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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史方輿紀要/卷七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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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讀史方輿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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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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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貢》:「荊及衡陽惟荊州。」荊,荊山,見襄陽府南漳縣。《周禮•職方》:「正南曰荊州。」《爾雅》:「漢南曰荊州。」應劭曰:荊,強也。言其氣躁勁。或取名於荊山焉。」又詩人所謂蠻荊也。春秋至戰國並爲楚地。其在天文,翼、軫則楚分野。秦併天下,置南郡、黔中、長沙等郡。漢武置十三州,此亦爲荊州,其五溪地,自漢以後歷代開拓。後漢因之。初治武陵郡漢壽縣,今常德府廢縣也。後治南郡,即今荊州府。三國初分有其地,北境屬魏,西境屬漢,東境南境屬吳。其後蜀漢之地爲吳所並。晉亦置荊州,初治襄陽,平吳後理南郡。東晉初治武昌,其後遷徙不一。太元中王忱治江陵,自後不復移改。宋分置荊州、治南郡。郢州、孝建二年分荊、湘、江、豫州之八郡置,治江夏。雍州、治襄陽。湘州,治長沙。齊並因之。梁、陳分割滋多,不可殫析。陳時自江以北初屬周,後屬隋。隋煬帝亦置荊州,而不詳所統。大業末爲蕭銑所據,唐平之,分屬山南、今安陸、荊州、襄陽、鄖陽之境俱屬山南道。淮南、今黃州、德安、漢陽之境俱屬淮南道。江南今武昌、岳州、常德、長沙、衡州、永州、寶慶、辰州、郴州及施州衛等境,並屬江南道。詳見《州域形勢》,下倣此。等道。開元中又分置山南東、治襄陽,而常德府及岳州府之澧州亦隸焉。江南西、治豫章,而武昌、岳州、長沙以南皆隸焉。黔中治今四川彭水縣,而辰州府靖州及施州衛之境隸焉。諸道,後爲荊南、湖南,南唐所據。宋初爲湖南、治潭州。湖北治江陵府。及京西路,今安陸、襄陽、鄖陽及德安之隨州皆屬京西路,又黃州府則屬淮南路。後又增置京西南路。治襄陽。元始置湖廣等處行中書省,治武昌。後爲陳友諒所據。明初平之,仍置行省。洪武九年改置湖廣等處承宣布政使司,領府十五,直隸州二,屬州十四,屬縣一百有八,總爲里三千四百八十有奇,夏秋二稅約二百二十萬石有奇。而衛所參列其中。今仍爲湖廣布政使司。

武昌府,屬州一,縣九。
江夏縣,附郭。武昌縣,嘉魚縣,蒲圻縣,咸寧縣,崇陽縣,通城縣。
興國州,
大冶縣,通山縣。
漢陽府,屬縣二。
漢陽縣,附郭。漢川縣。
黃州府,屬州一,縣八。
黃岡縣,附郭。麻城縣,黃陂縣,黃安縣,蘄水縣,羅田縣。
蘄州,
廣濟縣,黃梅縣。
承天府,屬州二,縣五。今改安陸府。
鍾祥縣,附郭。京山縣,潛江縣。
荊門州,
當陽縣。
沔陽州,
景陵縣。
德安府,屬州一,縣五。
安陸縣,附郭。雲夢縣,應城縣,孝感縣。
隨州,
應山縣。
岳州府,屬州一,縣七。
巴陵縣,附郭。臨湘縣,華容縣,平江縣。
澧州,
安鄉縣,石門縣,慈利縣。永定、九谿諸衛所附見。
荊州府,屬州二,縣十一。
江陵縣,附郭。公安縣,石首縣,監利縣,松滋縣,枝江縣。
夷陵州,
長陽縣,宜都縣,遠安縣。
歸州,
興山縣,巴東縣。
襄陽府,屬州一,縣六。
襄陽縣,附郭。宜城縣,南漳縣,棗陽縣,穀城縣,光化縣。
均州,
鄖陽府,屬縣七。
鄖縣,附郭。房縣,竹山縣,竹溪縣,上津縣,今省鄖西縣,保康縣。
長沙府,屬州一,縣十一。
長沙縣,附郭。善化縣,附郭。湘陰縣,湘潭縣,瀏陽縣,醴陵縣,寧鄉縣,益陽縣,湘鄉縣,攸縣,安化縣。
茶陵州,
常德府,屬縣四。
武陵縣,附郭。桃源縣,龍陽縣,沅江縣。
衡州府,屬州一,縣八。
衡陽縣,附郭。衡山縣,耒陽縣,常寧縣,安仁縣,酃縣。
桂陽州,
臨武縣,藍山縣,今又設嘉禾縣。
永州府,屬州一,縣六。
零陵縣,附郭。祁陽縣,東安縣。
道州,
寧遠縣,江華縣,永明縣。
寶慶府,屬州一,縣四。
邵陽縣,附郭。新化縣,城步縣。
武岡州,
新寧縣。
辰州府,屬州一,縣六。
沅陵縣,附郭。盧溪縣,辰溪縣,漵浦縣。
沅州,
黔陽縣,麻陽縣。鎮溪所附見。
直隸郴州,屬縣五。
永興縣,宜章縣,興寧縣,桂陽縣,桂東縣。
直隸靖州,屬縣四。
會同縣,通道縣,綏寧縣,天柱縣。
施州軍民衛。大田所及宣撫、安撫、長官諸司俱附見。
永順宣慰司。南渭等羈縻州及長官司俱附見。
保靖宣慰司。五寨等長官司附見。

東距潯陽,

潯陽,今九江府,自黃、蘄而下,則九江爲都會。

南連嶺嶠,

五嶺之在南境者凡三:一曰騎田嶺,五嶺從東第二嶺也。一名臘嶺,亦曰黃岑山,亦曰黃箱山,在郴州南三十六里。嶺高二十九里,周迴三百八十一里。一曰都龐嶺,五嶺從東第三嶺也。亦名永明嶺,在永州府道州永明縣北五十里,連亘羣山,高險殊絕,又名揭陽嶺。《一統志》:「桂陽州藍山縣南九十里有黃蘗山,本名都龐山,與廣東連州分界,此爲五嶺之一。」《水經注》:「都龐嶺在南平縣界。」藍山縣即故南平也,此於五嶺東西之次似合,然永明在北,而江華在南,次第似亦無嫌紊誤。一曰甿渚嶺,五嶺從東第四嶺也。亦名白芒嶺,在道州江華縣西。《水經注》:「萌渚嶠有萌渚之水出焉,其山多錫,亦謂之錫方。」自騎田嶺而東則爲大庾嶺,接廣東南雄府、江西南安府界。自甿渚嶺而西則爲臨源嶺,接廣西桂林府界。橫絕南北,不啻千里,土風迥別,寒燠頓殊。秦王翦降百越,以謫戍五萬人守五嶺,誠天地間之關隔矣五嶺。五嶺,詳見廣東北界。

西據三峽,

三峽起自四川夔州府奉節、巫山二縣之東,達於歸州、夷陵州之西,連山疊嶂,隱天蔽日,凡六七百里。詳見西陵下。

北帶漢川。

漢水亘楚地之中,曰「北帶」,指襄陽以北而言也。自漢而北即河南及陝西之境。

其名山則有衡山,

衡山在衡州府衡山縣西北三十里,五嶽之一也。《舜典》:「五月南巡狩,至於南嶽。」《禹貢》:「岷山之陽,至于衡山。」《周禮•職方》:「荊州鎮曰衡山。」《史記》:「秦始皇二十八年度淮水之衡山。」自漢武移南嶽之名於霍山,隋文帝始復以衡山爲南嶽。《唐六典》:「江南道名山曰衡岳。」至德二載李泌請歸隱衡山,從之。今煙霞峰旁有爛柯、懶殘等岩,即鄴侯隱處。《名山記》:「上承翼、軫,鈐總萬物,故名衡山。度應三衡,位直離宮,故曰南嶽。其山高四千一十丈,《長沙志》作九千餘丈。盤繞八百里,有七十二峰,十洞,十五巖,三十八泉,二十五谿,九池,九潭,九井。又有九穿、三漏。而峰之最大者五,曰祝融、紫蓋、雲密、石廩、天柱,《荊州記》又云:「衡山三峰極秀,紫蓋、石囷、芙蓉也。其芙蓉峰上有飛泉瀑布,下灌田畝。」而祝融又爲之冠,《道書》以爲二十四福地。唐盧載所云十二峰中最高者也。峰之巔有風穴,有雷池。自紫蓋峰以下,各有巖洞泉壑之勝,而天柱峰形如雙柱,屹然聳拔。」《九域志》:「名山三百六十有八柱,此爲第六柱。五峰而降,其在衡山縣境者凡五十五峰,祝融、芙蓉、雲密、紫蓋、石廩、天柱諸峰皆峰之大者,此外又有碧雲、香爐、石囷諸峰,共五十有五。今按七十二峰之名,大都好事者所附會,故不詳列。而在衡陽縣境者凡七峰,在長沙府湘鄉、湘潭、善化縣境者凡十峰,共爲七十二峰也。」徐靈期曰:「回鴈爲南嶽之首,回鴈峰見衡陽縣。嶽麓爲南嶽之足,嶽麓峰見善化縣。衡山蓋跨長沙、衡州二郡之境矣。」郭璞云:「衡山別名岣嶁。」今岣嶁峰見衡陽縣。

九疑,

九疑山在永州府道州寧遠縣南六十里。《衡郡志》雲「山在衡州府桂陽州藍山縣西南五十里。」蓋山接衡、永之界也。太史公曰:「舜崩於蒼梧之野,葬於江南九疑。」故老相傳舜嘗登此。《秦紀》:「始皇三十七年,行至雲夢,望祀虞舜於九疑。」漢武元封五年亦望祀焉。郭璞云:「其山九谿皆相似。」酈道元曰:「九疑山盤基蒼梧之野,峰秀數郡間,羅巖九舉,各道一溪,岫壑負阻,異嶺同勢,遊者疑焉,故曰九疑。」元結曰:「九疑山方四百里,衡、永、郴、道四州各近一隅,九峰各道一溪,四水流灌於南海,五水北注於洞庭。」孔穎達曰:「九疑即蒼梧山也。」胡氏曰:「九疑、蒼梧蓋兩處,合而言之悞。」《檀兮》雲「舜葬於蒼梧之野」,謂此。文穎曰:「九疑山蓋半在蒼梧,半在洞庭。」九峰:一曰朱明,志以爲湘水源。二曰石城,沲水源。三曰石樓,巢水源。四曰娥皇,池水源。五曰舜原,亦曰華蓋,瀑水源。蓋九峰之中峰也,六曰女英,砅水源。《九域志》:「舜陵在女英峰下,九疑之第六峰也。」七曰簫韶,渀水源。八曰桂林,洑水源。九曰杞林,亦曰梓林,洄水源。《九疑山志》:「朱明峰、簫韶峰各去舜峰西十五里,石城峰、桂林峰各去舜峰北十五里,石樓峰在舜峰東三十里,娥皇峰在舜峰西十六里,女英峰在舜峰西五十里,杞林峰去舜峰西六十里,而舜原峰正當寧遠之南,有三峰鼎立,相去各五里,高接雲漢,上有飛泉,蹊徑險絕,人跡罕至,其下則衆山環合,如列屏然。」九疑爲南服之望,允矣。

大別。

大別山在漢陽府城東北百步漢、江西岸,江水徑其南,漢水從西北來,會於大別之東南。《禹貢》:「內方至於大別。」又:「漢水至於大別,南入於江。」《左傳》定四年:「吳師伐郢,楚子常濟漢而陳,自小別至於大別。」小別山,見漢川縣。山之左即是沔口。《諸州圖經》:隋郎茂撰。「漢水東行,觸大別之陂,南與江合是也。」三國初,曹魏定荊州,以文聘爲江夏太守,守沔口;吳軍來攻不克;後吳人得之,嘉禾中陸遜、諸葛瑾戍守於此;東晉初荊州賊王貢敗陶侃將朱伺於沔口;皆在大別山下也。山亦名翼際山,又名魯山。志曰:山有魯肅守,因名。司馬貞曰:「大別山,土人謂之甑山。」杜佑曰:「魯山,三國、南北之際必爭之地也。」東晉元興末,桓玄餘黨桓振等復據江陵,劉毅進討至夏口,振遣其黨馮該守東岸,孟仙圖據魯山城,桓仙客守偃月壘,壘在漢水北岸。水陸相援。毅自攻魯山城,劉道規攻偃月壘,何無忌遏中流,二城皆潰,該走石城,石城,見安陸府。宋昇明初沈攸之舉兵江陵討蕭道成,分兵出夏口,據魯山,既而攸之攻郢城不克,郢城即夏口,亦曰郢州城。帥衆過江至魯山,軍遂大敗。齊末蕭衍舉兵襄陽,東昏侯使郢州刺史張沖守郢城,又使房僧寄守魯山,衆議欲引兵圍郢,衍曰:「魯山與郢城爲犄角,若悉衆前進,魯山必阻我沔路,搤我咽喉,糧運不通,自然離散矣。」遂分軍圍郢城,自圍魯山。魯山尋降,郢城亦下。梁大寶二年侯景攻巴陵,不克遁還,留其黨丁和等守郢城,支化仁鎮魯山,繼而王僧辨出漢口,次第攻拔之,遂引兵東下。陳天嘉初王琳據江、郢諸州附於齊。齊人守魯山爲郢城聲援,及琳敗郢州歸陳,齊人棄城走,陳因置魯山郡守之。明年以郡賂周,周人以爲重鎮。大建十二年周司馬消難以沔南地及魯山等鎮來降,尋復爲周所得。光大中華皎以湘州降周,周遣衛公直等應之,直軍魯山,使別將率步騎圍陳郢州。隋末蕭銑置鄂州於魯山,唐武德四年其鄂州刺史雷長潁以魯山來降,於是江表悉定。夫魯山江、漢之鎖鑰也,其與郢城形援密邇,齊、梁以來以重兵屯郢城,又於魯山置鎮控扼要害,魯山之險即郢城之險也,一旦有事未有偏受其害者。《唐六典》:「淮南道名山曰大別。」五代梁開平二年荊南高季昌遣兵屯漢口,絕楚人朝貢之路。蓋大別之下,偏師守之,足以橫絕南北也。唐胡魯《過大別山》詩云:「思量鐵鎖真兒戲,誰爲吳王畫此籌」,蓋山北下有鎖穴也。又元周鏜《賦》云:「繄大別之爲山,鎮南北之要衝,杜荊、鄂之形勝,俯江漢之朝宗。」時以爲實錄。

其大川則有江水,

江水自四川巫山縣流入界,經巴東縣及歸州之北,又東至彞陵州南、宜都縣北,而歷枝江縣、松滋縣之北,又歷荊州府城南至公安縣、石首縣之北,又經監利縣南及華容縣東北而至岳州府之北,又經臨湘縣北而東北流過嘉魚縣西,又北至漢陽府城東、武昌府城西而會於漢水,復北折而東,歷武昌府北黃陂縣南,又東歷黃州府南、武昌縣北,又經蘄水縣及蘄州城南、興國州之北,又東南歷廣濟縣、黃梅縣之南而東入江南直宿松縣界,江之南岸,即江西德化縣界矣。自西而東,回環境內者約千八百里,自昔南北相爭,沿江上下,所在皆險,蓋不特楚地之噤要,又爲吳會之上游也。今詳見《川瀆異同》。

漢水,

漢水自陝西白河縣流入界,經鄖陽府城南,又歷均州及光化縣之北、穀城縣之東,又東至襄陽府城北折而東南,經宜城縣之東,又南經安陸府城西,荊門州之東,復東南出,經潛江縣北及景陵縣南,又東歷沔陽州北及漢川縣南,至漢陽府城東北大別山下會於大江。《禹貢》:「荊州,江、漢朝宗於海。」《詩》:「滔滔江、漢,南國之紀。」《左傳》:「楚漢水以爲池。」又曰:「江、漢、睢、漳,楚之望也。」《史記•楚世家》:昭王曰:「先王受封,望不過江、漢。」夫楚之初漢非楚境也,故屈完對齊桓云:「昭王之不復,君其問諸水濱。」自楚武伐隨,軍於漢、淮之間,自是漢上之地漸規取之矣。吳之伐楚也,與楚夾漢,而楚之禍亟焉。林氏曰:「楚之失始於亡州來、符離,其再失也由於亡漢。」晉蔡謨謂:「沔水之險,不及大江。」不知荊楚之有漢,猶江左之有淮,唇齒之勢也。漢亡江亦未可保矣。孫氏曰:「國於東南者,保江、淮不可不知保漢,以東南而問中原者,用江、淮,不可不知用漢,地勢得也。」《水利考》曰:「漢之患多在襄、承,江之患多在荊州,九江之患,多在常、岳,蓋上流既盛,下流未合,故橫溢不免。洞庭合江,江合漢而滔滔順流矣。夫禹之治水也,疏瀹決排而已。蓋盛則利於疏,淺則利於瀹,壅則利於決,急則利於排,必至之理也。《周禮•稻人職》曰:『稻人掌稼下地以瀦蓄水,以防止水,以溝盪水,以遂均水,以列舍水,以澮寫水。』說者謂雖主治田之事,而亦治水之法也。後世阡陌既變,水流益亂,惟恃堤防以捍衝流,苟免渰溺,復因而爲之利,紆回壅障,以便田作,大水時至,則盡委於壑矣,蓋但知蓄止而不知均寫之宜也。誠因其故堤增高備薄,使經流不至越軼,復視其漲塞之至急者,疏爲支渠,使有所遊蕩,如賈讓治河,所謂多穿漕渠以分殺水怒,則江、漢未必終於不治也夫?」詳見《川瀆異同》。

湘水,

湘水出廣西與安縣南九十里之海陽山。其初出處曰靈渠,流五里,分爲二派,志云:有分水嶺。流而南者曰灕水,流而北者曰湘水。灕,離也,言違湘而南。湘,相也,言有所合也。湘水東北流經全州城南,有灌水合焉;又東北流入境,經永州府東安縣南至府城西南,去府城十里。引而北有瀟水會焉;又經祁陽縣東而入衡州府常寧縣西北境,又經府城南,引而東北,有烝水會焉;又經衡山縣東而北流入長沙府湘潭縣境,過縣西至府城西,環城而下,過湘陰縣西,又北而達青草湖注於洞庭湖。《地理志》:「湘水過郡二,零陵、長沙也。行二千五百三十里。」《水經注》:「湘水出陽海山,即海陽山。北至巴丘山入江。」吳、蜀分荊州,以湘水爲界,長沙、江夏、桂陽以東屬吳,南郡、零陵、武陵以西屬蜀,湘水實貫於數郡間矣。時又置關水上以通商旅,謂之湘關。建安二十四年關羽得于禁降軍,糧食乏絕,擅取權湘關米,權聞之,遂發兵襲羽。自其合瀟水而言之則曰瀟湘,自其合烝水而言之則曰烝湘,自其下洞庭會沅水而言之則曰沅湘,實同一湘水也。

沅水,

沅水出四川遵義府境。班固曰:沅水出牂牁郡故且蘭縣東北。」是也。近志曰:沅水出貴州鎮遠府境。今攷沅水本無正源,蓋羣川會流,至辰州府沅州界而益大,因有沅江之名。沅水過沅州城南,又徑黔陽縣城南,又東接靖州會同縣西界,東北流經辰溪縣北、盧溪縣南,又過辰州府城南,東北至常德府桃源縣南,又東徑常德府城南、龍陽縣北,至沅江縣之西南而注於洞庭湖。其地名紅沾口。《地理志》:「沅水東北至益陽入江,今沅江縣本長沙益陽地也。過郡二,謂牂牁、武陵也。行二千五百三十里。」《楚辭》「濟沅、湘以南征」,《淮南子》「楚地南卷沅、湘」,太史公「浮沅、湘」,蓋楚地南境之水莫大於沅、湘。後漢建武二十三年武陵蠻反,遣劉尚將兵泝沅水入武谿擊之,敗沒。武谿,見盧溪縣。今辰州以西五谿諸水,皆附沅水而達於洞庭,蓋水流深險,溪蠻依以爲阻也。近志:湖北之水,常德、辰、靖曰湖北。以沅水爲宗雲。

澬水,九江、澧水附見。

澬水出靖州綏寧縣東南百里之唐糾山。班固曰:「澬水出都梁之路山。」酈道元曰:「即唐糾山矣。」山本在武岡州西南,舊屬武岡界。武岡,漢都梁縣也。澬水東北流經寶慶府武岡州北,又經府城北,邵水會焉,或謂之邵江;北流至新化縣東而入長沙府安化縣境,徑縣西,又東北出益陽縣南、寧鄉縣北而入常德府沅江縣西南境注於洞庭湖。《地理志》:澬水過郡二,謂零陵、長沙也。行千八百里。今其水紆曲,行多灘險。按《禹貢》言:「九江孔殷」,許慎曰:「九江,沅、漸、潕、辰、漵、酉、澧、澬、湘也。」今考漸水在常德府武陵縣合於沅江,潕水在沅州城西,亦入沅江,《漢志•注》:「無水首受故且蘭,南入沅,行八百里。」一作㵲水。辰水則在辰州府沅陵城東入沅江,酉水亦在沅陵城西入沅江,而漵水則在辰州府漵浦縣西,亦北流入沅江,惟澧水出岳州府澧州慈利縣西三十里之歷山,經縣北,又東徑石門縣南,至州城南謂之蘭江,又東逕安鄉縣、華容縣南而入洞庭湖。《唐志》:「景龍三年澧水溢,害稼。」《禹貢》所謂東至於澧,《楚辭》所稱澧浦者是也。《漢志》:「澧水東至長沙下雋縣入沅,過郡二,行千二百里。」郡二,武陵、長沙也。今澧水惟在澧州界內,所行不過五百餘里。或雲澧水自安鄉東南流會於常德府沅江縣之沅水雲。然則所云九江者,惟四江達於洞庭耳。近志曰:九江,四在湖南,瀟、湘、烝、澬也;五在湖北,沅、漵、漸、辰、酉也。以澧水爲不在九江之數,恐悞。然瀟水、烝水亦湘水支川耳,其會衆川以入洞庭者,於東則湘水爲宗,於西則沅水爲長,而出於二水之中者澬水爲雄,由此而北,庶幾以澧水爲君矣。

沮水,漳水附。

沮水出鄖陽府房縣西南二百里之景山,東南流經襄陽府南漳縣南境,又南經荊州府夷陵州之遠安縣東,而入安陸府荊門州界,至當陽縣北,又東南合於漳水。漳水出南漳縣南境之廢臨沮縣南,《山海經》:「荊山,漳水出焉。」《水經注》:「出臨沮縣東荊山南。」經當陽縣北,又東南與沮水合,流達縣南之沱江,至荊州府枝江縣而入大江。沮本作「睢」。《左傳》定四年:「吳人敗楚及郢,楚子出涉睢。」又哀六年楚子所謂「江、漢、睢、漳」者也。後從沮,又訛爲柤,讀曰租。今襄陽以南沮水左右地,皆曰沮中,亦謂之柤中。後漢建武二十三年南郡蠻反,劉尚討破之。杜佑曰:「潳山蠻也」。潳亦作「柤」,即柤中蠻矣。或曰緣沔諸山蠻也。《襄陽記》:「柤中在上黃界,今南漳境內廢縣。去襄陽一百五十里。魏時夷王梅敷兄弟部曲萬餘屯此,分佈在中廬、宜城西山鄢、沔二谷中,中廬,見南漳縣。土地平曠宜桑麻,有水陸良田,蓋柤中者沔南之膏腴沃壤也。」故臨沮、上黃、沮陽、長寧等縣,皆沮中地。《郡縣志》:「南漳縣東北一百八里有柤山,吳朱然、諸葛瑾從沮中乘山險道北出處也。」按《吳志》:「赤烏四年,朱然圍樊,諸葛瑾取柤中。」又《朱然傳》:「赤烏五年征柤中。九年復征柤中,殺掠數千人而還。」或雲司馬懿鑿八疊山開路於此停租,因名。八疊山亦見南漳縣。《魏志》:「正始四年諸葛瑾攻沮中,司馬懿曰:『沮中民夷十萬,隔在水南。逆救卻之。』」何承天謂襄陽之屯,民居星散,司馬懿謂宜徙沔南以寔水北,曹爽不用,果亡沮中者也。又王基言:「荊州有沮、漳二水,溉灌膏腴之田以千數。安陸左右,陂池沃衍,若水陸並農,以實軍資,然後引兵詣江陵、夷陵,分據夏口,順沮、漳、資水,浮穀而下,吳可滅也。」又景元二年襄陽太守胡烈表言:「吳將鄧由、李光等十八屯同謀歸化,欲令郡兵臨江迎援。」詔荊州都督王基徑造沮水迎之,不果。晉隆安五年桓玄移沮漳蠻二千餘戶於江南,立武寧郡,治編縣。更招集流民,立綏安郡。治長寧,俱見荊門州。玄敗,其黨桓謙匿於柤中復作亂。蓋沮中水陸紆險,蠻蛋錯處故也。自唐以來,沮、漳之水皆自江陵西入江,宋淳祏中孟珙障而東之,復北入於漢,爲三海之利。詳見江陵縣。

洞庭湖。

洞庭湖在岳州府城西南一里。或謂之九江。《禹貢》:「九江孔殷。」又云:「過九江至於東陵。」《山海經》:「洞庭乃沅、澧之交,瀟湘之淵,夏秋水漲,方九百里。」許慎云:「九江即洞庭也。沅、漸、潕、辰、漵、酉、澧、澬、湘九水皆合於洞庭中,東入江,故名九江。」或謂之五渚。《戰國策》:「秦破荊襲郢,取洞庭五渚。」又蘇代曰:「乘夏水下漢,四日而至五渚。」裴駰云:「五渚在洞庭,沅、澧、資、湘四水自南而入,荊江自北而過,洞庭瀦其間,謂之五渚。」劉伯莊曰:「五渚在宛、鄧間,臨漢水。」《韓非子》又作「五湖」也。或謂之三湖。三湖者,洞庭之南有青草湖,湖在巴陵縣南七十九里,在長沙湘陰縣北百里,周迴二百六十五里,自冬至春,青草彌望,水溢則與洞庭混而爲一矣;洞庭之西則有赤沙湖,湖在巴陵縣西百里,在常德府龍陽縣東南三十里,周迴百七十里,當夏秋水泛則與洞庭爲一,涸時惟見赤沙彌望;而洞庭周迴三百六十里,南連青草,西吞赤沙,橫亘七八百里,謂之三湖。又或謂之重湖。重湖者,一湖之內,南名青草,北名洞庭,有沙洲間之也。祝穆曰:「青草湖一名巴丘湖,北連洞庭,南接瀟、湘,東納汨羅之水,自昔與洞庭並稱,然而巴丘實爲通稱矣。」《後漢志》:「巴丘,江南之雲夢也。」郭璞亦言:「雲夢,巴丘湖是也。」則巴丘又兼有雲夢之名。舊志曰:巴丘湖當沅、湘之會,表裏山川,寔爲險固,羣蠻所據也。則洞庭即爲巴丘矣。志又云:洞庭,太湖也,廣圓五百餘里,日月若出沒於其中。吳起曰:「三苗之國,左洞庭,右彭蠡。」《莊子》:「黃帝張咸池之樂於洞庭之野。」《楚辭》:「𨗍 吾道兮洞庭。」《後漢•南蠻傳》:「吳起相悼王,南並蠻越,遂有洞庭、蒼梧。」是也。洞庭湖中有君山,亦名洞庭山,在岳州府西南十五里。在湖中心,方六十里。《巴陵志》:「湘君所遊,故曰君山。」唐武德四年李靖攻蕭銑曰:「蕭銑之地南出嶺表,東距洞庭。」天復二年淮南將李神福攻杜洪於鄂州,荊南帥成汭引舟師來救,神福遣軍逆擊之於君山,大破之。後唐天成三年吳將苗璘等將水軍攻楚岳州,至君山,楚將許德勳禦之,潛軍角子湖,一名㴩湖,見岳州府。使別將絕吳歸路,吳師還,遂擊擒之。宋崇寧四年詔開修青草、洞庭直河。紹興五年岳飛討楊麼於洞庭,伐君山木爲大筏,塞諸汊港,擒麼斬之。今道出湖、湘間者,必問津於洞庭。洞庭吐納羣川,而大江西來,橫亘其口。每歲六七月間,岷、峨雪消,水暴漲,自荊江逆入洞庭,清流爲之改色。渡湖而南則由長沙而之嶺、海,湖闊二百里;渡湖而西則由常德而道滇、黔,湖闊二百五十里;渡湖而西北則入澧州而取徑於荊州、常德之間,湖闊亦二百里;誠荊州之巨浸矣。

其重險則有夏口,

夏口在今武昌府城西,今府城即古夏口城也。亦曰沔口,亦曰漢口,亦曰魯口,或以夏水名,或以漢水名,或以對魯山岸爲名,寔一處也。應劭曰:「江別入沔爲夏水,夏水始於分江,冬竭夏流,故名曰夏。」《水經注》:「夏水本江之別出,自江陵縣東南又東過華容縣南,華容,見荊州府監利縣。又東至江夏雲杜縣入於沔,今見承天府沔陽州。謂之暏口。自暏口下沔水通兼夏名,而南至魯山下會於江,謂之夏汭。」《春秋傳》昭四年:「吳伐楚,沈尹射奔命於夏汭。」五年:「蘧射以繁揚之師會於夏汭。」杜預曰:「漢水曲入江處,即夏口矣。」亦謂之夏州。《左傳》宣十一年:「楚復封陳,鄉取一人焉以歸,謂之夏州。」《史記》:「楚考烈王元年,秦取夏州。」車胤曰:「夏口城北數里有洲名夏州。」孔穎達曰:「大江中洲也。」李吉甫曰:「鄂州,春秋時謂之夏汭,杜佑謂夏汭在江陵,誤。漢爲沙羨東境,後漢末謂之夏口,亦名魯口。」劉表以黃祖爲江夏太守,始於沙羨置屯,扼夏口之險。建安十三年孫權西擊黃祖,祖橫兩蒙衝挾守沔口,矢石雨下。權督軍力戰,奪沔口,諸軍水陸競進,傅其城,克之,盡俘其男女而還。未幾曹操敗先主於於當陽,先主渡沔,與劉琦等俱到夏口。操自江陵將順江東下,周瑜言於孫權,請得精兵數萬屯夏口是也。吳黃武二年城江夏,《吳志》「赤烏二年復城沙羨」,即江夏也。以安屯戍。其城西臨大江,西角因磯爲樓,名黃鶴樓。建興中以魯肅子敬爲夏口督。《括地誌》:「船官浦東即黃鵠山,東北對夏口城。其城孫權所築,依山傍江,開勢明遠,馮墉籍阻,高觀枕流,終吳之世以爲要害。」嘉禾三年分道伐魏,遣陸遜、諸葛瑾入江夏沔口向襄陽。司馬懿嘗言:「東關、夏口,敵之心喉。」是也。吳建衡二年孫皓使內侍何定將兵獵夏口,夏口督孫秀素爲吳主所惡,恐見圖,遂奔魏。又天紀二年夏口督孫慎略晉江夏千餘家而還。晉永興二年陳敏謀據揚州,時劉弘鎮荊州,遣陶侃屯於夏口,敏遣其弟恢寇武昌,侃敗卻之。永嘉四年征南將軍山簡爲羣盜嚴嶷所迫,自襄陽徙屯夏口。建興末杜曾等作亂,敗荊州兵,乘勝徑造沔口,威震江、沔,豫章太守周訪擊卻之。建元元年庾翼督荊、江諸州,圖經略中原,自武昌移鎮襄陽,尋還治夏口。太元二年桓沖移鎮上明,上表言:「江州刺史桓嗣宜進屯夏口,據上下之中,於事爲便。」八年表請桓石民戍守於此。時襄陽陷於苻秦,夏口之備彌切也。隆安二年桓玄爲江州刺史,移屯夏口,以逼江陵、襄陽。五年玄鎮江陵,表其兄偉爲江州刺史,鎮夏口。元興三年劉毅等討桓振於江陵,自尋陽西上至夏口,敗振黨孟山圖、桓仙客之兵。義熙初劉毅等克江陵,奉帝東還,劉毅、劉道規留屯夏口。毅以爲夏口二州之中,地居形要,控接湘、川,邊帶溳、沔,請以道規鎮夏口。既而毅東下,道規自林障見漢陽縣。徙治夏口城。其城據黃鵠磯邊,江峻山險,樓櫓高危,足以瞰臨沔、漢也。劉宋孝建元年分荊、湘、江、豫四州之八郡江夏、竟陵、隨、武陵、天門、巴陵、武昌、西陽凡八郡。爲郢州,以分上流之勢。又移江夏郡及郢州並治夏口,亦謂之郢城。江夏本治安陸。時江夏王義恭議使郢州治巴陵,何尚之曰:「夏口在荊江之中,正對沔口,通接雍、梁,實爲津要,由來舊鎮,根基不易,既有見讀現。城,浦大容舫,於事爲便。」胡氏曰:「守江以船艦爲急,故尚之云然。」從之。昇明元年荊州刺史沈攸之舉兵江陵,豫州剌史劉懷珍言於蕭道成曰:「夏口兵衝要地,宜得其人。」道成子賾因薦柳世隆行郢州事。時賾爲晉熙王燮長史,徵還朝,薦世隆自代也。將行,賾謂世隆曰:「攸之一旦爲變,焚夏口舟艦,沿流而東,不可制也。若得攸之留攻郢城,必未能猝拔,君爲其內,我爲其外,破之必矣。」既而攸之分遣其將孫同等次第東下,出夏口據魯山,攸之亦至夏口攻郢城,世隆拒守,久之不拔。攸之帥衆過江至魯山,軍遂大潰。齊永明八年荊州刺史巴東王子響擅殺其長史劉寅等,勅遣衛尉胡諧之等詣江陵檢捕,命平南內史張欣泰爲之副,欣泰曰:「彼兇狡相聚,若頓軍夏口,宣示禍福,可不戰擒也。」諧之不從,爲子響所敗。永元三年,蕭衍舉兵襄陽,東昏侯使張沖拒守郢城,房僧寄守魯山。衍前軍至漢口,衆議欲並兵圍郢,分兵襲西陽、武昌,衍曰:「漢口不闊一里,箭道交至,房僧寄以重兵固守,與郢城爲犄角,若悉衆前進,僧寄必絕我軍後。不若分遣諸軍濟江逼郢城,我自圍魯山以通沔、漢,使鄖城、竟陵之粟方舟而下,江陵、湘中之兵相繼而至,兵多食足,何憂兩城不拔?」因築漢口城以守魯山,又命水軍主張惠紹等遊遏江中,絕郢、魯二城信使。於是蕭穎冑遣鄧元起等將兵會雍州兵於夏首,又湘州刺史楊公則亦舉州衆會於夏口,久之未克,衆以爲疑。衍曰:「漢口路通荊、雍,控引秦、梁,糧運資儲,仰此氣息,所以兵壓漢口,連結數州。若郢州既拔,席捲沿流,西陽、武昌自然風靡,何憂不濟?」攻圍二百餘日,魯山、郢城相繼降下,遂趣建康。梁大清三年侯景圍臺城,雍州刺史岳陽王詧遣司馬劉方貴將兵出漢口爲聲援。大寶二年景襲陷江夏,因留兵守夏首,進攻巴陵,復分兵窺江陵,皆敗還,乃留兵守郢城、魯山而東。湘東王繹以王僧辨爲征東將軍,引兵東下至漢口,先攻魯山拔之,進攻郢州,克其羅城,賊將宋子仙退據金城,僧辨四面起土山攻之,賊窮蹙,遂克郢州。既而北齊得之,遣慕容儼戍守。陳霸先遣將侯瑱攻圍,六月餘不下,後以蕭淵明入建康,乃歸梁。陳天嘉初王琳將孫瑒據守,周將史寧來攻,設土山長梯,爲必取之計,竟不能克。光大中華皎以湘州降周,引周兵軍於魯山,復圍郢州,陳將淳于量以舟師拒之於夏口。既而華皎合周、梁之師自巴陵順流東下,與吳明徹戰於沔口,皎等大敗,巴、湘遂平。隋取陳,崔仲方以漢口、夏首爲敵必爭之所是也。《晉志》:「沙羨有夏口,對沔口有津。」章懷太子賢曰:「漢水始欲出大江爲夏口,又爲沔口。」夏口實在江北,孫權於江南築城,依山傍江,對岸則入沔津,故名以夏口,亦爲沙羨縣治。至唐置鄂州,而夏口之名移於江南,沔水入江之口止謂之沔口,或謂之漢口,夏口之名遂與漢口對立,分據江之南北矣。唐武德四年平蕭銑,命黃州總管周法明分道出夏口。六年,復命法明出夏口,討輔公祐於丹陽。興元初淮西李希烈叛稱帝,以夏口上流要地,使其將董傳襲鄂州,刺史李兼敗卻之。元和初以淮西多事,夏口當江、漢之衝,特置軍府以爲藩衛。乾符中黃巢之亂,攻夏口城,止陷其外郭。五代時夏口尤爲東南重地。朱梁開平二年荊南帥高季昌遣兵屯漢口,絕楚朝貢之路,楚王殷遣兵攻荊南,季昌乃懼而請和。宋之將亡也,夏貴以舟師扼夏口,蒙古之強且睥睨而不敢輕進焉。薛氏曰:「夏口南臨大山,三方阻水,漢陽以北限隔陂湖,敵出上蔡,則武昌、夏口當其衝。」祝穆曰:「夏口城依山負險,周迴不過二三里,而歷代攻圍多不能破,乃知古人築城欲堅不欲廣也。」

荊門,虎牙、安蜀附見。

荊門山在荊州府夷陵州宜都縣西北五十里章懷太子賢曰:「荊門在夷陵東南、宜都西北。今有故城基址在山下。」大江南岸,北岸有虎牙山與此相對。荊門上合下開,有若門然。虎牙石壁色紅,而有白文類牙形。二山,楚之西塞也。江流出其間,水勢峻急。郭景純賦「虎牙桀豎以屹崒,荊門鬬竦而盤薄」是矣。漢建武九年公孫述遣田戎、任滿等下江關,見四川重險瞿塘。據荊門、虎牙,橫江水起浮橋關樓,立攢柱以絕水道,結營跨山以守陸路。十一年岑彭等自津鄉發兵會荊門,遂拔巫及夷道、夷陵,因率舟師直衝浮橋,因風縱火,橋樓崩壞,諸軍競進,遂克之。晉王濬伐吳自西陵進克荊門、夷道。陳置荊門鎮。楊素平陳克之。唐初蕭銑遣兵戍荊門城,李孝恭、李靖自夔州東下,前鋒克荊門、宜都二鎮。孝恭等進主夷陵夷陵時屬唐。是也。又荊門南有安蜀城。陳大建二年章昭達攻後梁主蕭巋於江陵,梁主與周軍禦之,周人於峽口南岸築壘,名曰安蜀。昭達攻克其城,置信州治焉。信州時屬西魏,故僑置於此。後隋軍來伐,陳將呂忠肅據荊門,顧覺鎮安蜀城,爲楊素所拔。唐初蕭銑亦戍守之。《許紹傳》:「江之南有安蜀城,地直夷陵,荊門,城峙其東,皆峭險,蕭銑以兵戍守,紹攻克之。」紹時爲峽州刺史。胡氏曰:「荊門、安蜀,荊州西南之要地也。」

西陵,三峽附見。

西陵峽在荊州府夷陵州西二十五里。峽長二十里,層崖萬仞,三峽之一也。三峽者,一爲廣溪峽,即瞿唐峽也,在四川夔州府奉節縣東三里。酈道元曰:「江水自巴東魚復縣東徑廣溪峽,爲三峽之首,中有瞿唐、黃龕二灘。」是瞿唐即廣溪之異名矣。昔禹鑿以通江,所謂巴東之峽也。一爲巫峽。巫峽在夔州府巫山縣東三十里,因山爲名,首尾一百六十里。一爲西陵峽也。或曰:三峽者,巫峽、歸峽、西陵峽也。歸峽即今歸州、空舲、馬肝、白狗諸峽是矣。三峽之間,長七百里,兩岸連山,略無斷處,非亭午夜分,不見日月。《荊州記》:「自夷陵縣泝江二十里入峽口,名爲西陵。」《宜都記》:「自黃牛灘即黃牛峽,見夷陵州。東入西陵界至峽口百許里,山水紆曲。」今自巴東歷三峽下夷陵,連山疊嶂,江行其中,迴旋湍激,至西陵峽口,始漫爲平流,而夷陵州正當其衝,故國於東南者,必以西陵爲重鎮矣。漢建武十一年岑彭破荊門,長驅入江關,吳漢留夷陵裝露橈繼進。建安二十四年孫權得荊州,以陸遜領宜都太守,屯夷陵守峽口。蜀漢章武二年先主東伐吳,自巫峽、建平連營至夷陵界,列數十屯。先主乃率諸將,自江南緣山截岸,軍於夷道猇亭,見宜都縣。吳諸將爭欲擊之。陸遜曰:「備舉軍東下,銳氣始盛,又乘高守險,難可卒攻,且獎厲將士,廣施方略,以觀其變。若此是平原曠野,恐有顛沛交逐之憂。今緣山行軍,勢不得轉,自當罷於木石之間,徐制其敝耳。」乃上疏吳主曰:「夷陵要害,國之關限,失之非損一郡,荊州可憂也。臣初嫌彼水陸俱進,今反捨船就步,處處結營,觀其佈置,必無他變。」夫主客之數,先後之幾,先主其未之解乎?陸抗之鎮荊州也,亦曰西陵國之西門。及王濬伐吳,下巴蜀,克丹陽,今歸州。進克西陵,遂成破竹之勢矣。宋泰始二年晉安王子勛舉兵尋陽,益州刺史蕭惠開應之,遣將費欣等東下,巴東人任叔兒擊殺之,遂阻守三峽,益州兵不敢進。元徽四年荊州刺史沈攸之遣軍討巴東建平叛蠻,會建平王景素舉兵京口,攸之急追峽中軍赴建康。巴東太守劉攘兵、建平太守劉道欣疑攸之有異謀,勒兵斷峽,不聽東下。齊東昏侯永元末蕭穎冑奉南康王寶融舉兵江陵,巴西太守魯休烈、巴東太守蕭惠訓不奉命,遣兵擊穎冑。穎冑使劉孝慶屯峽口以拒之,爲休烈所敗。又梁太清三年信州刺史蕭慥信州即今夔州府。從湘東王繹援臺城,軍於西峽口,淹留不進。大寶二年陸法和謂湘東王繹請守險以待蜀,乃引兵屯峽口。及繹襲位,蕭紀自益州舉兵由外水東下,與繹相攻,軍主西陵。法和築二城於峽口兩岸,運石填江,鐵鎖斷之。紀亦築連城攻絕鐵鎖。梁主益發軍援峽口,紀尋敗死。陳禎明二年遣將周羅睺屯峽口侵隋峽州,不克。既而隋楊素伐陳,自永安即夔州府。下三峽至流頭灘,攻狼尾灘,在西陵西。克之。陳將呂忠肅屯岐亭,據西陵峽,於北岸鑿石綴鐵鎖三條,橫截上流以遏隋船,楊素力戰,忠肅遂敗走。唐武德二年蕭銑寇峽州,刺史許紹擊卻之。既又遣其將帥舟師上峽規取巴蜀,紹遣軍追至西陵。時州治下牢戍,在西陵西南也。五代唐天成三年以荊南高季興拒命,遣將討之,仍令蜀兵下峽合軍進攻。夔州刺史西方鄴敗荊南水軍於峽中,復取夔、忠、萬三州。初以三州授季興也。五代周顯德五年謀伐蜀,荊南高保融請以水軍趣三峽,有詔褒美。三峽蓋自楚入蜀之通道也。宋平孟蜀,明初取明氏,未嘗不分遣一軍,西出三峽。三峽爲楚、蜀之險,西陵又爲三峽之衝要,隔礙東西,號爲天險,可不知所備歟?

荊江口。

荊江口在岳州府城西北十五里,《地誌》「巴陵城對三江口」是也。大江自蜀東流,入荊州界出三峽,至枝江分爲諸洲,凡數十處,盤布川中,至江津戍見江陵縣。而後合爲一,故江津爲荊南之要會。又東過石首縣北,通謂之荊江。又東入岳州府界至城陵磯,而洞庭之水會於大江,水勢益盛,謂之荊江口,亦謂之西江口,亦謂之三江口。三江者,岷江爲西江,澧江謂中江,湘江爲南江,俱至岳州城而迴合也。《水經注》:「江水東至長沙下雋縣北,今巴陵縣本下雋地。湘水從南來注之,江水又東,左得二夏浦,俗謂之西江口。」晉隆安三年殷仲堪鎮江陵,江州刺史桓玄自夏口西上,將襲仲堪,仲堪遣殷遹帥水軍拒之於西江口,爲玄所敗。宋元嘉三年謝晦以荊州叛,自江陵東下,至江口,與到彥之相持。江口即西江口。唐武德六年洪州總管張善安叛附輔公祐,黃州總管周法明將兵擊公祐,善安據夏口拒之,法明屯荊口鎮,善安遣人刺殺之。荊口鎮蓋置於於荊江口矣。胡氏曰:「當在漢陽。」恐悞。天復二年淮南將李神福圍杜洪於鄂州,荊南節度成汭引軍赴救,未至郢州,潭州帥馬殷、朗州帥雷彥威各遣將會兵荊江口,乘虛襲江陵陷之。朱梁乾化末淮南將陳璋攻荊南,不克而還。荊南兵與楚兵會於荊江口謀邀璋。璋以舟二百艘駢爲一列,夜過,二鎮兵遽出追之,不及。又後唐天成三年吳軍至荊江口,將會荊南兵攻岳州,爲楚將許德勳所敗。宋乾德元年湖南統軍使黃從志以岳州拒命,慕容延釗遣武懷節帥水軍趣岳州,大破賊兵於三江口。德祏元年蒙古入犯,岳州將高世傑扼荊江口以拒之,蒙古將阿里海涯督水軍屯東岸,世傑乘夜陳於洞庭湖中,爲海涯所破,岳州遂降。夫荊江口在全楚之中爲腰膂之地,豈惟岳州之險要乎哉?
湖廣居八省中,最爲閎衍,山川險固,自古稱雄武焉。中原有事,蓋必爭之地也。是故襄陽其頭顱也,黃、蘄其肘腋也,江陵其腰腹也。保商、陝者在乎鄖陽,跨兩粵者在乎郴、永,捍雲貴者重在辰、沅。大江制東西之命,五溪爲指臂之餘,此全楚之大略矣。然爭形要者必在荊湖以北。吳甘寧言於孫權曰:「南荊之地,山川形便,誠國之西勢也。今先取夏口,鼓行而西據楚關,即扞關,見長陽縣。大勢彌廣,即可漸規巴蜀矣。」梁沈約曰:「荊州居上流之重,土地廣遠,資寔兵甲,居朝廷之半。宋高祖遺詔嘗令諸子居之,蓋以荊州爲江左之頭目也。」宋李綱言:「荊湖國之上流,其地數千里,諸葛武侯謂之用武之國。今朝廷保有東南,制馭西北,當於鼎、澧、岳、鄂一帶皆屯宿重兵,使與四川、襄、漢相接,乃有恢復中原之漸。」趙鼎曰:「荊襄左顧川、陝,右控湖湘,而下瞰京、洛,三國所必爭。宜以公安爲行闕,而屯重兵於襄陽,運江、浙之粟,以資川、陝之兵,經營大業,計無出此。」陳亮言:「荊、襄東通吳會,西通巴蜀,南極湖湘,北控關、洛,左右伸縮,皆足爲進取之機。」而呂氏祉則曰:「昔楚之興,國於鄢郢,而守黔中、巫郡,兼江、漢之險而有之,故以區區之國而嘗與齊、晉爭衡。三國而後,海內之地分爲南北,都秣陵者必備淮甸,以犄角北寇。然國之安危,繫於上流而已。蓋轉輸之利固繫於上流,屏翰之勢又係於上流。南朝六姓,其強弱之勢與興亡之由,顧上流設施何如耳。吳紀陟之聘魏也,魏文問吳戍備幾何?曰:『西陵至江都五千七百里。』又問道里甚遠,難爲固守。對曰:『疆界雖遠,而險要必爭之地,不過數四,猶人有六尺之軀,其護風寒亦數處耳。』今所謂險要必爭之地者,不過江陵、武昌、襄陽、九江。九江在江西,而與武昌共繫上流之險,故因其舊文並錄之。江水源於岷山,下夔峽而抵荊楚,則江陵爲之都會。嶓冢導漾,東流爲漢,漢、沔之上,則襄陽爲之都會。沅、湘衆水,合洞庭之波而輸之於江,則武昌爲之都會。豫章西江與嶓陽之浸,浩瀚吞納而匯於湓口,則九江爲之都會。守江陵可以開蜀道,守襄陽可以援川、陝,守武昌、九江可以蔽全吳,蜀、漢、吳、楚併而爲一,則東南之守亦固矣。至於備禦之事,先收襄、漢則興元之阻譬之近藩,戍荊南則巴蜀之富還爲外府,又屯武昌而湖之南北可以安堵,屯尋陽而江之東西可以襟帶,上游之勢成而後根本建康,左右淮、浙,取資於蜀,調兵於陝,以天下之半而與敵爭,庶乎可以得志矣。」噫!此就呂氏時言之也。今者荊土日闢,沃野彌望,再熟之稻,方舟而下,吳會之間,引領待食,雖江自夷陵以下時有橫溢之虞,漢自襄陽已南亦多潰決之患,然而富強之跡居然未改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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