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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潛紀聞二筆/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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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郎潛紀聞二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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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朝肇基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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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朝以明神宗四十四年丙辰,太祖皇帝始俯順諸貝勒大臣恭上尊號,建元天命。太宗嗣位,建元天聰。天聰九年,以收服察哈爾全部,獲歷代傳國玉璽。明年四月,始建國號曰大清,改元崇德。國人初尊太祖為聰睿貝勒,至天命九年,恭上尊號曰覆育列國英明皇帝。太宗崇德元年,群臣恭上尊號曰寬溫仁聖皇帝。昔成周豳岐創業,太王、王季,猶待追崇,不若聖朝天造經綸,戡亂攻昧,當洪基俶建之初,已赫然有撫中國、子萬民氣象也。

太宗伐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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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聰三年,太宗以明國屢背盟誓,親統大兵征之。入洪山口,克遵化城,遂由薊州進規燕京,駐營城北土城關之東,復移駐南海子,距關廂僅二裏。諸貝勒請攻城,太宗諭曰:『朕仰承天眷,攻城必克,所慮者倘失我一二良將,即得百城亦不足喜。』遂止弗攻。聖人智勇天錫,猶審幾遵養如此,唐之太宗、宋之藝祖,瞠乎後矣。

本朝開國方略(九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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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十一年,設八旗大臣。天聰二年,定文館職司;五年設六部;六年定城守官三年考察之例;八年定八旗職官名;十年更定內三院。崇德元年,定內院官制,設都察院;二年設八旗議政大臣;三年設理藩院,定部院制;八年設禮部、蒙古理事官。此我朝澄敘官儀之始。 太祖乙卯年定八旗軍制。太宗天聰三年三月,定軍令於外藩;八月,定行軍賞罰例;五年,定出征軍制。崇德八年,定軍律。此我朝整敕戎行之始。 天命五年六月,設納言之木於門外。天聰五年,令貝勒大臣盡言直諫。此我朝下詔求言之始。 天命二年,令詳慎訟獄。天聰九年,禁徇私枉斷。崇德五年肆赦。此我朝明刑弼教之始。 太祖乙卯年,令群臣舉賢才;五年令貝勒大臣子弟就學,三年授舉人、生員官階,優免丁役。此我朝興賢勸學之始。 天聰六年,行新定朝儀。崇德元年,行太廟薦新禮;三年諭禮部申明禁令;八年定內外相見禮。此我朝班朝肅廟之始。 太祖甲寅年,令國人屯田曠土。太宗天聰九年,禁濫役妨農。崇德元年,禁屯積米谷,令及時耕種;二年令各屯堡及時勸農。此我朝重農貴粟之始。 天聰元年,發帑賑饑;二年,發帑資民嫁娶,崇德二年,諭貸粟資民;六年,以歲歉諭行備荒事例。此我朝孚惠民生之始。 天命八年,勖群臣勤職;十一年,勖諸貝勒毋習逸樂。崇德二年,諭諸大臣勤修國政;七年,諭諸王貝勒勤修政事。此我朝誡諭臣工之始。 已上九則,均見《開國方略》。我祖宗一隅肇造,業業兢兢,當周綿商<鳥乙>之始基,已姚典姒謨之畢備。考其時,正明國末造,君暗臣煬,百度浸弛,無復綱紀興亡之故。蓋不待王師入關,真人定鼎,而早可瞭然。後有萬年,殷鑒不遠,聖子聖孫,作求世德。念之哉!戒之哉!

何文端進德之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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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文端公(按:《謚法考》無何文端者,雍正初禮尚何世基謚端簡。何實出身翰林,而不得文字,故文端誤記與)居京師時,一同年詣之,日晏未起,久之方出。客問曰:『尊夫人亦未起耶?』答曰:『然。』客曰:『日高如此,內外家長皆未起,一家奴僕,其為奸盜詐偽,何所不至耶?』公瞿然,自此至老不晏起。見桐城張文端《篤素堂集》。讀此,可見何公進德之勇,並可見前輩處朋友間,規過責善,如是其嚴也。

鄂文端有古大臣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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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林鄂文端公爾泰總督雲貴時,雲撫江陰楊文定公方獲譴,新巡撫朱綱多方羅織,至欲用刑訊,兵民洶洶,為文定頌冤,謀群起擊綱。公好言撫慰之,復厲聲責綱曰:『過湯陰嶽忠武廟,見鐵人乎?』獄得解。高宗即位,首召文定。文定旋奏公處置苗疆非善策,公不以為忤。文定沒,公經紀其喪,哭之哀。嗚呼!可謂大臣矣。

鄂文端力保孫文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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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宗時,合河孫文定公被誣有婪贓,據以入告者,親王也。上詢之鄂文端公,公曰:『孫嘉淦性或偏執,若操守,臣敢以百口保之。』上意解,即命公弟訊問。事白,抵誣者罪。公弟名爾奇,時與文定同以少司空兼祭酒,亦賢者也。

雷翠亭持躬之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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閩中自李文貞、蔡文勤二公重振龜山、考亭之緒,薪盡火傳,理學大暢,繼之者,寧化副憲雷翠亭先生鋐也。先生隨計入都,寓文勤邸,朱高安方居比鄰。文勤語先生曰:『高安素知子,子可一見。』先生以陸清獻不見魏蔚州為比,後高安禮先焉,乃往見。又一日,孫文定過文勤,文勤語先生曰:『孫公實為子來,當一往以答其意。』先生曰:『不敢也,將有保舉,恐近自媒。』文定終薦之,補國子監學正。

雷翠亭劾奏余棟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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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初元,寧化雷公以庶吉士蒙特召,侍阿哥書房講讀,嚴正恪勤,於中貴不假辭色。嗣丁憂編修余棟,以皇太子薨,入京,被命留侍諸皇子。公奏皇子侍奉之人,必明大義、篤倫理,方於學術、性情有助;余棟父喪未葬,若隱忍行走,則講書至宰我問三年章,何以措口,於天下風化有關,於是編修得終制。按:公之學出自漳浦蔡文勤公,文勤則李文貞嫡傳也。公劾奏奪情,侃侃如此,於安溪一脈,不能不謂之青冰(《鮚崎亭集·楊文定公行述》稱余編修奪情時,文定力言其不可,上收還成命,文定亦安溪高第)。

顧琮之風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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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同顧公琮,太師文端公名八代孫也。風骨挺勁,在滿洲大臣中,與蝶園徐公並稱,時人為之語曰:『前徐後顧,剛亦不吐。』世宗初年,設會考府,公為主事,杖某親王府吏,親王初不悅,而後奇之。公嘗持議,欲行限田法,以均貧富,與用事大臣動色爭於上前,無所撓挫。有文覺禪師者出都,聲勢久烜赫,騎從如雲,道出袁浦,兗、豫二州方面大僚率屬郊迎恐後。公方與前總漕魏公廷珍相交替,皆若弗聞也者。公在京師守制時,小車敝帷,人以為廝養。奉命治漕、治南北河,久享厚祿,老病罷歸,至不能僦一廛以居。壁立千仞,清絕一塵,惟公實允蹈之。

羅臺山逃儒入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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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祺少有知識,瀏覽近今古文家,測其旨趣,頗惜長洲彭紹升二林、瑞金羅有高臺山之學,陽儒陰釋,殊太決其籬樊。稍長,則聞前輩言臺山遊奉化雪竇,為邏者所獲,疑為盜,賴吾邑邵侍郎洪得脫,吾以為謝康樂之為山賊也。頃讀惲子居氏《大雲山房集·臺山外傳》曰:『臺山少好技擊,兼治兵家言,嗣學於贛鄧元昌,修儒者之業,於書無所不窺,精思入微,遂喜佛法。自京師歸,忽登樓縱火自焚,救之得不死。遂狂走入山,服沙門服,不下發,趺坐,與人言孝弟,而歌泣無時。下揚子,渡錢塘,過甬東,多托跡佛寺中。奉化快手怪其服,合儕輩篡臺山,臺山徒手禦之,不可近。因詣縣,趺坐縣庭,為禪語。同年生主事邵君洪,時家居,識臺山,乃釋之。遂遊普陀,寓西湖,已復走京師,乃歸而卒。』又論曰:『臺山於倫甚修,所以處之甚厚,不得已,乃至於如此,其諸無愧為聖賢之徒者歟。』按:惲氏此文,似臺山之入墨,亦自有托而逃。譬如病榻呻吟,聊自緩其痛苦。彼彭二林者,又何所為而甘棄其飲酒食肉之身,昏瞀叫號,靡所脅驅而遽自淪溺耶?噫!

本朝沿襲奉聖夫人封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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惲子居《大雲山房雜記》載:康熙十六年七月二十五日,特封世祖章皇帝之乳母樸氏為奉聖夫人,頂帽服飾,照公夫人例。嗣後多有乳母之封,外廷至不知其姓氏,本朝推恩之厚, 家法之肅,具見矣。按:惲氏以封及乳母為恩厚,不降明旨為法肅,其言善矣。康祺竊謂本朝定鼎之初,宮府典章,多沿明代,以奉聖夫人封天子乳母,恐亦是勝國舊稱。康、雍而後,綱紀聿新,保姆微勞,膺受渥賚,禮亦宜之,奉聖崇封,必已裁革,宜二百餘年罕見紀述也。

禮烈親王(二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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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碩禮烈親王,太祖高皇帝次子也,從征屢建大功,封大貝勒。太祖崩,王首倡議於朝,戴太宗為主。世祖嗣位,王次子碩托、孫阿達禮,謀立睿親王,王發其謀,兩人皆伏誅。昔泰伯讓國,尚少披荊斬棘之奇勛;周公滅親,究非離裏屬毛之繼體。天祚聖清,篤生懿弼,忠貞神武,翼戴三朝,史冊所書,少雙寡二者也。 天聰五年,大清兵圍大淩河城,生禽明監軍道張春等。春見太宗不跪,太宗引弓怖之。禮烈親王諫曰:『彼不懼死,射之何為。』乃舍之,春終不失節,以壽終。我文皇帝大度如天,從諫如流,固宜海內英豪,聞風景附,屋彼明社,有如拉朽摧枯也。

怡賢親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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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碩怡賢親王,聖祖皇帝第十三子。雍正三年,疏請減東南浮賦,奉旨俞允。其年冬,總理水利營田事,浚畿甸河渠,辟荒地數千裏,募民耕種,期年而有收。王屢承詔決大獄,多所寬釋。因奏言:『聽訟之道,求之辭色,以察情偽,設誠以待之,據理以折之,未有不得其實者。若概用刑求,三木之下,何求不得,此冤抑之所以難伸也。』世宗以其言頒示直省,有司刻木榜於堂。四年,禦書『忠誠敬直,勤慎廉明』八字以賜。復條析王善行,宣布中外。比薨,詔奉天、直隸、江南、浙江各為王立祠,為天潢懿戚振古未有之榮。蓋世宗之於王,恩誼隆稠,不啻布衣昆季,而王之謙畏寅恭,善承眷睞,亦殊足以上契聖心。籲!難已!盛已(按:賢王政跡,略見前編,頃讀宗室王公傳,尤得其詳,補輯於此)!

鄭獻親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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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碩鄭獻親王,為太祖皇帝弟之子。世祖嗣位,與睿親王同輔政,功亦相埒。扈駕入關,封信義輔政叔王。十二年,上疏推述太祖、太宗遺烈,以為平治天下在信詔令、順人心;前方降詔恤滿洲官兵疾苦,已復令修乾清宮,詔令不信,何以服人。又請設起居註官,垂信萬世。世祖善之。夏,薨於位,遺言勸上以統一四海為念。上哀慟,詔圖像宮中。

熔化內府金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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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豐三年四月,命大臣監視熔化內府金鐘,凡黃鐘二、太簇一,皆乾隆五十五年所鑄鐘也。蓋是時軍餉方亟,庫藏空虛,聖心焦勞甚矣。

翁文端兩為祭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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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文端公以大理寺少卿丁艱,服闋還京,補國子監祭酒。祭酒秩從四品,理少秩正四品,例不得補。時宣宗亟欲擢用,故有是命也。於是文端兩為祭酒,儒者榮之。

文淵閣典守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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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間四庫書成,庋藏文淵閣,始置官典守,雖兼銜貼職,實為翰詹諸臣清要之任。朱文正公首直閣事,皇十一子成親王刻石印贈之。嗣阮文達公繼充是選,文正遂以印付之文達。

布衣胡文忠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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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布衣胡文忠,當賊破定遠時,家毀於難,鬻其女,隻身赴京師,謂林遠村侍禦之望曰:『督師者久無功,又驕縱好聲色。皖名城多陷,苗沛霖跋扈,反形日露,督師者若不知,民無生望。使前督師者終不去皖,何至是(前督師者,袁甲三也)。若有言責,當入告。』侍禦唯唯。胡不及待,遂自縊死。死猶懷書責林,語益激,林乃並書疏聞。未幾,督師者以母喪,詔許來京,而復以前督師者往。見許宗衡《玉井山館筆記》。

簡儀親王有誌聖賢之學(二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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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朝宗藩懿戚中,學術之正,政治之醇,莫如簡儀親王德沛。王為太祖皇帝弟濟爾哈齊四世孫,早歲應襲父爵為鎮國將軍,讓與從子,入西山讀書。世宗以果親王薦,召見,問所欲。曰:『願側身孔廟,分特豚之饗。』世宗大器之,授兵部侍郎。王益折節向學,立誌希聖,一言一動,必由仁義。乾隆初,嘗以吏部侍郎兼祭酒,每入學,摩挲俎豆,不忍決舍。嘗集太學諸生,講《大學》首章,圜橋門聽者千餘人,靡不悅服。獨助教王之銳以為未盡,復陳說己意,王欣然下階,三揖而謝。初甘肅地瘠,歲常歉,有司視為固然,無報災成例。王始外任,即撫甘肅,兩月不雨,立馳奏振之。高宗即位,遷湖廣總督,調閩浙,再調江南,所至黜陟至公,尤重民事。乾隆七年,淮揚大水,王慮漕粟往,民不及炊,乃實麥餅千艘,蔽運河兩岸,饑民貪聲若流,菜色立變,命府縣官放手開倉以振,寧濫毋隘。是役,奏動地丁、關稅、鹽課銀一千萬兩。奏銷時,屬吏皆以為危。高宗弗問,蓋信之有素矣。 簡儀親王督閩浙時,巡歷諸郡,所至必先謁先師廟,即升明倫堂講《易》。屬吏列侍於後,諸生環立於前,函丈之間,雍雍肅肅。其駐節杭州時,於敷文書院繪河洛、方圜、羲文諸圖,揭於屏間,王手執松枝,佇立指點,講解移晷。纓笏塞巷,巾卷充庭,莫不傾聽忘倦。僉謂天潢節鉞中古今一人。王在閩,有《鰲峰書院講學錄》行於世。所著復有《易圖解》、《實踐錄》二書。康祺敬按:本朝滿洲儒臣,理學經濟,代產巨人,尚未有膺孔庭從祀之榮者;如王及文定公徐元夢、文端公倭仁、文忠公文祥,亦無愧兩廡人物,惜無人焉為之抗章乞請也(康祺以京官謁選時,自意依流平進,烏臺豸斧,尚非妄希國家闕典,如此類者甚多,謬冀有所論列,私居削牘,撰著成編,茲則不宜復出矣)。

範文肅三大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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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清開國元輔,在漢臣中必首推範文肅公文程,其遭遇如漢之留侯、明之誠意,而建樹宏遠則過之。世傳其三大議,尤足固根本。流賊破明燕京,吳三桂來乞師,睿親王召公籌策。公曰:『賊惡稔矣,可一戰破。惟好生者天之道,古未有嗜殺人而得天下者,國家欲統一方夏,非安百姓不可。』王用其言,入關,申嚴紀律,妄殺者罪,遂定京師;一大議也。明季賦額屢增,民不堪命,公廷對請用萬歷時額,從之,天下大悅;二大議也。闖、獻亂後,土曠民稀,公條上軍屯事宜,詔議行之,流亡漸集,裁兵不嘩;三大議也。公以孔孟之學術,為伊旦之經綸,張、劉兩文成,烏足語此。

盛京庫之老熊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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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京大庫,有老熊皮一具,雄烈如生,我太宗文皇帝禦槍所獲也。歷朝藏弆,以示服猛。

裘文達進呈歐陽文忠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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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文忠公像,在滁州官庫,乾隆己卯,新建尚書裘文達公典試回京,進呈禦覽,題詩以為鎮滁之寶。

嘉慶辛酉科詩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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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慶辛酉,京師大水,科場改九月,詩題『百川赴巨海』,乃謝康樂擬建安七子陳思王一首,取天下歸仁意,闈中罕得解。前十本將進呈,韓城王文端公以通場無知出處為憾。房考高侍讀鶚搜遺卷,得定遠陳黻卷,亟呈薦,遂得南元。他房落卷有略涉正意者,搜棄補薦,皆中式。

士大夫之諂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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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間,某太史諂事豪貴。其妻某氏,始拜金壇於相國夫人為母,如古所稱幹阿奶者。嗣相國勢衰,又往來錢唐梁尚書家,蹤跡昵密。有朝士嘲以詩雲:『昔年於府拜幹娘,今日幹爺又姓梁,赫奕門庭新吏部,淒清池館舊中堂;郎如得誌休忘妾,妾豈無顏只為郎,百八牟尼親手掛,朝回猶帶乳花香。』(時相傳冬月嚴寒,梁尚書早朝,某妻輒先取朝珠溫諸胸中,親為懸掛。按:自來諧臣媚妾,悅人惟恐不工,事有甚於此者。然閨房隱秘,豈外人所與知。況尚書名臣,即某大史妻,亦不過熱中趨附,何至為婢妾倡伎之所不為,殆傳聞者過於輕薄,甚其詞也。)又道光朝,一翰林夙出濰縣陳文愨公官俊門下,文愨喪耦,翰林為文以祭之,有『喪我師母,如喪我妣』之句。翰林妻又嘗為許文恪公乃普之義女,有詆之者,集成語作聯,揭諸門外曰:『昔歲入陳,寢苫枕塊;昭茲來許,抱衾與裯。』二事略同,一詩一聯,皆為言官登白簡,至今有餘臭焉。余之紀此,將使十鉆千拜之流,稍自顧其名節;而才士之筆端剽悍者,亦當稍留地步,勿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也。

朱文正奏免翰林即席賦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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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慶甲子,車駕幸翰林院,欲令與宴者即席為詩。朱文正公奏:諸翰林皆蒙賜酒觀戲,恐心分不能立就。仁宗允之。公出,語諸翰林曰:『若是日即席為詩,諸君能不鉆狗洞乎?』文正性喜詼諧,此其一節也。康祺按:乾、嘉文物,慎選清班,當時詞苑中人,尚不至為應制一詩,遽穿狗竇,公特慮醉後失詞耳。

朱文正清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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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文正公清德素修,為時宗仰,薨之日,臥處僅一布被布褥,其別舍則殘書數篋而已,見者莫不悲感。仁宗親賜奠,甫至門,即放聲哭。且賜以挽詩,有『半生惟獨宿,一世不言錢』之句。天章論定,公亦當含笑於九原。

滇省運銅差之苦累(二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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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末嘉初,滇省運銅,為最苦之差,一經派出,即身家不保。推原其故,凡全滇屬員中,有虧短者,有才具短絀者,有年邁者,本管道府即具報,委令運銅。於承領運腳時,即稟明藩司,將所短各數扣留藩庫,以至委員赤手動身,止有賣銅一法。所短過多,或報沈失,或 交不足數,至參革而止,此數十年弊政也。自蔣礪堂相國攸任滇藩,查得銅廠內有提拉水泄一項,每年應發銀二十萬兩,八成給發,扣存二成,得四萬兩;於四正運,每船津貼銀八千兩,副運減半,於起運時給發一半,船至湖北全給之。保舉運員,須本管府道加考,以並無虧空、年力正強為合格。此法行至道光年,尚無更變,人不以為畏途矣。見祟慶楊襲侯國楨自定年譜,楊亦道光初藩南者。今滇銅久不採運,舊章未必遵行,錄此以為講銅政者之一助。 楊襲侯在滇兩署藩篆,其時各省采銅委員,率羈留至四五年。侯訪知四川烏坡廠銅可以般運,遂陳請大憲,在烏坡采買銅二百萬斤,五省委員鹹獲賫運。雖銅價略貴,而運腳節省,合計有盈無絀,此亦留心度支所當知者。

宋牧仲恩遇之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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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陂類稿》中有恭紀蘇撫任內迎鑾盛事雲:『某日,有內臣頒賜食品,並傳諭雲:宋犖是老臣,與眾巡撫不同,著照將軍、總督一樣頒賜。計活羊四隻、糟雞八隻、糟鹿尾八個、糟鹿舌六個、鹿肉幹二十四束、鱘鰉魚幹四束、野雞幹一束。又傳旨雲:朕有日用豆腐一品,與尋常不同,因巡撫是有年紀的人,可令禦廚太監,傳授與巡撫廚子,為後半世受用』等語。此世俗深朋密戚之所希聞,而以萬乘至尊,垂念人臣哺啜之需,乃至纖至悉如此,宜身受者舉箸不忘也。

伍彌泰之子和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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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端伯相伍彌泰,乾隆四十八年,以吏部尚書協辦大學士;明年七月,授東閣大學士。越二月,和珅亦以冢宰拜參知矣。世多以伍相為和珅外祖,以年輩論之,似不甚符,或文端女為和珅繼母耳。相傳文端家有急需,公子輩貸二千金於珅,公聞之,語諸公子雲:既已向貸,退還不情,命取田契價值相當者,署券歸償。珅力辭,使者三返,始勉受。珅之貪汙,殆公所素嫉,故以之示意歟。

鄒一桂以謹慎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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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宗在藩邸,鄒宗伯一桂方以工畫值內廷,令內侍持箋命畫。宗伯以未奉諭旨,不敢應。高宗登極,賞其謹慎,擢用卿貳。

張清恪禁止饋送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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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絲一粒,我之名節;一釐一毫,民之脂膏。寬一分,民受賜不止一分;取一文,我為人不值一文。誰雲交際之常,廉恥實傷;倘非不義之財,此物何來。』此儀封張清恪公任督撫時,禁止饋送檄也。質確如古謠詞(按:又一本大同小異),一命已上,當奉為金繩鐵矩。

聖祖留心書本之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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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清恪生長河壖,熟諳水性,嘗面奏河務事宜,聖祖偶有所詰問,公即袖出地圖,口講指畫。兵部侍郎牛鈕在側,斥伯行書生,但據紙上陳言妄奏。上曰:『畢竟是他留心,即書本亦是他看過,爾等誰留心者?』康祺敬按:書本陳言,原有迂腐不適用處,洞達時勢,方為有用之才。然傅古援今,究勝於空談逞臆。況清恪之於河道,實有心得,並非借圖書以緣飾乎?留心書本數語,聖謨洋洋,握敷奏功,庸之本矣。

阿文成之於嶽大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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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文成公在金川時,曾被嶽大將軍參劾獲咎。嗣文成總督雲貴,嶽適降補雲南提督,心常惴惴。文成偶詠詩示嶽雲:『鳴鏑一聲山響答,長空飛鳥漫相疑。』嶽始釋然。

武臣以詞賦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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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臣鮮以詞賦受知者。徐侍郎湛恩,明功臣中山王後也。明季以關外都指揮家遼陽,入皇朝,隸正藍旗漢軍,由貢生應武科,中康熙四十四年武進士,授侍衛,執戟殿下,賦詩稱旨,特改兵部郎中。後官至閣學,兩出治河,以廉幹稱。至今羽林佽飛之班,稍通文墨者,猶艷述其遭遇雲。

徐文穆題戲臺聯之寓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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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文穆相國本,予告歸杭州,適裏中社事正盛,晝夜相競,立戲場數處,各以臺上燈聯求書。卻之不可,乃大書曰:『防賊防奸防火燭,費錢費力費工夫。』復書一匾曰:『戲無益。』眾喻其意,遂止。是真士大夫居鄉之軌範也。

李衛不禁娼賭之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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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敏達衛長於治盜,所轄地方,不逐娼妓,不禁樗蒲,不擾茶坊酒肆,曰:『此盜線也,絕之,則盜難蹤跡矣。』按:敏達與田端肅文鏡,皆雄恣不馴,純任權術,而皆立功名。雍 正朝,凡二公旌麾所駐,盜賊為之潛蹤,敏達之禁網闊疏,是或一道與。

蔡以臺鬻妻養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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閩中蔡殿撰以臺,赤貧至孝,無以為養,將鬻妻,其夫人不忍拂,請行。抵富家,白其故,乞改執爨役。主人感動,遂如指。一日,召墨客入書齋,適遇夫人,相對泣。主人駭詰之,知客即蔡也,乃送還夫人。未幾,蔡聯捷會狀,屢典文衡,激厲寒,現身說法,初不以此事為諱。見童通副師《過庭筆記》。康祺按:鬻妻養母,非遇大亂奇荒,萬難兩全之會,其事不足為訓。而出而教士,不諱其少歲之寒微,俾多士有以自壯,則可謂能舉其職者也。

劉文恪清理甘肅庫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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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肅自康熙六十年至雍正四年,司庫虧帑至一百六十餘萬,案牘散佚,莫知所由。武進劉文恪公於義署總督,設法清厘,不籍一家,不笞一吏,而鹹獲歸款,亦可見綜核之才已。

邵二雲幼時之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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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二雲學士垂髫時,侍寢於乃祖。每丙夜,老人睡醒,輒持學士足,令背誦日間所讀書,或舉經史疑義、前賢故實相告,語不熟記,則搖之使不得暢眠。以是學士湔潤家誥,卒成通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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