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鄉集 (四庫全書本)/卷22
道鄉集 巻二十二 |
欽定四庫全書
道鄉集巻二十二 宋 鄒浩 撰書
上鄆帥蒲左丞書
浩竊恠武王疾周公作金縢力祈以身代之及孔子疾季路請禱則弗之許夫周公孔子聖人也聖人豈有兩心哉使祈禱之事信有益於疾耶皆用之可也信無益於疾耶皆不用可也奈何殊塗異軌一至於此乎浩嘗質之縉紳先生之論則以謂周公之事所以為親孔子之事所以為己為親為己故當不同以其説求之古人其制行雖不同要之凡為親者舉皆周公之心凡為己者舉皆孔子之心也是故孝如曽參仕不擇官賢如毛義喜見捧檄況其減於此者其不以為己妨為親灼灼明矣雖然向非縉紳先生亦孰能察其所以然之故哉浩浙右之鄙人也前此五年閣下由亳社移維揚浩適以教官趨事崇重方是時閣下以股肱大臣分明天子一方之寄乃懇懇焉降顔屈體以接多士惟恐有不獲其所者部吏之賤徃徃爭出所長以幸生成之造顧浩初無一言自表者豈誠藐然無情哉不惟自省亡竒無以動閣下之一盼抑亦為已有成比焉故勉強行之耳今者伏值閣下與太山對峙乎東國四民百姓恃以帖泰以家君義獲㕘部吏之數天其或者有意於冷族乎何數年之間父子相後先而託庥庇也重念家君行年五十有二矣命屯事左戢躬選調屬者諸公灼見無他為之動心相繼論薦譬如掘井已及九仞譬如為山裁虧一簣為之子者方且襲前日之跡如秦越人相視焉無乃乖古人所以為親之心蓋不可以履后土而戴皇天矣況浩待次庭闈脫然事外殆儲子得之平陸之秋也是以輒敢特書冒進台屏古人有言曰彼一時也此一時也詎可同哉又曰古之人所以大過人者無它焉善推其所為而已善推其所為者舉諸心而加諸彼之謂也伏惟閣下察其為己為親之時不可同而特推所為使入甄陶之內不至幾成而敗之以抱恨於無窮則單門父子所以圖報盛德之萬一者何如哉詩不云乎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求知軍薦書〈代都曹〉
某嘗聞搢紳先生之論以謂大丈夫不仕則已如其仕也不為宰相必為刺史太守噫此言豈慕世之紛華盛麗而發哉夫貴隆富溢赫赫如宰相固足慕者並以刺史太守為言何歟於是知其所慕不在紛華盛麗而在志之獲伸道之必行也且刺史太守北面受命分天覆之廣而師帥其民其大或逾千里而小者戸口猶數萬計其所以志伸而道行將在誨其子弟而殖其田疇乎將在伐其枳棘而遏其蟊賊乎使上之膏澤源源而浹下之萃聚熈熈而安獄常空而草茂狄不警而氂生以副吾君吾民之所期乎實有大於此者焉則舎舉賢援能於僚屬之中其何以加之傳曰上臣事君以人中臣事君以身下臣事君以貨以貨者所務惟利而未必義以身者收功有限而不能博皆不若以人事君之為愈也則是其所以志伸而道行果無加於舉賢援能者也某鄙人也志雖大而局於才短身欲前而扼以數竒迴旋選調二紀有餘非不知雪霜侵鬢筋力就衰而斂板折腰齪齪於稠人之後為可恥亦非不知脫冠解綬賦歸去來挹古人之餘風聊優游以卒歳為得計第以口衆用廣貧不自贍故強顔竊祿庶幾寛衣食之迫今者伏遇知郡大夫以忠厚之德開濟之材承流宣化之舊上簡帝心來領是邦某獲以曹掾備指令於履舄之側閲一時矣愚且陋無補萬一宜干擯逐之嚴而尚此代匱閣下之所以賜某良厚也然閣下自下車以來霽威俛首待士不倦方將擇僚屬之可者薦之以盡其事君之義以示志伸而道行如某前所陳焉則久寒之灰輒有意於復然旣槁之木獨無望於再榮乎此某今日所以不知詞語之所發毫楮之所書而足之遽登黃堂之上也閣下灼見其悃愊矜憫其間關特賜收採以備薦數使其九仞之功不敗於垂成一駕之効猥偕於致逺則某之出選調而陟新秩蓋有日矣不然何以逃越次躐等冒瀆嚴重之罪側躬俟命豈勝愧懼
上政府書〈代都曹〉
某聞書有之曰古有夏先後方懋厥德罔有天災山川鬼神亦莫不寧鳥獸魚鼈咸若又聞詩有之曰行葦忠厚也周家忠厚仁及草木竊誦其言想見其時太平一何盛也夫鳥獸魚鼈行葦直動植之物至微者耳其性咸若其仁及焉況大於此者乎所謂萬物得由其道萬物得極其高大萬物之生各得其宜宜此時為然又況最靈於其間者其有不獲者乎其所以致此雖曰君聖道備妙與天地隂陽通流而無間然寅亮燮理亦由同心同德之臣輔焉區區後世方春而問牛喘猶有如邴吉旣秋斥梨花猶有如杜景佺治古之時當如何哉孟子稱伊尹曰思天下之民匹夫匹婦茍不被堯舜之澤者若已推而內之溝中其自任以天下之重如此由此推之君臣各以其道交相濟焉三代所以致太平之盛者也今閣下以真儒輔大政非堯舜之道不以經綸以稱二聖亭育普天之意有識之士莫不交賀以謂詩書所美者非特傳聞於古又將親見於今間有一夫不獲固不足以為太平之累其不獲者茍有路自言而不以言亦何心也此某今日所以輒忘其賤而不知門䦨之嚴峻也某賤吏頃坐失入未決死罪蹭蹬州縣分絶亨塗偶緣薦者可以磨勘嘗控告於朝廷矣獨以為太優而未之許是所謂不被堯舜之澤者也何則死不復生不可失也失而未決與已決者異而某之事又與凡未決者不同司戸非專以治獄為職一也隨牒以出未嘗訊囚獄成而還止簽案尾二也犯者猥見同謀之人旣死遂規以自免官司因之不復窮治三也去官經赦久已數年始有特旨衝替四也以為情不可貸則訴理所謂事有未明實可矜恕旣自稍重減而為輕以為法不可逃則尚書省謂已十五年累經大赦旣令依無過人例施行以為失入未決兩經磨勘已決三經磨勘方許申省取旨其事涉疑慮曽經遞減之人然後各一次別自有法則某之事有未明不可謂不涉疑慮重減為輕不可謂不經遞減以為前此無例不可遽行則黃陶失入已決死罪已減一次磨勘其例甚明又其失入已決於法為重某失入未決於法為輕重者減之輕者已為太優竊恐於律舉重明輕之義有所未安夫罪疑惟輕帝者之治也刑罰之疑有赦王者之治也使某之事誠可疑者尚冀廟堂之上仁以權之使僥倖於帝王之治況本之以情程之以法參之以例瞭然無可疑者乎獨以為太優某竊惑之且天下之所取平與所取信者法與例而已矣荀子曰謂有法者以法行無法者以類舉是也有法有例其事雖優不可得而已也無法無例其事雖殺不可得而行也誠以某為太優而不可行則黃陶尤其優者而獨何以行之某觀吏之該磨勘而不得志以去者多矣其後任或不以舉主或再以舉主竟獲磨勘某今黙黙以去而不自薦一言則後任之還於是二者定孰從邪從所謂再以舉主者則與失入已決何以為異從所謂不以舉主者則初無指揮何以為㩀伏望閣下推伊尹任重之心使某無慊乎夏周動植之微則不勝幸甚不勝幸甚孟子曰至誠而不動者未之有也不誠未有能動者也某之誠至矣閣下果動心否乎冒瀆鈞嚴背汗流踵
答何道鄉書
僕鄙人也朅來禮義之邦與多士遊且三年其掩關掃軌夙夕簡編富貴之人求識其面而不可得凜凜志節不愧所謂一國之善士者僕於閣下歸心焉閣下察其心而與之厚亦有日矣朝來𨽻人持書與謁偕入視其氏名閣下之氏名也疑之比坐展巻燦燦千百言初不指摘其謬如古責善之義但欲見其所謂孟子解者重可疑也何則聖人之道其不可以口耳授受也久矣必其反身而誠如顔子之未始有違也則將釋然曰萬物果備於我也果取之而左右逢其原也其不得已而託之於經者果不予欺也其與堯舜禹湯文武周公仲尼斯異世而同處矣況孟子乎奈何弊弊焉期合辨説又著以為解與名家之儒爭譊譊也顧以分職適在頖宮不能以不言之敎啓悟學者使其黙而成之又不能汎汎其間為桔橰為脂韋以掠譽而去姑取其言之訓詁以解嘲乎太倉之粟而已每旦鳴鼓就席環顧在列之冠屨未嘗不靦然汗下也殆所謂惡醉而強酒者也豈得已哉閣下學以為己信於一方固宜坐進此道以追捐書之真風今乃不恥俯首踵門而求其解此僕所以重疑於閣下者也雖然閣下分不投跡於富貴之門而所以待僕者其勤若此安知非愛人以德之意乎將如世之賢醫必察病者之聲色而診其脈然後發藥以起其廢乎誠僕之至願也謹當編錄以凂齋幾區區先此敘謝
上胡憲求遷學書
某到學之日升堂見諸生顧兩廡皆隘陋已而相與周視庖湢之類則又不得與兩廡比因詰之曰㐮陽名邦士大夫以道德功名垂方冊者歴歴如列星麗晴天至今為天下想慕學乃如是耶朝廷選守又多臺閣之舊有猷有為旣以信於天下曽不知化民成俗必由於學而乃忽之不問邪諸生合而對曰此多士意也懐之久矣郡守之來有席未及溫慨然自欲新之者有因見白而後欲新之者然終莫之能新也蓋因舊而舉則不惟地窄難廣不足以充規模抑亦獄據其左非所以崇風敎必遷而可則莫如州之東南隅以隂陽家言之㢲方也最利建學然面提刑司在焉幸而委廢弗居且十年但以前日諸公不納其説此所以欲新之而未能也某聞其語退而竊訪於識者以求諸公不納之意或曰朝廷將還漕司於鄧則提刑當復居於此不可為學或曰提刑行部至此必舍以聴事不可以為學或曰後圃多橘歳租於民以給胥吏之費不可以為學是三説者浩嘗思之二司所在朝廷旣以為宜安有輒然復徙之理前日紛紛直主者自疑爾閣下所飫聞而所親見也其説不可用明矣行部至此固有行衙漕使居之不以為陋則憲使似亦可居況按察雖久不過浹日何必舊司始為安便其説不可用亦明矣橘利旣以給胥吏之費無名罷去誠不可學錢粗有餘視民歳出之數就出之則其利如初其説不可用亦明矣閣下久在朝廷一旦出持使節輿議鬱鬱不快上聴政以來每發德音尤在人物且多採輿議徃徃公卿未之知者一路入州豈能更挽閣下於朝夕間哉是以遷學之説浩不敢徐以聞左右浩雖愚亦閣下之鄉人也參侍幾席早辱知遇閣下必不以今日之事疑浩為犯分文恭公所至州首興學校厚諸生而師誨之因以取高第登膴仕者甚衆搢紳先生以為美談閣下克肖先德旣已取信於上而浩之親炙又不為無日亦不敢以今日之事疑閣下為難請閣下試留聴焉審以浩言不妄時為施行一方士大夫且將以閣下盛德載之文字刻之金石耀之子孫與學偕無窮不亦美乎傳曰時者難得而易失閣下為提刑呂公為郡守而浩適以罪承乏為部吏以獲進是説真其時也惟閣下賜之毋使識者重起易失之歎幸甚幸甚
答張子發書
浩啓承諭華嚴奧旨非超然深造何以臻此欽服欽服序雲非有分段次第以致力也當作一句正謂非以力致以見自然而然爾十信在未悟之時十住至十一地在旣悟之後故十住之初名發心住謂心省發而然也若心未省發雖上上根器猶在途中何由住佛所住乎神發心功德品可見奧妙譬如種木方其未成之時即封培灌漑有分段次第力致之事及其旣成之後即枝葉華實皆自然畢生矣所謂非有分段次第以力致者此也所以無分段次第正謂自十住至十一地都是一法蓋一念相應一念成佛即無量法門一齊證入以見悉皆具足焉但予發不分悟與未悟通指十信為言而序於信極而悟㫁自十住為始故有未契餘與來示悉無異處證引孟子得之矣自得乃悟異名但其序乃無序之序不可以序見也孟子曰自得而後居之安居之安而後資之深資之深而後取之左右逢其原其意尤可見若十信十住十行十回向十地十一地蓋名數之妙經中自具細觀之可也若其不可以精粗期焉者則在定慧照之而已莊子曰去小智而大智明安得忘言之士而與之言哉以此傾向尤倍常時
又
學居嚴出於省定誠不便然比之去親五六千里者豈不倍萬乎以此權之可安也人坐膠膠擾擾誰能勇猛抽身孑然屏處如許久今旣不可從事於外便可從事於內回觀反聴超脫乎攀緣之境而自已加來歘然出見則永刧之能事畢矣其為利益可勝言哉一旦出戸庭與物相將迎卻思此時方知為未易遭輒恃分好乃及於此浩上
與錢弱翁論春秋書
浩愚且陋且兩竄炎荒困於瘴癘之侵凌曩時好書之心薾然怠矣比䝉上聖宥以生還戴恩奉親之外得從鄉先生長者游庶幾因此復自勉於萬一敢謂左右推與過當不俟再見即以所著春秋傳例告焉繼寵以書以總例五篇示之使由此以知述作旨不勝幸甚不勝幸甚夫經有春秋猶天下之春秋也天以春生以秋成而萬物由之以各正性命至於今未嘗已也春秋果廢乎世人之類多致疑於其書而不知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自名分以來莫或可紊者乃是春秋之實也左右獨得孔子之志於意誠心正之中操以驗諸儒之説其孰得孰失旣已判別如白黒在前又從而去取以輔成傳例且曰天旣不復再生孔子傳例雖成豈敢必望有知我者是左右之所以自任者如此也又曰未死之前決湏上進未敢以全帙示人恐貽不敬之譏且左右之所尊君者又如此也然則春秋大法之所在左右非直言之實行之矣浩何幸乃獲受賜於今日以自幸也本欲造門拜謝偶親賔繼至及少休復苦足瘡以故悃愊之情不免藉毫楮以徹聴惟高明亮之
答毛彥時宣德書
比煩薦顧偶出皆失迎見繼承恵書正疾不即為報悚佩何可勝言霜寒伏惟文履動止清福浩腦後浮腫幾成瘡正坐不知衛生之術果有得而勤行之自能飛泉於旱暵之時赤地於滂沱之日隂陽為吾所轉矣豈復有火上水下不交濟之患哉此身未能無疾安敢有意於人或者之説固未深察而左右指以為魔亦過矣雖然不緣感疾不聞妙論則所謂魔者乃吾善知識也投身火聚頓獲三昧無媿於前脩幸甚幸甚若所謂華蔵則雖強欲為左右開吾喙屬猶甘草大黃未暇也區區謹啓
道郷集巻二十二
<集部,別集類,北宋建隆至靖康,道鄉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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