快矣況江南人文所歸也舂山搜玉無非至良且得失以實一溉從前時數倒載迴黃反綠之說何其能與或曰肯齋之致此非易易也肯齋之王父曾以故明萬歴丁酉從應天榜國子入解而其外王父姜大宗伯則萬歴甲子曾為江南主文官肯齋以為先人所起家地當益勤恪而外王父且同為此官是必不負材擇庶得後先相映稱為接踵且夫鬼神所時有也文運將啟端有造物者行乎其間一若啟牖其心胷恢閎其視聴而吾獨於其生平有厚幸者天下事豈偶然也哉昔劉真長為丹陽尹種栁㕔事而其孫瓛復來丹陽袁粲指㕔事前栁以為重見清徳咨嗟嘆息汲長孺與外孫司馬安同為洗馬嬗有亮節肯齋何如乎肯齋捆所錄文還京師將颺之大廷用為楷栻而以王父祀棠邑親渡江為文灌祠下姜司諫嘗謂予曰當先宗伯主文時肯齋彌月未命名也宗伯名之錫以銀鵝且曰苟繼我而典文章者人也嗟乎先之矣
  送夏少尹遷西和令序
  昔言游宰武城交澹臺子羽而人俗化漢潁川守韓延壽召郡長老設酒饌每與為論說而民爭愛之士之仕於其地者視其地之賢大夫士不與之踈其比戶長年子若婦不與為怨怒而政可知焉廣秦夏君以司刑來為息少尹其為少尹不得已也少尹無他事而又加之以不得已日與邑士大夫游飲足矣安問為政哉乃廣秦固未嘗為政也而政成邑所當興力興之雖剜肉敝肌勿恤也客至無酒酤質衣而已邑所當裁有不闗邑令可獨裁者畢裁之縱無利於已猶裁之也吾知民焉爾吾勿計後來矣歳庚戌計簡小吏有行名者於是以廣秦為能遷鞏昌西和令將行邑賢士大夫與比戸民咸出郭供張於朝陽門外擔缾挈榼攀車而行一若不忍其去者予漫遊汝南送君於途見諸士君子與其比戸者皆在也顧而曰此即廣秦之所為政乎古名人達士衆矣其出也每不樂以守令居故凢出為吏率飲酒賦詩登髙臨下以極其游娯之勝雖所向不得意乎然卒無廢事如懐縣有詩髙陽有酒降而武丘之伎環滁之亭皆是也是則無故人之曠然於其懐者必其不能復煩然於其事事不煩故民和民和故政清此無論邑之賢士大夫與其長年父老有識行者悉有以資之而即其浩浩落落所至無滯自足膺大事而不亂廣秦以濶略之懐處無事之地而又有大夫賢士以為之游有淮閭汝濮山林陂澤以助其勝宜其政之成而民之和也今廣秦行矣西和之山有仇池焉羊腸盤互數里一曲氐羗之勝地也下有飛龍峽曩時杜甫所寄居也予倦遊之客不能復踰秦隴以丐築室顧華渭之區豈無良民秀士從容游飲如此地者他日政成而行焉知其所為供張者不加於朝陽門外時也
  贈汝寧金太守補任揚州序
  予去汝寧之明年汝寧太守金君以滿俸例遷諸道副史㑹其弟方伯補藩河南君引嫌請辭遂於次年十月補揚州太守計其為太守已十六年矣太史公曰為吏者長子孫此言繼世之優暇也後世銓法遲滯郡縣羅四裔而遷次鱗積無增秩之榮又無髙乗大蓋加金賜紫之異其吹毛見瘢務得汰去以稍䟽其壅所不致朝遷而暮去幸耳遑問十六年之乆乎然且人之處斯乆者仍如傳舍因陋就簡為旦夕補苴之計其能務從容以冀長治亦鮮矣吾不知君之守揚者若何也苐觀其守汝汝故抏敝而君以恵政休息之家人其民稱天下長者其自言曰為政去太甚耳然而綱目之廢者舉之不設城府谿谷而米塩凌襍咨羣屬以利害掾曹從事有通達治理者以次延問嘗從夜分進窺其退食之堂燭光縈窓重簾自垂君手較文簿矻如也或曰墾廢土招流亡君政也其建小學則豢貧士有經術者授生徒其中客投其治者如同舍然一切陂梁城郛館廨日漸修築又不設畚挶費即故事宜入羨㑹璅屑悉以罷不問其見守汝政略者裁什一耳然則守汝十六年而勵精如旦夕有如是也夫不忽於終者不遺於始補揚雖暫乎其視旦夕有如此十六年矣昔者太守髙第擢不以限故能安乆任今毋論旦暮報罷即遲乆如君量其所遷祗諸道副史已耳然猶然砥濯如此揚州為東南都㑹古稱重鎮者莫過焉今軍興旁午嘗恐以盤錯之際無俟休息昔有為汴州刺史發河南諸道兵征冦河朔而奮揚徃來仍不失撫字者記不云乎一張一弛文武之道也夫苟能弛而張之則雖以天下長者轉而為神明何不可哉
  來氏論表策世業序
  韓退之自言就禮部試強顔為文辭類優俳者之所為歐陽永叔與人書少舉進士輒穿蠧經傳移彼就此必其後多所更變始能有立以彼二公彊材奧思率其所學宜無不得於有司顧屈情拂志大貶其生平以求一得當於所為制舉也者甚矣制舉之難為也雖然必其上之不以所學求下而下之亦不以所學應上是故然耳假使韓子為有司而歐陽子舉進士其兩無是語乆矣予鄉來三峰先生以家學起自舉童子科以及解省類無不以其所學應有司舉而有司亦卒以其所學得之餘嘗退自思當進舉時未嘗不以已之所學為可得也乃曰是少諳練不足法或稍自簡摩希得當矣又曰亦甚阿移哉何必然夫以此卻足者屢三峰先生每為文無所顧忌嗟乎丈夫貴自得耳董子不以天人自陳其所傳者玉杯爾已司馬長卿不以見召時為天子作賦則子虗之言幾不自全其一時應世之文又曷嘗不為生平所貴重哉今三峰先生其曾孫元成亦以家學起舉於鄉而以進士名天下其得於有司稱其所學而有司亦遂無有以其學失之者將復彚先生制舉文與已所著共一家言名論表策世業而元成予友也故屬予敘因念讀三峰先生文時歎韓子歐陽子皆不幸不遇有司及讀元成文且謂自今後更無可容韓子與歐陽子所嘆今已矣棄制舉乆矣但當曰董子司馬長卿其得自見於時者此有得於制舉者之明效也其為韓子與歐陽子之所歎者此不得於制舉者之私懐也天下事亦安所用吾私懐也哉鄉先輩嘗雲先生舉諸生得且復失而其後亦竟以鄉進士老元成幼偃蹇進輒困有司其得且失亦屢矣乃卒堅忍以成其名此其制舉何如也
  海寧呂覺我先生傳序
  少受四書訓解師曰此海寧呂先生之書也既長習制義赴試因得從家兄受海寧呂雍時所錄行巻兄曰雍時者呂覺我先生之曾孫也且前此無行卷矣坊刻止闈巻合鄉試禮部而禮部參詳小試官分簾二十各錄所選士平生為文名二十房書先生彷其體加之鄉試名行巻且錄諸試卷與闈巻彷故今有試巻有行巻則先生之為也予初受䟽解謂先生必新安者流及聞是言更謂先生且兼有石簣震川諸先生制義進取甲乙不謂先生之不然也兄曰豈知之乎李唐以六韻取士猶八比也然而工六韻者李杜孟王其尤者也唐以六韻取士而獨失之孟與李杜今以八比取士而反失之先生是豈先生之八比猶未工李杜之六韻猶未善哉得失之數殊也故先生每試冠邑無算冠十邑者二薦鄉試而復失三膺使學聘衡文諸直省若南直𨽻若楚若豫若豫章若齊魯若東西粵若八閩凡八天下誦所錄文服其教由隆萬啟禎及今為年歳約五六十乃卒艱一第然且既艱一第而天下之稱六韻者首推李杜天下之誦八比者仍首推先生則又何與則是得者不必不失而失者又不必不得也癸丑冬予逺游歸距昔受書時已三十餘年而雍時貽先生傳來屬予為序夫雍時操鉛槧繼先生起藝林其為制舉文亦何減先生然猶賫志逮老斤斤輯先生遺書以補所不足吾今而後然後知先生之宜得而不得者蓋其常也先生及門半天下一時官浙者自三臺使君下迄守令皆先生門下士故傳文為黃公石齋所作石齊者先生衡文八閩時首取士也特先生自惜所著書自四書五經䟽解外其所著書不止四書五經䟽解然先生特留意疏解傳曰先生沒後有方士許生受旌陽籙扶乩降神藏宮壇於紫㣲之山先生憑焉留其乩三年自悔前所行疏解未當藉畨於乩日改十餘畨向所受四書疏解則所改書也胡匡嵓曰東坡稱杜甫嘗見夢自釋其生平所為詩人苟能傳不必以違時而祕其所為而人之傳其書者亦不以其見違而諱之而其人之神明乃遂與所傳之書相終始焉豈獨先生已
  榕臺集詩序
  自宋人為集句詩取前人成語抽三抵四易以杼柚而後之學步者比比焉此猶構凌雲者欂櫨榱桷各有程材乃按部就班取之為一家之用司歐冶之冶者買金於堇山斸銅於耶溪合隂陽燥濕之精氣變化吁噏而後發之為蓮鈲花鍔之器蓋以我敏給取彼綜貫難乎其言之矣榕臺李都官詩與文徃徃而工集句其一也即以集句論偶然感觸有所記憶雜組而成之亦暫焉耳榕臺集唐至千首已可怪矣又掇拾新巧匹配精卓雖使子曕舉筆而魯直介甫從傍纂輯無所過之榕臺顧何以得此哉或曰集詩有二道一詩學一詩心也榕臺學力之精輓近未有其於唐詩猶晡之於食而旦之於衣也所謂學也顧好學沉思與心知其義者截然不同不觀諸集乎合經史與子而彚之為文或傳或記或銘或誦必貫乎心思而通乎志氣是之謂集且夫為市者閭閻懋遷齗齗而訟耳推之三條之術五都之衢四應八達咸有條貫於其間而後估商翺翔各出所嬴財變易熈熈一若有王府關石為之平凖至今北方人亦謂之集然則集者亦集其學之從心者而已矣夫以榕臺之學與其心即不為詩若文其為詩若文即不集詩吾猶以為編摩之巧其操竒贏以為游未可量也況其所集如是也
  王自牧集杜詩序
  向予孤游無所遣也曾創為翻詩之法取前人詩一章磔其字押其字中之可為韻者平陂而就之輻輳相程已連者勿再連已偶者勿再偶也不然則又取前人長律劃句上下上者吾與應下者吾與呼也顧卒未嘗為集詩者以從來善遣心者多集前人詩窮偶極儷闔扇轆轤各極其妙不惟不能效也即效之必不能與肩併因屛絶勿為及讀自牧所集詩則嘆從來集詩者遜之逺矣自牧遭逄類杜甫故喜集杜甫詩當其目有所接意有所感友朋有所況臨山川道塗園林樓臺有所覽觀吾所欲言杜甫已言之矣特慮其言之單也從而複之其已複者又從而更複之就其意而得其句句在意間就其句而亦得其意則意並在句外豈無時與地與人與徃來眺望之相符者乎不必時與地與人與徃來眺望之相符而以彼嫓此以此儷彼不知者嘆杜陵該博人所應有不必不有而不知其纂裁之妙譬之匠者雜楩楠杞梓為器渥沐砥礲不聞求噐者之仍歸工於山與澤也紅女倚繡床抽青黃而妃紫緑串顰而五組之間或規矩圜方紝圖織字窮天地之能極知慮之巧而猶謂躬桑之婦之能經營繭繰之御之可以嬗譽則非理也苐自牧雖逺游宜亦不必有所遣而前人以遣心而為之今人不必有所遣而更上之倘他日者予所創翻詩諸法幸傳人間則世豈無相習更上如集詩者然則予亦何遣矣
  中州吳孫庵詞集序
  今人不必不勝古人而今之人有言勝古人者則姍笑之不惟姍笑之而已且從而誚之讓之即幸而遇知之者以為是果能及古人者也而人之視之仍不啻如今之人人無不以閭巷之人視予者則知予之本不能逮古人也而予之視今之人亦未敢有踰於今人者是豈予之識無以越於今人之卑卑者乎抑亦天下果無人而無有當於古人之賢名也若予見吳君則不然予初見吳君常人耳既而知為非常人又既而嘆為可及古人顧為古人易為今人難古人傳文一體耳今則必具體古人具體不具善也今則必具體而善古有詩無詞唐有詩亦有詞然如無詞者宋則有詞而無詩今有詩者必有詞即不必具善乎然亦未嘗不與善相期也吳君善為詩復以其餘者為詞詞又善因為之序之而記予之得遇古人者如此若夫宋人以詞傳若張先若秦觀若周若栁若晏同叔皆不善他體歐陽永叔蘓子瞻即善他體矣歐詞不減張而小孫於秦蘓則遂有起而誚之者吳君雖為其難與然安見難者之必不勝於易者與
  雲間蔣曾策詩集序
  昔之為詩者嘗有為正變之説者矣正居其一而變居其九蓋紀治之音少憂離之什長也然則幽平以下之為詩多矣乃説者又謂自陳靈降而變風息夫定哀之治不登於古陳靈之亂有踰於昔然而又無詩何與昔天下之為詩恆少矣崇禎之末言帖括者詩不工然亦無正言詩者華亭陳臥子先生遂與其同黨言詩當是時先生仕吾郡漳州黃宗伯過之偕吾郡士人登㑹稽山顧座中賦詩無能者即他日索之座之外無能者維時則竊觀先生座中有所謂杜陵生者先生每指之稱能詩焉乃不十年而郡之以詩與人爭短長髙下詬訐攻辨者齗齗如市迄於今又不下十五年而郡之言詩者仍少即向之詬辨不已者亦復稍稍謝不敏去蓋詩之為言始於志而發為詞無所於在心不可也必怫鬰焉而不得已也此如濕之蒸於錡而燎之抑於陶夫然後發為言詞而又懼其遺於才也不然懼其乖物也不然其所㭊者非其文而其所形者非其義也其所㭊與所形義以文生文以義行矣向之所為不乖於物者度物類事無所譎計而不足與風也已足與風錐角重刻繩懸以綴非溫平其教容好其量也夫如是則亦已矣求之為已過矣又以為未極於宮與徴也其弦不可歌其石不可和也調之窳聲之訛也由是而天下之能之者鮮矣予昔交杜陵愛其言詩然不相見者且十年也今既見杜陵而讀杜陵詩稱善及其既也又讀杜陵之子曾策詩又稱善夫天下之望治亦乆矣治極於亂而無詩或亂進於治而又有詩然以天下之所必不能者而杜陵父子獨能之是豈華亭文物固自有殊抑陳先生之為教有未渝抑亦杜陵生家學原有得之於深者而使之然耶吾聞離騷之興逺異風詩乃說者又以為變風之息則離騷實繼之其㫖譎詭而恉不淫其文竒而其才可以怨向者杜陵稱予詩謂情文流靡有似離騷而吾亦謂杜陵父子其寄物肆志大者得之正則次亦不失王褒劉向之徒夫離騷變詩也然變而不失其正故正之變而詩亡變之變而離騷亦亡然則曾策亦持其不變者而已矣
  毛稚黃東苑詩鈔序
  東苑詩鈔者稚黃集中之一編也稚黃編文不一時復不一類各見指趣而此以苑名識所居也稚黃讀書東園矣東園者宋東苑也東苑之詩有云城東東苑潮鳴寺者其地風物蕭澹而人習朴可以懐古稚黃樂之故其詩不盡賦東苑然為東苑所賦詩即東苑名焉稚黃達於詩而能工研辯風雅覃析豪末要其才分詄絶足以神明其萬矱而凌厲於法故隨境所得驅遣百有雖體非一致而情同可安沈約稱王筠詩彈丸脫手不為過矣古文耐創始不好沿襲每有標寄必緣物造情因時設㫖不詭隨於人而損益經心使讀者得以進觀其志意之所存特前人多言苦吟即偶爾著書輒閉戶深思絶慶弔酬酢襍置筆墨䆒其所著裁數篇耳今稚黃臥病有年歴盛夏衣重裘口語喑喑而集中諸編分班列部其為朝成而暮遍者且犁然也今人不如古彼亦嘗誦吾稚黃詩哉
  歴下張童子集序
  予與張黼遇淮上黼世家子也其先相國有文名黼述之不愧世家子然吾獨序黼所為文耳及讀黼子童子文則黼又作之者也童子又述之益復不媿世家子異哉其相繼而能文若此古有雲醴泉無源芝草無根豈其然乎予與杜陵生友善其次子聖童也今少長矣予每憶其人並欲詢其所為文而張子與杜陵友張子之子亦即與杜陵之子友子讀童子文如見杜陵之子即如見杜陵之子文異哉其友朋之相契而能文又若此童子數月識之無數歳屬對近十餘歳而文集成凢此者與杜陵之子同繼此以徃則不敢量矣異哉吾不能以量張子者量其子吾又安敢以不能量杜陵之子者量童子乎






  西河集巻二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西河集卷二十七
  翰林院檢討毛竒齡撰
  
  道墟十八圖詠序
  予少時與章君含可同以小試受知於王雪於師而予以國朝初年為怨家所搆㑹順治辛卯章君登賢書遂於填親供時為予訟寃於部使軍門一時聞者爭頌之曰道墟君道墟君暨予入史館草崇禎朝都給諫章格庵先生史傳氣節凜然嘆道墟地靈産竒士為東江冠而惜乎繼起者不再聞焉近得章泰占宗之讀其詩壯浪跳擲擺落所拘管而古今雜文則又矯矯成一家不寄人藩㰚以苟為棲托而至其為人抑何磊落超輓近也夫楩柟生於深山而舉世驚其名騏驥産渥窪而人爭致之何則物不以地限也宗之謂家有十人地有十八境以人十而厠地十八流連游息而歌詠見乎其間有所為道墟十八圖詠者予受而披之紛紛綸綸致佳cq=650哉生平惡志書多稱八景而舊為天依作十一蹟詩為汝寧西平作九勝詩意有所感則未嘗不為應之而今以老去久絶倡和讀其詩而知其盛也然且十人之中有篛軒最少實為繪圖十八以跨於右丞之所為山莊圖者然則道墟之地靈豈自昔已
  趙都尉弟紀
  恩詩序
  余舅氏大宗公舉鄉試第一而驟丁陽九外弟潤菴繼起早露頭角年未及終賈即以臚唱第三越虎闈而侍禁闥可謂天馬無局歩矣乃予赴都時值潤菴出鎮宣府守畿輔右鑰而今則立功海外開幕子湘沅之濵重以心懸魏闕猶不能無浴殿西頭罏煙扇影之思因之作紀
  恩詩以見志其忠愛矢報之私一篇之中三致意焉昔宋人作唐史每從元長詩集中搜檢故實今詩句雖鮮然讀之可以見
  興朝掌故並掖庭記註諸璅事即以之比張籍王建諸詩亦豈有歉與
  錢塘宋孝婦方氏記傳序
  曹子衛公持錢塘宋孝婦方氏並其子刲股記傳示予時兩浙督學使下及錢塘令君皆具驗實四方為文章詩歌相誦述者彚之積漸成巻或疑商周以來罕傳其事惟東漢畸節徃相標識故鄠人之對韓愈詬之而有明令甲至有斥詭異之行題為不孝勿使濫列旌典者今方氏以姑以夫兩剔其臂而四子感奮亦遂展轉慕效八臂並創是豈典例不足法與予以為孝無平畸亦惟其能行而已矣詩曰孝子不匱又曰孝思惟則夫惟孝思無量故極其所行而皆可為法蓋有限者其則而不匱者即其行也昔漢原涉吏二千石以禮讓自修而一行縱誕流為輕俠其言有曰不觀家人寡婦者耶亦思效伯姬孝婦而壹汚盜賊遂行淫失何則所行使然也晉周處感清河之言一經更勵遽成忠孝今刲股者亦惟勿法而已然孝則已行也有人於此其素行未必純孝其視父與姑未必盡如一體而呼搶之際偶然感動創痛不恤然而暫焉耳及其後家人傳之鄉里稱之雖已亦頻視所創輒為感奮以為人固有可至於純人孝子之事而諸妄凢也所為亦且勉強顧畏而不敢為戾曰幾有身創如是而猶然為悖逆者乎不惟不悖逆而已豈猶然未順者乎如是而謂其行之有過焉不可也有人於此其素行不必不純孝其視夫與姑不必不如一體而挾持中正以為傷生滅性古人不為未幾而不必傷生者亦不為之矣豈惟不必傷生者又未幾而當為者亦不為之矣一旦遇有危難其能急君父而致身命者無有也豈其法則不善哉行未力也如是而謂之中正不可也然則人亦貴有行耳人苟行孝何惡於過況其母行之其子行之其諸子之展轉慕效者皆能行之吾將以風夫世之行孝者而又何典例之是責焉
  坡山朱氏族譜序
  自蘓明允講族譜於亭而宋時之為族譜者較今獨詳書曰敦敘九族譜也者敘之之謂也顧先王授姓期於別族而後人敘譜重於合宗是以謝朓稱太傅必曰宗袞杜甫贈杜位亦曰吾宗誠重之矣坡山朱氏族譜者有宋之所創也自宋張侍郎文丞相下皆有紀序而族姓攸肇則自顓頊後可系按焉特江右之族由宋學士公出知洪州而由洪之筠由筠之坡自學士公下歴元迄明凢徳業文藻科甲仕籍屈指而數不可蕞㑹以故舊譜所誌屢經更易猶必統其條貫節其繁委分之合之而後成誠哉茮聊之逺思𤓰瓞之永經矣朱茲受先生客游淮隂徃以種嬰男祕痘得禁方書自漕部使下及於令丞皆迎而師之且將赴
  內廷親王諸大臣召而予以家嬰之厄於痘而思救之也謂先生以祕術生天下嬰當蕃其族姓以饗其報而先生坡山宗也出坡山族譜屬予為敘予乃為嘆曰休哉前王之授姓則別而漸之於合也今人之敘譜則合而實成其別也不觀木之有根荄水之有源泉乎始也以萌櫱而條之枝之以涓涓也而於焉溝澮於焉江淮然而逺條之揚無所於亂江河之分介於清濁此無他經者綸之始合者理之端也昔明允為眉山大家而族譜所紀不及唐眉州刺史則至洽而至精㝢之故黃渥可以宗婺州而狄青不可以附梁國方今天下合同里版清晳家之有譜抑與國之有籍相表裏也讀其書而知朱氏之盛且因之可以得古人敦族授姓之義則內合其情外分其等雖先生子姓必由此更大其宗乎是亦為政也
  王甲庵周易圖註序
  易易也變易而數起焉易易也亦易簡而天下之理得焉故曩時學易者大約分理數二端而主數者則曰易者筮書也言理過備反失象數朱子學是也然其敝也麤而不精主理者則曰理外幾有象乎乾二之徳通於學問噬初之道進於仁義程子學是也然其敝也襍而不醇蓋朱程二學各有由始伊川之學王氏之學也王弼以費直為宗而好言義理伊川踵之朱子之學邵氏之學也邵氏衍皇極經世之說該理於數而朱子乃隂承之然而朱子言數既承其意而又不竟乎其說以為卜筮本義無闗隠賾而於是理與數兩不得矣夫該理於數亦謂數本具理不必更立理名焉耳今乃曰數在卜筮而其言卜筮者則又專屬之吉凶貞悔隨所揲獲之語辭將使數聖人俯仰觀察後先探索而䆒其本義僅得與筮人菙氏指可否也有是理哉且夫今所傳易皆王氏之易也費直以彖象文言參入卦末而王弼則又分彖象文言或冠於各卦之首或附於各爻之中名曰古文易實今易也朱子既不欲以理言易而註易則又取言理之易此何意乎王甲庵講易有年其㫖謂理外無數數外無理天地之理皆起於數數即畫也吾不學朱程之易而學文王周公孔子之易且不學文王周公孔子之易而學庖犧氏之易且不學庖犧氏之易而學天地自然之易夫庖犧氏之易無字句而有畫畫即數也至天地自然之易則將並其畫而無之夫至於無畫而意言象數不既悉於此而兆其端乎故其為書先圖象百餘各推其説側見旁覬並有至理焉周融其中自天時人事世數物𠉀以極之日月水火山川燥濕道徳風俗動植飛走通變不測之數皆有形狀而後分伏羲文王周公孔子為內外編合動靜之交通正互之體參內外虗實存亡進退之跡凢分策布指列序定位咸極淵𦕈而又旁及於四時五行兩游八極二十四氣七十二𠉀干支循端分至起例因象得數因數得理大約逺推京房焦贑孟喜梁丘賀諸儒所傳而去其災祥占譏之術邇本邵氏所學而更廣其天地闔闢世數治亂之說洋洋乎幾於無處非易矣近世學易家為予所及見者自蕺山劉氏上蔡張氏仲誠先生而外俱能各極指趍自為其説然無以過也即桐城方氏歴世學易已括取諸家彚為一乘顧亦未能該是書也予嘗因甲庵之易而曠觀之天地之易具在也其名周易一易耳夏易首艮而為數用三十六策商易首坤名歸藏則以坤為萬物所歸載也用十五策原不俟彖象十翼四十九策之易起而後有易學且即有彖象十翼四十九策之易起而凢為易者猶復有漢易太𤣥定九九之數以贊為爻以測為象唐易元包易八純之列有卦無爻有孟仲而無老少如今所傳者則以易在天地使必待庖犧而後有畫待文王周公孔子程朱而後有理有數則前古聖人之道或幾乎息而後此諸儒學道之說且幾乎敝也此則王子甲庵之所為兢兢者矣
  史訥齋先生偕徳配徐夫人雙壽序
  徃時為人壽每造侑申祝娓娓泛濫為巵詞十年以來所持匕道強飯立侍嚌啐皆先後等倫在兄事之列顧之驚心即欲一為阿好以稍加諛謾不得也況訥齋先生尤素所師資者乎今年冬先生歳六十夫先生則又已六十矣當先生弱年蜚聲文林旦暮冠進賢入長楊射熊之館佇受筆札既已丁亂離棄置彷彿然且豪蕩驅遣領袖東南壇坫間凢人士讌㑹有所譜記不得先生名不就特先生過簡亢不善容接四方造請者多落落去然其事纔目前耳不謂遂已逾歳月乆逺且不謂遂已六十豈時果難恃與亦曰吾為其可傳則已矣夫天下傳人有幾先生擅家學以父兄為師友嘗侍晉陵公談古今事其兄曙寅公猶在也每舉一事必引根批原分枝擘流剖析其異同而貫穿其初末經文史語歴歴成誦偶或遺闕則彼此補核其於輓近事猶是矣此不幾似王彪之乎晉陵公雝睦居家先生每承之怡愉不間嘻嗃有似陳季方把臂堪託以妻帑似朱生見利思義不因人炎熱似童子鴻嗜酒踈脫每一飲必陶然盡醉而諸務不失簡則有似張黃門訓諸經百氏鉤深致逺可使擔囊負笈執經問字者不絶門舍雖傾筐倒篋隨叩隨應猶然䑕壤有餘物似馬季長先生所乏者獨仕耳今有通名籍乘軒鑣服朱紫青緑洋洋坐政事堂而名不接耳行不衛足學不能章身教不可澤物此亦何足比較於短長之數且夫公孫𢎞六十為博士卒至通侯先生尚未艾也今先生門下凢八九十人各執漿篚載肴榼登堂薦罽㑹先生徳配徐夫人以偕老同齒設兩坐於絳紗之內再拜起立分行滌爵以次進侑趨走蹌蹌一似設饌於安昌而列樂於南郡者此何如盛與然則甲辰不為雌而戊子未可小也乃予則有私誦焉先生名閥廣逺席南渡相公之後族之軒冕徃來者各尚結納而先生閉門卻埽獨與予為耐乆朋方予被謡諑倉黃出走交遊苐相視永嘆先生驅馳之力在間以為予解釋至今譚友誼者尚得誦艱難懐友之句其可傳而可誦如此若夫夫人之淑慎能賦江汜以共事夫子華封人不云乎多男多壽則早有祝之者矣
  姜侍御生日序
  夫天之生人不易而人之得自見於天下又甚難故大人者出則必揆共初度紀之歳月當其始生曰某生矣其長曰某長矣某若干年矣其遞進而有永也曰昔某甲今又某甲矣世以人重人以時傳理固然者姜子侍御以甲第起家讀中祕書乃歴任臺省綱紀䀋漕其在今行馬者再矣人之誦者必曰衣斧繡冠鵔鸃冠懸豹尾於車赫哉司𨽻而吾謂不特此也夫周名柱下漢名蘭臺皆掌治文史而後始行馬在外故王僧䖍以烏衣自喜而控制南司監紀北省北魏崔宋所繇相譏公以中祕為監察一似復舊時柱下蘭臺故事昔人云不為簮筆臣當服獬豸以御天下而君已兼之且夫淮揚亦天下一都㑹也襟江臂海控制河洛斥鹵數百里積貯攸足非大重臣不足當此任吾聞古中丞之蒞中司也曰轂下無所撓也其出督諸州也曰整齊之也今君在內則能劾大將軍彈中書兩省以肅百僚謂之獨步其在外則能使簮裾輻輳作殷劉之讌而諸州咸震慴算商𣙜䀋了無廢事其重如此夫重其人即重其人之所生乃人之誦之皆曰御史若干年矣其在內與在外皆得計之曰御史某甲而我友祁子且偕越中同人共進為壽夫生年窮達有數昔有為監察御史而拭鏡㨵白尚傷遲暮者今君方四十而留東堂者若干歳入臺司者又若干歳而故人暮齒乃從衆人後而數君之年嗟乎人之自見豈易也
  河南張公生日序
  詩曰永錫難老夫難老而有錫之者斯其權在天而王元之作壽域碑且復以修短之機予之王者是不知壽之為數誠有是在已而不在人者即天又其後已張公於河為著姓其先人名典禁兵稱天子親軍者凢數世夫衛侯累掛其勢已渥而又丁廢舉之餘羅居百族雖屢散其息於知友閭里而目語額瞬尚有嬴貲公且崇約徳而行闓澤日與世之賢淳者游于于粥粥然和以沖擴乎其有容謂非得於己者有獨異耶且夫教子其大端也嗣君已膺薦置容臺髙等能持祿以養其親抑嘗以書升受闗中聘髙啟龍門於汧渭之間時稱得人者皆歸公焉今其公姓已有接跡而起者夫人遭逢亦各有數公獨際其亨嘉而履其最盛迄於今丈人張筵少婦鼔瑟倚歟休哉其席世也則然明之基千秋之緒也其有所繼也則又伯饒開其前公超嗣其後也咸曰似有天幸而吾謂公獨有以致之今夫山本髙而必扶之以林巒之宻則不傾水本深而必資之以百川之下則不渫故淵泉産良珠而髙崗藴名玉此無他誠積之者宏而培之者厚也公之生日在河諸名士各屬予一言為壽予曰不其然乎夫敷徳行恵致之已也承乎前而啟乎後者積之匪一日也是故徳彌劭則年彌髙吾知所以壽公矣匪然而禮有引年之典自漢唐以來歳必舉賔筵七饗以當憲乞犬以我公之徳僅獲坐膠堂而饜酒醴而時之頌公者猶以為公之所受皆王者之功則夫天之因材所稱大徳必得者其謂之何
  雙壽序為陳隣軒翁並於太君
  漢沛公與盧綰同日生里中持牛酒賀兩家鍾瑾與李膺同年俱有聲名世嘗誦之況其為夫婦之間乎顧山濤與婦韓同顯老萊與婦同隠秦嘉與婦徐淑同為文章吳興太守沈君與婦同飲酒至同生則可賀極矣居平相敬如賔飲食起居各無所偃仰容容坦坦則夫婦而友道存焉嘗嘆世之為祈年者大率以富貴相矜髙屏幛卷軸必擇好文揄揚之而時之為文者備極奬餙雖鋪陳渝溢而不以為怍故予於序壽一切屏棄而獨於陳翁夫婦有異者翁為邑甲地好讀書博通羣籍摩兩王書法嘗易金錢且善為人解紛立梗槩不專務榮利以故人多歸之至其婦之婉娩有禮又性然也自選舉法廢聘名禮賢視若弁髦必致身科目入膺太僚始足誇耀里閈而翁以東西曹椽糺彈稽違者數十年既已徴為錄參旋復棄去天下聞翁名爭欲一拜庭下相為引重鄉里之飲徳而食利者羣倚翁若屏蔽則是虞翻功曹尊於㑹稽參軍孫邵見重北海非異事也夫齒鄉不以爵禮也香山居士居家時其所與游皆長年不仕世稱九老翁非其數乎若夫其婦之齊年則禮有之禮曰婦以夫之齒夫婦與夫不同生尚得以其齒齒之況為同生者與
  王孝亷鄉居序孝亷名曰欽
  向游汝南過平輿城欲求戴慿許邵所居宅而不可得也喟然曰特無其人耳有其人吾將與之游況所居哉既而與王孝亷游則其人也嘗過孝亷家飲其堂與諸著名字嘗徃來者日出入於其里門且嘗拜其諸嗣子於庭下於是隂記其所居坊曰何坊其里曰是何里迄於今越三年矣猶能心憶而目識之曰王孝亷所居如是也今孝廉已移於鄉而當時與諸同游者且貽書屬予為敘予向固知孝亷家今移之矣向之所為記憶而不得忘者今且不及知其鄉田何畫井榦何向山林沮澤燥濕何度庭堂戶閥甃辟戺霤何所規為則倘千載後望見孝亷不能得亦僅如今日之思孝亷已也而特是孝亷者以彼其才招致天下士大夫車徒冠蓋與其邑令丞以下假搤掔通恭敬也為名髙乎冝在邑為勢厚乎宜在邑為游談之誇而竿請之哆乎宜在邑邑也者俋也凢皆名與勢與游談竿請之所俋聚焉也邑者挹也可以挹取也而孝廉悉撝之而勿之顧則豈入商亳者必居莘耕南岡而可許漢乎夫龍之將見以伏江河之溢旱豬積而渟泓其勢人之將發跡以有為必先遵晦於所行而後可以速得志於其所有事宜孝㢘之舍乎彼而就乎此也乃孝㢘則更有進者昔者齊之市晏子居之而至今齊城之北有別宅焉柱下史所居在瀨鄉然譙之祠老氏無定也世亦恃有人耳古者在國之居名曰國宅在井之居則曰田廬國宅與田廬一也此地有袁本初名士也嘗從濮陽還車騎賔從焜然相望於道路乃方入里門而盡撤之以為不當令許子將見則使孝亷而邑居亦必不能以烜赫之勢有加孝㢘如俋聚者也雖然以孝亷其人而所至可思即何必以俋聚為累吾聞孝㢘鄉居後其嗣子之拜庭下者已能博學舉茂才矣則浸假又越數年吾仍造孝㢘之廬安知其所為交遊者不更有過於邑居時耶然則非無挹取也












  西河集巻二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西河集巻二十八
  翰林院檢討毛竒齡撰
  
  送余鍊師居昇鉉觀序
  菰城山水甲天下武康計籌山則春秋計倪所棲地也相傳計大夫佐越禽吳嘗籌畫此山及句踐還越范蠡出三江之口浮海至齊而計大夫亦歸棲山中山有昇鉉觀大夫嘗燒金雲其後二千餘年觀毀屢矣然巗岫曲坲利於幽託故前此葛稚川杜道堅趙文敏姜白石輩皆遲迴此山山中人能道之臨安余鍊師自臯亭來顧而樂斯乃葺其廢墜假之偃息同人各為詩贈行而命予以序夫鍊師修髯廣顙身具仙骨而又好讀古異書闡經國謀野之學雖譚衆妙如九術焉殆章甫而黃冠者與昔者計大夫年少於物甚長嘗因句踐之問深明於治歳至分隂陽水火甲乙粢黍諸術七年而伯功已成可謂雄矣然而言本於修身道要於知幾行見於居仁而利義則使以嘉遯之姿而察於祕計挾道徳之用而不盡委之餐黃吮白之數前籌未舉穴處何時宜其顧此山而憬然思也余嘗慕菰城之勝思汎苕溪霅水以兼求古賢棲息之處而奔走未逮鍊師先我而遲回焉世有審時交而諮知計者燒金之事於是乎後矣詩限四韻概所貽也然而送行多越人有似乎不忘計大夫者若月日甡序
  送戴山人入道並募助衣裝序
  予邑無工畫者少時珍吳人戴鶴畫扇日色薰炙風氣炎薄不敢出衣袖間既而知其僦於邑也近也忽之又既而入吳指其畫扇游東虎丘東虎丘人見所畫扇輒咨嗟曰此吾里戴山人盡也其畫不可得矣予因問之皆曰吳中畫數家知師叔平道甫者其一時同里有陳遵盧逸周之冕王中立皆膺能名山人其一也今諸君盡亡而山人遯矣予聞之雖稍重山人然並不料周陳諸君如是近也則並周陳諸君忽之夫人之貴逺而賤近甚矣相如子雲當時不信為可傳矧微伎乎向使山人不僦吾邑即僦吾邑而去斯世稍逺浸假得山人畫紙藏之折枝䞉羽其珍重保愛未必不倍予疇昔而若何其近也今山人將入道矣山人年七十猶能為人作冩生畫玻瓈其目手掛兩管為粒食計既而嘆曰吾髠吾頂矣誰為助衣裝者耶毛甡曰山隂沈祕書有山人方𢎞者追人師也能截犀稍作脂榼琢山莊圖四圍豪末不減曾屬為馬腦瑯當鏤十六兒其人燕人也髠頂雲門祕書贈其凢所需者滿車載去此寧非近事乎人近則易忽然亦易感夫以山人之畫方之前人其於隂陽向背動靜榮落曲盡隨類應物之致當亦不讓五代貫休北宋呂拙而在休與拙一則為蜀王賜朱一則為太宗賜紫其為入道者可按也逺即可貴不必加貴於蜀宋近即可賤何當竟令其出追師下也豈無感祕書而興者矣
  張少尹七哀詩序
  張少尹君曾隨其從祖憲副君宦京洛交天下士大夫予於是時得一遇少尹君迨少尹君宦吾浙復宦吾邑則予游瀨上始矣君以奉使馳燕豫轉而甌粵屢出而屢返者凢五年㑹邑多故七更邑令又兵興驛騷海上烽堠相接君奉臺使檄督造征海樓舡於甬東界上工賾值大徴限亟促既已倉黃歛賦復解運愆程期材不給督撫大將軍刻戰責之下邑而邑之計徒庸辦餱廩者剝瘠狼狽什百於他邑君愳一致悞而邑之引繩批根且萬家也君乃拂邸壁賦七哀詩飲歌於浮橋飲訖委身波濤兩岸觀者不得救呼搶投擲或曰似跨紅木泅水中或曰有物者持之自浮橋至桃花渡凢三里檄救得免而樓船之役明賴之以稍緩雲今其事雖已而君之詩固在也昔屈平沈湘為歌九歌王粲滯荊州因之有七哀之什夫七哀猶九歌也然而以七名者哀止一情而感哀有七君內感於心外感於身其連累而生感者則即此萬家之民夫君為萬家而感其哀而欲使萬家之民讀是詩而不哀焉不能也君原有詩集名赤暹集赤暹其字也予序之今附詩於集而別為一卷復命予序故序
  湘谿集序
  湘谿集者蛤公和尚所為詩也蛤公生江陵長參諸方驅錫燕齊吳楚之間其既也從平陽受信器應分寜席而苐以初時避地在永興也永興有湘湖因名湘谿顧予永興人也聞蛤公海內名而不疑其在永興蛤公知予永興人而以予避地不得從永興致予一見及得見而予已暮矣蛤公聞道早其於道猶渇之於漿而寒之於罽與布也當其叅費堂頭時𩬊腐齒落絶智計之能即轉而入報恩之枯木堂猶且形如槁梧股不橫袵者將十年彼其時豈嘗有文章之念在其中哉暨乎從大覺老人再赴京師設難於
  帝主王公之前平陽慕其竒未經接受而遽以臨濟之金縷僧伽黎衣先大覺而爭付之可謂偉矣乃以不立文字者而轉為文字其於終身把鉛槧沾沾自矜而逡巡以至於暮者即以文觀且超乎上之也昔湯休沸大廣宣寳月皎然棲一諸公未嘗聞道而初祖以來若大鑒若溈山若石頭守清南嶽俱無文章蛤公直指本心証阿育菩提而苐以其餘為詩縱使歴下伸紙而太倉把筆猶不能踰其所得而進其所以至也則夫以溈山而兼杜陵佛氏之盛倘亦生民所未有者與獨是予以避地餘生不能舉安丘吳市一一而標識之而湘谿之名其不忘所寄如此予選蛤公詩兼付剞劂而重述予言以為之敘世有誚予以能選文不能選道者蛤公有言曰詩非道則道非道乎鴉鳴雀噪非道乎吾得而應之矣
  樂生㑹序
  自履道九君為尚齒之㑹而其後踵之者唯睢陽洛陽為極盛然率皆登朝建名致所學於民而功成不居退而與里社交遊垂老道故故其生可樂若夫生逢不辰丁年亂離視歳月所趍本不甚惜而乃合里中羣材年與相比者藉飲酒以為歡娯題曰樂生得毋我生之靡樂與人有各寄百鏹於其藏者一除而用之一則除而置之無用之地夫猶是百鏹而一用一舍不可謂非錢之有幸不幸而要之錢以有用而易盡以無用而反不覺其頓盡者是無故彼流泉如騖出入蜂午初何容早計夫缿筩之有限而逮乎將盡而後憬然於九府之未可恃也是惟無所用之而阿堵當前致可把翫則是同此百歳而用之而促反不若不用之而得舒也可樂也且耆英尚齒必垂老明農而後可以與斯㑹今皆得而早計之又可樂也故記曰樂樂其所自生生不自樂歳月其除矣不然五十非大年也且有不及五十而亦與焉者記不又云乎生日不樂吾亦何為勸鼓瑟焉
  金母壽序
  夫淳鈞之鋭不絀於切靡凌厲之蹤不困於偃蹇故南金勁而百鍊不得虧其真栝柏堅而霜雪不能移其質何則其神全矣神全者壽故昔所稱乆長者皆其能持之一日者也能持一日則百年可知矣金母蔡夫人雷甲族也㑹稽金君九洲當明崇禎間隨其從父宦於雷甲申之際從父殉國則金君家焉因娶母生丈夫子一而金君且歸思理其故廬乃迎母也順治戊子西南兵大起震動嶺表凢滇黔猺䝤溪峒諸冦所在蠭發母初避新城既避舊城既又避擎雷之諸山既又避海蹈火得免溺於水得免漂潮上下得免遇哮虎得免圍城免餐粃饜土屑桐桂桄榔椰梨不火食者月餘得免最甚者偕其從母避南山時勢不均全必欲隨無良者為媮生計金君去雷六千餘里問乆絶兵革且未艾也勸與廹者衆母仰天曰所不自裁者此兒耳攜兒潛奔卒得遇其父蔡翁而䆒竟免是母之堅持不詘百靡不可磷者已十餘年也今五嶺已平諸堠已息金君已更娶而後迎母歸已二十餘年丈夫子已承家能有立母已老矣癸丑夏謀所以設母帨者或曰勩哉母之歴嶮巇以得有是也母之艱也或曰賢矣鬻子之閔恩勤拮据卒能越五嶺以還歸故廬雖室有逼處如兄弟然可不謂賢或又曰母之賢母之節也今之所矢靡他者即向之預歌不隳者也母賢在終身而母之節則定之三十年之前而總之合以成母之夀夫操力嚴者匪旦暮之所能搖葆神深者匪春秋之所可量和羮以辛苦而益安於醇盤根因屈曲而愈貞其乆則是立斷之器無假沉閭髙飛之姿勿庸烏鵲綿綿之神不需仙厯賢以樹之節以持之艱以藝之則荊南之木也世之願誦母壽者何以渝此
  張將軍七十序將軍字亦明文葻伯祖
  少時從家兄游見家兄所友者輒心識之是時早知有張將軍雲顧君與家兄友時未為將軍也為文章不可一世思以此致身而所至數竒棄去膺兩浙觀察辟命為諸曹掾糾愆彈違既承藉有令譽乃復綱紀大端簡置文法使觀察坐嘯以為能於是復薦之京師進觀上選此故明崇禎間事也當是時天下多故君私負才地考圖察象工騎射知攻取要略而仲弟為文章有名方謂分道進取可以得志不當為叅幕限也乃獻冦重躝襄陽軍需旁午復棄考選去杖策説都閫沈君維烈戲下出守鳩茲姑孰間所在有功
  王師下江南鎮軍盡潰而寜南侯以犯順之兵戈船方下君迎之皖城既已克㨗將控其上游以次進掩而潰兵且貫至也遂以中軍游擊將軍歸命為
  興朝行營擢用舉二弟自隨論者謂將軍從此可得大用乃又復棄去還歸舊廬迄於今墻東之居其為投老者已有年也歳三月將軍年七十予適返里門拜君於堂已非復嚮時從伯兄所見文章幾席與其壯年杖策時説元戎於抵掌之間然且矍鑠走趨周旋顧盼意揚揚也少好書射今不復射也乃把丈筆書丈餘字君身材頗短字倍於身隠身其中以為樂邑中事無大小悉以諮君君調之去西江水濫邑取利病吏薦君臺使恃君隄築以慰民命君近逃浮屠有修廬山舊社者耆英友也將為序壽君而以其文屬之毛甡甡曰君初薄文學不為既薄參幕不為既又薄將軍不為是君惟不為以延此年也然而臺使之聞君名者榜君耆碩而君受之
  今天子龍飛之年首推郡縣有隠徳者舉鄉飲酒禮吏以君應坐君於西北嚌啐禮備尊之曰賔而君復安之然則以無用為有用以不為為有為呼將軍則應以將軍呼耆碩呼賔則應以耆碩以賔此皆莊生之所為長生者也君得之矣若夫五福稱富三祝稱多男君固可致然豈足為君道哉
  募修北京西山髙井村觀音寺序
  燕都以西山為名勝地四方游仕者車騎徃來曩時紀帝京風物恆首載之山之麓曰髙井村距城西四十里古剎相望其為摩騰為淨居者無算也萬歴中有御馬監中貴何公相村之福地創觀音寺門堂數層金釭玉磩叢草灌樹與前後諸名剎互相輝映每為游覽者所憩而歳月乆逺巋然棟宇未免漂搖於風雨䑕雀之間住持守心者惄然憂之將丐予文而以遍告諸逺近之檀那者也夫天下興廢多矣廢而能興自昔所難惟釋則因無造有徃能就初地而恢之刼灰之後故成梁除道王政之經今悉舉而歸之釋氏誠以概多益寡累十得百其為力不專而為功易遍博施之義實於王政有重賴焉況興廢未有已也聞之經曰某國舍人慾興古寺以金錢不足入海得貝而寺卒以興此雖寓言然亦以人果有為則神將効焉故釋迦說四梵餘福而以補理故寺為二梵之福夫誠閔寺將廢而共為補理則福臻二梵亦又多乎則又安必曰君子不期福也
  餘姚諸耿衣六十序
  十年前為文壽耿衣又十年而仍以予文為耿衣壽然則予之無已於耿衣也雖然當予知耿衣時耿衣方盛年懐抱宏略交遊滿天下天下人爭先知耿衣或得為耿衣知尤幸而予以總丱之末亦且窺其所著文遙申慕私安知耿衣志氣猶然詘處如今日哉且安知三十年以來予尚浮湛為文章相餉耿衣如今日哉乃當斯伏處乆矣其出者固已無論同為行遜或當時原無所表建藉以揜隟或方洋自廢過為儻䓪或乃更遁於緇衣羽服之間或貧病代謝迄於今其卓然可見鮮矣耿衣藉忠定之後世擅氣節又理齋先生以理學開纉凢夫文章節概學問經術俱已小用於棲遲十畝之間鹿門夫婦已從容相敬愛有禮諸子擊鮮良日數過擇善田養秫揃剝湛熾足假啣啐而餘苑雜植流觀娛豫小婦挾瑟上堂日暮嬿婉自友朋雞黍外復能使衣褐投止者匿處田舍則憶疇昔避世時亦安知其至此世固有得不必慶不得不必慮者耿衣六十年爾其閱視深其領袖羣賢者乆其詘處田間又非一日然甫當耆年其從此而進者無已也乃曩時交遊其願附壇坫者或大用於朝或小試於雜宦後先貴顯熏轑震世者纍纍也三十年來亦且寥落罕存在者則是得失之難分而用不用之未可限也且予十年之間其流離也甚矣然亦尚能為文章相餉況進此也












  西河集巻二十八
<集部,別集類,清代,西河集>



  欽定四庫全書
  西河集巻二十九
  翰林院檢討毛奇齡撰
  
  諸暨邑侯朱公治行錄序
  浙東二暨為秦時所分邑而漢魏以還惟予邑餘暨屢更其名而諸暨之稱至今不易則其邑之重巋然自立不與斯世為推移概可知矣邑侯朱公由名進士起家作天子命吏出宰是邑人之望公如望嵗其責備周詳有非他邑可比擬者乃不一載而多士誦之庶民謳之覺從來惠化之速無過於此然且郵亭父老編輯所為詞不逺百里各不以予為不當而踵門而告予以序其故有三一則二暨不相隔也一則鄉官居左塾教導里門可以周知列國之政與治也一則以予年滿八十其言可信也顧予則重有感者當予避人時出走維揚維揚人藉藉稱直崖朱先生為昭代名賢能以經術超於人而其趨鯉庭而習詩禮者即公也暨予入史館同館官丘君洗馬喬君侍讀亟推公人倫南國克領褏羣彥將以學古入官舒攬轡澄清之志而逮今而卜仕百里以治行聞夫功徳之錄類乎從諛疑非士君子所宜為況朞月政成似蛾子待化不無過神而乃証乎昔而驗乎今因其已然而進觀其所未至則其言有徴不翅如塾師耄年可髙譚得失如前所云者然且二暨雖同封而䆒為兩地夫編戶之民九親八口皆𨽻其分蔀其因而加譽或亦應有而予則垂老隣界闔戶不言事何求於長官而以詞為佞亦又何利則其言之公雖微父老請亦必謂無可渝者乂況輿人有誦古則採之入鄉校而議執政之善否古則書之然則今茲之錄亦猶行古之道也雖以之宰天下有如此錄已衆曰善遂書其言以為敘
  駱叔夜詩集序
  叔夜以詩古文辭㑹天下豪俊天下豪俊翕然歸叔夜南極吳楚北極燕代皆稱與叔夜合神契四方上下相追逐故其為詩多忼愾任氣負才具鄙視一切觀其赴都時辭友感激作五言詩懭悢槮楔情奮乎詞他可知也顧記雲詩教敦厚而劉勰論造詩必情為文經而詞為理緯故情不足以導詞理不足以敷文即縟㫖星雜繁詞若綺無以揚經緯而被文質而浸假懽愉已甚愁苦未聞中鮮鬰紆之情外無憂讒畏譏觸類長志之㮣又何以抒情擿物激越其心思而暴揚其志氣然則情由境發而理從遇生道固然乎方叔夜為詩豪蕩振㧞心存乎事物之微志極乎天地之大方自謂翺翔馳騁可以致逺而惜乎既也上無太常之徴為之稱祖功而誦宗徳明堂郊廟藉為雅音次之無叔孫河間之薦使桂華赤雁秋風天馬諸曲庻得借才情而節靡曼萬石之鐘撞以寸莛用相盭矣然吾讀叔夜之詩自對策大廷賜酺光祿以至驅車河渭之間種栁華池之曲其間宴飲臨觀行農茇社而外紀述漸減暨雄鳩怒飛搆者旁午而後詩工可知也韓子曰物不得其平則鳴歐陽子曰非詩能窮人而窮而後工吾聞叔夜在北寺時其所治署有老親嚙指悲哀誠恐晨夕不繼見為倚閭憂其為詞痛心難以盡聞及再令崇仁重罹網罟則子長縲絏幾䧟不測生平交遊多至有掉臂去者而叔夜獨坐請室為襍體詩彷彿阮籍陶潛諸作其綣戀友朋懐思鄉故離憂悽愴予乆䝉念訊徃欲以書報少卿而未能也乃崇仁父老扳豻呼號舊時三原子弟至有懐白金數觔自闗以西走豫章獄歴四千餘里涕泣跪餉然則天下有至情感人如叔夜者乎吾即謂其嬴於才而詘於理不得已
  王文叔嵩峯樓稿序
  世惡吾言吾復以言為世罪胠其篋焚其書辭知與不知者咸誡且訕以為今而後當勿復令是家為文而文叔坦然示嵩峰樓稿以較以敘予方自畏今而後予且畏文叔也雖然文叔固無可畏者文叔朝夕言言必有道其為文不怨尤人物涵瀜而清深予自愧其淺也即以持示天下人無所憾即示予予苐自畏亦何庸畏文叔焉而事有不盡然者今夫窮愁而著書人之常也是故非窮愁之所言則不疾而唔也窮愁之所言而不得盡則病而隠且忍也人方窮愁不得不為窮愁之所言而凢達身而悅心者惡之是非惡窮愁之所言也惡窮愁耳夫惡窮愁之所言是何論言之盡與言之不盡而吾言之盡而為世罪文叔言之不盡而遂得為世好乎文叔徐徴君門下士也徴君嘗曰言非其時夙昔所戒夫橫議之發而後竟至於黨人故蘓子亦有雲憂患雖已過尚宜慎口以安晩節予方師其言文叔固熟聴而稔記者而予反為文叔道予悲世已惡窮愁而文叔之窮愁而著書方未已也語雲愛其人者及屋上烏憎其人及其所畜徒予畏文章為畜徒也是以序其篇而為之告焉
  春秋自得編序
  春秋為經世之書而意㫖通微義例龎賾隨所解㑹悉得以觸類達志窺見大略而䆒其指趨則初無確然之見可葆不易故漢初四家互為抵掎而最後左氏傳出則各守師說而迄不相下雖至劉駿通經趙匡闢傳猶不足以發墨守而起錮疾宜乎鬍子文定一舉而盡袪其説也顧文定是書道在乎匡經而志存乎悟主以彼其時南北勢成徃可與周之東西相比發者故一偏之㫖原不無有傳無傳並有傳無經之慮而後之為春秋者既飾傳作經復裂經就傳而春秋亡矣嚮與甲庵論春秋每喜其發凡新穎起義開闢嘗以為能出儕識必其能發祕義者今讀其書知其得之深而見之大也甲庵據程氏所言春秋者猶法律之有斷例又引邵子云春秋夫子之刑書也因謂春秋者有貶而無褒有非而無是有懲罰而無勸賞間固疑之暨觀其大㫖則以春秋首五伯而五伯為三王罪人經所見者罪焉耳故齊桓稱人與衆分之殺其罪也晉侯則甚矣正譎之辨較之甚明而其他列國名卿大夫苟為聖人所稱許經勿及焉管子之才子産之賢詎無一事可記述與且命卿其任政固乆也平仲與聖人交伯玉為聖人所夙好舅犯以仁親見稱又伯功也栁下季秉直受黜為後世惜凢若而人寜難假義例相及而是書冺冺焉必其人無與於閱實之數者也乃吾則又有進者甲庵所據者程邵語耳然而程氏作傳兩列功罪即程氏之先杜預五例亦以苐五為懲勸即范寗註榖梁猶曰臧否不同褒貶殊致而甲庵盡反之吾讀孟子矣孟子有以春秋為比例者晉乗楚檮杌是也夫晉乗不可考矣檮杌惡獸也故前古以目不才而楚史是名則必其書本飭惡者故或曰乘者治也治罪之書也春秋固一例也有以春秋為比義者抑洪水與戮飛廉驅猛獸是也洪水之割固無不惡其洚洞者也幾見虎豹犀象驅而逺之為褒賞者乎春秋猶是也夫古稱疾惡者莫如孟子其稱善讀春秋者亦莫如孟子乃以孔子之懲惡而見之於經以孟子之疾惡而見之於讀春秋以甲庵之為善去惡而見之於學孟子與作春秋之註此其自得為何如也乎況其句解而字釋者非依倚者也
  文犀櫃院本序
  徃從吳人話文犀櫃事且雲有院本甚善踰年至廣陵得其本讀之始知為吾鄉張陸舟先生作也先生好逺游朝㠶暮車然所習至者則尤在秣陵廣陵吳閶之間所至坊曲爭相迎藉先生為懽其於娼樂屢矣暇時為詩歌且襍為填詞小令諸體又為傳竒院本雜劇散弄合不下數十本文犀櫃其一也或曰先生滑稽依隠以玩世其為文放浪嘲謔不可為法而予曰不然稷下士為雕龍炙轂之談而東方先生不嘗騁諧文作據地歌乎夫不得乎世而至以文詞玩世則必為世所不敢道者而世於是乎略其寓言而師其正㫖然則先生之為世法乆矣不然當先生出門時披緇負笠與鄉里故人拱手告別其中懐隠深浩然長徃之槩亦可哀矣然猶流連狹斜娛意歌曲倘亦有不安於心者在耶文犀櫃實事也先生文雖竒然先生豈櫃中人哉
  送李懐岵西征序
  李子不得志於時思西走襄武北抵雍岐闗隴之間道逺苦舂糧也計無可如何於是託為星辰家以自前惜哉李子之為星辰家也雖然李子固無事為星辰家者李子先世居臺端門十乘車其去李子才二世耳李子固不宜貧假此事即不得已既已貧必欲假此則亦非專家者流也璣璿眇芒偶託而為之必不精乃每發輒中談者成市皆相顧眙愕去譬就質之射䟽而見藏之發覆也昔者李生虗中以日辰支幹斟酌休咎此即今代星辰家所自昉者故昌黎韓子亦口藉藉道虗中不衰李子曷嘗攻虗中術乎以彼其才偶有託且窮神達渺以臻至極浸假他日者使得遭逢良時其經紀大事豈有量哉吾知李子將不終以星辰行也雖然李子自言曰吾非欲為是者吾欲以四端求天下士而不得也必求文章如馬揚學問如荀孟者即不然則亦抱荊聶之肝膽具原嘗之意氣者又曰文章期實不期虗靡學問期真不期該博吾初謂李子星辰家也託日辰支幹以相士其相士為宿舂計耳不期其復得求士即既求士亦日辰支幹求士耳不期其復得以文章學問肝膽意氣求士然則李子之所必託者馬揚荀孟原嘗荊聶而其所不必不託者星辰也雖然李子貧李子終不能不為宿舂計矣己亥冬朅來蕭山至庚子之春而又有行也屬予為序以送之吾悲李子之為星辰家而告其將不終以星辰行也乃李子則遂以星辰家行
  贈周先生九十壽序秋駕尊人也
  予二十年來頗以詩文見天下天下之以生日屬予為詩文衆矣顧獨自四十逮七十徃徃而是八十即僅矣至若九十則有十年罕一遘者向曾為海昌沈徴君王父作九十詩見七律卷去年客商城有少時所受知兩浙開府中丞熊公年已登九十思為詩頌之䆒以事去迄於今始有以周先生九十屬為文者然則九十之不易也先生生望族其嗣子皆能以祿養曩時次君迎先生養和州值先生年八十板輿就道親朋祖賀觀者嘖嘖今次君不幸而長君宦嶺表不能從季君文學則乆棄舉子業歴隨諸兄為記室先生囑之去嶺表心安故遙承色笑留諸婦事滫瀡而先生九十矍鑠臨貺趨蹌未嘗手杖其不令諸子在側以是也而先生之壽則從此可識矣今人相詡者動曰百歲夫百歲可限乎鄉使造化者予人以有限微獨不百歳也即果百歳人之當之亦且指詘心計嚮前期而多所綣戀眵眵盻盻惟日不足何則有限故也亦惟不可為限斯揚烏姬晉皆得心安於一日故徳以無所概而徳成年以無所量而年裕先生之年豈猶歳月所得量乎不然先生已九十其視百歳直十年耳惟其非是故從此以徃遙乎未有盡也予之所以頌先生者如此然則予之頌百歳亦豈有異焉
  峽流詞序
  經解曰溫柔敦厚詩教也夫詩尚溫柔而況共餘乎文賦曰詩緣情而綺靡夫詩尚綺靡而況其餘乎然則詩餘者溫柔綺靡之餘焉者也其言巵匜其音曼俞馳情於華滋艧飾而寄㫖於閨幃窈窱之間似組紃纂繢壯夫不為而自昔才人如龍標輞川青蓮香山輩猶且爭倡新聲互為標的則以詩餘者其流為曲而其源直本於國風離騷故離騷名辭詩餘亦名辭自非㳂波討源滌流郤㑹道天淵而濯下泉孰能使涓涓細流一歸浩蕩故稸水髙唐漸觀百里流使然也王子丹麓擅掞天之才華文四發自著記撰述外多為詩歌雅騷凢比聲切律調商按徴無不啟其扄鐍而開其幼眇乃復以餘者溢而為詞予受讀之一何情之厚而辭之綺如是也夫溫柔綺靡固始於詩而以凖其餘如岷流然齊梁樂府羊膊之源也緣崖數百猶未濫觴王維李白則已湔堋而下矣瀺嵓灂石淫淫溶㵝歴峽已盡也相其勢可以到海逮大晟以後逡巡元明間汨焉而已丹麓其峽流之際乎唐詞肇李白而白詩有云詞源倒流三峽水以為倒流但言其滂洋莫御焉爾然其源可睹也予讀盛𢎞之荊州記雲自峽七百里中春冬之時素湍淥潭迴清倒影備極婍妮而宋玉賦髙唐更有姣姬揚袂之喻以較之詞其溫柔綺麗具在也讀峽流詞吾將徘徊於黃牛朝暮之間矣
  徐氏印譜序
  開基以毫書之暇間為鐵書嶻嶻乎肆其彊幹博奧之才而一凖於法說者謂徐氏有兩傳書毫書者熊瑞鐵書者開基雲予嘗聞隰西萬年少論鐵書大抵晉有楷漢有篆晉以楷法易六義點畫增損雖倉頡弗顧也漢以篆銅易鼎漆勾曲變換雖姬公旦弗得預也以故鐵書宗漢銅猶之毫書法晉帖凢說文六書均無用之而其間填朱琢白若正變偏滿益減爭讓諸法確有程量唐宋以後無聞焉今開基於古法無所不解而徃徃自見其才譬於虞禇臨右軍形橅廓填而兩家之意居然見也前見開基篆謂其才過於學而今則見才於學予悲年少已死不及見開基篆譜而又惜熊瑞先開基生竟不得使鐵書與毫書並傳世焉
  施愚山詩集序
  予過湖西與愚山論次當代能詩可嬗後者合得一十二人愚山居一焉因較愚山詩竟五日起而嘆曰傳人哉今人所難言者情耳情有七而哀好分之好能歌哀能嘆也歌之有聲嘆乃復有淚也外即就裁耳接其中淵乎微也雖然嗜辛者忘辛習勤者安勤焉猶懼予之習之而嗜之也乃復竟一日若從甌居者之視汧沔也若千百世後言逺人洇追而闞其凡也卿所較者其無有成說已矣其有成說還求之若少汎書傳既長且更探也乃益復嘆曰傳人哉傳人哉毋論愚山所傳者有學有術有名實有行止如是即使愚山如宋玉之輕浮司馬長卿之薄劣陳琳阮瑀輩離流遷就漫無足道猶必傳之如宋如陳劉如司馬成都不可謂非文章之林囿也況以愚山之學之術之名實行止如是者哉愚山刻谷音二巻序之者江右陳士業也其言曰唐人以詩為詩宋人不以詩為詩又曰仁義忠孝何惡於髙岑王孟而為髙岑王孟者必諱之假如屈平杜甫者皆忠孝中人也而屈道齊桓述帝嚳今杜詩所稱者可按而得也夫洵如士業言也則必屈之歌杜之詩皆誠明性教文也乃屈以帝妃簡狄為淫妷之辭杜以仲尼原憲作抵排之語而讀者終不以為非何則其㫖微也今之為髙岑王孟者安知其所為者詩也而其㫖不又有在也乃必曰言誠則誠言明則明則固之乎為詩也是不特平若甫也上之姬旦召奭其為仁義忠孝者有逾於屈與杜而旦為南風彼其誦后妃何如哉鄉使為仁義忠孝之言則必曰德之四從之三而公不然也愚山為仁義忠孝之人亦且為仁義忠孝之言而其言仁義忠孝者不過如此假曰不以詩為詩而詩傳則何不曰不以仁為仁而仁傳也世之為此言者多於士業而其髙語仁義忠孝者且過於愚山予故論愚山之詩而舉士業之語以衡之世之較愚山之詩者可以觀矣
  景文沙門詩集序
  景文斷乳為沙門未嘗誦儒者書也而能詩夫詩亦有道不讀書不工如築繭然布蛾子於筁簿豈能遽邀其啣絲被縷搖首而經營者哉是必㘜枝□葉仰之蟄之而後時之至而於以化也故桑不闗繭而繭以成學不闗詩而詩以著今景文未習書也即習書亦藉記字形而己未嘗導其藩引其曲揚其通變乃矢口為詩而詩成或曰前身無相翁後身無着童子此其人宿生人也故其着筆若秀草若散香木若文錦毳段雖撚髭嘔心夙擅妙句無以過之予謂景文之不宜為詩猶予之不宜為禪也予幼習儒書長為詩其為詩宜無所取疚而抑嘗一懴悔為口過而急為捨去景文方學禪何宜遽及於麗詞綺語以自取支離者哉顧予學禪而終不能禪景文不學詩而能詩景文之才之倍於恆人如是則向使景文轉而為禪其精銳進取當有十倍於予之習儒書而為詩者則欲不懴其為詩不得也景文平陽孫本師破堂今來㕘湘谿湘谿者破堂之弟今能詩家所稱蛤公和上者也
  㑹稽縣志總論序
  㑹稽縣志前此典修者為山隂張宮諭君君屬徐渭編摩之因載徐諸論卷端未有易也康熈壬子再修志㑹守令遷革不以時典之者異首目一時博雅孰掌故諸弟子各游散滯四方遂不得一與較覈暨稍歸而志成既已無可如何第巻端分門發凢各有論統紀而語頗襲故且未備也㑹稽令君遂以諸論屬俞子賡之因文施易剗剔其成版而補鋟之且別彚一帙彷彿徐集中所載者繙而讀之何典制已甚也山川形勝戶賦徭役詳於治術而議必開始語具裁略崖岸而波潏類七國時所傳文雖限於方幅而翻覆委𧉮論述之能事矣賡之以跅𧿇之才出㑹稽令君門下垂薦復罷因濩落受督學使聘躑躅於苴蘭葉榆之間胸有幅員可承頦而得也予浪遊十年所至乏耳目心志即詢以丘原浸灌丁男包篚之數瞚瞚然未有記者而予邑志於諸邑最劣益修而益劣幸而無能計及於補苴之者也設或計及敢望有論著如徐俞鮮矣










  西河集巻二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西河集巻三十
  翰林院檢討毛竒齡撰
  
  厯法天在序
  夫物生有象而數已備焉矧天日垂象於前而目不可得而視心不可得而較稽幸而藉口曰吾儒生也向使集博士衣冠於清臺之下使之考五紀而定六厯鉤較紬績安所賴之昔者觀天家大率分見窟穴占隠物怪與臯唐甘石凌屑米鹽者略等故迄於天地多故即仰覘彗茀糾察抱珥自許有得而苟及孟陬渝次攝提乖方悉莫能究故仍留其事於司厯而凡大法大章有可以紀出入察擾正者翹首喑喑欠申而已夫象之不明觀者之失也機旋道行之不可以為法則九㑹之數或未講也朱先生少參分守吾郡留心於天文家言其所論著者曰坤乾曰陰陽曰竒門太乙皆有成書而尤於分天轉歴之術稱為至精蓋其得之於家之所傳與其徃來游歴之所探索殫且備矣予井觀有年不辨早晩而先生不以予固陋馳書使束冊載幣立取予一言為序子嘗窺舊厯與郡之士大夫追論三五皆云西厯㝡良元時西域有萬年厯早行朔方而郭守敬授時私取其説庻幾䆳宻故其儀象謂地輿圓轉竟與相合而明初靈臺亦有回回厯與大綂參伍今保章時憲即西洋也先生論著雖半為先世指授而隨在參訂不遺一得三綂多取之儒五部多取之史合散盈縮多取之博士所傳伏見存亡短長先後多取之司天者而至於圖象之竒推步之宻衺正濶狹之異同發歛清濁之得失則多取之西厯之舊傳與鈞臺之時憲名曰天在蒼蒼者自有在矣顧予有疑者古厯簡易而西厯煩重夫賓日在卯餞日在酉時次同也今則不於其所出之時而於其所見之時不於其所出之次而於其所見之次以為燕齊吳楚出有不同則向使經峽中者亭午見日可謂日出於午乎則何不別穴處之地而曰此日不所出之鄉與且日入亦殊而厯又不載何耶若夫𠉀氣之至必穿上達石無間厚薄而以為隨地各至迂已儒生不習厯而先王恊時首在正日且西厯所布較於日出𠉀至有倍詳者因為讀夭在而敢為質之若是
  錢塘吳元符遊仙録序
  子與元符遇姜京兆坐中元符知予予不知元符也方是時予避人潛歸舍京兆之尊人工部君者而元符試禮部出京兆門下躬渡江為工部君夀因得一見元符顧私念元符者姿形濯濯如臨氷壺有道人也既而知與宗友稚黃同巷居益知元符有道工為文章砥行不負向一見若他人累稱元符善制義則未嘗見也且制義豈得稱文章哉及予再歸而遇元符之弟瑹符猶元符也然元符已死又念以元符之文若行堂堂具天人色其不幸於年如此形固不足恃文與行且安據也暨予止里門而瑹符錄其兄遊仙記傳且彚所贈文詒予為敘予按其狀大略元符曾降神於鍊室書方療疾並道趨避其言質而可信且縛竹畫灰蹤蹟左合其對鄉人故舊問無恙外多得隠券因傳其祕若有所為三華一元諸署掌者予徃游二氏而特疑於老以為鼎湖燒藥崆峒受書求不得驗而求而至死則漸有託之𩬊脫形卸目光不墮為解去者故輔嗣朽骨談𤣥冡中嵇康離體援琴海上乆無足信而近聞海昌呂先生鬼能著書呉江葉瓊章倚乩成詩稱璿宮侍書女則意顔氏子為修文郎宋康王舍人作水官騎魚不必皆亡是者與夫人之難於為仙者謂其背羣遺黨衣風吸雲修黃鵠之舉而終不離於壤蟲之蟄故不屑也乃若飭其言行而自有以底於道則雖曰為仙而實不異於為人吾向見元符而苐不知其為仙也向使吾見元符時知其為仙則私幸一見或有甚於當日者然借使元符能為仙元符不死其見吾元符仍無加於其一言一行而止則是元符雖為仙吾仍見吾元符之為人已也瑹符工文章其遊仙啟瑹符作某序
  贈陳別駕遷淮安司馬序
  自古有郡守即有郡賛所以貳守典兵謂之上佐顧歴代建置有通名而無異秩凢治中別駕長史司馬一也既則分司馬別駕為二而以司馬為六百石位別駕上要其賛亦少異焉三韓陳君由典奏起家為淮西別駕其稱上佐有年矣今年秋
  天子特簡諸守賛有政績者念淮西別駕能遷淮隂郡司馬以典兵賛郡兼籌海防開牙於射陽鹽瀆之間淮西守以下暨諸邑長供張於郡東門外而索予一言以為贈夫郡之有守賛亦猶地之有江淮也淮於四瀆為南條之一江漢既合而淮乃鍾之暨東江漸東而淮亦因之獨入於海君初賛淮西既賛淮隂雖猶是賛也而始終在淮抑何與朝宗上下有相須者耶且夫賛亦未易視也郡守承王化以敷宣於外而其副之者惟賛也故守以牧民而賛以佐守郡以按縣而賛反足以監郡禮曰四瀆視諸侯侯者守也以賛侯而參於侯則夫以賛瀆而列於瀆其理同也乃當君行時有執瓉而揚於前者郡守也有捧罇罍而傴僂於後者諸邑長也有持錢挾食提抱而扶服於左與右者民也民之言曰君功在賛郡而徳在民民之思君徳即郡之紀君功也然而君之功不勝紀也夫以君之皦皦著髙望也則流品於以澄也以君之公忠勤慎能合衆也則邦國不空也以君之廉清而無所於奢也則所謂襆被能自將也以君之摲煩而剸劇剛克有濟也則又遇事能斷者也澄而能勤清㢘而能斷鑒流品合邦國而能務凜於出入機事淮西如此淮隂可知矣君伯仲皆仕顯其仲氏掌樞曹司校多所建立而君方以賛淮為推移他日移所賛賛國賛名雖同而其賛又異則夫三公五嶽其為相視更上者又豈僅區區淮海間哉
  丁大聲迂吟二刻序
  大聲為迂吟迂且吟也既而墨然不一吟蓋號呼躑躅之餘總咿唔豈能成聲哉去年三月灌園於西郊始出向時所為迂吟者視之淚浪浪少吟之輒悲哀動人且鉏鍤之暇仰首落日亦遂多所惋嘆因復俯仰出篋中築衣故時所衣仍坐上坐予私喜得大聲一言而時之思大聲者亦願一再見大聲詩此迂吟二集之所為刻與夫言詩者紛綸於人然近世言詩仍推大聲猶恨今所言者不盡如吾大聲所言大聲曰詩本六義續以八體又曰詩以善變為上拘限次之㳂襲㝡下蓋大聲所言直本風人近未及也昔有疑迂吟為不迂者矣憂時憤疾多激楚之音其於優柔靡曼和平嘽緩之節可謂曰殊然而邅迴於刺促之間瞻顧于敏皇之際以人之可為而苐因文以見志以事之必不可為而故為沈吟輾轉紆徐以風之而且時有難言猶盤辟其詞一似言在是而意不在於是者凢此者所謂迂也今以能言之流而泄泄好退一若遲迴卻曲之必不可已而後杳然而間示以所欲語此非從容閑誕濶逺而不切於事情者必不至此吾故曰大聲之迂吟以迂而為吟者也其又迂則以其吟也然而大聲於此將復有墨然不吟者何也
  閨秀王玉映留篋集序
  萃山林川澤之氣以生才才固未易言也歴塊而一逢閱十百年而間一二覯況閨房也者夫惟天能愛才故亦不急於生才乃生之而人反棄焉山林川澤其不如人意乆矣吾鄉之有閨秀自謝道藴始然謝在當時未離梱域獨王江州以孫恩見害而謝亦抽刀挾婢登車殺賊及乎嫠居則間隠幔與士大夫談義已矣今吾卿閨秀十倍於昔然早見稱者王玉映也玉映為季重先生少女先生制文傳海內而玉映繼之中郎有女可慰孰甚乃七八年前予亦得讀所為吟紅集者時先生尚在通家子弟爭相傳道暨乎後而稍衰矣遭家仳離即夙昔倚聲聞者猶以予選越詩時登玉映作且群起詬厲在有辭說今玉映以凍饑輕去其鄉隨其外人丁君者牽車出門將棲遲道路而自衒其書畫筆札以為活記去秋鄉田燒自山隂道江凢一百里渠腹龜拆結袂而䝉暵未及稅而風雨驟發邑市衢巷皆漲牛馬暴涷予既聞其事值有客抱三絃者托屋下其哀彈與風雨迸出予乃作長句既悲閨中之在道而又自託於箜篌作諷申無渡之意其詞至今在也見瀨中集七古巻今渡江已乆丁君且擕玉映詩示予為序夫玉映固季重先生之女而丁君非他其尊人文忠公所稱以詞官而死於魏監非耶文忠為東林祭尊復能見概節其於王謝兩家正復無憾而丁君以三衢法曹所在乞食而玉眏且不得復為隠幔之懽於人意何如也吟紅集詩文多激切而留篋反之留篋獨有詩然其詩已及劉禹錫韓翃閨秀莫及焉留篋者予為之名也
  杜詩分韻序
  輯詩家有分時分體分類分韻四則杜詩本分時者近有刻分體名杜詩通而至於分類分韻逮今無之此西樵分韻之所為作也古文無盡韻者有之易是也詩無無盡韻者有之頌之桓與般是也是故漢以前文間雜韻句而東方先生作據地歌後漢靈帝中平中京都謡辭即詩而反無韻焉自魏李左較始著聲類齊中郎周顒作四聲韻譜而其後沈約陸法言孫愐輩各起為韻學而詩凖於韻故三唐用韻較昔尤備況甫精聲律其為押合尤為三唐前後所觀而橅之者乎西樵沈陸之良者也其書法工擅一時凢六書四體已極根柢而韻則起收呼噏變化通轉輒能析豪系而定幼𦕈故與其及門黃大宗者判甫集而聲區之嘗曰韻本嚴也而甫能以博為嚴韻本肆也而甫能以拘為肆㫖哉言乎獨予有未辯者今之為韻不既分佳與麻耶佳無嘉音而唐劉禹錫送蘄州李郎中赴任詩以佳間麻而公乘億賦得秋菊有佳色則佳倡而麻隨之今少陵柴門一章其為佳麻者且五組也是豈佳即同嘉抑唐韻本佳麻通與且唐韻真文與殷分有三韻而今即併殷於文夫不併則已爾併即殷韻當在真而不當在文是何也則以唐人之系殷於真者李山甫賦秋戴叔倫詠江干陸魯望懐潤卿博士諸律皆是也少陵雖無律而於崔氏東山草堂抝體與贈王二十四侍御長律亦且雜斤之與勤則是真文二韻在今與唐韻絶然不同而苐習視之而不之察也至若東韻原與蒸通故翹翹車乘之詩弓朋一押而後乃不然然而東轉為屋蒸轉為職皆入韻也今未知東之與蒸在唐韻能通與否而集中別賛上人詩以職通屋三川觀水漲詩以屋通職其他若南池若客堂若天邉行桃竹杖引其通屋與職不更僕也韻之可疑者甚夥而吾之欲質於是集者不止此數而以吾所疑質甫所是西樵大宗必有起而剖晳之者吾敢以細莛撞洪鍾哉
  任千之行稿序
  古者取士先行其文而後乃授之甲乙故李華戰塲杜牧阿房乆行世也而一旦為主者稱則取之故省試諸體行在解先古雲不得時則蓬虆而行亦以明蓬虆之猶有行也今則行文專屬之解者苟鄉舉有名莫不挾一巻相問謂之行卷而其落解者則目為藏義而擯不行嗟乎行不行未可知也千之當垂髦時即梓其所著行世世笑之及今而乃得以行稿稱夫千之驚才異姿少小嶄頭角入里塾驚里中兒偶舉於社則社之先生輒不敢即與之較短論長與予同學於予兄之門而予詘之予至今猶怖心也乃千之甚窮當明亡之際不苟隨世披榛拾橡於山澤者有年轉而學古學避人為詩歌古文又有年即降心從舉子業猶且蕭條寂莫歴風雨霜露明晦燥濕之異杳然謝人世人世亦相與忘之而後一舉而辨紆曲再舉而瞭圜方向使千之行稿不以其己行時示人人必曰是跼跼不可行者即不然見為可行亦且心隠之曰是當有幾微與行殊者乃以不行之文而不終於不行以不能不行者而不必即見其可行則向之所為不行者安知非即今之所為能行者也
  寳應王孫晉南遊詩序
  與王生遇淮市翩翩者王謝家子也既而見王生彈碁擊鞠馳騁射獵幽并兒也又既而與秉燭對榻縱談古今學術靡曼披離搖筆作詩遽能效少陵驚人之句才士也天下有難測如王生者哉顧王生與予游好予詩迴健筆效予而予亦好其健筆詩兩人者詠歌於淮市淮市見者皆笑之天下之知子者莫如王生而其知王生者予也然予卒難知其好射獵而善博撃夫王生非獨王謝家子也王生隨其尊大人宦七閩已而其尊大人死則寄居於故舊之宦甌粵者孤且貧也間游于軍麾或溷市肆其徘徊忼愾不得已而出入於俠遊子弟之間至今讀其詩又未嘗不惜其數之竒而遇之坎也夫王生之以才士而至所至縱橫漸且與伎戲之流呈能角藝此有故矣人有以難測疑王生者吾請與之讀南遊之詩
  淮隂馬西樵詩集序
  詩無分地也而齊秦唐鄭風以國殊遂謂吳音靡夸楚音接㨗非也淮南王招八公作流淫之章枚臯生淮不嘗與梁園諸君作麗賦乎西樵主淮隂風雅者幾二十年其詩雅詩也乃間作歌行殊有似乎楚騷者騷亦雅也曽謂雅騷而竟限之以楚乎夫詩分時不分地也其分時何也古以琱為樸譬之器追琢繁重先彛也今以俚為質譬之冕儉純者時也維文亦然先古文多飾謂之爾雅今文多質則嘗為爾雅之釋夫爾雅飾文也釋爾雅者質文也飾既為雅飾易之以質而不為俚乎則尚為古乎吾見人之知言古而不知言雅也西樵雅好古其為人為文為詩無一不古其古也以其樸也然而吾愛其能雅則未嘗不以其雅也所謂古器者琱之樸也若其聲律風格之變化則固有主之者也予知西樵有年矣今見西樵於枚臯之里澹如也且其家亦貧然且酒湑我而鼓鼔我夫西樵貧士而鼓鍾簠簋不幾樸也而雅焉也乎方今吳楚一家聲氣無間吾將舉西樵之詩以為東南唱而西樵與楚人西之並稱二西何必西哉南朝有宮體徐氏詩也而與北庾為庾徐江南之豔推江總矣然與彼傖道衡齊名江薛此雖靡夸乎顧亦何須不為南也
  南士七律序
  少與南士習為詩時天下之為詩者百千家也亦既二十餘年復之為詩者未減於前而前此之為詩家求其卓然可稱名者百不一焉然則後此者之猶前此矣南士弟畜予者阿其所喜每擕予詩游萬里外雖西極雁門南抵儋耳獨身挾持冰蟲不去而予鮮阿私見南士詩無以異於見諸家詩也然嘗於髙㑹中稱南士為詩度越前人髙者岑參卑者劉長卿也乃聞者若若各得響應是豈天下之知南士竟無以異於予之知之也與南士將北遊客有刻南士七律者予曰四始五際各有攸嬗譬諸四序得𠉀者謝漢魏無四言而五言之盛迄於六季唐無五言古而七言之盛則由宋迄今未有殺也今亦莫甚於七字耳人有觀五字古詩不辨良楛偶見七律即未經卒讀而淄澠驟分如劃刀者蓋振體明靡無取壯駴驅詞昭儷非假孤出就其興情之所至而藴文極貎苟有標格即截去琱繪自非調音如輾稍跲㚄而即於泥者雖曰一體實衆體之趨也夫南士詩未易盡也予嘗出遊南士思予必尋之走四方當其逆旅靡悶闔戶聨句或緣境附物動無留礙或比聲切實相觸爭上予每度一韻輒為之妬不及迄於今其偶然見傳為世口實者其視七律猶十百也天下之知南士者即多於予然以予言而幸垂之後其於後之為詩者苟得稱名安知不又以予言為響應哉
  傅生行稿序
  山隂傅徳孚與沈子孚先同以詩文行天下稱江園二子云當二子居江園時好言大節每曰慕義如皇甫規文章如賈誼亦可矣故兩人者皆兢兢好學力行行文去雕飾一時自好之士皆歸之予嘗題之曰兩龍躍雲津雙珠生浦源豈有誣乎惜乎孚先之死也今徳孚見舉矣徳孚以年少之才遭逢良時當必立受主知如賈生者苐徳孚甫就解歌鹿鳴已即貽書問予索子為孚先誌銘其不忘孚先如此鄉使孚先尚在觀徳孚之見舉較徳孚之文踴躍懽忭其什倍於予當何如者予初與叔夜武孫較孚先徳孚社義既與茂倫麗京世臣朗詣木弟較孚先徳孚詩今獨較徳孚文予知徳孚必有不怡於心者在也於其行文也而序及之







  西河集巻三十
<集部,別集類,清代,西河集>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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