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陔餘叢考/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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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十五 陔餘叢考
卷十六
卷十七 

三皇五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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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戴禮·五帝德》及史遷《五帝本紀》,皆專言五帝而不言三皇。然三皇之號見於《周禮》外史掌三皇五帝之書,不得謂三代以前無此稱也。第未有專指其名者,其見於秦博士所議,但云天皇地皇、人皇而已。孔妄國《書序》乃以優犧神農、黃帝為三皇,少昊、顓頊、高辛、堯、舜為五帝。司馬遷則以黃帝入五帝以內,而無少昊。鄭康成依《運斗樞》注《尚書·中候》則以伏犧、女媧、神農為三皇,帝鴻、金天、高陽、高辛、唐虞為五帝。司馬貞因之作《三皇本紀》,亦以伏犧、女媧、神農為三皇。孔穎達注《尚書》最尊安國,故其駁鄭注謂女媧但修伏犧之道,無所改作,不得列於三皇。既不數女媧,則不可不取黃帝為三皇。又曰:安國之意以月考,春曰太昊,夏曰炎帝,中央曰黃帝,依次以為三皇;秋曰少昊,冬曰顓頊,自此以下合之高辛、堯、舜乃為五帝耳。然穎達又云:諸儒說三皇,或數燧人,或數祝融,以配犧農,其五帝皆自軒轅,不數少昊。《帝系本紀》、《家語》又皆以少昊即黃帝之子青陽,是穎達雖尊安國,亦未敢竟以黃帝入三皇之內,少昊列五帝之中,而顯與史記相戾也(唐天寶中祀三皇則伏羲、神農、黃帝,五帝則少昊、顓頊、高辛、唐堯、虞舜,蓋用穎達之說)。宋五峰胡氏直斷以孔子《繫詞》所述伏羲、神農、黃帝、堯、舜為五帝。元人胡一桂又從而引伸之,謂《孔子家語》自伏羲以下皆稱帝,《易大傳》、《春秋內、外傳》有黃帝、炎帝之稱,《月令》有帝太昊、帝炎帝、帝黃帝之文,可見太昊伏羲氏、炎帝神農氏、黃帝軒轅本皆稱帝,秦以前未嘗列之於三皇也。其三皇之號,終不可泯,則仍以秦博士所謂天皇、地皇、人皇者當之,而不必附會其人。此論較為直捷。然近日王西莊之謂:《繫詞》以羲神為上古聖人,黃帝、堯、舜為後世聖人,則羲、農宜為皇,黃帝宜為帝。惟三皇中少一人,則司馬貞據康成說,以女媧充數,亦未為無據。西莊最尊鄭學,故持論如此。要之,去古愈遠,載籍無稽,傳聞異詞,迄無定論。又如《三皇紀》謂炎帝神農氏,則神農即炎帝也,而譙周《古史考》則以炎帝與神農為二人。《史記》黃帝姓公孫,名軒轅,則軒轅即黃帝也,而羅泌《路史》又以軒轅與黃帝為二人。岐說紛紜,學者固未便臆斷矣。

堯、舜之禪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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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受終文祖,攝位之後,又二十八載,堯乃徂落,《舜典》所記甚明。禹受命於神宗,若帝之初,亦是當舜在日即已攝位也。乃禹攝後,舜作何位置,及享壽又若干,典謨俱不載,但云「在位五十載,陟方乃死」,何也!蓋舜之禪與堯之禪不同,堯禪後竟全以天下付舜,而己一無所與,故舜攝位後,察璣衡,類上帝,輯瑞巡狩,封山浚川,一切皆行天子之事。舜則雖命禹攝位,而身尚臨御。故禹既攝之後,其征苗也,猶奉命而出,及班師,又勸舜修德以來之。可知傳位雖有成命,尚不同堯之退處養閑。直至蒼梧之崩,猶在帝位,故書云「在位五十載,陟方乃死」也。蓋堯禪時已耄而倦勤,舜禪時尚康強無恙。觀於過百之歲,猶遠陟江漢,其矍鑠可見,故不敢以付託有人,遂自暇逸而愛閑謝事耳。

東、西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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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王定鼎於郟鄏,周公營以為都,是為王城,則河南也。周公又皆下都,以遷殷頑民,是為成周,則洛陽也。平王東遷,定都於王城,其時所謂西周者,豐鎬也,東周者,王城也。及王子朝之亂,敬王徙都成周,《公羊傳》曰:王城者何?西周也。成周者何?東周也。則是時王城為西周,而成周為東周矣。及考王封其弟揭於王城,是為河南桓公。桓公之孫惠公,又自封其少子班於鞏,號曰東周,則此東周又自西周之王城分出,而並非敬王所都之成周矣。分封於鞏者曰東周,而河南惠公本在王城,則仍西周之號,此東周、西周皆在河南,而周王之都於成周自若也。《戰國策》所謂周王者,都於成周之王也。所謂東周君、西周君者,則河南之都於王城及分封於鞏者也。東周謂韓王曰:西周者,故天子之國也。曰故天子國,明乎是時西周已非天子所都也。顯王二年,趙與韓分周為二,於是東、西各為列國者,即河南之東、西周也。而顯王抱空名,尚在成周,直至赧王始滅,則仍是敬王所遷之東周也(說見《呂氏大事記》)。故高誘《戰國策》仍以東周列於首,蓋以敬王所遷之東周在此,故首篇即載秦王求九鼎一事,明乎鼎雖在西周,而王則在東周,鼎乃王之鼎,西周不得而主之也。鮑彪不知敬王以後周王常都東周,而改以西周為首,所以致吳師道等之紛紛辯駁也。

周、秦改正朔不改月次辨▲改正朔不改月次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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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九峰注《商書》「惟元祀十有二月乙丑」云:商、周、秦皆改正朔而不改月數。周建子矣,而《詩》言「四月維夏」,「六月徂暑」,則寅月起數,周未嘗改也。秦建亥矣,而《史記》始皇三十一年十二月更名臘曰嘉平。夫臘必建醜月也,秦以亥正,則臘為三月,而云十二月者,則寅月起數,秦亦未嘗改也。至三十七年書十月癸丑始皇出遊,十一月行至雲夢,繼書七月丙寅始皇崩。九月葬酈山,先書十月、十一月,而繼書七月、九月者,知其以十月為正朔,而寅月起數,未嘗改也。漢初仍秦正,亦書曰元年冬十月,則正朔改而月數仍不改也。以此知《商書》「惟元祀十有二月乙丑,伊尹奉嗣王見厥祖」,其後復辟,亦所以十二月朔奉嗣王歸於毫。兩大事俱以十二月行禮,明是商改建醜之歲首,而云十二月,則仍以寅月起數,至醜月則十二月耳,非以醜月為正月也。蔡傳又於《泰誓》「十有三年春」注云:此春乃建寅之月,非周正建子之月,冬不可以為春,寒不可以為暖也。則並謂春夏秋冬四序,周時亦同夏正,以寅月起也。

郎瑛《七修類稿》云:《史記》秦、漢紀年皆以十月起,漸次及於正月,而當閏之歲,歸餘於終,又皆為後九月。可見秦及漢初但改歲首,而未改月次,蓋以建亥之月為正朔,而建寅之月仍為正月也。

▲改正朔即改月次之說

《泰誓》:十有三年春。孔安國傳云:此周之孟春也。孔穎達云:所以知周之孟春者,案《三統曆》以殷之十二月武王發師,至二月甲子咸劉商王,故知彼十二月即周正建子之月也。

《詩》:維暮之春。鄭康成注亦以為周之季春。

《周禮·大司徒》:正月之吉始和布教於邦國都鄙。注云:周正月朔日也。「正歲令於教官」,注云:夏正月朔日也。是周時以周正月為正月,夏正月為正歲也。

《雜記》:正月日至,七月日至。是節氣仍舊,而月已改也。

《孟子》:七八月之間旱。朱子注亦云:周七、八月,夏五、六月也。《明堂位》:季夏六月以禘禮祀周公於太廟。按禘在孟夏四月,而言季夏六月,是以孟夏為季夏,四月為六月也。

《呂氏春秋》:季秋之月為來歲受朔日。高誘注云:秦以十月為正月,故於是月受明年曆日。是呂氏月令雖從夏正,而已見秦以十月為正月也。

《史記·秦本紀》每年皆以十月起,而敘漢高初為漢王,紀元之始,亦即曰漢元年十月,次敘十一月項羽破函谷關,十二月羽至戲。《漢書》亦曰:秦二年十月沛公攻胡陵,十一月攻薛,十二月雍齒降魏,正月張耳等立趙王歇為趙王,而終之以後九月懷王以沛公為碭郡長。又《漢書》:元年冬十月沛公兵至霸上,子嬰降,下云春正月項羽陽尊懷王為義帝。顏師古注曰:「凡此諸月號,皆太初改曆之後記事者用夏正追改之,非實當時本稱也。以十月為歲首,則十月即正月。今此正月,實當時所謂四月也。

《白虎通》引《尚書大傳》言:夏以孟春月為正,殷以季冬月為正,周以仲冬月為正。夏以十三月為正,殷以十二月為正,周以十一月為正。夏以十三月為正,即名正月,不名十三月。殷以十二月為正,即名正月,不名十二月。周以十一月為正,即名正月,不名十一月。洪邁曰:十三月者,承十二月而言,即正月也。

蔡邕《月令問答》云:孟夏,《月令》曰蟄蟲始震,在正月也。

《後漢書·陳寵傳》曰:天正建子,周以為春。熊朋來說曰:陽生於子,即為春;陰生於午,即為秋也。

以上二說,各有所據,然則何所折衷?曰:當以孔子《春秋》為斷。《春秋》所書非時之變異,不一而足,今姑摘其最易見者證之。如隱九年春三月大雨震電,《左傳》云:書失時也。杜註:夏之正月,未可雷電,故書也。桓八年冬十月雨雪,十四年春無冰。十月乃夏正之八月,不應雪而雪,春乃夏正之冬,應冰而不冰,故書也。莊七年秋大水,無麥苗。麥何關於秋?正以周之秋乃夏正之五月,故將獲之麥及初種之苗俱為大水所害也。定元年冬十月隕霜殺菽。菽,大豆也,周十月為夏八月,故菽在田而遭霜害;若夏之十月,則菽已久收,豈為霜殺乎?且其時霜正應時,何足為異乎?由此以觀,則周改建子為正朔,即以子月為正月可知也。不惟月數改,而春、夏、秋、冬四季之名亦隨月數而改可知也。周以既建子為正月,則秦改建亥為正朔,亦即以亥月為正月可知也。則《史記》、《漢書》於秦及漢初紀年皆從十月起,師古謂遷等以夏正追敘前事者,信不謬也。太初改曆,本史遷及洛下閎建議,故既改從夏正之後,遂以夏正追敘前事,而以秦、漢之春正月為冬十月也。不然,則豈有一歲之首即以冬十月起數者乎?孔安國亦係漢武時人,身經太初改曆,見從前承秦舊制,以亥月為正月,故知周亦必以子月為正月,而於《尚書·泰誓》注之。由此可定蔡傳所謂商周但改正朔而不改月之說,究屬臆見。然何以《小雅》四月維夏、《論語》暮春者及《呂氏月令》之類,周、秦亦有夏正錯見也?曰:吾固於前說備論之矣。子為天統,醜為地統,寅為人統,古來原有此三正,更迭為用。故《甘誓》已有」怠棄三正「之語,初不自三代始。商、周雖改建醜、建子,而三正仍自兼行不特〔悖〕,如《尚書大傳》所云王者存二代之後,聽其仍用國宗舊朔也。民間稼穡之事,蓋亦聽以夏正從事。夫迨失習用既久,周室衰微,不復頒朔,遂但知有夏正,而並忘本朝之正朔。故朝廷雖行周正於上,民間自行夏正於下。至戰國而列國,亦無不用夏正矣。此所以夏正、周正之錯見於經書也。太初改朔之後,史遷不特以夏正改敘秦、漢事。按《史記》魯襄公二十二年孔子生,而《公羊傳傳》則以為襄公二十一年十一月庚子孔子生,司馬貞《索隱》謂《公羊》用周正,而《史記》則用夏正,故以周正之十一月屬之明年。其後稱孔子卒七十二歲,亦少一年也。則史遷敘周事,並用夏正追改矣。

郡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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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汝成謂郡縣不始於秦,而引《左傳》晉分祁氏之田為七縣、羊舌氏之田為三縣,事在周敬王八年,以為秦未置郡縣以前之明證。此蓋據秦孝公用商鞅變法,集小鄉邑聚為縣,及秦並天下,置三十六郡,以為秦置郡縣之始故在敬王後也。不知四甸為縣,四縣為都及五鄙為縣之制,見於《周禮》,則置縣本自周始。蓋係王畿千里內之制,而未及於侯國。若侯國之置縣,則實自秦始,而非列國先有此制也。《史記》秦武公十年伐邽、冀戎,初縣之;十一年初縣杜、鄭(蓋因周制王畿內有縣,故仿之,每得一地,即置縣,以為畿內地)。按秦武公十年乃周莊王九年、魯莊公六年,其事在敬王前一百七十八年。則列國之置縣莫先於此,安得以百七十餘年以後晉人置縣之事以為先於秦耶?惟《國語》管仲對齊桓有十鄉為縣之說,齊桓與秦武同時,則齊與秦之置縣未知孰先孰後。然考之《管子》書,但有軌、裏、連、鄉、邑、率之類,無所謂縣者,則《國語》所云十鄉為縣之說,或後人追記之訛,而齊桓時尚無縣製(《管子·山國篇》有某縣之田若干之語)。則置縣之自秦武始,更不待辨也。《國語》晉惠公許賂秦穆公以河外列城五,曰:「君實有郡縣。」其時列國俱未有此名,而秦先有之,尤為明證。自後列國之有縣,蓋皆因秦製而仿之。秦、楚相近,故楚之設縣亦最早。莊王伐鄭,鄭伯肉袒牽羊以逆,有「夷於九縣」之語(注謂莊十四年楚滅息,十六年滅鄭之類)。又莊王滅陳,殺夏征舒,因縣陳。則秦武公置縣後不久楚亦設縣也。秦、晉相近,故晉之設縣亦較先,如分祁氏、羊舌氏之田為縣是也。然皆在秦武公後,則不得謂設縣不自秦始也。惟設郡之始,秦不經見。惠文君十三年,秦取漢中地,始置漢中郡。而惠文十年,魏已納上郡,是魏有郡在前,秦有郡在後,故吳師道謂:或者山東諸侯先變古制,而秦效之。然據晉惠公所云「君自有郡縣」之語在魯僖九年,則有郡亦莫先於秦,不得謂設郡不自秦始也。惟古時縣大而郡小,戰國以後則郡大而縣小。《左傳》趙鞅與鄭戰,誓於眾曰:「克敵者上大夫受縣,下大夫受郡。」注引《周書·作雒篇》曰:千里百縣,縣有郡。此縣大於郡之證也(據此則郡亦周制)。《國策》甘茂曰:宜陽大縣,名為縣,其實郡也。尉繚曰:秦之強,諸侯譬如郡縣之君。《史記》魏納上郡十五縣。此郡大於縣之證也。呂氏《大事記》亦云:春秋時郡屬於縣,戰國時縣屬於郡。此又郡縣大小不同之源流也。

兩漢時受學者皆赴京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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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時,凡受學者皆赴亦師。蓋遭秦滅學,天下既無書籍,又少師儒。自武帝向用儒學,立五經博士,為之置弟子員。宣帝因之,續有增置。於是施、孟、梁丘、京氏之《易》,歐陽、大、小夏侯之《書》,齊、魯、韓之《詩》,普慶〔應是「慶普」〕、大、小戴之《禮》,嚴氏、顏氏之《公羊春秋》,瑕丘江公之《穀梁春秋》,皆在太學。成帝末,增弟子至三千人。光武中興,起太學博士舍。肅宗又詔選高才生,受《古文尚書》、《毛詩》、《左氏春秋》,雖不立學官,然皆擢高第。順帝時,更修黌序千八百五十室,梁太后詔大將軍至六百石,悉遣子弟就學。自是遊學增盛,至三萬餘人,士之向學者,必以京師為歸。《漢書·翟方進傳》:方進欲至京師受業,其後母憐其幼,隨之長安,織屨以給。《後漢書·光武紀》:帝初之長安受《尚書》。楊終年十三為小吏,太守奇其才,遣詣京師受業。周磐少遊京師。學《古文尚書》、《左氏傳》。申屠蟠始與濟陰王子居同在太學。張衡入京師,遊太學,遂誦五經。魏朗亦詣太學受五經。任延年十二為諸生,學於長安,明《詩》、《易》、《春秋》,顯名太學。魯恭年十六,與母及弟丕俱居太學,閉戶講誦。包咸少時受業長安,師事博士右師細君。魏應詣博士受業,習《魯詩》。如此之類,不一而足。蓋其時郡國雖已立學,如文翁之治蜀,修起學館,招子弟為官童子;宋均之令辰陽,立學校;任延為武威太守,立校官,令掾吏子孫皆詣學受業;李忠為丹陽太守,起學校,習禮容。然經義之專門名家,惟太學為盛,故士無有不遊太學者。及東漢中葉以後,學成而歸者,各教授門徒,每一宿儒門下著錄者至千百人,由是學遍天下矣。

郡國守相得自置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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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時郡國守相皆自置吏,蓋猶沿周制。《唐書》魏玄同疏曰:周穆王以伯冏為太僕正,而命之曰:「慎簡乃僚。」此令其自擇下吏也。《周官》太宰內史並掌爵祿廢置,司徒、司馬則掌興賢詔事,是分任群臣而統以數職也。漢時諸侯自置吏四百石以下,其傅相大臣則朝廷置之,州郡掾吏、督郵、從事則牧守自置之。按《漢書·高五王傳讚》:漢初,諸侯得自置御史大夫、群卿以下,漢獨為置丞相而已。是諸侯並得置御史大夫等官也。杜佑《通典》云:景帝懲吳、楚之禍,乃罷御史大夫以下不令置。武帝又詔凡王侯吏職秩二千石者,不得自置。則其令漸嚴;然二千石以下猶得置,故《通鑒》謂自置四百石吏也。此侯國自置吏之故事也。《後漢書》:和帝問陳寵:「在郡何以為理?」對曰:「臣任功曹王渙以簡賢選能。」鮑宣為豫州牧,郭欽奏其舉錯煩苛,代二千石署吏。是置吏乃二千石之職,州牧且不得而侵之也。此郡守自置掾屬之故事也。又郡守置掾屬,並皆用本郡之人。杜氏《通典》謂:漢時惟三輔許兼用他郡之人。按《漢書·循吏傳》:黃霸,淮陽人,補左馮翊二百石卒史。如淳曰:三輔郡得用他郡人,其餘則否。京房為魏郡太守,自請得除用他郡人。以欲用他郡人而特奏請,尤可見掾屬無不用本郡人也。魏、晉、六朝猶仍牧守置吏之制。《後周書·蘇綽傳》云:今刺史府官則命於天朝,其州吏以下並牧守自置。是宇文周時尚然。《隋書》:劉炫對牛弘謂:往者州惟置綱紀,郡置守丞,縣置令而已,其具僚則長官自辟;今則大小之官,悉由吏部。據此,則天下官員盡歸部選之制,實自隋始也。唐時亦尚兼用漢制。沈既濟疏云:今諸道節度、都團練、觀察、租庸等使,自判官、副將以下,皆使自擇。則辟吏之法,已試於今,但未及州縣耳。《韓佽傳》云:佽為桂管觀察使,部二十餘州,自參軍至縣令三百餘吏員,吏部所補才十一,餘皆觀察使量才補職。則并州縣亦觀察所置矣。顧寧人引之,以為古時置吏得人,皆由於此。然此亦矯枉過正之論。吏歸部選,則朝廷之權不下移;若聽長官辟置,無論末俗澆漓,夤緣賄賂之風必甚,即其中號為賢智者,亦多以意氣微恩致其私感。觀史策所載,屬吏之於長官已有君臣分誼,降及後世,若行之不變,未有不成黨援門戶、背公向私者。春秋時,晉殺欒盈,令欒氏之臣勿從。其臣辛俞行曰:「三世仕家,君之;再世以下,主之。自臣之祖,世隸欒氏,於今三世矣,敢忘其死而叛其君乎!」魯昭公攻季孫氏,孟孫、叔孫謀救之。叔孫之御者曰:「我家臣也,安知公家?有季孫與無季孫於我孰利?」皆曰:「無季孫則無叔孫。」曰:「然則救之。」於是撞西北隅而入,昭公遂敗。是春秋時家臣之徇其主而忘公家已如此,降及東漢,氣節相矜,並至有甘以身殉者。王充《論衡》云:會稽孟章父英為郡決曹掾,郡將撾殺無辜,英引為己罪,代將死。章為郡功曹,從太守討賊,為賊所迫,亦代將死。《後漢書》:臧洪為太守張超所置功曹,超遣詣幽州,中道為袁紹所留,以洪為東郡太守。會曹操圍超,洪乞師於紹以救超,紹不許,超竟破滅。洪乃與紹絕,紹興兵圍之。至城破被執不悔,卒以死殉。公孫瓚初為劉太守郡吏,太守坐事徙日南,瓚祭先人塚,曰:「昔為人子,今為人臣。當詣日南,今與先人辭於北。」遂隨太守往(亦見《魏志》)。太守歐陽歙欲舉督郵繇延,主簿將引延上,郡吏郅惲起而言曰:「延資性貪邪,明府以惡為善,主簿以直從曲,此既無君,亦復無臣!」則並顯然有君臣之稱矣。劉表遺從事韓嵩詣許,欲以觀虛實。嵩曰:「若至京師,天子假一職,則成天子之臣、將軍之故吏耳,不能復為將軍死也。」更可見未仕於朝者猶為私臣也。甚至有為舉主及長官持服者。荀爽為司空袁逢所辟有道,不應,及逢卒。爽製服三年。桓鸞為太守向苗所舉孝廉,除膠東令,始到官而苗卒,鸞即去官奔喪,終三年。此為舉主持服者也。王吉被誅,故人莫敢至者,獨屬吏桓典收斂歸葬,服喪三年。劉質以冤死,王允為質吏,獨隨至京,送喪還其家,終三年乃歸。此為長吏持服者也。《後魏書》:公孫邃為青州刺史,卒,佐吏疑所服,詔曰:主簿近代相承服斬,過葬便除,可如故事。自餘無服,殊覺寥寥,可齊衰三月。則感恩知已、私自製服之例,且上達朝聽,至發詔為定令矣。《南史》:宋武陵王訁延反,或勸其長史范義出走,義曰:「吾人吏也,吏不可以叛君。」《柳慶遠傳》:梁武初為雍州刺史,辟慶遠為別駕。慶遠謂人曰:「天下方亂,定霸者其在吾君乎?」因盡誠協讚,遂成帝業。可見六朝猶沿漢時長官得自置吏之制,而為所置者輒有君臣之分,抱節者雖能周旋患難,究何益於公家?桀黠者且至傾心於其主,如慶遠等出死力以抗朝廷,此又長官得自置吏之流弊也。寧人但見後世選法不盡得人,而以為不如古制,抑知古制有不可復用者。唐時固亦嘗兼用辟吏之法,然如韋皋在蜀,幕僚雖官顯,不使入朝,即署為屬州刺史,竟有終身不得見天子者。不特此也,朔方節度使安思順表李光弼為副知留後事,白敏中為邠寧節度使,亦表蔣伸為副,是節度副使亦得由藩鎮自置矣。安祿山之能叛,豈非以數年前請以蕃將易漢將,故得廣樹腹心,一朝舉事,爭為效力,遂至傾陷兩京,唐祚幾覆!故德宗晚年,方鎮副倅多自選於朝,防一日有變,則就授以節制,蓋深慮威柄下移,易致尾大之漸也。

漢初分郡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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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初設郡,所重者中原之地,故布置密而幅員較小。自京兆、馮翊、扶風所統外,如河東、太原、上黨、雲中、雁門、代郡、定襄,則今之山西省也;河南、河內、陳留、潁川、汝南、南陽、魏郡,則今之河南省也;齊、燕之地亦仿此。計今一省之地,漢時本有八九郡,兼有王侯國在其間,原不甚稀闊。若會稽郡,則幾及今之江、浙二省;南郡、江夏二郡,則即今之湖北一省:桂陽、武陵、零陵三郡,則今之湖南一省;廬江、九江、豫章三郡,則今之江西一省;南海、鬱林、蒼梧、合浦四郡,則今之廣東、西二省;遼東、遼西、玄菟、樂浪四郡,則今之關東及高麗一國。蓋其時蠻夷之地,甫經開闢,人戶稀少,賦稅訟獄亦皆輕減,故疏闊如此(《懶真子錄》亦云:漢郡之大,只以會稽一郡考之,縣二十有六,吳即蘇州也,烏傷即婺州也,毗陵即常州也,山陰即越州也,由拳即秀州也,太末即衢州也。烏程湖州也,餘杭杭州也,鄞四明也。以此考之,即今浙東、西之地乃漢一郡耳)。至三國時,則漸分裂,如《吳志》孫策自領會稽太守,以朱治為吳郡太守,則漢時會稽一郡之地已分為二。又《夏侯玄傳》萬戶之縣名之郡守,五千以上名之都尉,千戶以上令長如故,則其地之小益可見矣。

漢時陵寢徙民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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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制:天子即位,即營陵寢,而徙富民以實之。《漢書》:景帝五年作陽陵,募民徙陵,戶賜錢二十萬。武帝初置茂陵,賜徙者戶錢二十萬、田二頃。昭帝為母起雲陵,募徙者,賜錢田宅。蓋其時僅徙民而不皆富人也。帝又徙三輔富人平陵,則漸及富民矣。宣帝時募吏民資百萬以上徙於昭帝平陵,以水衡錢為起第宅。宣帝自作杜陵,徙丞相下將軍、列侯、吏二千石、資百萬以上者,則並及於達官矣。元帝築壽陵乃勿徙,詔曰:安士重遷,民之性也,今使其棄墳墓,破產失業,非計也,今所為陵,勿置縣邑,使天下咸安士樂業。成帝作初陵,繼又改新豐戲鄉為昌陵,又徙郡國豪傑資五百萬以上者。哀帝作義陵,始又詔勿徙。今按《主父偃傳》偃奏曰:「茂陵初立,天下豪傑兼並之家,皆可徙茂陵,內實京師,外消奸猾。」上從之。似此議創於偃。然《車千秋傳》:其先齊諸田,徙長陵。則高祖陵已徙民矣。《史記》籍孺、閎孺皆徙安陵,則惠帝陵亦徙民矣。今見於列傳者:朱雲,魯人;魏相,定陶人,皆徙平陵。何並之,祖父平輿人,以吏二千石徙平陵。平當、鄭崇之祖父皆以資百萬徙平陵。蕭望之,蘭陵人;史丹,魯人;尹翁歸,平陽人;韓延壽,燕人;馮奉世,潞人,皆徙杜陵。又有一家而數徙者,《金敞傳》所謂近臣皆隨陵為園邸也。張湯本居杜陵地,子安世在武、昭、宣世輒隨陵凡三徙,復還杜陵。杜周徙茂陵,至延年又徙杜陵。韋賢以昭帝時徙平陵,其子玄成別徙杜陵。張敞之祖徙茂陵,敞又徙杜陵。此皆徙民故事也。按漢制,人君即位,即營陵寢,固是先事儲備。然多入貢賦,以實其中,則立法甚謬。《晉書》:建興中盜發霸、杜二陵,多獲珍寶。帝問索綝曰:「漢陵中物何多耶?」綝曰:「漢天子即位一年而為陵,天下供賦三分其一入之。武帝享國長久,比崩,而茂陵不能容物。赤眉亂取陵物,不能盡,今猶有委積珠玉。此霸、杜二陵猶是儉者耳。」按《史記·孝文紀》言治陵皆以瓦器,不得用金銀銅錫為飾。劉向諫昌陵疏亦言:孝文薄葬,足以為式。而《漢書·張湯傳》有人盜發孝文園瘞錢,《晉書·索綝傳》又有此盜發霸陵金玉之事,則文帝陵藏物亦已多。《唐書》虞世南亦謂漢家即位之初,便營陵墓三分貢賦,以一入之,後赤眉入長安,取之累月不盡。蓋漢制本如是也。此則徒以耗天下之財,而轉召摸金、發丘之禍矣。

大臣有罪多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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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記·寧成傳》:是時九卿罪死即死,少被刑者。蓋其時大臣多自貴重,不肯屈辱於獄吏故也。仲長統謂:賈誼感絳侯之困辱,因陳大臣廉恥之分,開自裁之端,自是以來,遂以成俗。按賈誼疏:大臣有重罪,則白冠氂纓(喪服也),槃水如劍,造請室而請罪(示以自刎也)。武帝初,以文學進用趙綰、王臧。竇太后不好儒,乃陰求綰、臧罪,召案,綰、臧即日自殺。張湯被罪,上使趙禹責湯,湯不服。禹曰:「天子重致君獄,欲令君自為計,何對簿為?」湯乃自殺。後上知湯為三長史所陷,盡誅三長史。而丞相莊青翟亦與三長史有謀,青翟亦自殺。李廣失律,召對簿,廣不肯對簿,自殺。李蔡以丞相侵廟堧地,當下吏,亦自殺。周陽由與郡守勝屬公相訐,勝屠公義不受刑,乃自殺。蕭望之被收入獄,呼朱遊曰:「遊,趣和藥來!」遂飲鴆死。朱博為丞相,坐事,當詣廷尉,乃自殺。馮參以中山太后弟被累詣廷尉,乃自殺。後漢司徒劉芳策免,自殺。竇憲收印綬,即日自殺。楊震罷歸,行至城西夕陽亭,飲鴆自殺。此皆不肯屈下失大臣體,寧輕生以免辱,亦一時風尚使然也。後遂有以此為例,而逼令死於家者。《翟方進傳》:成帝賜冊曰:「今賜君上尊酒十石,養牛一,君審處焉。」方進即日自殺。如淳曰:丞相有大罪,皇帝使侍中持節乘四白馬車,賜上尊酒十斛,牛一頭,策告殃咎,使者去半道,丞相即上病,使者還未白事,尚書即以丞相不起聞。此賜死法也,亦見衛宏《漢官舊儀》。按賜牛酒,本朝廷所以優大臣告病之禮。《史記·公孫弘傳》:弘以病乞骸骨,賜告治病,牛酒雜帛,居數月,疾瘳,仍起視事是也。今賜大臣死亦用之,使若病終,又以全大臣之體也。

刺史守令殺人不待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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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書》:義縱為定襄守,掩獄中重罪二百餘人,及賓客兄弟私用入視者亦二百餘人,一切捕鞫,坐以謀為死罪解脫,盡殺之,共四百餘人。尹賞為長安令,治獄,穿地深數丈,以大石覆其口,名為虎獄。捕得少年惡子數百人,盡入獄,數日發視,皆相枕籍死。何並為長陵令,侍中王林卿犯法,並急追之,林卿令奴冠其冠自代。並至,軒其頭,懸都亭下。《後漢書》:史弼為河東太守,當舉孝廉,中常侍侯覽遣諸生齎書屬之,弼即付獄拷死。董宣為北海相,有大姓公孫丹造宅,卜者以為當有死者,丹乃殺路人,置屍舍下以厭之。宣即收丹父子,殺之。其親黨三十餘人操兵稱冤,宣又盡殺之。可見當時守令殺人,不待奏報也。不特此也,嚴延年為涿郡守,遣掾趙繡按鄉豪高氏,繡為輕重兩劾,欲先白其輕者,若延年意怒,乃出重劾。延年逆知其意,俟其白輕時,索其懷,得重劾,即收入獄,殺之。李膺為司隸校尉,中常侍張讓弟朔為野王令,貪贓無道,懼膺威嚴,逃還讓第,藏於合柱中,膺破柱出殺之。橋玄為漢陽太守,上邽令皇甫真有贓罪,玄收考,竟笞死於市。王宏為恆農太守,有事宦官買爵者,雖二千石亦拷殺之。則並可專殺職官矣。又小黃門趙津、南陽大猾倚中官勢犯法,南陽、太原二郡守案其罪殺之。杜詩為待御史,安集洛陽,將軍蕭文縱兵暴掠,敕曉不改,遂格殺廣。則並可專殺中官及武臣矣。王溫舒為河內太守,始至,令郡具私馬五十匹,置驛,奏請所捕豪猾,大者至族,小者乃死,得報二日而至,所誅殺流血十餘里。蓋豪猾族刑非常法,故特奏,若罪之麗於常法者,不奏也。《元後傳》:繡衣御史暴勝之奏殺二千石,誅千石經以下。是誅二千石須奏,誅千石以下不待奏也。按漢制,棨戟即為斧鉞,故凡列棨戟者,即得專生殺(見《後漢書·郭躬傳》)。魏晉六朝則以持節為重。《南齊書》:王敬則枉殺路氏,氏家訴冤,上責敬則:「人命至重,何以不啟聞?」敬則曰:「臣知何物科法?見背後有節,便謂應得殺人。」是六朝凡刺史持節者亦皆得專殺。故累朝雖有詔申禁,如宋孝武詔:非臨陣不得專殺,其罪人重辟,皆先上,須報乃行,違者以殺人論罪。告戒未嘗不嚴切也。然《南史》吉翰為刺史典簽,欲活一囚,因翰八關齋日上其事。翰明日謂典簽曰:「卿意欲活此囚,但囚罪重,卿欲活之,便當代任其罪。」乃收典簽殺之。是刺史並得殺簽帥矣。沿及隋、唐,尚仍舊制。《隋書·陳孝意傳》:太守蘇威欲殺一囚,孝意力諫不聽,乃解衣請先受死,威乃釋囚。是隋時刺史亦得殺人也。《唐書》:劉仁軌為陳倉尉,有折衝都尉魯寧暴橫,仁軌榜殺之。太宗以其剛正,擢為咸陽丞。《封氏聞見記》:崔立為雒縣,有豪族陳氏為縣錄事,向來縣令以下受其饋,皆與之平交。立倒任,陳氏猶以故態見,立命伍伯曳之杖死。陳氏子弟相率號哭,圍塞階屏,立一一收錄,盡殺之。是唐時縣令、縣尉猶得專殺人也。至於軍旅之際,更不待言。李光弼以侍御史崔眾狂易,收係之,會使者至,拜眾御史中丞,光弼曰:「眾有罪已前係,今但斬侍御史;若使者宣詔,亦斬中丞。」使者納詔不敢也,乃斬眾以徇。兵馬使張用濟赴軍逗留,光弼亦斬以徇。真源令張巡守雍丘,有大將六人,官皆開府特進,以力不敵賊,勸巡降。巡設天子畫像於堂,遂斬六人。張鎬按軍河南,以刺史閭丘曉不救睢陽,致張巡陷沒,亦杖殺曉。此更因軍事嚴切,不可以常法論也。直至有宋,州郡不得專殺之例始嚴。《宋史·本紀》:太祖嘗曰:「五代諸侯跋扈,枉法殺人,朝廷不問。自今諸州大辟錄案聞奏,付刑部覆視之。」遂著為令,自此諸州大辟皆上刑部審覆。然《宋史》李及知秦州,有禁卒白晝攫婦人金釵於市,吏執以來。及方觀書,略問數語,即命斬之。王詔知汝州,有鑄錢卒罵大校,詔即斬以徇。舒亶為臨海尉,有使酒罵後母者,亶命執之,不服,即斬之。是宋時州縣亦尚有專殺之例也。

漢時大臣不服父母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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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自孝文帝遺詔以日鐵月,遂著為令,凡公卿大臣皆不行父母喪。《漢書·翟方進傳》:方進遭母憂,自以備位宰相,不敢逾製,遂三十六日而除,即起視事是也。其有欲行喪者,則必須奏請。《後漢書·趙熹傳》:熹遭母憂,乞身行喪,明帝不許,遣使者為釋服。《桓焉傳》:焉為太傅,以母憂自乞,詔以大夫行喪逾年即奪服。《桓鬱傳》:鬱亦以母憂乞身,詔以侍中行服。鄧騭遭母憂,乞身行服,章連上,乃許也。直至元初中,始改令持服。《劉愷傳》:舊制,公卿、二千石、刺史不得行三年喪,由是並廢喪禮。元初中,鄧太后朝,詔長吏以下不為親行服者,不得典城選舉。其時有上言牧守宜同此制者,詔下公卿議,多以為不便。愷獨奏曰:「刺史一州之表,二千石千里之師,謂宜以身先之,而議者謂不便,是猶濁其源而欲清其流也。」太后乃從之。然《趙岐傳》:岐為司空掾,議二千石得去官為親行服。又《荀爽傳》:爽奏曰:「孝文皇帝過自謙抑,故遺詔以日易月。今公卿大臣,政教所瞻,而父母喪不得奔赴,何以教天下?」是元初以後行喪之制又廢。考安帝建光元年復斷大臣二千石以上行三年喪,桓帝永興二年又聽刺史、二千石行喪服,延熙二年復斷此制,是終漢之世,行喪不行喪迄無定製。惟其有不服喪之制,而士大夫有獨行己見、持服三年者,遂以之得名。如《銚期傳》:期父卒,服喪三年,鄉里稱之是也。並有以兄弟喪而去官者,如楊仁為什邡令,以兄喪去官;譙玄為太常丞,以弟服去官是也。(《晉書》:鄭默為大鴻臚,遭母喪,舊制,既葬還職。默懇終喪,遂改去,定令大臣終喪,自默始。又華廙都督河北諸軍事,父病輒還,仍遭喪。舊例,葬訖復任,廙固辭忤旨。是晉時大臣亦不行三年喪,至鄭默奏請始定終喪之制也。)

兩漢、六朝諡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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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以來諡法,皆與其官爵並稱,大者則曰某王,次曰某侯,蓋猶春秋、戰國之遺法也。《漢書》:霍去病諡景桓侯,周絏諡貞侯,靳歙諡肅侯,傅寬諡景侯之類。其時凡賜諡者,本皆列侯,故皆云某侯,而未有稱伯、子、男者。六朝時,則又按其官位之大小而分別王、公、侯、伯、子。如王琳諡忠武王,劉秀之諡忠成公,王弘諡文昭公,王儉諡文憲公,沈慶之諡忠武公,王敬弘諡文貞公,徐勉諡簡肅公,王茂諡忠烈公,褚淵諡文簡公,劉勔諡昭公,王廣之諡壯公,柳慶遠諡忠惠侯,蕭穎達諡康侯,曹世宗諡壯侯,呂安國諡肅侯,蕭景先諡忠侯,劉善明諡烈伯,蕭赤斧諡懿伯,沈君理諡敬子,沈君高諡祁子,陸繕諡安子,沈炯諡恭子,陸杲諡簡子,庚杲諡貞子,凡諡皆連爵並稱,非如後世但賜某諡也。又《裴子野傳》:先是五等君及侍中以上乃有諡,字野以令望特賜諡貞子。陶弘景賜諡貞白先生,劉瓛賜諡貞簡先生。《北史》:李謐賜諡貞靜處士。此則官位例不及諡,而出於特恩者,乃後世特賜諡之始也。《後漢書》:夏恭卒,諸儒私諡曰宣明君。朱穆父卒,穆與諸儒考依古義,諡曰貞宣先生。及穆卒,蔡邕復與門人共述其體行,諡曰文忠先生。范冉卒,大將軍何進移書陳留太守,累行論諡,僉曰宜為貞節先生。陳實卒,海內赴吊者三萬餘人,共諡為文範先生。此又後世私諡之始也。然私諡究非禮,故荀爽嘗著論正之,見《後漢書》爽本傳。又《宋史》:張載卒,門人慾諡為明誠夫子。司馬光曰:《禮記》言古者生無爵,死無諡。《檀弓》書禮所由失,謂士之有誄,自縣賁父始。曾子曰:賤不誄貴,幼不誄長,惟天子則稱天以誄之。諸侯相誄猶為非禮,況弟子而誄其師乎?孔子歿,哀公誄之,不聞弟子復為之諡也。」是溫公亦以私諡為非禮,與爽同。

按《左傳》:楚太子商臣弒成王,先諡之曰靈,不瞑;曰成,乃瞑。則古人之諡,有在將死時者(按:《國語》楚共王將葬議諡,子囊諡之曰共,則古法上諡必在將葬,商臣於成王之死而即諡之,乃悖逆之為,非常例也。)。衛靈公出奔,北宮喜及析朱鉏復之,靈公賜喜諡曰貞子,賜鉏諡曰成子。則又有生前定諡者。楚共王臨卒,謂諸臣曰:「我死,請為靈若厲。」蓋自謙也,則又有生前自諡者。又古諡法多用一字,間有二字者,如考烈、慎靜之類也。並有用三字者,如貞惠文子是也。然大概用一字居多。近代諡法率用二字,蓋便於其子孫之稱也。《唐書》:呂諲卒,博士獨孤及諡曰肅。嚴郢以故事宰相諡皆二名。及謂:「義在美惡,不在多名,文王、周公、晉重耳諡曰文,冀缺、寧俞、隨會諡曰武,二名之諡非古也。漢蕭何、張良、霍去病、霍光以一名不盡其善,故有文終、文成、景桓、宣成之諡。唐興,魏徵以王道佐時,近文;愛君忘身,近貞,二者不可偏廢,故曰文貞。蕭瑀端直,近貞;性多猜,近褊,故曰貞褊。若跡無異稱,則易以一字,故杜如晦、王、陳叔達、溫彥博、岑文本皆當時宰相,諡不過一名。而曰故事當二名,殊所未聞。」乃不改。後鄭珣瑜卒,博士徐復諡曰文獻。李巽謂:「二諡非古。」復謂:「二諡,周、漢以來有之:威烈、慎靜,周也;文終、文成,漢也。」乃詔從復議。此後世二名之諡之所始也。又古人易名之典,必核其人之生平,未嘗專著其美而諱其惡。秦、漢以上不具論,《晉書》:陳準死,太常議諡。嵇紹曰:「諡所以垂不朽,大行受大名,細行受細名,準宜諡曰繆。」何曾卒,議者以其食日萬錢,諡曰繆醜。謝石卒,范宏之議以因事有功曰襄,貪以敗官曰墨,宜諡墨襄公。《宋書》:何勖諡荒公。《南史》:蕭子顯卒,請諡,手敕曰:「恃才傲物,宜諡曰驕。」蕭暐卒,諡替侯。沈約卒,諡隱侯。徐陵卒,諡章偽侯。周敷為周迪所欺被害,諡曰脫。《北史》:鄭羲卒,尚書奏:「《諡法》博文多見曰文,不勤成名曰靈。」乃諡為文靈。魏於忠諡武醜。穆崇死,請諡,太祖覽《諡法》述義不克曰丁,遂諡為丁公。後周薛善諡繆。宇文直諡刺。《唐書》:許敬宗卒,博士以其棄子荒徼,嫁女蠻中,諡曰繆。其孫訟之,始改諡蔡,宋慶禮卒,太常以其好巧自是,諡曰專。他如李程諡繆,房式諡傾,馬暢諡縱,韓宏諡隱,韋綬諡通醜,於頔諡厲,高璩諡刺,裴延齡諡繆。元載初諡曰荒,德宗改為成縱。楊炎初諡肅湣,孔戣駁之,乃改平厲。宋夏竦初諡文正,司馬溫公駁之,因改諡文莊。陳執中卒,韓維上疏,請諡榮靈。是唐、宋時諡猶兼美惡也。近代有諡者,但於美諡之中稍存輕重,而無復加以惡諡者。蓋古時三品以上,例皆贈諡,而其人之賢否不同,故考行易名,不能無褒貶。近代大臣身歿,其應贈諡與否,禮部必先奏請,請而得諡,其人必為朝廷所眷惜之人,其諡自有褒無貶也。(諡之最醜者莫如煬。《左傳》、《史記》所載不具論,漢惟東平王雲、長沙王旦,元魏初有紇那追諡曰煬帝。陳後主死於隋,贈長城公,諡曰煬。此外則隋煬帝、金海陵煬王,皆名實相稱。惟後周齊王憲,身為賢王而冤死,死後亦諡曰煬,此最枉者。)

漢、唐食封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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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漢時,列侯無封國者曰關內侯。其有封地,則即食某地之戶,而自遣人督其租。至唐猶然。《史記》:吳、楚七國反時,列侯當從征者,其封邑皆在關東,欲貸子錢,而子錢家以勝敗未可知,不肯貸。此漢時封邑食租之大概也(《後漢書》注,封邑每戶輸二百)。《唐書》霍王元軌常遣國令督封租,令請貿易取贏,王曰:「汝當正吾失,反誘吾以利耶?」《王嗣立傳》:中宗時恩降食邑者眾,封戶凡五十四州縣,皆據天下上腴,隨土所宜,牟取利入,為封戶者,急於軍興。嗣立極言其弊,請以丁課盡送大府,封家諧左藏支給,禁止自征,以息重困。宋務光亦言:「滑州七縣,而分封者五。國賦少於侯租,入家倍於輸國。乞以封戶均餘州,並附租庸使歲送,停封使,息驛傳。」是征租者並乘驛矣。《宋璟傳》:武三思封戶在河東,遭大水。璟奏災地皆蠲租。有諂三思者,謂穀雖壞而蠶桑故在,請以代租。為璟所折。《張廷珪傳》:宗楚客、紀處訥、武延秀、韋溫等封戶在河南北,諷朝廷詔兩道蠶產所宜,雖水旱得以蠶折。廷珪固爭得免。可見唐時封戶之受困,雖國賦不至此也。憲宗時始定實封,節度使兼宰相者每食實封百戶,歲給絹八百匹、綿六百兩;不兼宰相者每百戶給絹百匹;諸衛大將軍每百戶給三十五匹。蓋至是始改製,封家不得自征,而一概盡給於官矣。

元魏子貴母死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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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武實將立昭帝為太子,先賜其母鉤弋夫人死,蓋懲呂后之禍也。元魏則遂以此為定製。道武帝晚而生明元,將立為太子,乃賜其母劉貴人死。道武謂明元曰:「昔漢武帝立其子而殺其母,不令婦人與國政,使外家為亂也。汝當繼統,故吾遠同漢祖,為長久計。」明元哀泣不自勝。《道武劉皇后傳》云:魏故事,後宮產子,將為儲貳,其母必先賜死。後以此法薨。劉皇后即劉貴人也。又明元帝杜後亦如此。世祖即位,轉奉乳母竇氏為皇太后。文成帝妃李氏初為宮嬪,生獻文帝,將立為太子,馮太后依故事,令其條記南是隻弟臨決,拊胸慟哭而死。孝文帝妃林氏,生太子恂,帝仁恕,不欲襲前事,亦因馮太后意,仍依舊制慘死。惟世宗靈後胡氏孕肅宗時,宮廷中以故事惟祈生諸王公,不願生太子,獨胡氏言:「天子豈可無太子?何可畏一身之死,而令皇家不育宗嗣乎?」同列又勸後為計,後不聽,嘗誓云:「所懷是男,將為長子,子立身死,所不辭也。」乃生肅宗,後竟不賜死。肅宗立,尊為皇太后,遂臨朝稱製,恣行穢濁,並鴆肅宗,而魏隨以亡,後亦為爾朱榮沉於河而死。子貴母死,本屬矯枉過正。漢之馬、鄧,宋之章獻、宣仁,何嘗不有功於國家?乃必使人主先絕其天性之親。則已大悖乎孝治天下之義,何以君臨天下?卒之防患雖嚴,而偶一破例,前此數代之冤禍,即中於此一人以報之,馴至破家亡國。是知滅絕天性以防禍者,未有不轉召禍也!

元魏族誅之法最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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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三族,本秦之酷法,漢文帝始除收帑相坐律。然景帝於晁錯,武帝於郭解、主父偃等,猶皆族誅。沿及三國、六朝,此刑不廢,而元魏尤最慘。衛王儀之弟觚使於燕,為所殺。太祖平中山,收害觚者傅高霸、程同等,夷五族。崔浩之誅也,清河崔氏無遠近皆死,又波及范陽盧氏、太原郭氏、河東柳氏,則母黨、妻黨及女家俱誅矣。其時浩等百二十人皆族,賴高允諫,故僅施之浩。世祖曰:「非允言,當有二三千人流血矣。」崔頤、崔模與浩敘族,因浩平日常輕其家世,模曰: 「桃簡(浩小名)止可輕我,豈合輕周兒(頤小名)?」此語流聞已久,二家始得免。崔寬以遠來疏族,亦得免。可見當時族誅之令,果係同族,皆不免也。刑罰之濫,至此極矣!迨孝文帝始減令五族者降止同祖,三族者止一門,門誅者止其身。常員與常禽可誣謗朝政,有司奏夷五族,詔罪止一門,稍輕減矣(孝文時崔挺諫曰:「一人有罪,延及合門,則司馬牛受桓魋之罰,柳下惠嬰盜蹠之誅,不亦哀乎!」故帝減其制)。然一人犯法,累及門族,仕宦時未必共享其福,誅戮時乃共受其禍,揆諸罪人不孥之義,可痛心也!卒之河陰之役,諸元為爾朱氏殲滅幾盡。北齊文宣帝又以光武中興為王莽殺諸劉不盡,乃大殺元氏子孫。本紀謂殺三千餘人,《元韶傳》謂死者七百二十餘人,豈非當日族誅之報耶!後世惟謀反者門誅,謀叛者其孥僅流徙,可謂仁至義盡矣。(唐李錡反,伏誅,詔削一房屬籍。宰相問蔣乂:「一房自大功乎?」乂曰: 「大功,錡之從父昆弟。其祖神通有功,可昧其勳乎?」曰:「期可乎?」乂曰:「期者,錡昆弟。其父若幽死,社稷可盡削其子乎?乃止錡一身及其子息。是門房亦尚無定製也。)

元魏百官無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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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魏之制,百官皆無祿。高允在世祖時,猶令諸子樵採以自給。至孝文帝始班俸祿,戶增調三匹、穀二斛九升,以為官司之祿,以十月為首,每季一請。又《於忠傳》:高祖以國用不足,百官之祿四分減一,至忠得政,始復之。是制祿後又有減削也。《北齊文宣紀》:自魏孝莊後,百官絕祿,文宣即位,始復給焉。則於忠復額俸之後,孝莊時又停,直至齊文宣再給也。

華林園有三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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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時,華林園凡有三處。其在洛陽者,裴松之《魏志注》云:本東漢之芳林園,魏明帝青龍三年於其中起陂池,楫棹越歌。又《魏略》:明帝起土山於芳林園西北陬,使群臣皆負土成山,樹松柏竹木於其上,捕山禽雜獸於其中。及齊王芳即位,以芳字犯諱,乃改為華林。後北魏孝文帝遷洛,又葺之。《魏書·崔長文傳》:孝文帝遷洛,命長文營購華林園。又《茹皓傳》:皓領華林諸作,為山於天淵池西,采北邙佳石,徙竹汝潁,頗有雅致。太和二十年二月,幸華林園,聽訟於都亭。八月,又幸華林,親錄囚徒。二十二年八月,講武於華林。孝明帝熙平元年,詔放華林野獸於山澤。孝昌二年,詔直言敢諫之士尺集華林東門,人別引見,共論得失。爾朱兆破元顥,孝莊帝渡河,先入居華林園。又南安王正為相州刺史,帝餞之於華林都亭,詔並賦詩,不能者聽射。北海王詳常別住華林園西隅,宣武帝每潛至其處肆飲終日。楊椿告老,孝莊帝宴於華林園,下御座執手流涕。《楊津傳》:咸陽王禧反,宣武帝馳入華林園,惟津不同逆。《高肇傳》:宣武引見肇於華林,肇惶懼,舉動失儀。此洛陽之華林園也。其在鄴都者,《晉載記》:石虎使張群發近郡男婦十六萬、車十萬,運土築華林苑於鄴北,又鑿北城引水以灌之,蓋仿洛陽之華林園而為之。其後東魏遷鄴,仍以為遊幸之所。孝靜帝天平四年,幸華林園理訟。元象元年,幸華林都堂聽訟。又嘗宴高澄於華林園。北齊孝昭帝篡位時,令平秦王高歸彥引侍衛之士向華林園斬蛾永樂。武成帝寵其子儼,以為中丞大司徒使以鹵薄儀衛導之出,帝與胡後在華林東門隔幕觀之。北鄴中之華林園也。其在建業者,《金陵新志》云在台城內,本吳舊宮苑也。晉南渡後,仿洛陽園名而葺之。宋武帝永初二年四月,聽訟於華林園。少帝於華林園為列肆,親自酤賣。文帝又築景陽山於華林園。齊東昏於華林設市,所謂至尊屠肉,潘妃沽酒。梁武帝命於華林園總集釋典。簡文帝遊華林,謂左右曰:「會心處不必在遠,翳然林木,便自有濠濮間想。」此建康之華林園也。三處皆有華林園,閱史者幾致淆惑,故分析於此。蓋其始本自洛陽有華林園,因而晉南渡後以吳時舊宮苑仿之,於是有建康之華林。石虎都鄴,亦仿洛陽規制,於是有鄴都之華林。古時宮苑多有仿舊名而為之者。如長安有樂遊原,乃漢宣帝建樂遊廟於其地,因有此名。後隋文帝既遷長安於故城北二十餘里,而唐時太平公主築池觀於樂遊原上,則必非漢時樂遊舊地可知,地改而名仍舊也。又金陵亦有樂遊苑。《建康實錄》:宋文帝元嘉二十一年七月,甘露降樂遊苑。顧野王《輿地誌》所謂覆舟山在樂遊苑內是也。漢武帝鑿昆明池於上林,以肄舟師。而金陵之玄武湖亦號昆明池。《太平御覽·京都記》:齊武帝習水軍於其中,號曰昆明池。沈約《登覆舟山》詩所謂「南瞻儲胥館,北望昆明池」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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