鐔津文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八
| 鐔津文集 卷第八 宋 釋契嵩 撰 常熟瞿氏鐵琴銅劍樓藏弘治十二年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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鐔津文集卷苐八
藤州鐔津東山沙門 契嵩 撰
雜著
紀復古
章君表民以官來錢唐居未㡬出歐陽永𠦑蔡君
謨尹師魯文示予學者且曰今四方之士以古文
進於京師嶄然出頭角爭與三君子相髙下者不
可勝數視其文仁義之言炳如也予前相與表民
賀曰本朝用文巳來孰有如今日之盛者也此聖
君之徳而天下之幸也退且思之原古文之作也
𠩄以彂仁義而辨政教也堯舜文武其仁義至其
政教正孔子以其文奮而
之後世得其法焉故
為君臣者有禮為
家者不亂方周道衰諸侯強
𭧂相欺上下失理孔子無位扵時不得行事故以
之用褒貶正賞罰故後世雖有姦臣賊子懼而不
敢
作及戰時合
連衡之
以傾天下獨孟
軻荀況以文持仁義而辨政教當時雖不甚振而
學者仰而知有𠩄趨漢興賈𧨏董仲舒司馬遷楊
雄輩以其文倡之而天下和者響應故漢徳𠩄以
大而其世𠩄以乆也隋世王通亦以其文繼孔子
之作唐興太宗
其徒彂而試之故唐有天下大
治而韓愈柳宗元𣸪以其文而廣之故聖人之
道益尊今諸儒爭以其文奮則我宋祖宗之盛徳
鴻業益天子之仁義益著朝廷之政教益辨然
而卿士大夫內觀其文知𠩄以脩仁義而奉上正
政教而涖百姓萬
百姓外觀其文知𠩄以懐仁
義而附家聴教令而罔敢不四夷八蠻觀其
文以信我祖宗之徳業知可大而可乆也使其望
而畏之曰宋多君子用其文以行古道中之禮
樂將大脩理不可不服也易曰文明以正人文也
又曰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彼戎狄叛命兇慝之
邉鄙今朝廷當行征伐以誅其不廷而文之興也
鬱郁乎如此是亦止亂不專在扵威武明文徳而
懐之也君子觀之謂其化成天下也宜與堯舜文
武較其道徳也㢤夫社稷之靈長乆暦數之無窮
雖漢唐之盛羙而奚𠯁以比並
文
章表民始至自京師謂京師士人髙歐陽永𠦑之
文翕然皆慕而為之坐客恱聴客有一生遽曰文
興則天下治也潛子謂客曰歐陽氏之文言文耳
天下治在乎人文之興人文資言文發揮而言文
籍人文為其根本仁義禮智信人文也章句文字
言文也文章得本則其𠩄出自正猶孟子曰之
左右逢其原歐陽氏之文大率在仁信禮義之本
也諸子當慕永叔之根本可也胡屑屑徒模擬詞
章體𫝑而巳矣周末列嬴秦時孰不工文而聖
人之道廢人文不𠯁觀也蓋其文不敦本乃爾孔
子無位其道不行病此不得巳徒以六
春秋之
文〈或雲春秋六〉載之以遺後世故曰我欲載之空言不
如見扵行事之深切著明也聖人豈特事其空文
乎君臣父子師徒朋友其文詞有本仁義禮信靄
然天下不治未之有也易曰觀乎人文則天下化
成豈不然㢤坐客聞吾皆諤然不辯〈本或従辯〉
議旱對
歳旱論者有來訪予曰今茲五月不雨及餘七月
呉疆赤地千里稼穡槁矣農夫忙忙無𠩄柰何百
榖勇貴乃倍其價道路餓莩相望為政者禱於山
川趨其急猶捄之水火而雨終不至民未免皇皇
如也請於吾子則曰何如為之𠩄耶余時應曰此
官人者謀之非吾野人之事也無已則與子𥨸語
之吾甞聞諸長者當荒旱時謂之凶年為憂民
者莫如發倉
以救其饑而後教之惜井泉謹隄
防命吏與之相水道引民併力擁江河注之陂池
以洽灌溉察市道平物價乘時射利欺於貧弱者
以法誅之勸有餘者貸不足約不足者以樂𡻕酬
之闗譏無重征以通啇旅細民鬻販者容之察刑
獄明民之𡨚枉斯則亦救旱之一道問者復曰禱
扵山川之神宜之乎曰於禮亦有之然有水旱疫
癘之災以營山川之神者舉古法以順民心耳〈或作〉
〈人心〉如風雨時至水旱不為沴非由乎山川也問者
憮然曰我鄙人也未識乎旱潦之𠩄由子𣸪為我
言之曰極陽之謂旱洪範咎徴曰僣恆
若又曰
王省惟歳卿士惟月師尹惟日𡻕月日時不易百
榖用成乂用明俊民用章家用平康日月𡻕時既
易百榖用不成又用昏不明俊民用㣲家用不寕
者雲夫僣也者何過且差也曰政之差而民無
教也民無教則肆𭧂刑也肆𭧂刑則罰不當也罰
不當則民怨之與肆𭧂𠩄感故旱順之夫𡻕月日
時無易百榖用成乂用明俊民用章家用平康也
者何王由王道而不任喜怒妄黜陟卿士師尹卿
士師尹守厥職無僣妄以侮王權也如此則國事
國事脩則其氣和洽氣和洽故百榖成而治道
明也俊良得志以行其道是上有仁義而下無怨
咨故國家安也夫日月歳時既易百榖用不成乂
用昏不明俊民用微家用不寕也者何君奪臣職
而臣冐君政也如此則事不事不脩則人
不和人不和故百榖不成而治道昧也俊良之道
不顯是上非仁義而下民胥怨故家不安也今
天子聖明而俊傑在位𠩄謂刑政禮樂豈聞過差
也然宋有天下鷄鳴犬吠徹於四海其為廣且逺
矣殊方逺俗政教豈悉至而刑罰
無誤也惟刑
政禮樂正則風雨以時來旱潦無由作也惡用禱
邪問者韙之𠕅拜而去
夷恵辨〈或辯〉
孟子曰伯夷隘栁下恵不恭隘與不恭君子不由
也又曰伯夷聖之清者也柳下恵聖之之和者也
又曰聖人百世之師伯夷柳下恵是也故聞伯夷
之風者頑夫㢘懦夫有立志聞柳下恵之風者鄙
夫寛薄夫敦始曰君子不由也者孟子拒之之詞
也次曰清與和也者稱之之詞也又次曰聖人百
世之師也者慕之之詞也既拒而又稱慕之學者
多惑有以其言為不詳吾故不然謂孟子之厥
㫖逺乎夫君子與人適義而巳矣故其去就無固
無必如其人始惡而一日翻然以道求我君子必
接之接之得其誠則就之如其人始不惡而一日
翻然以無道我君子必直之直之不得已則去
之君子就之非苟也義可也君子去之非苟
去也義可去也故君子之去就非苟也專在其義
也彼伯夷者恥立惡人之朝恥與惡人言推惡惡
之心思與郷人立其衣冠不正望望然去之若將
浼焉以諸侯為不㓗雖有善其辭命而不受也以
其終為不㓗果不就巳彼柳下恵者爾為爾我為
我雖𥘵裼祼䄇扵我側爾焉䏻浼我㢤但其自治
不顧治人混然苟與之䖏果不去已柳下恵與不
脩之人䖏而不正之既不正之又不去之
是侮人者也伯夷得人善辭命以至誠相求而不
肯酌其誠既不恤其誠又不就之是棄人者
也棄人也者是不與人為善也侮人也者是與人
無禮也與人無禮孰為恭乎不與人為善孰為容
乎以君子之道校之則二子之去就不亦非義而
宜乎孟子曰君子不由也若伯夷目不視惡色耳
不聴惡聲橫政之𠩄之不忍居也清㢘其身更治
亂而不渝非得聖人之清者孰守之如柳下恵
進不𨼆賢必以其道遺佚而不怨阨窮而不憫非
得聖人之和者孰䏻忍乎孟子當戰時無道也
而姦臣賊子眥睚恣作頑懦鄙薄爭𫝑冐利雖死
不顧其有莭義孟子以羞堯舜之道不行思以清
㢘寛和之風矯激其時故必尊伯夷柳下恵為百
世之師者也其始曰隘與不恭者辨其不以義而
為人也蓋欲使人慎去就故有拒之之辭也又曰
清與和者是明其各有聖人之一徳也欲人知賢
其人故有稱之之辭也又曰聖人百世之師者有
以警扵世也欲人聞其風而自化故有慕之之辭
也伯夷柳下恵特立自任者也不顧教人故其𠩄
為亦不顧世之是非也孟子行道者也其務教人
故指其𠩄為是者之非者正之𠩄以夷恵之事
雖得失而兩存扵其書
唐太宗述
太宗始視文靜扵繫獄何憂天下之急也〈隋大業間劉文〉
〈靜坐與李宻連姻繫獄太宗入視乃謂曰今看卿非児女情與卿圖大事也〉諌班師扵
霍邑𭈹哭以感何忠孝之義合也〈髙祖初起義師西圖中國隋將〉
〈宋老生㩀霍邑以拒義師㑹乆雨糧盡髙祖議還太原太宗欲須入咸陽髙祖不納𭈹泣聲聞帳中〉
誅建成元吉何循大義也〈武徳九年建成元吉謀害太宗事泄太宗將尉〉
〈遲敬徳䓁九人入玄武門誅於臨朝殿前〉與可汗刑白馬而盟之何信
行扵戎狄也〈太宗登極𥘉可汗寇涇州揔兵百萬至渭水便橋太宗獨上以
曜軍容〉
〈可汗見懼而請和故刑白馬盟扵便橋上而去〉拒徳
之謟何沮天下之
佞人也〈正觀𥘉奏秦王破陣樂曲封徳對曰陛下以聖武戡亂玄極奏樂象徳定文容以〉
〈為比上曰朕雖以武功定天下終以文徳綏海內文武之道各隨其時公謂文容不如蹈厲斯言過〉
〈矣〉突厥胥亂以其無罪於我不乘便而討之何賞
罰之有禮也〈正觀𥘉突厥諸部叛討之而兵叛羣臣請乗便討之上曰豈有新與之和〉
〈乗其亂而滅之邪従部落盡叛六畜皆死朕終不討待其有罪而後擒取〉議不屢赦何
賞罰之正也〈太宗謂羣臣曰赦有罪乃不軌輩古語一𡻕𠕂赦好人喑啞故朕不頻赦〉
〈庶得四海安㤗也〉與杜淹論樂何知政也〈太宗𥘉奏新樂謂侍臣曰禮樂〉
〈之作聖人縁物設教以為樽莭治之隆替皆由扵此御史大夫杜淹曰前代存亡實由扵樂故陳之〉
〈亡為玉𣗳後庭齊之亡為伴侶行路聞之莫不悲泣上曰不然夫音樂之感人心歡者聞之則恱憂〉
〈者聴之則悲將亡之國其民心苦苦心所感聞樂則悲何有樂聲使人恱者悲乎今玉𣗳伴侶其音〉
〈具在今公奏之公則不悲耳〉與孔穎逹論藉田何知也〈正觀𥘉藉〉
〈田方田給侍中孔頴逹曰按禮天子扵南郊諸侯扵東郊晉武扵東南今扵城東不合古禮上曰禮〉
〈縁人情亦何有定虞書雲平秩東作朕今見少陽之地田扵東郊盍其儀也亦何不合扵古禮者哉〉
罷營閣之議何惜民力也〈羣臣以宮中卑濕請營一閣以居上曰朕徳慚〉
〈漢文豈可過勞民力竟不許〉㡬致刑厝何天下之有教也居不
閉戸行不賷糧何天下之㢘讓也〈正觀四年冬斷刑四十九人㡬〉
〈致刑厝嶺外之戶不閉行旅不賷糧也〉赴刑者應期而畢至何天下
之無欺
也〈正觀七年冬親録囚死者三百九十人令明年秋來就刑至是畢集而詔〉
〈以原之〉納魏徴之言何與人為善也〈太宗納魏徴諌爭見扵本傳甚〉
〈衆〉自古稱禹湯文武𠩄以為禹湯文武者正以其
由仁義之道而王天下也如後世以仁義而為王
者猶禹湯文武也吾讀唐書得太宗之事如𠩄述
者不可勝舉原其𠩄歸皆趨仁義要其與禹湯異
者亡也當時論者謂太宗大度𩔖漢髙神武同魏
武夫漢髙寡文徳而魏武不及覇道惡可與太宗
擬論乎惜㢤欲用周禮治而房魏輩不䏻賛成之
如使王通未䘮唐得用之〈太宗文中子曰如有用我者吾則抱周禮以従〉
〈之〉則卜年卜世何翅乎三百一十六也孟子曰五
百年必有王者興其間必有名世者太宗之作真
王者也而不但文中子可歎也㢤
易術觧
子郝子治易平生得聖人作易之大法乃觧易以
自彂其法謂聖人𠩄以作易在治道治道在君臣
君臣法隂陽以成爻列爻以成卦立卦以成易是
故求治道者必觀乎易求易象者必觀乎卦求卦
體者必觀乎爻求爻變者必原乎隂陽隂陽也者
作易之本也治道之大範也隂爻者〈爻或作義〉臣道也
陽爻者君道也隂陽之爻升降得其𠩄則卦吉隂
陽之爻失其𠩄則其卦凶是故君臣之道正則其
政治也君臣之道繆則政亂也治則三綱五常修
也三才順也萬物遂也亂則倫萬事斁也夫天
下萬世治亂規誡之道易其備矣方絶筆乃出其
書示扵潛子欲吾亂而明之潛子稽其條其緒
雖累百而無不與聖人之法合者掲然而自立義
列精而且至大路如乾坤小畜大畜卦之𩔖雖古
之善治易者不過是也潛子因語其人曰子之書
是也然易之始固出扵河圖河圖𠩄見唯隂陽之
數最為其本也而君臣之法與其神物偕出矣雖
然而其吉凶治亂之效未著乃資乎聖人者君天
下而彂之故包犧氏出焉示與神道適㑹遂卦之
而又爻之〈之或作義〉用其法以王天下然其法非聖人
作君不張之聖人非以是不王之故易與聖
人而相須也孔子聖人也雖知其法而無位歎不
得如虙犧行其道扵當世徒文而傳之耳故曰鳯
鳥不至河不出圖吾巳矣夫然其傳自孔子之啇
瞿更九世至漢人楊何而𠩄傳遂絶其後諸儒用
已見各為其家紛然騁其異師弟子相承相勝
不𣸪守聖人之道真易之道遂㣲而子當易道支
離紛錯漫漶難審之時乃毅然獨推聖人之𮜿法
觧其書以遺學者其扵聖人之道亦有力焉子郝
子益謂潛子曰吾考雜卦其煩且重殆非聖人
之意是蓋後世學者括衆卦而
之之言也預之
十翼不亦忝乎吾甞削之乃離序卦為之上下篇
而以禆夫十翼可乎潛子曰楊子雲謂學者審其
是而已矣仰聖人而知衆之小也子非之果是
而排其瀆聖人之言者宜之何必疑之
逍遙篇
天地均乎功萬物均乎生日月均乎明四時均乎
行生生之道同然而𠩄以為生奚一謂功不殊謂
生不異謂明不兩謂行不各使皆任其自然而然
者人其適扵虎狼蛟龍也虎狼蛟龍𢤱悷矯軋乎
性又奚全扵天淳乎故曰道亦自然非道亦自然
道亦自得非道亦自得昔夫黃帝也髙辛也唐堯
也虞舜也夏禹也西伯也后稷也孔子也曽參也
子路也伯夷也展禽也桀紂也幽厲也惡來也盜
跖也是此者不亦生乎而𠩄以為生
甞齊邪食
息與人同而動靜與人別若𠩄謂者繄何以明之
黃帝之為生也徳振兵治五氣蓻五種撫萬民
而安乎天下徃而登乎雲天髙辛之為生也順天
之義知民之急仁而威恵而信其色鬱郁其徳嶷
嶷其動也時其服也士既執厥中而徧天下帝堯
之為生也其仁如天其知如神就之如日望之如
雲富而不驕貴而不舒平章百姓恊和萬帝舜
之為生也父頑母嚚順適而不失子道二十而孝
聞終踐帝位而明徳扵天下夏禹之為生也其徳
不違其仁可親亹亹穆穆為綱為紀以治鴻水故
功至天下西伯之為生也䔍仁敬老慈少禮下革
苛虐之政斷虞芮之訟稟天明命乃君萬棄之
為生也相地之宜乃為農師天下得其利焉丘之
為生也祖述堯舜憲章文武禮樂由之成仁義由
之明參之為生也孝道昭由之為生也至義明伯
夷之為生也激大㢘柳下恵之為生也懐至和桀
之為生也務之凶徳殘傷百姓特身不保遂放而
死紂之為生也拒乎諌飾乎非好酒淫樂嬖扵婦
人而殫殘無辜至扵身厄大死爲極大醜幽厲之
爲生也接慝桀紂惡來之爲生也間亂君臣盜跖
之爲生也眥睚肆賊夫道亦自然者黃帝堯舜之
謂也非道亦自然者桀紂幽厲之謂也道亦自得
者參由夷恵之謂也非道亦自得者惡來盜跖之
謂也刀與劒同銕以謂自然乎劒自得乎利水𠩄
以截蛟犀陸𠩄以斷虎兕縦而試之恢恢乎是安
知金之性也耗於是㢤是故聖人任乎自然之道
不任乎自然之生得乎自然之正不得乎自然之
邪故靜與天地合動與禽獸別喜怒不得攻貪殘
不得容離諸有而立於妙故君子不可不知道道
也者大妙之謂也至𡨜也而通乎群動至無也而
含乎萬有舂容在聲而聡者不可以盡其音暐曄
在色而明者不可以䆒其景謂之不可得終天地
而未䘮謂之可得彌天地而未有有有於無無無
於有有無偕遺而返乎不可狀故曰非天下之至
神孰䏻與扵此乎𠩄以挈天地運乎日月天地
日月雖為巨焉嘗不為道之用乎無名天地之
始有名萬物之母此之謂也有人於此弗原乎道
𩬊狂行謂我自然天倪紛於內視聴馳於外物
將樊籠其性也又奚得適乎生夫人有二大性大
也情大也性大故神萬物之生情大故蔽聖
人之心金與木相摩則然木不勝固焚矣情與性
相制則亂性不勝固滅矣孰知夫性全也輿人不
為聖乎情全也聖不為輿人乎或曰明堂辟雍髙
門峻板長者之𠩄慕趨而鳥過之疾飛獸過之急
馳小人過之追風而去然則鳥獸生乎林薄小人
成乎闒茸其分定而其性不可移此三者相與而
去不其然乎扵此乃曰性全也輿人可為聖情全
也聖可為輿人是世𠩄未有也逍遙曰不待黃帝
而論大智者大匠屈扵雕蟲之子不須彭祖而言
大年者大椿屈扵舜英之草必矣夫測孟津者安
可以錐視雲天者安可以管觀大道者安可以形
骸故神照而心不滯者可與言道也夫干越夷谿
之子生而同聲長而異俗昔者太甲肆𭧂不道湯
法而伊尹教之三年則遷善脩徳卒朝諸侯周宣
王厲王之子而周公召公輔之脩政故䏻振成康
之遺風齊桓公之
樂非禮由管仲隰朋也故
一正天下而作長五伯由竪刀易牙也故父子疑
忌其大亂子路彼之勇人也化扵仲尼故以
義名䕫之典樂也擊石撫石而百獸率舞狙公
之賦芧也朝三暮四而衆徂怒
巴鼔瑟而逰魚
出聴百牙絃琴而六馬仰秣太甲齊桓逰方之內
者也目視耳聆未必出乎事物之表心情相戰營
營不間一旦爲人𠩄化禮義勝之猶䏻舍不肖而
庶㡬乎賢者其若是焉彼禽獸也由人情動以欲
逐物猶感樂而順養此九者豈異生而別造化
乎何則始此而終彼獸居而人隨況大通乎況大
全乎漠然唯神死生不化者也又奚人而不爲聖
乎故荀卿曰神莫大乎化道福莫大乎無禍但適
異者必知途適萬里者必積行徃而不知胡越
之路則𣳚身不覿異去而不動跬歩之舉則終
生不離門故君子患不知理不患其名之不羙
患不行道不患其心之不神甞試論曰聖愚者堯
桀者其氣有殊而其性常一性非氣而不有氣非
性而不生故氣也者待乎性性也者假乎氣氣與
性未甞相違古者既得其母巳知其子既知其子
復守其母𣳚身不殆故夫隂陽之交是生五行性
乗乎隂陽而遇其交也故為聖人為賢人為仁人
為義人為小人為愚人猶禮運曰人者其天地之
徳隂陽之交
神之㑹五行之秀氣也夫聖人者
得全乎隂陽也賢人者得乎隂陽之㣲五行之先
也仁人義人者得乎五行之一也小人愚人者得
乎五行之㣲也禽獸又得乎㣲乎微者也夫性之
與氣猶火之扵薪焉火之性其輝一也洎焚扵草
木則其明未嘗同矣是故古之得道者不以心𭛠
𰚾不以氣擾心心之不動也則人正性命故老聃
曰歸根曰靜靜曰復命復命則妙觀乎色而循至
乎非空非空也者常無有也唯色也者有非常也
知色雖妄而空未始為空惑者皆為色而格於空
也而色也者不亦為可資乎萬物紛異而此何不
同然雖知未及聖而𠩄以為聖又奚缺如謂之唯
色萬物大
謂之非空萬物太宗𠩄以三乘䓁觀
心空而入道若然者歴大亂而不瀆
至危而不
岌不為而自化不操而自正天地有殞而此未始
患其有終日月有息而此未始患其有窮此或真
道逍遙㳺者之𠩄趣乎
西山移文
自然子西山之有道者也䖏仄陋間三十年雜老
農老圃以游未甞一日以語𨕣物康定𥘉朝廷求
儒扵草澤知已者將以道進扵天子自然子引去
不顧余扵自然子有故也聞且惑之謂自然子賢
者不宜不見㡬念方當逺別不得與語故文以諭
之曰子自然子讀書探堯舜之道豈冝自私得志
雄諸天下與人共之不得巳山林而已昔曽
顔
淵樂道終扵𨼆約而不改彼以時命大繆而然也
今天下一君人者有道自然子之時固異矣安
得與彼二子同年而語㢤吾甞謂𨼆者之道有三
焉有天𨼆有名𨼆有形𨼆形𨼆也者密蔵深伏徃
而不返非世傲人者之𠩄好也長沮桀溺者其人
也名𨼆也者不觀治亂與時浮沈循祿全生者之
𠩄好也東方曼倩楊子雲者其人也天𨼆也者心
不凝滯拘絶扵事無固無必可行即行可止即止
通其變者之𠩄好也太公望孔子顔淵者其人也
子自然子志在孔子而𠩄守與長沮桀溺輩𩔖彼
長沮桀溺者規規剪剪獨善自養非有憂天下之
心未足與也自然子固宜思之與其道在扵山林
若道在扵天下與其樂與猿猱麋鹿若樂與
君臣父子其志逺而其莭且大為之名也赫赫掀
天地照萬世不亦盛矣㢤自然子思之行矣無且
容與知言者豈以我爲狂言乎
哀屠龍文
屠龍古有朱評漫者以學𠩄悞而窮扵當時評漫
不知何許人也其性剛徤以割鷄觧牛不𠯁以盡
其勇思託非常之屠以適乎智故殫千金資學扵
師三年學成〈或作技成〉而無𠩄用其巧骯髒於世無𠩄
信適刲羊屠狗者陽陽其前市井之人見則指笑
嗚呼評漫徃矣曠千萬年有聞其風而自感且爲
文以彂其事龍也者純陽之精靈扵鱗
非有定
形馮神雲氣而變化不測故扵人世罕得而窺焉
彼欲絶其精恠祛人江海之𭧂泯其形生夷其族
𩔖非䏻遊刃扵無間智與神遇而龍可屠乎甞聞
海中之其人如雲乘風𮪍日出入扵天地之外
而徃來無跡彼則䏑龍肉而資𠩄贍是屠龍者彼
人之事也然屠龍之事在古則用扵其今也〈評漫〉
〈之時〉或亡㡬乎息矣評漫身世則與彼人異而為屠
龍豈其宜乎然評漫者非不知其非已任邪蓋性
與其道合而形跡外忘又何暇計乎世俗之用不
用㢤夫龍之為物也其亦神矣為屠之術人之難
䏻評漫扵此則毅然作之窮且不止〈止或作沮〉是評漫
之性也神武妙得扵聖人之勇者也嗚呼屠龍聞
之於古今㡬世而不有一見扵評漫之性𠩄謂聖
賢人者故盡人之性盡萬物之性聖賢也尚未
聞異評漫之心而正其𠩄託況區區之俗其識
評漫乎屠龍之道不爲窮乎悠悠六合之間古𠔃
復今徃者其可哀來者其可憫
記龍鳴
吾年十九時徃吾邑之寕風郷至於姚道姑之舍
道姑異婦人也其舍在山中留且數日遂聞其舍
之山脅有聲發於陂池之間舂然若振大鐘如此
數聲吾𥘉恠之頋此非有鐘可聲頃之遂以問道
姑道姑肅然作而曰異乎此龍吟也聞此者大瑞
子後必好道姑䖏子時甞水溪中身感龍漦及
人禮之夕龍光彂於房女子即亡亡而還不復樂
其家居郷人神之遂爲結精廬䖏之山中然姚女
自少獨守精潔齋戒𥘉頗逆道人間吉凶其事
驗及吾見時巳老年六十餘氣貌冷然不𣸪道人
吉凶楮冠布服棲髙樓專誦佛雖數萬言日夜
必數帙〈妙法華〉遇物慈善故其郷人靡然相化吾甞
問其何𠩄以授曰嫗少時每有神僧乘虗而來
教嫗耳吾故以其𠩄謂龍吟者不妄也吾讀書視
古人如是者多矣有若房琯薛令之賤時棲山皆
謂曽聞龍吟其後房果為宰相薛至太子侍讀此
其𠩄聞之驗也嗟乎余雖不埒扵二公然而遵道
行巳豈扵聖賢而卒以弘法為庸人誣䧟遂示
醜扵天下何其𠩄聞末異而𠩄驗不同邪姚氏之
謂可疑也吾意夫龍者君之象也豈今天下治平
盛乎聲名文物以遭其時得以而歌之此其驗也
不然神龍亦有妄以聞乎〈有本雲龍亦有妄鳴乎〉
𡨜子觧〈蓋師少時𠩄稱而後更𭈹𡨜子〉
𡨜子者學佛者也以其𠩄得之道𡨜靜奧妙故命
曰𡨜子𡨜子既治其學又喜習儒習儒之書甚而
樂為文詞故為學者𠩄辯學佛者謂𡨜子固多心
耶不專純其道何為之駮也學儒者謂𡨜子非
實為佛者也彼𭔃跡扵釋氏法中耳𡨜子𥨸謂此
二者不知言者也不可不告之也因謂二客曰吾
之喜儒也蓋其扵吾道有𠩄合而為之耳儒𠩄
謂仁義禮智信者與吾佛曰慈悲曰布施曰恭敬
曰無我慢曰智慧曰不妄言綺語其為目雖不同
而其𠩄以立誠脩行善世教人豈異乎㢤聖人之
為心者欲人皆善使其必去罪惡也苟同有以其
道致人為善豈曰彼雖善非由我教而𠩄以為善
吾不善之也如此焉得謂聖人耶故吾喜儒亦欲
睎聖人之志而與人為善也又吾佛有以萬行而
為人也今儒之仁義禮智信豈非吾佛𠩄施之萬
行乎為吾萬行又何駁㢤又謂之曰客無以吾喜
儒為𭔃跡苟容扵佛氏法中耳𡨜子雖無大過人
豈不為抱闗擊柝魚鹽版築之事以苟容其身
耶甘落𩬊忍𠩄愛口不敢嘗扵葷血以奉佛者誠
以其教廣大其道真奧以之脩身則清浄齋戒以
之脩心則正靜無妄以之推扵人則悛惡為善善
者為誠以之死生終始則通扵
神變化雖飢羸
枯槁委扵草莾而不忍移者正以其𠩄存如此也
夫市井小人以市道相師有一言利其𠩄為尚䏻
終身戴其師之徳𡨜子雖陋寕不賢扵市井輩邪
得人之道而僥倖以其教而奴𨽾之人不忍為
也𡨜子其為乎仰天俯地吾不欺扵聖人也客幸
無以此為也二客者甞以其教相辯𡨜子亦
而諭之曰客無諍也儒佛者聖人之教也其𠩄出
雖不同而同歸乎治儒者聖人之大有為者也佛
者聖人之大無為者也有為者以治世無為者以
治心治心者不接扵事不接扵事則善善惡惡之
志不可得而用也治世者冝接扵事冝接扵事則
賞善罰惡之禮不可不舉也其心既治謂之情性
真正情性真正則與夫禮義𠩄導而至之者不亦
㑹乎儒者欲人因教以正其生佛者欲人由教以
正其心〈或雲欲人正心以行其教〉心也者徹乎神明神明也者
世不得聞見故語神明者必諭以出世今牽扵世
而議其出世也是亦不思之甚也故治世者非儒
不可也治出世非佛亦不可也二客𣸪相辯其教
之末者云云𡨜子又諭之曰君子扵事冝揣其本
以齊其末則志常得而言不失也今也各不詳其
𠩄以為教而辯其𠩄奉教吾未見其得之者也苟
辯其末孰不可辯也二客且止然𡨜子與人㳺也
不接其𫝑不奉其豪不要其譽唯其逹道與已合
者與之視其嘐嘐相訾者悠然不樂之或問𡨜
子子似善扵佛盍掲子之道以示扵世𡨜子曰吾
道難言也言乎邇則常不可極言乎逺則常自得
存乎人通乎神逹乎聖厯乎死生變化而不失未
易一一與俗人語也誠欲求之當探𡨜子𠩄著之
內書
𡨜子觧傲
𡨜子為郝氏之𨼆者也其性簡靜不齷齪事苛禮
故為俗𠩄謗憎終以傲誕譏之𡨜子𥘉以流俗之
宜不𠯁顧雖朋儕規之亦未始奉教及壯道業
且脩而其謗益甚來相規者愈勤𡨜子撫然歎曰
世真無知我者也乃坐規者與之語曰俗謂我傲
豈非以吾特立獨行與世不相雜乎又豈非以吾
不䏻甘言柔顔而與世順俯仰乎規者曰不出是
也𡨜子曰言道徳禮樂者大要在誠非直飾容貌
而事俯仰言語也吾惡世俗之為禮者但貌恭而
身僶俛考其誠則萬一無有內則自欺外實欺人
故吾扵人慾其誠信不專在言語容貌俯仰耳𠩄
謂人者孰不可以誠信接之誠信之通雖容貌揖
譲不亦末乎昔嚴子𨹧扵漢乃臥見盧鴻扵唐
不拜正謂以誠信待天下也子謂二子其非乎是
耶必以為傲則吾無如之何也今俗謂之恭敬而
不問仁鄙義與不義權利𠩄存則蘧蒢僶俛馳走
扵其下甘𭛠身而不殆苟為權與利不在雖賢與
義與坐必倨與視必瞪施施然驕氣凌人書曰傲
狠明徳正此之謂也嗚呼俗之𠩄為如是且不自
引其過而反譏我亦猶䝉塗汙而笑不㓗子徃矣
無更規我
鐔津文集卷苐八
𥼶音
袒裼〈但昔脫衣之䄂曰袒�單曰裼〉裸裎〈邏呈赤軆〉嶄〈慚嶃岩髙〉涖〈利臨也〉
骯髒〈上口朗下子朗體盤又倖直皃〉𢤱悷〈籠戾不調〉叛〈畔背叛〉慝〈忒惡也〉
矯軋〈皎強皃下乙黠輾轉轢其骨莭〉暐曄〈偉葉光盛〉嬴〈盈嬴秦〉諤〈蕚直言也〉
籧篨〈渠除為竹蓆喻俗口柔者也〉仰秣〈末食馬榖〉懦〈奴臥弱也〉韙〈委是也〉
眥睚〈柴厓竝去聲舉目相忤皃〉漶〈喚漫漶不分別之皃〉沴〈戾隂陽氣亂〉捄〈救〉
闒茸〈搨穴下材不肖又猥賤也〉漦〈時涎沬龍亡而漦在〉蓻〈詣我蓻𮮐稷〉乂〈詣〉
齷齪〈屋窓入聲急促局陿皃〉苛〈何言政令繁細也〉䕫〈葵典樂之官〉虙〈伏〉
僶俛〈泯免憴勉強也俛俯也〉嬖〈庇賤而得幸曰嬖〉嫗〈飫去聲老婦〉兕〈似〉
跬〈犬蘂半歩也〉浼〈羙汚也〉狙〈疽猿屬〉繄〈翳〉䏑〈蔗炙同〉瓠〈護匏也〉
猱〈奴刀胡孫也〉斁〈亦厭也〉芧〈序茅栗〉嶷〈逆〉倨〈㩀不遜〉麋〈眉鹿屬〉
瞪〈棖澄直視也〉裨〈卑𥙷也〉埒〈劣䓁也〉亹〈尾〉嘐〈交誇語〉𨕣〈迕違也〉
隰〈習下平曰隰〉殫〈單盡也〉刲〈奎割也〉�〈側〉睎〈希觀也〉駮〈駁同止〉
夏誠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