遜志齋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十九
| 遜志齋集 卷第十九 明 方孝孺 撰 景上海涵芬樓藏明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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遜志齋集卷之十九
中順大夫浙江按察司副使奉勅提督學校雲間范惟一 編輯
奉政大夫浙江按察司僉事奉勅整
兵備南昌唐堯臣校訂
中順大夫浙江台州府知府事前刑部郎中東呉王可大 校刋
賛
春秋諸君子贊〈有序〉
余取友於當世而未得則於古人乎求之讀春秋左
氏傳得數十人心慕焉聖賢所稱較著者不敢論少
戾乎聖賢之道者不敢取自石碏以下十有五人取
其事賛其美以爲法雲
石碏
國之所恃在老成人以國爲家不私其親知以發謀
勇以戡亂雍容談笑坐拯世難侃侃石子衛之父師
先事而諫徴若蓍龜始不吾從弒逆果作徐𤼵一言
元𠒋就縳春秋所書篡弒孔多誰能討賊不煩干戈
雄才勁節英識大噐𬽦牧晏嬰視之有媿世恱茍難
㓕親是稱臨危善㫁卓乎難能嗟衛之微臣有石子
嗚呼九州敢謂無士
季梁
賢知所居國小猶強文謨武猷屹如金湯荊楚之隨
可坐而取久而不忘以有君子其在朝廷敵國震驚
有旅
林莫之與京及乎棄賢姦雄相賀世無人望
雖強易破長孺在漢子儀在唐叱咤指麾威行萬方
彼㝠弗思忽不知貴我懐生民今也誰恃
臧僖伯
戡禍弭亂世貴乎兵兵之所加治其既形心術之微
禍亂所自孰能治之諫臣之事在昔魯隱矢魚於棠
其事雖微其志巳荒有臣僖伯憂其慚
昌言正色
以訓以戒天稔其禍聞善不爲鍾巫之難實兆於斯
聖之求諫匪曰觀美羣情既宣萬事畢理自以爲智
厭棄人言篡弒將行至死不聞諌之不用鮮不亡國
我思人中古遺直
公子友
魯有季子社稷大臣處人所難不失其仁荘僖之間
兄弟多故叔牙慶父交紊王度親爲骨肉義存君臣
縱則廢法㫁傷乎恩酌事之中酬酢萬變龍𩦪虎跱
蛇豕屏竄才優於爲齊以無私春秋嘉之志其來歸
周公東征克對文武烈烈季子不忝皇祖後世之士
量小才輕大故臨前驚怖失聲聖賢至公狥道忘巳
後國先家季子所恥
叔肹
士處衰世若行泥塗孰能超然不受其汚叔肹之賢
高㓗蓋世非義之祿笑而不視兄也有國匪君斯君
獨深恥之安乎賤貧我捆我
可以衣食我身雖勞
吾義巳得彼爲富貴千乗萬鍾其外雖導〈疑作通〉其心
則窮人之所趨不我能止我之所■不以易彼卑卑
小夫利逹是圖朝讐夕臣犬豕不如伯夷之清子臧
之節周公之孫魯
之傑
劉康公
道在天下莫不與聞能知其眞千載一人春秋之間
何國無士名言至論卓卓可紀有偉劉子獨得其宗
矢辭豈多妙合大中孰養其原以定厥命必有事焉
勤禮致敬後乎洙泗先乎唐虞聖賢有傳不謀而符
生民夢夢飲食作息道之不明誰逹其極三代君相
治之師之逮徳下衰以法縻之上曠其職下悖其紀
孰非天民嗚呼劉子
範文子
覇國之士尚利與功納君於邪不思其忠孰夫子
識㣲慮逺以勝爲懼勇於從善鄢陵之戰楚師大崩
矢中其王蠻方沸騰衆誇威強獨有憂色外患盡寧
非計之得彼昏不戒以幸爲常上肆下陵禍興蕭墻
先事有言衆謂迂恠深謀弗從卒其敗六國㓕秦
晉亂平呉全盛之多忽永圖烈烈夫子非覇者佐
以道事君大臣之亞
子臧
𢘆人扵利錙銖必競亦獨何心力譲千乘仁義可樂
名節可尊肯取瓦礫棄遺璵璠簒弒紛紛孰非臣子
先生醜之恐其汚巳高不忘世潔不亂倫大鎮社稷
爲曹宗臣秦楚有王雄覇中國戰不足稱千載汙辱
去彼取此疇能與偕以利易生果何人哉
臧文仲
衆人之生莫不有死死而可傳舉世無㡬有美大夫
國之典刑仁義之言煥如日星其身有終其名不沒
後人宗之指爲口實晉楚之盛豈乏世卿貴富一時
事無餘名大夫立言後世是式念哉勿忘尚懋厥徳
祁奚
賢才之生國用所資觀其進退治亂從之一人在朝
善𩔖興起欲知其心尚視所舉彼也吾戚此也吾朋
人以爲比吾舉其能孰爲𨻶讐孰所怨惡吾取其才
餘不暇顧心無黨私爲國得人茍利於國遑恤我身
古之君子自信不茍不以毀譽輙變所守嗟世之人
匪矯則偏或逺之用或親之捐󠄂有狥大公舉讐與子
取謗速咎終莫能以道不勝僞治功日汙豈特夫子
當世所無
魏絳
晉有跛夫好兵而愎以一笑故㡬亡人國天鍳凶徳
卒傾厥宗三郤受誅假手厲公允文魏子以兵爲戒
輯和戎夏晉以昌大悼公之世屢合諸侯纉業文襄
政教具脩意之所嚮靡有不服羣賢在位魏子之力
士不知道以戰爲嬉孰能無爲坐制四夷
孟獻子
世無材智不過於削非有仁人何以爲國魯號多士
粲乎有文穆穆獻子其徳可尊用侈國貧言利愈宻
宣成之間苛政橫出夫子是悼𫝑莫止之昌言在人
後世紀之乘馬之㣲鷄豚不畜富盡天下𢘆患不足
古稱盜臣或以爲才我懐夫子莫知我哀
季札
士之制行不必於同取舎進退惟義之從茍同其跡
不度乎義尚𩔖古人非徳之至嗟嗟季子賢且有文
博逹通微世鮮其倫使之有位變夷以夏桓文之績
不足與伍天將䘮呉嚚童僣攘晦徳㓗身效節子臧
道之廢興蓋曰有命行非子光止豈子病衆人何知
爲譽爲尤孰明子心其惟春秋世教日衰戰爭求位
季子有知當爲流涕
子皮
大人無私物我同視善出於人與巳無異人之勝巳
善者巳能翼而扶之與之俱升授之國柄躬率以聴
賞罸弛張必從其令此謂盛徳自古難之懿哉子皮
爲公卿師僑實國槙社稷是頼振經立則國𫝑㡬大
非子知人羣枉孰容鄭之有政夫子之功紛紛鄙夫
識闇量淺巳則無能惡人爲善世之不治豈曰無賢
孰起子皮吾爲執鞭
子家覊
魯有盜臣擅國自恣昭公寡謀躁以失位遜齊居晉
淹恤八年惟子家子奉以周旋自有可爲謀猷甚逺
拒而不從卒以䘮返使用其言動合事機豈其終身
棄國不歸久而彌恭困而無怨義不近名忠不避難
考徳千載難乎其全夫子之節允也可𫝊晉文五臣
世嘉其績彼也以才夫子以徳
蜀三守賛
李公氷
處厲民之時而爲恵民之政非仁者不能也興一方
之利而流萬世之澤其才智足稱也幸而治平蜀使
斯民違乎難而樂其生也不幸而仕乎秦使後人論
其世而賤其名也夫因時而宣上之徳者易爲矯時
而反古之道者難行也如公者爲人之所難而能取
信於上下殆非秦人也三代之英也
文公翁
漢初之治猶有秦風刀筆程才賤徳右功矯矯先生
知政之首閔俗之龎化民以道肇建學宮爼豆詩書
英俊如雲從於後車蜀人聚觀爭服章甫儒教顯行
齊於鄒魯兩漢之間號蜀多才孰啓其端先生所培
惜其不遇恵止一州使秉國鈞四海𮐃休俗吏卑卑
僅圖旦夕孰能起之俾輔國
張公詠
爲政匪難患才之卑才優於事乃克有爲惟忠定公
萬夫之傑屢剖郡符有聲烈烈威恵所
梁益其
坐鎮西南分天子憂時其寛嚴陽舒隂慘談笑指麾
奸強破膽豈惟善政可配古人卓行危言爲世名臣
將相無功名隨身逝誰能使民廟祀百世乘風𮪍氣
公神在天嗟彼憸邪敢執公鞭
三賢賛〈有序〉
聖賢之道以養氣爲本今之人不如古者氣不充也
氣不充則言不章言不章則道不明予竊有意於道
而患委靡不振思起古豪傑而與之遊求於徃昔得
三人焉曰司馬子長曰韓退之曰歐陽永叔三人皆
氣豪辭雄有振衰立懦之功因各爲賛辭時觀之以
自勵將由此進於聖人之道非敢以是爲足也作三
賢賛
司馬子長
三代之隆斯文顯然惟太史公震盪奮騫江河之深
泰華之高大包宇宙小析絲毫唐虞盛徳湯武峻功
春秋之辭楚漢之雄韋編竹書金匱石室千載遺亡
公手紀述掃刮晦𮐃掲茲日月上翼典謨下昭大法
彼敗降者名將之孫公白其
覆謂多言凡人受辱
孰不就死所不死者建大名爾名立不磨赫赫峩峩
比績丘明功孰少多卓哉英賢允矣良史何人無知
巷伯是儗公去千年斯文湮沒紛紛鄙夫敢
公筆
韓退之
漢後七代道䘮言棼不有先生孰興斯文先生之生
志豪氣雄手抉百川注之使東刮垢去腐煥其一新
詆排佛老扶起孟荀誰輿杇骨天子是迎請𭠘水火
以㓕禍萌喁喁鱷魚爲潮之毒帝念南氓俾徃殱戮
大海茫洋五嶺蒼蒼發爲文章震盪激昻山不足高
海不足深斯文在茲無古無今惟鄒孟子仁義於戈
先生在唐與之爲徒吁此何時愈下彌衰先生不生
孰扶孰持是氣長存磅礴上下有徽猷不在來者
歐陽永叔
宋至仁宗文治告成寔生偉人以鳴太平偉人爲誰
曰歐陽公宗孟韓蔚爲文宗五季之末支離䵝昧
公曰嘻哉非予疇刪煩剷華去其艱深大濩咸池
厥音沉沉如玉之溫如波之澄不撓不驚既暢且明
伊周以來以文致窮千載惟公躋身顯融既掌帝制
亦預國政正色危言以犯以諍維蜀有蘇出公門下
謂公斯文可比韓愈公之謂蘇托以斯文後世誦公
哲於知人何哉鉅儒以多爲貴人也可欺天也可畏
尚友五贊〈有序〉
有憂世之志而無經世之才有經世之才而無成物
之徳欲以有爲於天下皆古昔之所難也聖賢之跡
不見於世也久矣慕事功者多蔽於卑近務高逺者
毎病於難行吾求士於二千載之間功業赫然可稱
而秉心操行不倍於聖賢之道者得五人焉皆天下
之才士今世之所未聞而余之所願學者也故賛其
盛以識余之私因是五君子以望乎聖人之大全此
余之志也以五君子爲足法而不以大者自望非余
之志亦非五君子之志也
諸
武侯
漢治任法難乎大臣惟忠武公千載一人綜覈萬變
以義而動虎躍龍𩦪天下震恐極其智能亂不足平
天實厄之大勲無成成敗紛然處之甚暇論其所存
伊呂流亞古學不傳士氣益卑公心不亡百世之師
陸宣公
士不知義以國爲外媚悅取容自爲身計嗟吾先生
慨然哀之君非堯舜媿見色辭諫書如雲指訐遺闕
忠邪義利不少撓折事雖多違言則長存用諸天下
可安𥠖元豈俗儒以文嬉戱先生見之當爲流涕
范文正公
古之至人忘巳狥民一夫顛連如疾在身此義不明
貴我賤物以民自奉恬不加恤孰若先生惟民之憂
飲食夢寐四海九州先事而言庸狡所忌就其所成
允足經世世之通患溺於故常聖法皇猷訾以爲狂
誰能致逺而舎車馬敢謂先生不在天下
韓忠獻公
生民難諶天下大噐必能容之而後可治大人之量
喬嶽巨川未嘗有爲萬物資焉豈若淺夫露其才智
𥘉如可喜卒敗大事堂堂魏公宋之宗臣元氣流行
爲𥘉爲春欲名其功公本無作視其用舎爲民憂樂
世彌逺矣孰尚嗣之我觀九州悠悠我懐
司馬文正公
儒者之澤大行於民伊周以來惟公一人始未可爲
萬鍾不受逄時多艱爲世父母凡民之心惟久乃安
欲其即從聖人猶難亦獨何脩政化甚速誠於爲善
四海悅服用術相欺惟恐不深公神在天汝果何心
云敞贊〈有序〉
捐󠄂其軀有益於天下君子之所樂爲也而況身不至
於死而有益於世教者乎宜乎趨義者之衆也然而
人寜舎其生以狥利而不肯勉其身以爲義死於利
者首交於世而爲義死者歴數百年無一人豈其所
重在彼而所輕在此哉知利之可以養生而不知其
可以傷生知義之或至於殺身而不知殺身之可以
不朽也古之仁人義士視刀鋸如飲食恬然就之而
不辭者其好惡寧獨異於人哉見義明而慮道逺如
是而死則安如是而生則辱如是而富貴則足恥如
是而貧賤則可樂故其取舎之際㫁乎其不苟也師
弟子之義與君臣父子等古人蓋甚重之漢之時猶
未變夏侯勝爲孝昭皇后授經勝卒後素服五日以
報師傳之恩夫以帝后而爲師傳服羣臣不以爲過
則當時之俗猶可見也風化成於上雖以強臣亂賊
之威指叱𪔂鑊以待天下之士而士生乎其時猶有
赴難蹈義正色疾趨而不顧者此漢所以爲盛也與
王莽之殺呉章欲禁錮其子弟門人多更名它師而
平陵云敞㓜儒爲大司徒
獨自劾呉章弟子𭣣抱
章屍歸棺歛之當時以是高之比爲欒布而敞竟以
是名後世敞學術不可考後嘗仕莽爲魯郡大尹其
行巳未能無可議者然其事師不以死生變節誠志
義之士也哉章弟子千餘人賢於敞者必衆矣畏禍
惜位竟泯滅無聞而敞之名與朱雲相上下慕義之
士其可不勉乎夫不以貴賤生死爲厚薄者非知道
君子不能斯心也任社稷托㓜孤將無所不可非若
淺夫小人之不足仗也余是以賛之以爲弟子事師
遭變故者之法賛曰人之趨𫝑皆若可託觀於生死
乃見厚薄朝以爲師暮則背之人實易誑心其可欺
嗚呼雲生志剛氣烈
以知之偉然大節妻子在後
鈇鑕在前所見者義吾何恤焉吾身可恤師其可
視更名者犬䑕之伍道䘮民散俗益壊偷
恭皆違
犬䑕所羞不趨其難矧狥其死我獨何人嗚呼雲子
楊喬贊〈有序〉
富貴不可輕也然人不能輕富貴則不能處富貴捕
虎者未嘗畏其爲虎故帖耳妥尾而惟吾之擒知其
爲虎而畏之則必爲所噬矣人惟內有所重故視外
物也輕天下之物舉不足動其心然後可以用天下
之物一爲物所動將爲物役之不暇而何暇用物哉
東漢固多節士及其衰也貪懦者處大位而君子皆
困於下故小人得志以至於亡不然當時之士皆王
佐才也得一人且可鞭笞海內之盜賊況若是其衆
乎楊喬不在郭林宗徐孺子之列然吾觀其人不出
孺子下蓋其志可尚也人有慕富人之財而挑其女
以逃者爲利所役視富人若王侯將相視其家若鈞
天帝宮而不知其爲可恥也由君子觀之茍不以義
則崇堂𮟏寢猶蟻穴然珪組之貴與苴蒯無以異曽
何足願乎萬乘之主天下之至貴也妻帝之女人臣
之至榮也喬惟恐爲所汙餓死而不辭此其心豈可
以𫝑利奪哉使喬不死命爲大臣屬以天下漢猶可
興也桓帝不爲天下慮而爲一女計可謂不知人矣
喬之賢豈可以女子誘哉然桓帝雖不知喬而知愛
其才則後世之不如桓帝者多矣獨喬難遇耶吾常
喜孺子爲人飢不可得而食寒不可得而衣以爲孺
子與林宗猶夷與恵雖不可以優劣而孺子尤可慕
蓋漢季一人而巳及觀喬事壯其志喟然嘆曰孺子
不孤矣吾求友於古人舎孺子與喬而誰取耶世皆
知重孺子而不知喬可恨也作楊喬賛使人知重喬
者自余始賛曰人之噐量有小有大或盜一錢或讓
天下天下雖大一錢之積觀其用心大者可識吾謂
楊喬可爲三公屈以非義萬鍾不從由知之有大
人節帝女不娶利豈能奪其中所重在義與道視卓
操軰穿窬之盜伊誰可方孺子之倫永言尚友卓哉
二人
田疇賛
智勇人之所有也善用之爲難忠義人之所慕也審
處之爲難天下非無豪傑之士而功不見著於世何
耶豈其智勇之不及忠義之沮䘮與用之失其時處
之違其機者衆也荀彧不用於曹操則可以比子房
董卓呂布不爲逆亂則可追韓彭廉丹王㝷爲漢而
死則可以與周苛等而皆不免於君子之誅其跡同
而其所爲異也漢未之亂酷矣余求竒士於其時得
一人焉曰田疇忠不避難勇不畏死奮然感劉虞之
遇而思爲之報讐公孫瓉既亡謂可以盡力者漢室
而巳故應曹操之辟既而知操非忠漢者也故辭封
侯之爵介不同俗清不悖倫忠在𣗳功義不苟合其
才良其行果蓋豪傑之士非當時奸雄所及也論者
眩於成敗使操以成功見取而疇之志義不大章明
於後世豈不謬哉孟子曰人有不爲也而後可以有
爲若疇者庸非其人耶其不成功者命也豪傑之士
制於命而不𫉬施者衆矣善觀人者觀其志不觀其
事觀其噐不觀其位由是而言士之不幸者獨疇乎
哉吾是以悲而賛之其詞曰古之觀人不於用舎考
其所存以第高下譬諸龍駒垂首糞車豈以其賤斥
之爲駑齊侯千駟如南王仲尼之嘆夷齊有光漢
季分爭得國者操吾獨何爲田疇是悼操雖㩀國犬
䑕之雄殺後無君天下不容奚若田疇忠義蓋世委
質劉虞身死靡二使受之命爲漢大臣殺操復漢必
不顧身嗚呼鄙夫惟利是就誰能爲疇我與爲友
李太白賛
唐治既極氣鬱弗舒乃生人豪
天之竒矯矯李公
雄蓋一世麟遊龍𩦪不可控制粃糠萬物甕盎乾坤
狂呼怒叱日月爲奔或入金門或登玉堂東遊滄海
西歴夜郎心觸化機噴珠湧璣翰墨所在百靈護持
此氣之充無上無下安能
目開於黃土手摶長鯨
鞭之如羊至於扶桑飛騰帝鄉惟昔戰國其豪荘周
公生雖後斯文可侔彼何小儒氣餒如
仰瞻英風
猶虎與䑕斯文之雄實以氣充後有作者尚視於公
孔璋賛〈有序〉
所貴乎天下者非謂兵甲之多玉帛之富擅海內之
■擁百萬之師無術以守之而至於敗亡者衆矣天
下安恃乎此蓋人之羣居必有其望百人聚兵闘之
不止一人叱之即愧怍謝罪而引退者此必人之所
望也欲服天下之心者必先求天下之望而尊之所
慕愛敬屬欲爼豆之而不可得者 立於朝廷則
民焉有不歸者乎故周之興也以伯夷高光之興也
以得張子房卓茂而賔師之武帝有汲黯諸侯惴畏
而不敢叛代宗相楊綰唐㡬中興斯數君子者其容
貌非動人才力非能與搴旗斬將者角然而聞其風
烈奔走順從惟恐不得覩其輝光者徳弘於中聲名
著於當世有非才藝之士所及也故一才一藝治功
可稱者可以有可以無而名徳爲四海望者國家興
替之所繫也唐天寳之亂世皆咎其不用張九齡信
矣然吾觀是時有名之士如李邕泰和亦一世望也
而玄宗不能容之所信任者皆小人之尤聞之可爲
凜凜而玄宗不悟是豈特足以失國而巳哉殃不逮
其身則幸也當泰和之繫張
軰皆擠搆之欲致
之死而布衣孔璋獨上書請以身代璋信竒士乎而
唐之君臣爲可愧矣國不惜才而使布衣惜之斯世
果何如也吾感璋之義讀其䟽而爲之泣下曰玄宗
之治不足觀矣頼有孔璋耳作孔璋賛其詞曰世有
英傑生民之望國能尊之天下可王如海如河魚龍
所依既據其依孰不畢來唐李泰和亦天下士胡不
存之欲寘之死天將亡唐故裭其魄人望既隕唐㡬
不國我謂玄宗不若孔璋義聲洸洸暴於四方布衣
愛士而國惡之我思孔璋孰知我悲
𡊮安臥雪圖賛
士必有守乃果於爲茍賤卑汙大節巳隳烈烈司徒
處困不折志行皎然與雪俱潔登庸三朝作社稷臣
萬乗安危𭔃公一身羣竇朋奸海內震恐正色
言
惴不敢動孰能使然惟氣直剛養諸衡門施於廟廊
臥雪有圖千載作則貪夫視之尚䘮其魄
蕭僕賛〈有序〉
蕭僕者蕭頴士之僕也頴士唐玄宗時人有文章而
性𥚹躁少容其僕事之甚謹頴士時時笞罵之至不
能堪僕拭涕奉承不敢怨惟恐拂其意頴士笞罵弗
爲止他客僕語蕭僕曰咄癡男子屈身爲僕者爲酒
食財貨也酒食財貨寧獨蕭氏有乎不去而自受
困辱耶蕭僕曰吾非不知之去之誠何難顧惜主才
不
耳遂終其家不去余聞而悲之爲作賛然非爲
是僕也賛曰天下之至賤者至於僕極矣僕之所欲
得杯𡙡盂飯以養其生豈要好賢之名於天下哉而
蕭氏僕獨愛其主之才受其箠辱而不悔甘其困厄
而不去拳拳慕悅若忘其身之賤者何也蓋秉
好
徳之心人人皆有之僕能不泯之耳是豈特賢於僕
𨽻而巳耶
杜士賢賛〈有序〉
宋理宗景定五年秋彗出柳詔求言東陽杜希聖時
爲武學生上䟽詆奸臣賈似道請正其罪以消天變
天下壯之後百年其曽孫寔以䟽草示余余讀而嘆
曰嗚呼當危亂之時而士君子肯忘其身而爲之言
布衣之微斥其信任大臣而不諱上下交盡其道是
皆三代以降之所無而後世所當取法者也爲賛以
附其左方賛曰天下之故猶人一身血沮氣窒不名
爲人君臣暨民以情相繫情或不通瓦解河潰維聖
迪哲察干人言虛巳旁求惟恐不聞天之從違於此
告之之興亡於此占之聞人之言有若天命人豈
知天不敢自聖宋初諸宗嗜諫若飴風俗丕隆如三
代時迨其將衰奸𠒋擅國國不
亡繄諫之力惟時
杜君奮不有身持書叩閽以擊權臣言雖不行肝膽
㡬落直氣凜然可撼山嶽君非御史君非公卿憂國
而言卒以直名孰居其官而遺其事起君九京吾爲
君御
南稜王先生像賛〈有序〉
士習之盛衰豈不繫乎世哉世之生士猶地之生木
柯葉碩茂而花實盛美者必非瘠土之所能有也余
觀於宋考其政教文章之懿而求士於其時其大者
既皆愽覧多識宏偉而端亮其隱約而不顯者亦多
忠信敦慤方介嚴重望其威儀聴其論議莫不偉然
有以異於人此豈士之素賢哉師友之際禮義之習
有以成之也烏傷南稜王先生威仲生於宋季而老
於元余不及識其人而嘗問其家求其遺事詢其鄉
之𦒿老以考其行巳之大方蓋直諒剛嚴之君子而
非今世之士所能及也揚子雲曰周之士也貴秦之
士也賤周秦之相逺士未必皆以之而貴且賤也然
不隨世而變者鮮矣安能不以之而異乎先生之弟
子最顯者爲黃文獻公溍仕元爲學者所宗而先生
之孫翰林侍制禕以文學事 今上有名當世觀於
先生可以識宋之盛觀於文獻公與待制君亦可以
知先生之徳矣賛曰欲知其身視其所處之世欲知
其學視其所傳之人慾知其徳之厚薄不觀諸子
孫吾以是知先生宋之善士古之逸民徐孺子管㓜
安之倫也
御賜呉大學士𦘕像賛〈有序〉
洪武十五年冬十月一日 皇上以萬機之暇召侍
從儒臣訪論古道今東閣大學士金華呉公沉實預
在列 上嘉其徳業文學之美命善工繪其像賜之
以示寵褒之意公既詣闕稱謝將蔵諸家以侈 上
恩以爲鄕子孫無窮之榮明年某至京師𫉬拜而
寓目焉因言曰昔之明臣𫉬𦘕像於王庭者商之
傅及漢麟閣雲䑓之所圖者有矣然高宗圖於
未見之初二漢像諸臣多在既沒之後惟唐太宗爲
學士十八人𦘕像當其尚存方任之時天下聞而慕
之有弗可及之歎時未嘗得受賜而藏於家也今
皇上優禮儒臣逺同於太宗而公忠藎宻勿文足以
宗一世學足以貫古今使與虞姚數子並生當不出
其下而官爲學士軄在論思皆與之同又𫉬賜像而
蔵於家豈非間世竒遇尤爲可慕也哉第像公者能
窮其靣貌而公之所藴同於古人者非知徳之士不
足以知之某非敢以爲然嘗讀公之文矣乃作賛辭
附其左方以致景仰之私其辭曰行安識明學粹義
精執筆橫經陟降大庭 帝敷人文化成九有公爲
儒宗隂翊治道徳爲世儀文爲世師凡厥縉紳孰克
似之華髪蒼顔圖像孔肖子孫勿忘天子所詔
御書賛〈有序〉
中書舎人臣蹇義以忠謹蒙 寵遇 皇上爲更今
名而御書以賜之㑹臣以校文來京師義以見示謹
稽首作賛曰惟天不言以象示人錫羨垂死景星慶
雲聖人憲天與天同徳誕宣至文以立民極包犧之
畫神禹之疇昭掲天心臨照九州後王稽古莫不有
作孰能巍然前聖是若明明我 皇聖與神通煥𤼵
天章衣被萬嵎夷昧谷髫童鮐
大訓宏謨傳誦
人口惟是御書世則罕觀如彼瑞物時見人間虹光
寳氣上燭霄漢見者稽首心駭目眩臣義何脩乃克
有之天錫嘉名孰與之夷常人萬言理有未足惟聖
一辭終身可服君臣之體父子之倫逺之天下邇之
脩身由義而行罔有弗至對越幽明浩然無愧古人
作聖敬立義行推其緒餘可臻治平衆兆寡知舎此
弗踐心學無傳事功靡建義尚念哉祗奉聖猷 天
子命汝俾自慎脩如山如河如鼎如璧以利萬物以
鎮社稷前有千古後有萬年爲一不義以於天天
之所賜惟徳可守神相之終古是保
濳溪先生像賛二首
星斗之文江海之量優游玉堂爲天下望名不係乎
寵辱心無與乎得䘮世何幸而見之當求其似於三
代之英漢君之上也
道術可以化天下而遇合則安乎命也該博可以貫
萬世而是非不違乎聖也無求於利逹故金門玉堂
而不以爲榮無取於患難故遐陬絶域而中心未嘗
病也卓然間氣之挺出粹然窮理而盡性也事功言
語傳於世者乃其緒餘而其所存之深所守之正撓
之而不𠋣挹之而不罄也是蓋將友千古之豪傑待
知巳於後世而非適意於俄頃也彼外物之徃來何
足以累其大全而吾猶冀天道之終定也
待制華川王先生像序賛
傳曰國之將興必有禎祥其得人之謂乎故善觀國
者不觀其甲兵之雄財粟之多土地之大而觀其得
人賢否誠得其人弱可強敗可成不得其人雖威力
富庻敵於海內亦不免於亡天將授人以天下亦必
授之以守天下之噐賢者之所在天下之所歸也當
國朝之始興地界於羣雄之間最微矣然是時有數
君子者皆起而從之識者巳知天命所屬既而或以
功業定亂或以文章賛化卒能合四海於分裂之餘
不越十年遂致乎治嗚呼是豈非天哉烏傷王先生
子充在數君子中博辨通逹以文章名上之爲呉王
授江南儒學提舉司校理陞禮部侍郎兼引進使轉
起居注出同知南康府事及上即天位召入議禮改
漳州通判㑹詔脩元史遂徴還與金華太史公俱爲
總裁及史成拜翰林侍制未㡬而出使西夷雖未𫉬
究其設施然其有益於國者大矣世之趨近功者𢘆
謂儒者不足爲時重輕此非知本之論譬之人身彼
一才一藝者猶手足耳目然而賢者則元氣也人見
手足之能持行耳目之能聴視而不知皆本於元氣
不亦惑哉某幸受業太史公而以未識先生爲恨先
生之子紳以𦘕像見示乃敘而賛之曰天眷有明勃
然龍興豈惟智謀得人乃成其人伊何匪將匪相爰
有君子海內之望望既歸之孰能違哉彼王彼侯小
大畢求惟華川公蔚其文雅位雖不崇名動天下人
知其名豈知其心我懷徳音山高海深
空同外史賛
飄然輕舉者吾知其爲僊脫然無累者吾知其爲禪
操仁義而不失者吾知其爲儒者之賢人於茲三
事不可得而全也惟空同子嬉戱出入於其間慕僊
而好佛行高而志專丰神朗㓗如冰雪之在澗意氣
閒逸如鸞鶴之飛天吾與之遊久矣而莫知其所由
然也況可得而言傳耶
楊先生像賛
不翕翕以爲同不戞戞以爲矯遁身乎山林之中抗
志乎雲霄之表先生者崇爵厚祿不足以爲大布
衣糲食不足爲之小以其所存者義所富者道也視
彼曲學阿世顛蹶乎得䘮之途而不止者鳳凰之於
烏鳶靈芝之於衆草也乎
宋仲珩像賛
璠璵其溫氷雪其清皎如異人照映殿庭辭翰爛然
爲世重寳𨚫而不居曰志乎道世臻平康斯文將昌
彼美仲珩家之光
王仲搢像賛
身若不能勝衣而學術任千鈞之重口若不能𤼵言
而文辭如源泉之湧長於尚友而不能隨俗合汙銳
於自脩而恥於干譽徼寵此王子所以羣乎今之士
而有古人之風賢者聞之而慕不肖者見之而恐而
予嘗以謂茍不𫉬進於高位如漢之韋平亦可以奮
其才猷爲今之賈董也
鄭仲釋像賛
徳方而行純服禮而蹈仁化周乎里閭才㧞乎等倫
若是者不可以𦘕也美貌而長身質清而氣神其言
也穆乎其諄諄其動也介乎而誾誾若是者又非𦘕
之所能盡也然則𥙷其所未足載其所不傳者豈不
在乎斯文噫若人者古之篤慎君子而無愧乎義家
之子孫者耶
朱方中像序賛
吾鄉士君子尚禮義而重名節凡仕於天下者雖學
術有淺深才噐有巨細政術有踈宻至其所守未嘗
不有以過乎人蓋習俗然也開封朱通判方中士之
廉慎敦厚者也居官且二年獨攜一子與居𡚁廬蕭
然壁無完土而牗無完𥿄廚廐薪蒭㡬不屬處之𥙿
如不以動其心而惟以奉法守官爲先務夜四皷輙
呼童奴起盥櫛坐
事或至晩始得一食不知飢渇
之及也予過大梁見而嘉重其所守因書賛以識其
行事以示閭里雲行本於儒不驕不汙人或以爲迂
言本乎書不謟不誣人或以爲愚政事舒徐規矩靡
踰人或以爲踈夫孰知其外如不足而內實有餘不
適於時而與古爲徒嗟乎使斯人而爲世之所喜吾
必謂風俗已復乎古𥘉
葉友直處士像賛
孝友植乎其內才猷著乎其外恬退於競趨之時優
游於多事之際不嶤嶤以忤物不汨汨以阿世予方
於古人中求而不知其隱於蓋蒼之西東海之澨也
劉廷脩先生像賛
稽古之學用世之才直氣凜然山嶽可摧噐可有爲
時則不遇乃使妄庸希世取位不合於人造物爲徒
遺像在堂可敦薄夫
南齋像賛
知道徳之榮故於祿位也輕以仁義爲樂故於嗜好
也薄畜壯盛之志而弗及小施忘𡻕年之邁而靡倦
於學氣清而淳貌古而
雖不𫉬陪諸老於金馬玉
堂之署以爲國之
龜然優游庠序之間導聖賢
之㫖誠足以纉前緒而開後覺也歟
葉用賔賛
身不躋乎通顯而以徳爲榮才不著乎庸績而以術
爲名不衒竒以誇世故人服其善弗枉巳以狥物故
天錫其齡大冠深衣左史右經賔從在堂子姪滿庭
閱百年之變故儼一代之儀刑是蓋齊乎秦伏生之
壽而庻㡬漢管寜之清者乎
王中夫先生像賛
生混合治安之時備敦龎淳厚之氣寛和博大足以
範俗而化民剛毅明決可以成功而賛治惜乎其不
盡試也出其餘馨發乎文藝沛江河之決粲若星
斗之麗世皆仰而尊之而不知特其餘事也蓋嘗於
進退出處之際窺公之爲人窮而不戚泰而不肆位
卑而道不行年高而學愈𮟏其所存者深逺矣當𦒿
英淪逝之餘覽乎遺像而挹涕
劉養浩像賛
世稱𦘕史能寫真吾獨謂儒者能寫真蓋𦘕史能肖
其形而不能肖其神儒者則於性情心術莫不窮變
態而盡彌綸此所以頓剉萬彚而包括乾坤今吾養
浩心之藴蓄自足以藻繪一世而其形似何乃托於
和丹吮墨之人吾試爲之言曰是夫也豈非今之文
行君子而古之鐡漢子孫也
陳希古像賛
洒然絶俗之韻溫然玩世之資不茍同於求合不立
異以取竒出膺民社之𭔃處爲士子之師𤼵才猷於
政事寓談笑於文辭若夫人者觀其儀狀清而若
老而不衰其所養可知矣豈非遊情事物之表而不
爲祿位所羇者乎
澹如居士賛
窅然深思者處事之精也衝然內足者燭理之明也
才可以應乎萬變而守之若無能也智可以洞乎㡬
先而泯跡若無所有也有以樂乎中故視外物之輕
也衆所愧乎天故不願乎人知也此故君子之成徳
而澹如居士所以自名者耶
王藴徳像賛
徳克於容言立於書著乎外者沛然有餘而存乎心
者欿然虛通而不流介而不拘春陽之煦時雨之
濡是之謂世之醇儒而纂乎子雲仲舒之徒者歟
友鹿翁像賛
志淳而夷行和而厚不資榮於簮紱獨養高於林藪
寓琴書而自樂取麋鹿以爲友無所累其心故身康
而壽無所取乎外故家𥙿而久世常好夫智術謂狙
詐爲可守孰知夫才大竒者難全徳有餘者有後覩
其容貌而考其子孫尚足以傳不杇也
俞博士𦘕像賛
位卑而志崇守約而氣豐清修閒逸得晉宋名流之
度精悍辯博有秦漢䇿士之風世多窺其外而不察
其中故但知其識量之逺言論之雄以吾觀之才良
志充而所存者厚矣豈一丘一壑所能容耶
黃氏三壽圖賛〈有序〉
余少聞近古致治之主惟漢之文帝最賢求其本紀
所載殊無甚異之事而太史遷獨稱其時老年六七
十翁未識至城市游遨嬉戱如小兒狀以爲極盛心
嘗疑之謂此何足見其盛乎後遊四方海內經大亂
之餘風俗益偷垂髫之童輙徃來郡邑用智巧相欺
紿然後慨然思文帝之時信不可及追惟其盛未嘗
不歎其難遇也間竊自解以爲唐虞三代固未易及
至若文帝仁厚之主有志於治者皆可庻㡬效之安
知不復遇乎昔年遊婺聞浦陽黃氏兄弟三人者合
食以居至老不出閭巷心甚慕之今年至其家三老
人者出迎
髯頒白冠裳如𦘕行歩踆踆可數黙然
不能爲辭余私念史遷之所稱者其謂是乎天下
自此殆將治矣治亂之來雖由於天而實係乎俗便
捷巧佞之俗成其流必至於亂忠厚朴願之俗成治
之漸也當文帝時漢興三十載矣故其俗之盛如此
今國朝之興方一紀而東南逺邑之間巳有若三老
人者使越一世之後安知不如遷之所稱乎然則三
老人者君子於其身觀國俗焉所繫豈小哉其鄉之
好事者繪而爲圖而請余賛賛之固宜也雖然使天
下之人皆若三老人者余之志伊周之志於是而見
也謂三老人爲異而賛之者非余之志也賛曰俗之
澆淳視乎斯民治亂之原非天伊人世之方亂民䘮
厥徳詐諼機巧胥援以溺維治之符俗厚人龎厥風
既成國以昌元亂既弭殆臻於理古其端視諸
黃氏維黃世族爲婺望家爵位非崇其徳孔華恃徳
而驕徳則日𮥠弗居其名福祿攸躋懿茲黃氏有伯
有季既錫之富又賚之齒人豈不富僅以貲名孰能
與夷咸以善稱人之蓍艾集於一身疇得乎天施及
弟昆伯氏持觴維仲之授季也䕫䕫以殽以豆其服
豈華斯帛斯絺食匪雲珎於以療飢孰不能言我弗
出口一其敬誠樂有壽考凡爾孫子不是程以革
其漓以休聲豈惟爾家宜俗之導孰能旌之四方
是效
杜推官賛
不長於書而善於記不専於學而敏於事喜飲酒而
未嘗輙醉性剛嚴而治獄乎恕此杜子之所爲異也
況其才氣老而不衰容貌泰而不肆其中必有過人
者宜乎聞其政者憚其風聲而與之居者喜其樂易
也
張文敏𦘕像賛
生乎閥閱之家學乎輦轂之下既研磨於政事亦
服於文雅英才勁氣逺邁乎等倫剛毅潔廉不愧於
儒者使之正色立朝簮筆冠豸庸邪當破膽而潛遁
姦𭶑必聞風而驚駭胡爲乎猶徘徊於冗散之塲倘
徉於寛間之野邪
姚貞婦賛
越之山隂處士姚君彥良有貞婦俞氏年二十六而
夫亡貞婦毀容劬身以奉䘮𦵏降意循禮以事尊章
以撫其子儉且敏以𥙿其業如是者三十餘年年
五十八矣篤行徽言傳於鄉閭休風慶澤施於後昆
子禮原以才薦於朝爲禮部郎貞婦節行用是愈白
於天下里父老言於縣以逹於部使者𠫵伍審覈可
信不誣且將有旌褒之令縉紳動色同聲交譽昔共
姜守義歌於國風伯
謹禮書於春秋惟茲俞氏實
與爲儔而上弗預玄聖之筆下不列風雅之篇庸非
闕乎乃作賛辭播於閭里俾有所𭄿用敦於人紀其
辭曰帝降厥𠂻孔粹惟人人極不傾以有大倫惟夫
惟婦實倫之始父子昆弟咸基於此元聖立憲萬世
是繩書謹其𥘉禮設其𢘆詩備盛衰著美刺慝春秋
之義勸戒甚曰婦徳豈多以貞爲常從一而終顛沛
靡忘隂教既泯人失其行恣情棄𮜿罔克循正婉婉
夫人嫓越之姚有蔚其容令徳宣昭宜於尊章恊於
婣族胡性之懿而命不淑楚楚良人盛年雲亡呱呱
者嬰匍匐在旁於凊於溫則曰既耄干鞠於育心焉
閔悼黽勉劬勞時易世遷昭茲信誓敢所天秉心
靡渝如彼金石可銷可泐我則不易我葺我巣我雛
嘵嘵載翔載翺鳴於九霄天錫之祉貞婦有孝子爲
天子使爲民所視人曰孝子茀祿是承何以啓之毋
徳之貞人曰貞婦眉壽未艾子報罔極克順克愛相
古淑媛列於書圖貞婦配之奚寧弗如有赫名譽播
於閭里帝命是旌國是模善無不孚亶哉匪誣
老人星賛二首
帝有司命淑慝是主曰老人星司命之輔嗟此下民
無謂弗聞彼杖而遨日瞰爾門
食氣之毋服天之章下上南極昭囘萬方眷佑下民
宰制元命誕錫永年家之慶
赤壁圖質
羣兒戱兵汙此赤壁江山無情猶有慚色帝命偉人
眉山之蘇酹酒大江以滌其汚揮斥玄化與造物伍
哀彼妄庸攘𭣭腐䑕明月在水獨鶴在天勿謂公亡
公在世間
白鹿洞䂓賛
浦陽王君復之取子朱子白鹿洞訓學者之䂓掲諸
講學之齋余美其知所嚮也述朱子之意爲賛以繫
之辭曰維天降衷維聖立極維賢弼教維民從式天
賦之善靡有不同如木之升如水之東有或激之漂
溢震蕩或閟其萌莫遂其長決之䟽之猶禹導川沃
以雨露俾全其天三代之英洙泗大成地滋海蓄日
運神行昧擴而明虛受而飽匪聖𥝠言時天之道以
天治天沛乎無難矯以人爲行之愈囏千五百年聖
統莫掇其緒餘以取祿利有宋羣哲闢而承之懿
文齊公百世之師刮磨羣經淘沃衆執其大中去
取予奪遺書孔多覃天下譬諸飲食非民水火推
其本心曰余何言以言求之不汨則淺知其然其
要甚簡斯道昭昭去人不逺有倫有紀天秩天民
日由之寜不預知爲學之𥘉舎此焉學率而弗違匪
資外鑠發之爲事驗之於行天實牗民豈伊人能嗟
今之人以學爲戱言豈不工道則未至百爾君子公
言是諏匪公之言維聖之猷
歸田圖賛
干祿非冐高蹈非矯趨舎進退由義與道孔明之度
子房之英天厄其道非吾無能廬由崇崇其下江水
清風穆然盛徳之士
𦘕梅賛
金華濳溪公以翰林學士承㫖致仕居家時嘗以郡
人徐原父所𦘕梅𭔃余兄希學筆法清勁有出塵之
意公薨今數年矣蔵之不視族祖雪窩處士雅好
𦘕論及𦘕梅取公所𭔃而閱之如見公焉處士欲得
之因以獻處士且賛之曰玉質氷姿不汙纎塵破顔
一笑萬物皆春我思若人潛溪之上見者凜然如對
公像
馬圖賛
昔人之論馬多以升天閑服御爲貴故𦘕者喜極
其形容以余言之物貴乎全其天而莫累乎不得自
適使馬受覊靮備法駕有韓哀伯樂之徒以爲御猶
不若羣遊自肆之爲樂況御非其才任非其道乎同
郡高君示余以唐人所𦘕三馬頽然天放得馬之性
非深於物理者不能也因爲作賛雲麒麟騶虞貴不
可覉強加衘轡於馬爲疵世人不察以此爲美
之
金玉非馬所喜嗟此三駿乃馬之龍棄違天閑追雲
躡風羣飲於江江水欲竭仰天大鳴氣薄日月伯樂
視之振鬛奔馳況肯俯首駕君鼓車龍性難馴暫與
馬伍霹𮦷上天兩水九土
爲好義作脩徳樛木賛
王子善書得
之髓流爲木石與書同理柯條玉潤
衆葉雲委鄭君得之賛者方子
臨海縣知縣黃誥
黃巖縣知縣張師善
台州府儒學教授尚芳
訓導李深
黃巖縣儒學教諭文 程
府學生陳縝葉琰王梅齡
臨海縣學生李臨卿戴濬之
黃巖縣學生孫思光牟汝鈞校對
遜志齋集卷之十九〈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