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詁訓栁先生文集 (四庫全書本)/卷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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巻三十二 詁訓栁先生文集 巻三十三 巻三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柳河東集巻三十三
  唐 柳宗元 撰
  書四首
  與楊誨之書誨之憑之子也憑以元和四年自京兆尹貶臨賀尉誨之時隨侍在賀州公作説車以遺之書言今日有北人來示將籍田勑按憲宗紀元和五年詔以來年正月藉田書在五年十一月永州作明矣謂丈人是舉必復大任指憑言也
  足下㓜時未有以異於衆童僕未始知足下及至潭州乃見足下氣益和業益專端重而少言私心乃喜知舜之陶器不苦窳為信窳以主切然而舜之徳可以及土泥而不化其子何哉是又不可信也則足下本有異質而開發之不早耳然開發之要在陶煦吁句切然後不失其道則足下亦教諭之至固其進如此也自今者再見足下文益奇藝益工而氣質不更於潭州時乃信知其良也中之正不惑於外君子之道也然而顯然翹然秉其正以抗於世世必為敵讎何也善人少不善人多故愛足下者少而害足下者多吾固欲其方其中圓其外今為足下作説車可詳觀之車之説其有益乎行於世也足下所持韓生毛頴傳來僕甚奇其書恐世人非之今作數百言知前聖不必罪俳也及賀州所未有者文又三篇此言皆不欲出於世者足下黙觀之藏焉無或傳焉吾望之至也今日有北人來示將籍田勑是舉數十年之墜典必有大恩澤丈人之寃聞於朝今是舉也必復大任醜正者莫敢肆其吻矣甚賀甚賀僕罪大不得與於恩澤然其喜不減之足下者何也喜聖朝舉數十年墜典太平之路果辟音闢則吾之昧昧之罪亦將有時而明也方築愚溪東南為室耕野田圃堂下以詠至理吾有足樂也足下過今年當侍從北下僕得掃溪上設肴酒以俟趨拜足下發南州當先示僕得與獵夫漁者上下水陸擇味以給膳羞雖不得乆亦一時之大願也過是無可道福來辭行急不可留言不盡所發不具宗元頓首
  與楊誨之第二書始復去年十一月書者即前書也説車具別巻誨之以為柔外剛中何取於車之疏我不能剪剪拘拘以同世取榮公極其説以開喻之以前書觀之此元和六年
  張操來致足下四月十八日書始復去年十一月書言説車之説及親戚相知之道是二者吾於足下固具焉不疑又何逾嵗時而乃克也徒親戚不過欲其勤讀書決科求仕不為大過如斯已矣告之而不更則憂憂則思復之復之而又不更則悲悲則憐之何也戚也安有以堯舜孔子所傳者而往責焉者哉徒相知則思責以堯舜孔子所傳者就其道施於物斯已矣告之而不更則疑疑則思復之復之而又不更則去之何也外也安有以憂悲且憐之志而強役焉者哉吾於足下固具是二道雖百復之亦將不已況一二敢怠於言乎僕之言車也以內可以守外可以行其道今子之説曰柔外剛中子何取於車之疏耶果為車柔外剛中則未必不為𡚁車果為人柔外剛中則未必不為恆人夫剛柔無恆位皆宜存乎中有召焉者在外則出應之應之咸宜謂之時中然後得名為君子必曰外恆柔則遭夾谷武子之臺及為蹇蹇匪躬以革君心之非莊以蒞乎人君子其不克歟中恆剛則當下氣怡色濟濟切切哀矜淑問之事君子其卒病歟吾以為剛柔同體應變若化然後能志乎道也今子之意近是也其號非也內可以守外可以行其道吾以為至矣而子不欲焉是吾所以惕惕然憂且疑也今將申告子以古聖人之道書之言堯曰允恭克讓言舜曰溫恭允塞禹曰聞善言則拜湯乃改過不恡與吝同高宗曰啟乃心沃朕心惟此文王小心翼翼日吳不食坐以待旦武王引天下誅紂而代之位其意宜肆而曰予小子不敢荒寧周公踐天子之位握髪吐哺孔子曰言忠信行篤敬其弟子言曰夫子溫良恭儉讓以得之今吾子曰自度不可能也然則自堯舜以下與子果異類耶樂放弛而愁檢局雖聖人與子同聖人能求諸中以厲乎已乆則安樂之矣子則肆之其所以異乎聖者在是決也若果以聖與我異類則自堯舜以下皆宜縱目卬鼻卬五剛切四手八足鱗毛羽鬛飛走變化然後乃可茍不為是則亦人耳而子舉將外之耶若然者聖自聖賢自賢衆人自衆人咸任其意又何以作言語立道理千百年天下傳道之是皆無益於世獨遺好事者藻繢文字以矜世取譽聖人不足道也故曰中人以上可以語上唯上智與下愚不移吾以子近上智今其言曰自度不可能也則子果不能為中人以上耶吾之憂且疑者以此凡儒者之所取大莫尚孔子孔子七十而縱心彼其縱之也度不踰矩而後縱之今子年有幾自度果能不踰矩乎而遽樂於縱也傅説曰惟狂克念作聖今夫狙猴之處山叫呼跳梁其輕躁狠戾異甚然得而縶之未半日則定坐求食唯人之為制其或優人得之加鞭箠狎而擾焉跪起趨走咸能為人所為者未有一焉狂奔掣頓踣𡚁自絶掣尺列切踣蒲北切仆也故吾信夫狂之為聖也今子有賢人之資反不肯為狂之克念者而曰我不能我不能一本更無此三字捨子其孰能乎是孟子之所謂不為也非不能也凡吾之致書為説車皆聖道也今子曰我不能為車之説但當則法聖道而內無愧乃可長乆嗚呼吾車之説果不為聖道耶吾以內可以守外可以行其道告子今子曰我不能翦翦拘拘以同世取榮吾豈教子為翦翦拘拘者哉子何考吾説車之不詳也吾之所云者其道自堯舜禹湯高宗文王武王周公孔子皆由之而子不謂聖道抑以吾為與世同波工為翦翦拘拘者以是教已固迷吾文而懸定吾意甚不然也聖人不以人廢言吾雖少時與世同波然未嘗翦翦拘拘也又子自言處衆中偪側擾攘欲棄去不敢猶勉強與之居茍能是何以不克為車之説耶忍汚雜囂譁尚可恭其體貌遜其言辭何故不可吾之説吾未嘗為佞且偽其㫖在於恭寛退讓以售聖人之道及乎人如斯而已矣堯舜之讓禹湯高宗之戒文王之小心武王之不敢荒寧周公之吐握孔子之六十九未嘗縱心彼七八聖人者所為若是豈恆愧於心乎慢其貌肆其志茫洋而後言偃蹇而後行道人是非不顧齒類人皆心非之曰是禮不足者甚且見罵如是而心反不愧耶聖人之禮讓其且為偽乎為佞乎今子又以行險為車之罪夫車之為道豈樂行於險耶度不得已而至乎險期勿敗而已矣一作耳夫君子亦然不求險而利也故曰危邦不入亂邦不居國無道其黙足以容不幸而及於危亂期勿禍而已耳且子以及物行道為是耶非耶伊尹以生人為已任管仲舋浴以伯濟天下舋通作釁孔子仁之凡君子為道捨是宜無以為大者也今子書數千言皆未及此則學古道為古辭尨然而措於世其卒果何為乎是之不為而甘羅終軍以為慕棄大而録小賤本而貴末夸世而釣奇茍求知於後世以聖人之道為不若二子僕以為過矣彼甘羅者左右反覆得利棄信使秦背燕之親已而反與趙合以致危於燕天下以是益知秦無禮不信視函谷關若虎豹之窟羅之徒實使然也子而慕之非夸世歟彼終軍者誕譎險薄譎古穴切不能以道匡漢主好戰之志視天下之勞苦若觀蟻之移穴翫而不戚人之死於胡越者赫然千里不能諫而又聳踴之已則決起奮怒掉強越挾滛夫以媒老婦欲蠱奪人之國智不能斷而俱死焉是無異盧狗之遇嗾呀呀而走嗾素口切呼犬也左氏傳公嗾夫獒不顧險阻唯嗾者之從何無已之心也子而慕之非釣奇歟二小子之道吾不欲吾子言之上使二公事皆見本傳甘羅以十二事秦終軍死越時年二十公之取此葢以激之孔子曰是聞也非逹也使二小子及孔子時曾不得與於琴張牧皮狂者之列孟子曰敢問何如斯可謂狂矣曰如琴張曽晢牧皮者孔子之所謂狂矣是固不宜以為的也且吾子之要於世者處耶出耶主上明聖進有道興大化枮槁伏匿縲錮之士縲倫追切皆思踴躍洗沐期輔堯舜萬一有所不及丈人方在用徳藝逹於家邦為大官以立於天下吾子雖欲為處何可得也則固出而已矣將出於世而仕未二十而任其心吾為子不取也馮婦好搏虎卒為善士周處狂橫一旦改節皆老而自克今子素善士年又甚少血氣未定而忽欲為阮咸嵇康之所為守而不化不肯入堯舜之道此甚未可也吾意足下所以云云者惡佞之尤而不悅於恭耳觀過而知仁彌見吾子之方其中也其乏者獨外之圓耳屈子曰懲於羮者而吹虀吾子其類是歟佞之惡而恭反得罪聖人所貴乎中者能時其時也茍不適其道則肆與佞同山雖高水雖下其為險而害也要之不異足下當取吾説車申而復之非為佞而利於險也明矣吾子惡乎佞而恭且不欲今吾又以圓告子則圓之為號固子之所宜甚惡方於恭也又將千百焉然吾所謂圓者不如世之突梯茍冐以矜利乎已者也固若輪焉亦將於可進也鋭而不滯亦將於可退也安而不挫欲如循環之無窮不欲如轉丸之走下也乾健而運離麗而行夫豈不以圓克乎而惡之也吾年十七求進士四年乃得舉二十四求博學宏詞科二年乃得仕其間與常人為羣輩數十百人當時志氣類足下時遭訕罵詬辱不為之面則為之背積八九年日思摧其形鋤其氣雖甚自折挫然已得號為狂疎人矣及為藍田尉留府庭旦暮走謁於大官堂下與卒伍無別居曺則俗吏滿前更説買賣商算贏縮又二年為此度不能去益學老子和其光同其塵雖自以為得然已得號為輕薄人矣及為御史郎官自以登朝廷利害益大愈恐懼思欲不失色於人雖戒勵加切然卒不免為連累廢逐猶以前時遭狂疎輕薄之號既聞於人為恭讓未洽故罪至而無所明之到永州七年矣蚤夜惶惶追思咎過往來甚熟講堯舜孔子之道亦熟益知出於世者之難自任也今足下未為僕嚮所陳者宜乎欲任已之志此與僕少時何異然循吾嚮所陳者而由之然後知難耳今吾先盡陳者不欲足下如吾更訕辱被稱號已不信於世而後知慕中道費力而多害故勤勤焉雲爾而不已也子其詳之熟之無徒為煩言往復幸甚又所言書意有不可者令僕專專為掩匿覆葢之慎勿與不知者道此又非也凡吾與子往復皆為言道道固公物非可私而有假令子之言非是則子當自求暴揚之使人皆得刺列卒采其可者以正乎已然後道顕達也今乃專欲覆葢掩匿是固自任其志而不求益者之為也士傳言庶人謗於道子産之鄉校不毀獨何如哉君子之過如日月之蝕又何葢乎是事吾不能奉子之教矣幸悉之足下所為書言文章極正其辭奧雅後來之馳於是道者吾子且為蒲梢駃騠梢所交切駃音決騠音題馬名何可當也其説韓愈處甚好其他但用莊子國語文字太多反累正氣果能遺是則大善矣憂閔廢錮悼籍田之罷意思懇懇誠愛我厚者吾自度罪大敢以是為欣且戚耶但當把鋤荷鍤決溪泉為圃以給茹其隟則浚溝池藝樹木行歌坐釣望青天白雲以此為適亦足老死無戚戚者時時讀書不忘聖人之道已不能用有我信者則以告之朝廷更宰相來政令益修丈人日夕還北闕吾待子郭南亭上期口言不乆矣至是當盡吾説今因道人行粗道大㫖如此宗元白
  答貢士沈起書沈不詳其何所人所謂間嵗興化里蕭氏之廬覩其詠懐當是貞元末年未貶謫時作
  九月某白沈侯足下無恙蒼頭至蕭望之傳出入從蒼頭盧兒師古曰官府給賤役者也得所來問志氣盈牘博我以風賦比興之㫖僕之樸騃專魯而當惠施鍾期之位莊子惠施多方其書五車列子伯牙鼓琴意在山鍾子期曰巍巍乎意在水子期曰湯湯乎鍾期死伯牙遂絶弦以世無知音也深自恧也恧女六切又覽所著文宏博中正富我以琳琅珪璧之寳甚厚僕之狹陋蚩鄙而膺東阿昭明之任左太沖魏都賦才若東阿魏志曺植字子建武帝苐三子也初封東阿王梁昭明太子統引納才學之士自討論墳籍與學者啇摧古今繼以文章著述於時東宮有書三萬巻又集文選三十巻又自懼也烏可取識者歡笑以為知已羞進越高視僕所不敢然特枉將命猥承厚貺豈得固拒雅志黙黙而已哉謹以所示布露於聞人羅列乎座隅使識者動目聞者傾耳幾於萬一用以為報也嗟乎僕甞病興寄之作堙欝於世辭有枝葉蕩而成風益用慨然間嵗興化里蕭氏之廬覩足下詠懐五篇僕乃拊掌愜心吟玩為娛告之能者誠亦響應今乃有五十篇之贈其數相什其功相百覽者歎息謂予知文此又足下之賜也幸甚幸甚勉懋厥志以取榮盛時若夫古今相變之道質文相生之本高下豐約之所自長短大小之所出子之言云又何訊焉來使告遽不獲申盡輒奉草具以備還答不悉宗元白
  賀進士王㕘元失火書王㕘元史不得而詳書雲吳二十一武陵來言足下為辭賦及對問大善武陵以事謫永在元和四年此書當在四年後永州作書自言其為天子近臣今與在京城時頗異則其在永明甚
  得楊八書知足下遇火災家無餘儲僕始聞而駭中而疑終乃大喜葢將弔而更以賀也道逺言畧猶未能究知其狀若果蕩焉泯焉而悉無有乃吾所以尤賀者也足下勤奉養寧朝夕唯恬安無事是望也今乃有焚煬赫烈之虞煬音漾暴也以震駭左右而脂膏滫瀡之具滫息有切瀡息委切滑也或以不給吾是以始而駭也凡人之言皆曰盈虛倚伏去來之不可常或將大有為也乃始厄困震悸於是有水火之孽魚列切有羣小之慍勞苦變動而後能光明古之人皆然斯道遼濶誕漫雖聖人不能以是必信是故中而疑也以足下讀古人書為文章善小學其為多能若是而進不能出羣士之上以取顯貴者葢無他焉京城人多言足下家有積貨士之好亷名者皆畏忌不敢道足下之善獨自得之心蓄之銜忍而不出諸口以公道之難明而世之多嫌也一出口則嗤嗤者以為得重賂嗤音蚩僕自貞元十五年見足下之文章蓄之者葢六七年未嘗言是僕私一身而負公道乆矣非特負足下也及為御史尚書郎自以幸為天子近臣得奮其舌思以發明足下之鬱塞然時稱道於行列猶有顧視而竊笑者僕良恨修已之不亮素譽之不立而為世嫌之所加常與孟幾道言而痛之乃今幸為天火之所滌盪音蕩凡衆之疑慮舉為灰埃黔其廬黔音鈐赫其垣示以其無有而足下之才能乃可以顕白而不汚其實出矣是祝融回祿之相吾子也則僕與幾道十年之相知不若茲火一夕之為足下譽也宥而彰之使夫蓄於心者鹹得開其喙發䇿決科者授子而不慄雖欲如嚮之蓄縮受侮其可得乎於茲吾有望乎爾一作於子是以終乃大喜也古者列國有災同位者皆相弔許不弔災君子惡之今吾之所陳若是有以異乎古故將弔而更以賀也顔曽之養其為樂也大矣又何闕焉足下前章要僕文章古書極不忘𠉀得數十幅乃併往耳吳二十一武陵來言足下為辭賦及對問大善可寄一本僕近亦好作文與在京城時頗異思與足下輩言之桎梏甚固未可得也因人南來致書訪死生不悉宗元白





  柳河東集巻三十三
<集部,別集類,漢至五代,柳河東集>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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