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志/卷031

卷三十一 六書略第一
作者：鄭樵　南宋

六書序

經術之不明，由小學之不振。小學之不振，由六書之無傳。聖人之道，惟藉六經。六經之作，惟藉文言。文言之本，在於六書。六書不分，何以見義？經之有六書，猶奕之有二棋，博之有五木。奕之變無窮，不離二色。博之應無方，不離五物。苟二棋之無別，白猶黑也，黑猶白也，何以明勝負？苟五木之不分，則梟猶盧也，盧猶梟也，何以決雌雄？小學之義，第一當識子母之相生，第二當識文字之有間。象形、指事，文也。會意、諧聲、轉注，字也。假借，文、字俱也。象形、指事，一也，象形別出爲指事。諧聲、轉注，一也，諧聲別出爲轉注。二母爲會意，一子一母爲諧聲。六書也者，象形為本形不可象則屬諸事，事不可指則屬諸意，意不可會則屬諸聲，聲則無不諧矣，五不足而後假借生焉。一曰象形，然象形之別有十種：有天物之形，有山川之形，有井邑之形，有艸木之形，有人物之形，有鳥獸之形，有蟲魚之形，有鬼物之形，有器用之形，有服飾之形，是象形也。推象形之類，則有象貌，象數，象位，象氣，象聲，象屬，是六象也，與象形並生，而統以象形。又有象形而兼諧聲者，則曰形兼聲；有象形而兼會意者，則曰形兼意。十形猶子姓也，六象猶適庶也，兼聲、兼意，猶姻婭也。二曰指事。指事之別，有兼諧聲者，則曰事兼聲；有兼象形者，則曰事兼形；有兼會意者，則曰事兼意。三曰會意。二母之和，有義無聲、四曰轉注。別聲與義，故有建類主義，亦有建類主聲，有互體別聲，亦有互體別義。五曰諧聲。母主形，子主聲者，諧聲之義也。然有子母同聲者，有主聲不主義者，有子母互爲聲者，有三體主聲者，有諧聲而兼會意者，則曰聲兼意。六曰假借，不離音義。有同音借義，有借同音不借義，有協音借義，有借協音不借義，有因義借音，有因借而借，有語辭之借，有五音之借，有三詩之借，有十日之借，有十二辰之借，有方言之借。六書之道，備於此矣。

臣舊有象類之書，極深研幾，盡製作之妙義，奈何小學不傳已久，見者不無疑駭。今取象類之義，約而歸於六書，使天下文字無所逃，而有目者可以盡曉。嗚呼！古者有尉律，所以勑小學也。學童十七已上，始試諷籀書九千字，乃得爲吏。又以八體試之，郡移太吏，並課最者以爲尚書吏。書或不正，轍舉劾之。夫古文變而爲籀書，籀書變而爲篆𨽻，秦漢之人習篆隷必試以籀書者，恐失其原也。後之學者，六書不明，篆籀罔措，而欲通經，難矣哉！且尉律者，廷尉治獄之律也，古人於獄訟之書猶不敢苟𥳑若是，而況聖人之經乎。

象形第一

序曰：書與畫同出，畫取形，書取象，畫取多，書取少。凡象形者，皆可畫也，不可畫則無其書矣。然書窮能變，故畫雖取多而得算當少，書雖取少而得算常多。六書也者，皆象形之變也。今推象形有十種，而旁出有六象。

天物之形

日〈太陽之精，正圓不虧，其中象日鳥之形。〉
〇〈古文星，小則爲星，大則爲槃。〉
月〈太陰之精，多虧少盈，故其形缺。〉
天〈一大爲天，象天埀示之形。〉
旦〈日初出於地上。〉
雲〈古雲字，象其形，後人加「雨」，故以雲爲雲回之雲〉
回〈古雷字，後人加「雨」作䨓，又作靁，省作雷。回象雷形，借爲迴旋之回，古尊罍器多作雲回。〉
雨〈古作𠕲，又作𠕒。𠕒即𠕲而成文，雨即𠕒而備體。〉

山川之形

丘〈象山丘在地。一，地也。〉
山。嵒〈魚銜切。岸也。〉
𠙶〈於口切。山名，在陽羨。〉
廣〈音儼。《說文》：「因廣爲屋，象對刺高屋之形。」〉
廠〈呼旱切，山石之厓巖，人可居。〉
石。嵒〈魚咸切。磛嵒也。〉
水〈坎之體也，從則爲水。〉
川〈水會爲川。〉
𡿨〈即畎字，小水為𡿨。〉
巜〈即澮字，廣尺深尺曰𡿨，廣二尋深二仞曰巜。《書》曰：「濬𡿨巜，距川」〉
泉〈本錢字，象錢貨之形。自九府圜法行，然後外圓內方。此實錢也，借爲泉水之泉，所以生字皆取借義。〉
𠨸〈蒲糜切。水邪流。〉
𠂢〈匹卦切，從反永。徐鍇曰：「𣱵，長流也，反即分𠂢也」〉
𣱵〈象水巠理之長。《詩》曰：「江之𣱵矣。」〉
土〈象物在土中，坼土而出之形。〉
𠙽〈即塊字，從土一屈，象形。〉
𡋲〈即坐字，像人據土而坐之形。〉
𠂤〈都同切。《說文》：「小𠂤也。」〉
𨸏〈即阜字。《說文》：「大陸山無石者。」〉
𨺅〈亦作𨹺，音阜。兩阜之閒也。〉
鹵〈郎古切。《說文》：「西方鹹地。從西省，象鹽形。」〉
岫〈所臻切，二山也。〉
磊〈魯根切。衆石也。〉
垚〈音堯。《說文》：「土高也。」〉
凹〈於交切。窊也。〉
凸〈陁沒切。出貌。又徒結切。〉
𠕄〈昵洽切。凹𠕄，物低垂貌。〉
岳〈《說文》：「東岱，南霍，西華，北恆，中泰室，王者所以巡狩所至。」嶽古作岳，象高形。〉

井邑之形

丼〈即井字，《說文》：「八家一井，象井幹之形。其中點者，𦉥之象也。」〉
丹〈《說文》：「巴越之赤石也，象采丹井。其中之點象丹形。」〉
田〈象田有所畫疆畛之形。〉
髙〈亦作高，象臺觀高之形，從冂囗，與倉舍同意。囗即圍字。〉
京〈《說文》：「人所爲絕高丘也，從高省，丨象高形。」〉
冂〈即坰字。邑外謂之郊，郊外謂之野，野外謂之林，林外謂之冂，象遠界。〉
𩫏〈即郭字。《說文》：「民所度居也。從回，象城𩫏之重，兩亭相對也。」〉
㐭〈即廩字。方曰倉，圜曰㐭，上象其蓋。〉
𡈋〈苦本切。今作壺。《說文》：「宮中道，從囗，象宮垣道上之形。」引《詩》：「室家之壺。」〉
宀〈音綿。《說文》：「交覆深屋也。」〉
穴〈胡決切。象穿土爲屋室之形。〉
畕〈居良切。比田也。〉
畾〈魯水切。田間謂之畾。又盧回切。雷也。〉
𤳳〈音虺。仲𤳳，湯左相。闕本義。〉

艸木之形

㞢〈隸作之，今作芝。象芝出於地。〉
丕〈從不，不音跗。象華之不𦹛敷披於地上之形。〉
帝〈象華蔕之形。〉
才〈《說文》：「艸木之初也。從丨，上貫一，將生枝葉；下一，地也。」〉
屮〈丑列切，又采早切。象艸木初生，有二葉附芽而出。〉
屯〈株侖切。象艸木初自地出，從屮貫一。一，象地也。〉
丵〈仕角切。叢生艸。〉
丯〈音介。《說文》：「艸䕓也。象艸生之散亂也。」〉
未〈木之滋也，於木有加焉。一曰，木生未遂也。〉
木〈上象枝幹，下象根荄。〉
𣎴〈牙葛切，又牛代切。木屈頭不出也。〉
桑〈木之類惟桑葉茂，故《詩》曰：「桑之未落，其葉沃若。」從叒，象葉盛也。〉
出〈華英也。華皆五出，故象五出之形。〉
𠂹〈音垂。象艸木華葉垂敷之形。〉
𢎘〈乎感切。象艸木之華未發，𢎘然之形。〉
𠧪〈田聊切。象艸木之實垂𠧪𠧪之形。〉
朿〈亡暘切。木芒也。〉
麥〈從來，象其實也。從夕，象其根也。〉
來〈《說文》：「周所受瑞麥來麰，一來二麰，象芒朿之形。」《詩》曰：「貽我來麰。」〉
禾〈象根葉及垂穗之形。〉
秀〈茂盛也，象根壅盛而和高茂。〉
米〈象禾實之形。〉
𣎵〈匹仞切。枲莖皮也。從屮，從八，象枲之皮莖。〉
尗〈音叔。豆也，象豆生之形。〉
韭〈象韭芽初生於地上之形。〉
瓜〈象葉芘其實也。〉
耑〈音耑。《說文》：「物初生之題也。上象生形，下象其根。」〉
𥝌〈音稽。木之曲頭，止不能上也。〉
桼〈今作漆。《說文》：「木汁可以䰍物，象形，桼如水滴而下。」〉
不〈音跗。象華𦹛蔕。《詩》曰：「常棣之華。𦹛不韡韡。」〉
火〈象火形。又魚燕借爲尾象。〉
個〈竹枚也。〉
乇〈陟格切。艸葉也。從垂穗，上貫一，下有根。一，地也。〉
桀〈《說文》：「磔也。從舛在木上。」一曰，高木也。〉
枼〈戈涉切。木葉也。〉
果〈木實也。〉
朶〈《說文》：「木之垂朶朶也。」〉
芔〈詡鬼切。隸作卉。草之總名。〉
茻〈音莽。蕨類，繁薈而叢生。一曰，衆艸。〉
艸〈象草並出之形。〉
芻〈《說文》：「刈草也。象包束艸之形。」〉
𢎙〈胡先切。草木𢎘盛也。〉
秝〈郎擊切。稀踈適也。一曰，歷也，季從禾，歷從二禾，皆以禾爲節。歷亦作厤。〉
𣏟〈匹卦切。《說文》：「葩之總名。」〉
㼌〈勇主切。《說文》：「本不勝末，微弱也。」〉

人物之形

人〈象人立也。〉
匕〈今作化。《說文》：「變也。從到人。」臣按，道家謂，順行則為人，人死則歸於土，道則離人，故能變化而上升。〉
𠂈〈古文殄字。從反匕。〉
身〈人身從，禽獸身衡。此象人之身。〉
兒〈古奇字，人也。人象立人，兒象行人。立有所負，行有所戴。〉
兒〈《說文》：「孺子也。象小兒頭囟未合。」〉
兂〈今簪字。《說文》：「從人匕。象簪形。」〉
皃〈《說文》：「頌儀也。從白，象人而之形。」〉
㝸〈今作弁。象戴弁之形。〉
𠑹〈公戶切。《說文》：「癰蔽。從人，象左右皆蔽之形。」〉
兜〈當侯切。兜鍪，胄也。象人戴胄形。〉
禿〈象人之髪禿少，如禾之芒爾。〉
𦣞〈與之切。頷也。〉
面〈《說文》：「顏前也。從𦣻，象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