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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乘/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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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里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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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上立德,次立功,次立言。言之不朽,與德功並,抑奚分乎窮達顯晦哉!達而在上,名顯,則言因之而顯;窮而在下,名晦,則言亦因之而晦。顧顯於今者,未必其顯於後也;晦於始者,未必其晦於終也。古今來大手筆,一代不過數人,人不必皆登廊廟。而騖名之士沉浸簿書,荒廢筆墨,役役於富貴之場,問其何德?何功?人皆匿笑之,而恬不為怪。夫豈若跧伏里巷者之猶得以言警世也耶!吾友叔平,固長於立言者也。蘭苕館撰述宏富,堪繼龍眠諸先輩之後。乃侘傺無聊,抱璞屢刖,傭書至老,捧檄未能,因慨然舉平日所記載以備勸懲者,匯為一編,署曰《里乘》,丐序於予,將付之梓。予維叔平才優學博,不獨工有韻之文;其帖括力宗先正,尤足挽回風氣,為士林模範。脫令致身通顯,達而在上,度必大有所建白,為桑梓光。何天厄其遇,而使之偃蹇半生,俾以著書立說消磨歲月焉!將見此編出,而人之流覽者,懍然於福善禂淫之理,曉然於惠迪從逆之機;以口舌代木鐸,世道人心,關係實非淺鮮,則雖小說家言,作董狐觀可也。嗚呼!叔平傳已。同治十有三年九月既望,定遠子箴方濬頤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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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桐城許君叔平,予耳其名久矣。戊辰,權臬皖垣,適君歸自京師,一見傾談,真率無飾,恂恂然書生本色,可親可敬,望而知為有道士也。既罄讀蘭苕館所著十餘種,中有《里乘》十卷,勸善書也。予嘗謂:勸人以善,如嘗人以異味,必調劑五味,烹餁得法,使人食而甘之,欲輟箸而不捨。又如導人以佳境,必道路幽折,疆界明廠,數武而亭,數武而榭,又數武而樓、而台、而軒、而閣、而洞房、而精舍,而豆籬、瓜圃、菜畦、禾畮,縈絡錯雜,妥貼玲瓏,相地設施,各極其妙;其中奇峰曲沼、流水小橋、花草竹木、禽獸蟲魚之屬,靡不畢備。所在引人入勝,樂而忘疲。勸人為善,如斯二者而已。且夫善書至今亦甚夥矣,或尚典奧,村氓懵然不知;或尚鄙俚,學士啞然不屑。君有鑑於其失,埽去陳言,蒐輯新事,信手拈來,雅俗共喻,正如生公說法,必使人人點頭而後已,此其所以可貴也。顧君博覽群書,著作等身,壹皆可傳於世,猶欿然不敢自信。間與論政治得失,多精創不敷;而久困名場,僅以從徵功薦擢邑令,謁選絀資,天亦何靳其言,不使及身一試耶!予嘗撰楹聯贈之,云:「於此間得真名士,願他日為賢有司。」知君者,當不以予言為阿好也。即不知君者,見君此集,可想見其為人,亦當不以予言為阿好也哉!大梁南卿劉毓楠拜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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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乘》十卷,吾宗桐城叔平先生所為勸懲而作也。明鏡燭景,妍媸畢呈;靈犀劈流,清濁攸判。言者無罪,臧否罔敢。或誣聞之動心,從改惟其所擇。和風煦物,見愷澤之襟懷;慶雲縵霄,真吉祥之文字。名山不朽,壽世無疑矣。先生嘗謂小說家言,厥弊有四:其或刻劃怨曠,組織因緣,東牆窺臣,西廂背母;盟要齧臂,敘閨閣之幽情;事勝畫眉,繪床帷之媟態,狂蕩鮮恥,其弊也褻。或屈指英雄,傾心任俠,把臂伏莽,吹唇揭竿;智遠韜名,牛角掛書之輩;扶餘創業,虯髯得意之秋,獷悍藐法,其弊也橫。至若設森羅之惡獄,造紂絕之幽宮,襲左氏之豕人,述阿尼之貓鬼;野狐拜月,影幢幢而悸心;山魈吟風,聲霄霄而豎發,離奇變怪,其弊也誕。他如拈花呈佛,採藥求仙,寶筏回頭,金丹換骨;五百道小夫人之乳,何等神通;四百門大崑崙之城,盡堪遊戲,渺茫恍惚,其弊也荒。先生淨祓四弊,兼具三長。根柢六經,爐冶百子。實事求是,祖《麟經》之義嚴;修辭立誠,效狐史之筆直,侯其煒而蔑以加矣。夫以先生居龍眠人文之藪,擅馬遷敘述之才,脫使策名秘苑,儤直清班,花磚晝趨,蓮燭宵跋,製作必空餘子,聲譽迥軼恆流。而乃傳食公卿,厪懷民物,慈悲說法,寓草野之褒識;窮愁著書,操稗官之筆削,不亦重可慨哉!星翼係同太岳,跡並邗溝,朗月照帷,近挹顏色,清風款戶,幸惠笑言;時叨促膝之談,獲窺等身之制。以茲編足資掌故,爰敦趣先付手民,免使傳鈔,騰貴洛陽之紙;互相告戒,請聆汝南之評。君其托義陽秋,獨有千古,我敢藉言游夏莫贊一詞!勉弁簡端,用志忻佩。後之覽者,謂詞達理明,婦孺皆解,第作小說觀,可也;謂言近旨遠,袞鉞交施,不第作小說觀,亦可也。同治甲戌秋,楚南宗小弟星翼秋槎甫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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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吾邑許君叔平,世守書香。幼湔庭誥,肆力於詩古文詞。少應童子試,邑侯江夏王廉普方伯、郡伯儀徵卞竹辰中丞、學使嘉興沈鼎甫宗伯皆目為奇才。既列邑黌,聲華藉甚,試輒高等。新建程 棠中丞撫吾皖,延為上賓。後吾皖望江倪蓮舫方伯開藩金閶,招致幕府,待以國士。會予筮仕吳會,因得時相過從。君齒當綺歲,偶與辨論古今,商榷得失,詞鋒霅霅,英光逼人。每秋試闈藝,群相許可,屢薦未售,殊堪太息。迨遭離亂,間關轉徙,益增蕉萃。憶己未重晤蘇台,君方為學使鹽山孫蓮塘少宰襄校試卷,少年豪雋之氣已消除殆盡矣。今四表又安,君以從徵功得官邑令。雖不無出山之心,而謁選絀資,奈何徒喚。癸酉,予游廣陵,君適客都,轉家子箴方伯幕中,意外把晤,款接甚歡。急詢君平日所著作十餘種,稿本幸未盡散佚,願助薄貲,趣為陸續付梓。僉謂《蘭苕館外集·里乘》十卷義關勸懲,宜先鍥版。茲將竣工,爰為跋其緣起。倘全集次第一律刊行,即以此為嚆矢焉可也。同治甲戌小春,同里麟軒方錫慶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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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朝小說軼乎歷代、膾炙人口者四,曰《聊齋志異》,曰《閱微草堂筆記》,曰《紅樓夢》,曰《儒林外史》。《紅樓夢》與《外史》以俗言道文情,究其指歸,與施耐庵、王弇州諸作等耳;雖寓勸懲之旨,觀者懵焉。《志異》乃悲憤之書,文筆直參《》、《》,逋峭冷雋,前此未有;特流於尖刻,無風人敦厚之思。《筆記》持論允矣,鬼狐太多,且皆短篇,說理有餘,行文不足,是皆有所憾焉。外此如《諧鐸》、《六合》、《內外瑣言》、《耳食錄》、《夜談隨錄》、《品花寶鑑》,則更自鄶以下矣。許叔平先生《里乘》一書最後出,以漢魏古豔之筆寫昊蒼禍福之原。身際亂離,目擊因果,所記皆信而有徵,不託之玄虛縹緲。文心結構如剝蕉抽繭,繪聲繪影,無不畢現紙上。使閱者欣然喜,憬然悟,終之以凜然懼。先生教世之心若是,其明且切也。可謂盡有小說家之長而祛其短,足與正史相表裏者矣。余識先生於題襟館中數年。今夏再游邗江,出以見示,蓋已付剞劂,公諸同好矣。亟跋數語,使海內有心人讀之,勿徒為《搜神》、《齊諧》觀也。先生年已六十,疊舉二雄,天之報施,於此可見。視湯若士地下之《牡丹亭》,其用心不大判乎?浙西金安清跋。

自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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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說在漢時已稱極盛,西京以來,大儒多為此體,類皆光怪陸離,擇言尤雅。魏晉六朝踵之,作者愈繁,修潔亦復可貴。厥後,唐代叢書,大放厥詞,間多巨幅,放縱不羈,殊具奇氣。沿及宋、元,漸流粗率;明則自鄶無譏矣。至我朝,山左蒲留仙先生《聊齋志異》出,奄有眾長,萃列代之菁英,一爐冶之,其集小說之大成者乎!而河間紀文達公《閱微草堂筆記》,屬辭比事,義蘊畢宣,與《聊齋》異曲同工,是皆龍門所謂「自成一家之言」者也。嗟乎!小說雖小道,豈易言哉!夫編氓生長窮鄉僻壤,耳不聞先正遺訓,而同此秉彝,同此好惡。歲時伏臘,報賽爨弄,遇演忠臣、孝子、仁人、正士,無不肅然起敬,津津稱歎者;遇演權奸忤逆、僉壬宵小,無不決眥恚憤,交口唾罵者;甚至演生天成佛、及地獄種種變相,又無不羨怖交集,以為福善禍淫,報施不爽,而互相勸戒不置者,於以見人心好惡之公,而秉彝之未泯也。其或農工之暇,二三野老,晚飯杯酒,暑則豆棚瓜架,寒則地爐活火,促膝言歡,論今評古,窮原竟委,影響傅會、邪正善惡、是非曲直,居然鑿鑿可據,一時婦孺環聽,不自知其手舞足蹈。言者有褒有貶,聞者忽喜忽怒。事之有無姑不具論,而藉此以寓勸懲,誰曰不宜?予一介腐儒,幼習 畝,喜歡爨弄,又愛聽野老叢談,擇其事之近是者,編為《里乘》一書,間亦雜以說鬼搜神。干寶蘇髯,偶爾遊戲,姑妄言之,姑妄聽之可也。惟筆墨粗苴,不足供大雅一吷,豈敢望鼎立於蒲、紀二公間哉!閱者不以語怪悖聖見責,幸甚!幸甚!同治十三年歲次甲戌重九前五日,蘭苕館主人自序。

說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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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勸懲之書,不啻汗牛充棟,閱者嫌其老生常談,往往覽不終卷,輒即欠伸欲睡。是書義取勸懲,名之曰《里乘》;凡遇耳聞目見、可愕可欣之事,間亦登之,非敢自亂其例,蓋欲藉以醒閱者之目也。

一、餘善餘殃,降祥降殃,皆由於善與不善,載於經書者最詳,此即說因果之祖也。大抵世家大族,其先類皆積有厚德。予每有所聞,即樂而吮墨登之,以證因果之說不謬。

一、士子束髮受書,非得科第不能成名。而科名得失,半由於祖功宗德,半由於己身功過。每聞科場報應,亦必登之,所以為有志科名者勸。

一、神仙有無,原屬渺茫,說部所載最多。茲載林妃雪事,謂求仙必先行善,可見求仙並非難事,特患人不肯多行善事耳。至吳真人事,吾鄉婦孺皆能言之,以孝註名仙籍,尤信而可徵。願以告世之談道者。

一、鬼神之德之盛,先師曾反復道之。是書所載俞壽霍事,真實不虛,勾賊殃民,冥罰炮烙無已,可見陰律嚴而且當,梗化者能無寒膽?他如神之最靈顯者,莫如雷部,是書所載較多,蚩蚩之氓,能不聞而恐懼乎?

一、說部所載狐仙,類多子虛之言。是書間登一二,皆實有其事,以其足以警世也。

一、說部所載閨閣兒女私情,往往刻劃盡致,未免有傷風化。是書間登一二,皆發乎情,止乎禮義。至踰牆鑽穴、狂盪苟且之事,概不錄焉。

一、說部所載淫情媟狀,類多憑空結撰,尤傷心術。是書「三十六花禪」一則,以系實事,俾少年子弟見之,庶知有以自警也。

一、綠林之徒,法所不貸。是書間登一二,以其所言所行盜也,而幾近於道矣。葑菲蒭蕘,皆有可採,閱者亦當以為然也。

一、吾儒出膺民社,聽訟最難;如遇人命所關,尤當慎而益慎。予每聞奇獄,輒筆之,另為一卷。凡為民父母者,其留意焉。

一、述而不作,先師且然。予每閱叢書秘冊,與故老遺編可擴聞見者,或為之刪繁就簡,或全錄其文,亦匯成一卷,願公同好。必標出作者姓名,以不敢掠美也。

一、粵寇之亂,十餘年來生靈塗炭極矣。予流離轉徙,間關數萬裡,每有所聞,輒筆誌之。書成,名曰《風鶴途說》,意留待承平,俾輶軒之採擇焉,惜武林失陷時其稿散佚。幸吾鄉左階訓茂才曾錄有數篇,函寄歸予,匯成一卷,賴其嗜痂之癖,助予享帚之珍,俾是書如塔合尖,亦左右之賜也。

一、憶予少不更事,讀書每信口雌黃,喜攻人短。既粗學作文,始知佈局造句、起伏照應、經營接構甚非易易,因復取前書讀之,乃不敢妄置一喙,事非經過,不知其難,大抵然也。是書倉卒付梓,字句間多疵纇,大雅君子,幸賜糾正焉。

一、近時說部,僉推《聊齋誌異》為巨擘,其所紀載,類皆狐鬼,可憑意造。是書多系實事,敘次較難。自癸卯秋試報罷,毷氉無聊,聽客述伊文敏相國言,戲援筆記之,厥後歲有所增,積久居然成帙。乃迄今三十餘年,所得僅此,良以聞見太隘,徵事甚難耳!倘天假我以年,尚願再撰《里剩》一書,以續其後。伏望四海同志,遇有可欣可愕、足資勸懲之事,不吝郵寄大略,俾得捃掇成編,幸甚!幸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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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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