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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菴全集 (四庫全書本)/卷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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巻一 陶菴全集 巻二 巻三

  欽定四庫全書
  陶菴全集巻二
  明 黃淳耀 撰
  
  遊橫山記序丁丑
  呉杭接壤吾呉之遊者一放舟輒至武林蓋以西湖景物柔淡娟好在人耳目間也余足跡未至湖上然心知竒勝不盡於湖嘗戲謂浙中之有西湖如人之有眉目一望可見而其心腹腎腸則必反覆抉擿而後得之今遊者至湖而止每輒言佳勝其能捫幽歴險與猿鳥爭道者卒亦無有此何異千里擇交一揖而退者乎聞余言者無不大笑今年秋七月馬巽甫先生歸自武林出所作橫山遊記視余則自湖上以至此山數十里中氣候之晦明草木之濃淡岑嶺之鬱紆潭澗之㳂泝樓閣之位置鳥獸之飛走幽人竒士之酬酢往來一一在焉讀之神明忽開毛髪盡磔飄飄然不知此身之在塵土也余所尤異者山中之人相親相愛如一家至刻筍爲識而可以禦盜則其淳古淡泊之風迥非人境所能有昔陶徴士作桃花源記後世詩人如摩詰昌黎夢得聖俞諸公皆形之詠歌以爲神僊至坡公則謂淵明所記止言先世避秦亂來此則漁人所見是其子孫非神仙不死者也又引青城山老人村爲比以爲天壤間若此者甚衆不獨桃源坡公之論誠髙矣然余意陶公居晉宋溷濁之間感憤時事寓言桃源以嬴秦況當時以避秦自況如記中所云乃不知有漢無論魏晉及詩中所云淳薄既異源旋復還幽蔽願言躡輕風髙舉尋吾契則其黃唐莫逮之感固可概見而非真有所謂桃源者也疑坡公亦未得其㫖獨其謂老人村道險且逺其人不識鹽醯飲水而壽其後道稍通漸致五味而壽益衰則有至理存焉今觀橫山去湖稍逺耳目不雜而山中之人獨能全其淳古淡泊之風如此則亦未識鹽醯之老人村也余故服先生之善遊而又歎西湖一泓爲趙宋君臣般樂之所論者目爲尤物破國至比之西子而橫山以榛莽未闢超然於酣歌恆舞之外豈非幸歟異日者松冠芒屨從先生徧遊其間庶㡬爲太平之逸民其亦足矣
  送趙少府還郡詩序甲申
  崇禎十七年夏六月於潛趙公自嵩江少府來攝嘉定縣事時賊陷京師海內震驚嘉定㳂海不逞之民多結黨伺釁者適村民見弒於僕並其家七人皆被殺於是酒傭竈養皆起爲亂什什伍伍白晝持兵迫脅主父使出劵以獻僕坐堂上飲噉自若主跪堂下搏顙呼號乞一旦之命幸得不殺即燒廬舍敓錢物以去不三日而火及城之南隅公下車適與變㑹而備兵使者程公以他事行縣廼與公日夕計議發兵捕殺二十人懸首以徇衆爲稍定居數日程公以邑事委公而去公多設條教旌善罰惡立保甲申鄉約誘諭之如子弟疏導之如江河期月之間邑以無事説者謂嘉定之變實前此所未有而程公以嚴法制之於前趙公以寛政撫之於後生死而肉骨亦前此治嘉定者所未有也公每旦起坐堂皇民有持訟牒至者閲竟乃受之其瞞讕不可受者立罷去之間一日出俸錢市鮭菜無一錢侵公帑科里役者其強力潔亷皆此類視事僅兩月撫軍祁公以卓異薦公於朝直指周公以公旦夕柄用不可久居下邑遂具疏請以進士嘉善錢公補嘉定令而公遂去嘉定暫還嵩江諸生某某等以公之德不可無頌也相率爲詩若干篇以送其行而屬余序之餘昨歳計偕北上遇公漕河公方部糧至京余同行數舟與糧艘爭閘艘發數十人守閘百方諭之不得過勢且後期不得已走訴諸公公徐至一麾而散余嘗私語同人公御下如此將相材也應者皆嘸然既踰年而公來治嘉定其整暇不亂與御數十人不異然後知余言之騐也昔仲山甫之賢以吉甫作頌而傳若漁陽之頌張堪蜀郡之頌亷范則堪范初不以頌而傳也而頌者之詞反以堪范而傳今公治行卓卓如此他日傳循吏者必將以嘉定之詩附見焉是其爲吉甫不足而爲漁陽蜀郡有餘矣余既竊附知公者之末而又幸斯言之得傳也遂援筆爲之序
  張大參元津總持序
  大參張公伯常所著道書數萬言其篇目曰真言曰元樸曰道符曰要言曰黙語曰的㫖公歿後二十年而公之孫宏經始得刻而傳之嗚呼世之言養生者多矣其髙者誕謾穿鑿率如係風捕影而其卑者至以袵席交接爲神仙之㨗徑此無異狂惑䘮心者身入厠溷指爲丹樓玉堂方將褰裳赴之而不知其身已與蟷蠰俱溺矣公之此書所言皆清淨之㫖尤與彼家相反故其引言曰若不斷淫而學道猶蒸砂爲飯雖歴千刼只名熟砂不得爲飯至哉言乎篇中抉擿奧窔披露鋦鐍洞然無復留藴蓋公以此自証自悟而已初不欲出以視人也今宏經一旦付諸剞劂譬猶天禾肉芝陳列市肆豈可以其倖見而驟得遂與菽粟同觀耶公歿後有異識者謂其屍解茲不具書
  張子灦輯感應篇序
  世之言感應者多推本於佛氏以爲輪迴因果之説著而後有感應儒者無是也余不然其説六經四子之書言感應者非一但未嘗以某事係某應耳攷諸史乗如杜伯之射宣王公子彭生之祟齊襄灌夫之殺田蚡往往而有斯皆佛教未入時事之合於因果者未可謂傅㑹也感應篇本道家言而與佛氏相出入其㫖歸於奬善化惡足以輔翼儒教所不逮行世既久人多樂誦之顧一二髙明自喜者或置不道曰此道家淺説耳嗚呼三教之書之深者有之矣世人見之而不能讀讀之而不能信則亦末如之何矣獨是篇之指事也確而立説也簡簡易讀也確易信也讀而信之悚然如雷電鬼神之交於前相與黽勉驅䇿而不爲惡其利不亦溥乎夫説有依託而可以利天下聖人猶將存之而況的的如操左券者乎余友張子灦取昔人箋註事實隨筆損益授梓人流通之要亦行吾所見而已世有冥心獨契得聖人之心於千載之上始可不讀是篇不然者幸毋淺視之也
  葉石農偶住草序
  昔僧皎然論詩云有越俗格其道如黃鶴臨風貌逸神王杳不可羇有駭俗格其道如魯有原壤楚有接輿外示驚俗之貌內藏達人之度此二格者吾欲以石農先生詩當之石農詩實自陶韋門中來清迥澄澹不律而法近從武林過疁水視余以達觀樓諸作疾讀數過恍如挾天風淩險絶下視齊州猶九㸃煙耳蓋其游戲塵中胸次浩浩如昔人所謂香象擺壊羇鎖而去者宜其語言文字之間超詣若此也
  呉奕季淫鑒録序
  淫殺二罪於人爲最重書之以戒殺名者多矣而戒淫者絶少豈以淫之罪爲輕於殺與夫殺害物而已匹夫寄豭則足以忘其軀王侯漁色則足以滅其國是淫者自害害人之大者也人無孌童季女之好者其口腹必淡而世所傳羽流禪伯持戒數十年而敗於妖姬惑於炭婦者往往而有然則不淫者固可以不殺而不殺者未必能不淫也世有以筆墨導淫者如詩中之有香奩書中之有豔異裙屐少年嗜若飲食深入肌膚不可除去余常欲勒一戒淫之書以敵之而遷延不果㑹友兄張子灦持一書示予曰此友人呉奕季所作淫鍳録也其有功於世俗甚大子盍以一言助發之予受而卒讀則其書所載先正格言古人懿行與夫世俗之以淫獲禍者班班具焉因謂子灦此書行吾可以輟筆矣抑中人以下此書之所能戒也中人以上此書之所不能戒也胡澹菴上書請斬秦檜遷斥嶺海萬死歸來而猶有情於黎頰之微渦趙清獻壁立千仭而猶屬意一官妓使老卒召之非此卒故遲其事則清獻敗矣世有如胡趙兩公者苟不自悔則非一巻之書所能動奕季且若之何子灦曰然誠有如胡趙兩公者未有不悔者也吾所患者裙屐少年耳彼其人珠玉買笑胡粉㺯姿而世又有書如香奩豔異者以導之非使之知淫者之獲禍其勢不能自悔夫勸其不自悔而使之悔則其能自悔者聽之可也予作而歎曰有㫖哉因題其簡端使歸奕季
  張子翼救荒賑饑録序
  辛巳壬午歳大饑張子子翼刻救荒賑饑録數千言其心一以上之人宜振廩同食有如趙抃者一以下之人宜分人以財有如李珏者使上之人能心其心必優爲抃使下之人能心其心必優爲珏然而子翼之心則非是書所能載也亦在乎讀是書者惻然動心而已讀是書而不動心者自賊者也動心矣以爲不可見之行事者賊其民者也
  侯記原慧香社冊序
  侯記原持一冊子視余曰吾於來歳庚辰欲爲一社入社者人持銀錢以來隨力多少逓推一人主之耳有聞也目有擊也或人或物可悲可憫可用財物利濟者取諸社一歳中當數舉焉與社者籍而記之當用銀錢按籍而取之用已復按籍而銷之先生以爲何如余曰善哉侯子之志夫見物有急而心不動者忍也心動而不能濟者吝也心動而能濟之矣取之宮中久而不繼者愚也獨爲君子者隘也繇子之説可以澤物可以廣善矣然則此社宜何名曰子嘗讀六祖壇經乎自心無礙常以智慧觀照自性不造諸惡雖脩衆善心不執著敬上念下矜恤孤貧名慧香此釋典也與吾儒近子之説未嘗不與佛氏近也宜名其社曰慧香慧香社成余亦其中之一人也因序其縁起書之簡首
  陸翼王思誠錄序
  交道之䘮久矣髙者不過鬭炫詩文下者乃至徴逐酒食其聚㑹也或甘言巧笑以取悅或深情厚貌以相遁求其責善輔仁者蓋千百不得一焉予爲之慨然而憂惕然而恐壬午春有同志斯道者十餘人爲直言社前軰則有髙叔英友人則唐聖舉陳義扶蘇眉聲夏啟霖門生則陸翼王張德符髙德邁侯記原幾道研德雲俱智含兄弟暨吾弟偉恭也平居自考咸有日記赴㑹之日各出所記相質顯而威儀之際微而心術之間大而君父之倫小而日用之節講論切偲必求至當之歸而後已諸子奮志進脩日新月異而翼王以敦篤之姿爲精微之學惟日孜孜常若不及苟一言不合乎道一行未得乎中小經指摘立自刻責飲食俱忘今歳之春取思誠名其日記而乞余數語爲朂予惟大哉乾元萬物資始在天之誠也乾道變化各正性命在人之誠也不勉而中不思而得自然之誠也擇善固執弗得弗措勉然之誠也四者雖有不同然由勉然以進於自然盡在人以合乎在天其歸一而已矣今之學者未能反身而誠性與天合漫雲不假思爲可以坐臻斯道告以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篤行之説徃往以爲支離而厭去之其亦謬矣夫聖以誠爲本誠以思爲要故洪範曰思曰睿睿作聖昔謝上蔡見伊川稱天下何思何慮程子謂有則有此理賢卻發得太早在上蔡得此一句救㧞自是切問近思理㑹事有不透其顙有泚故後來不至流於禪學劉元城事溫公凡五年得一語曰誠請問其目曰自不妄語始元城初易之及退自櫽括日之所行與凡所言自相掣肘矛盾者多矣力行七年而後成夫以上蔡之明敏與元城之剛毅百倍於今之人也然猶精思殫力而不敢髙語自然如此翼王勉乎哉窮理以致其知反躬以踐其實庶幾乎孟子所謂思誠者則劉謝不難逮而於立社之意無負矣翼王勉乎哉
  吳義齋經畬堂詩序
  余覧前史見古者髙蹈獨往之士心慕尚之以謂近世人材雖不逮古要之吏治武功儒林文苑可與古人方駕者往往而有顧求一真隱者何寥寥也後有良史將遂隱逸傳不立歟或獻疑曰所謂隱者以其不可得而見也使子能見之則已非隱矣且夫灌園磨鏡之流負苓篐桶之客山林城市龍章魚服子安得而遇之雖遇矣安得而知之餘不能荅然亦不以其言爲然也一日父友葉石農先生出經畬堂集一巻視余曰此吾鄉吳義齋先生所爲詩也義齋服賈而行儒好隂行善以濟物伏匿韜晦世罕有能知之者所爲詩及小令皆聊以寓意未嘗瞡瞡比儗而音節圓美神彩流煥翛然有塵外致趣子試評之以爲何如也余受讀終巻爲驚歎失聲若義齋非古之所謂隱君子者耶今世爲詩者多矣未有工如義齋者也其工如義齋者有矣未有不以詩自名者也詩工而不以名者有矣未有潛德隱行又髙於所爲之詩者也然則後有良史將求隱逸其人而實之者舍義齋誰歸乎使余未讀義齋詩猝遇義齋於市廛則亦莫知其爲誰何之人矣余是以知今世果未嘗無真隱也余嘗泝錢塘上嚴灘觀新安江水出處山髙峽深慨然欲起方元英謝臯羽之徒相與遊於黃山白嶽之間而不可得今考義齋之本末實生於歙賈於嚴衢之間余庶幾得見其人而已歿矣瞻望林壑緬然長懐者久之
  潘鱗長康濟譜序
  晉世論人物以溫嶠爲第二流之髙者時名軰共談至第一流將盡之間溫嘗失色彼所謂第一流者何人哉前之王夷甫後之殷淵源之屬是已天下屬安定此曹子髙自標置噓枯吹生及四海有㣲風搖之皆周章失據至困踣不振以迄於死而一時竒策儁功乃獨出於太真之徒然則當時所謂第二流者乃第一流也而其第一流固天下之棄材也聚天下之棄材尊之爲第一流至於中原簸蕩生民流離而此論猶牢不可破習俗之深豈不痛哉今天下崇尚經術與晉世之老莊異甚然而科舉之學爛熟敗壊日浸月淫如寒熱之入人肌骨士有談王霸之略者率見詆娸以爲迂怪二十年來闕十字拱手圜視而莫之救也然則今日之異於晉世者安在歟國不幸有變容易色之慮太真之徒將誰屬與抑所謂熟爛敗壊者果可以濟世而過此者皆不必談歟嘗與潘子鱗長論而悲之鱗長出所著康濟譜示予其書條分件繫旁行敷落自古人牧民應變之方至近代兵制屯田魚鹽茶馬漕運諸法皆具又與金子孝章詳爲論説以警發當世之憒憒者予讀之未嘗不撫巻而歎也㑹鱗長扁舟泝大江覧衡嶽徘徊故里遇所交通人竒士輒出此書示之爭爲裒金助刻流通四方予戲謂鱗長子之書經世之書也子之身未遇之身也子方搰搰焉以其身爲洴澼絖而獨以其不龜手之藥公人耶鱗長蹙然曰使吾藥誠可用以取封雖終身洴澼絖何憾予作而歎曰大哉潘子之言思深哉潘子之志在天下乎使潘子伏闕上書以布衣召見殿上亦不過潘子自行其學而已惟此書之出使天下知熟爛敗壊之學無可藉賴而喜談大略者亦將有所稽考是潘子之大有救於今日也今天下之可憂者多矣猶恃有潘子之徒區區其間也
  王子堅詩序
  吾友張子灦嘗示予與王子堅先生唱和之什余問子堅誰何子灦曰此隱君子也篤行好古其詩有孟襄陽韋蘇州之風其食貧如黔婁史雲而嘗有以自樂余聞是言洒然異子堅之爲人蓋子灦寡交不妄許與者也然子堅居荒江之上無幾入城而予又以傭書走四方不得乗欵段一至其處坐是予胸中有子堅數年尚未能使子堅知之癸酉之歳始遇於雍瞻所蟬連數日出一帙示予讀之大抵陶冶性靈流連光景之言遇其合作清遠閒肆蕭然得意於筆墨之表甚矣其有襄陽蘇州之風也昔人有言詩非能窮人殆窮者而後工予嘗反之以爲窮矣安能工哉詩人之心蕩滌萬物牢籠百態必其有不窮者而後工也今子堅困踣寂寞宜其有戚戚見於顔色者而子堅泊然此其清逺閒肆之詩所繇出而子灦所以爲知言也與或曰子堅嘗往來東佘kao山中眉公先生亟稱其詩夫眉公先生知之世之人且將盡知之矣
  閔裴村詩集序壬午
  嗚呼此吾亡友閔君裴村之詩也君家世力田至君乃學制舉業不就去學詩詩成乃大困然君好之益力詩亦益工嘗往來吳越間以篇詠自娯其居家或爲童子師或田作自給其爲人事母孝撫二弟有恩人有饋之者君未嘗固拒或挾富貴衣食之輒拂衣去終身不見也亦以此取怒於人至推墮溝中跛其一足君詩中所謂嘗切下堂悲者蓋指此也所居老屋數椽竹廚土銼餔糜不給君日仰屋梁語雖家人呼之不應其精苦如此君歿於崇禎之十一年歿之前爲醉李故人延致家塾得寒疾歸未至家數里力疾盥櫛堅坐舟中家人驚往逆之已不能言矣扶舁入門一夕卒卒時手執一巻書牢甚家人取視之則其平日所爲詩也嗚呼可悲也已世謂詩能窮人歐陽子則謂詩非能窮人殆窮者而後工也以余論之唐世以詩取士上自王侯有土之君下至武夫卒史緇流羽人伎女優伶之屬人人學詩一篇之工播在人口故詩人易以得名降至貞元以後王澤既竭而劉魯風姚巖傑之徒猶得挾其區區之聲病所至爲諸侯上客其恬淡隱約如方干陳陶者鄉國之人皆愛而敬之則謂詩能窮人者非也今世以帖誦取士士知詩無益固不好即好之亦不能深知雖有能言之士上薄曹劉下追李杜將亦不免於飢寒困踣之憂況其下者乎則謂詩不能窮人者亦非也若君之詩清而不瘠質而不俚一唱三歎有古者衡門詩人之風則所謂窮而後工者其亦信矣夫君生平最善余嘗欲余刪定其詩且爲之序余有逺遊未果既歸而君死矣索其家踰年乃得其臨歿時所手執者一巻爲之出涕因商諸同好二三子裒金刻之嗚呼君之於窮固已不怨不憾矣而猶不能無望於後世之傳其詩傳與否未可必也余之力又非能使君必傳者也則亦攟拾集比以遺所不知何人而已
  小山集序乙酉
  唐世詩人以李杜並稱至王文公始置軒輊於其間以謂太白辭語迅快然十句九句皆言婦人與酒耳自此論出而子美始獨爲雄霸然考太白元本風騷含嚼漢魏其生平愛君忠國愍時病俗之志方諸少陵無毫髮慙負特以其才高氣雄故精意深識反爲所掩讀者徒得其橫被六合飄飄淩雲之致而已今夫朱顔娭光極美人之形容清香凍㱃偹醴齊之妙理而後世卒不聞以酒色病騷人者知其爲寓言也希聖有立絶筆獲麟太白之所挾持何如而可以輕俊目之哉近世詩人學少陵而得其皮毛者頗多學太白而得其天機者絶少蓋學可以漸進而才不可以強爲也吾友呉定逺天才獨出其所爲古今諸體詩皆絶類太白余觀其感歎時事則逺別離戰城南之悲壯也游歴山水則廬山瀑金陵臺之清雄也俯仰古蹟則圮橋鸚鵡之作不足爲其激昻也陶暢襟懐則秋浦敬亭之篇不足爲其閒肆也大約不追琢而工不矜飾而豔不逞繁密以爲富不附寒澁以見長如快劍斫陣十歩一人如黃鶴臨風貌逸神王要之區區筆墨畦逕之間誠不足以知之也定逺爲人文武自將自其弱冠時著書數萬言彎弓二百斤既登賢書再上春官不第嘗短衣匹馬往來燕趙間與竒才劍客相追逐歸而閉門距躍慨然欲以鈐略自見時人未之知也故其愛君忠國愍時病俗之志一皆見於詩乃至沉吟眩瞀酣嬉淋漓弄閑於倡條冶葉之間埋照於痛飲狂歌之際不知去古人逺近視餘子蔑如也茲定逺刻其詩爲小山集余僣引篇端以告世之知定逺者其他文辭亦可概見焉
  學古偶刻題辭
  勝國虞公伯生有言爲文當如浙人之庖者不當如川人之庖者川人之爲庖也麤塊而大臠濃醯而厚醬非不果然屬饜也而飲食之味微矣浙中之庖者則不然凡水陸之産皆擇取柔甘調其湇齊澄之有方而潔之不已視之泠然水也而五味之和各得其所求羽毛鱗介之珍不易其性故爲文之妙惟浙中庖者知之餘嘗引此以論今人之文險膚䮞駁華縟纎詭雜然而出譬猶置鴆毒於醍酒之中屑糖糜於粱肉之內雖求如川中之庖已不可得矣王子周臣以古文辭視余乃能黜險膚以爲實去䮞駁以爲醇約華縟以爲質變纎詭以爲雅淵淵乎其有先漢古文之風充充乎其進而未止也周臣其有意於浙中之庖者歟欣賞不已因爲題其簡首
  郁逺士詩文序壬午
  郁逺士嘗倣韓愈毛穎傳體作小傳三通示人人讀之無不仰天大笑冠纓索絶以爲此古者滑稽之流也既而逺士貧不自聊輒應里中推擇爲掾史日抱簿書立令側令指曰若爲吾書某牘即俯而書牘旦而入暮而出以爲常有識之者曰是固向之爲滑稽者也逺士既溷跡掾史復以其暇削荊握槧矻矻不休如舉子結夏課者前後令廉得其所爲皆器異之而逺士之名亦駸駸聞於四方一日里中有高㑹四方名士盡集主人舉觴屬客請即席賦詩客多欠伸魚睨不能就逺士乗醉操筆立書數十紙竒氣淵然可誦一座大驚其思鋭而學贍皆此類也楚中潘鱗長尤愛逺士詩文嘗搜其篋得若干首刻之呉中而逺士徴餘一言爲序余謂古稱善滑稽者莫如東方曼倩今觀其因事納忠直言切諫則自公孫𢎞以下皆不能及視枚臯郭舍人直奴𨽻耳逺士身處窮閻而有當世之志以文爲戲而有憤時嫉俗主文譎諌之風異日待詔金馬門陳農戰強國之計爲東方生有餘矣若其詩之律切清新覧者當自得之茲不具論
  嚴永思先生七十壽序甲申
  韓愈論史書不可輕爲自丘明遷固陳壽王隱諸家而下皆不免於天刑人禍桞宗元反之以爲前數子者或出於不幸或行事本不合中道非以紀録褒貶之故而然也二家之説以宗元爲得然余嘗妄論之天地間風雲水石禽蟲華蘤無情之物非能有所愛憎報復於人也或者操吟詠之小技穿穴幽隱搯擢𤨏細其得罪造物甚小而猶或以此致窮又況世之人傑鬼雄抱感慨不平之氣生無所遇猶兾死而見伸乃作史者洗垢索瘢抑沒其事則其人之長恨於天壤爲何如哉是宜退之所云亦有未必不然者今夫酷吏文致人罪或不旋踵亡身赤族而惠慈之師明允之吏嘗以多所平反獲報於數世之後作史者苟懐平反之心以處之則其得報亦當與遷固諸人相反非有富貴福澤之加其身亦必康強老壽此又物理之必然者也吾邑嚴永思先生讀史三十年嘗患司馬氏通鑑多所濶略遂爲發凡舉例是正其書闕者補之訛者訂之人有俶詭倜儻者收之文有關係治道者采之美如四皓安劉章章見於馬班之書而爲通鑑所不録惡如華太尉破壁取後僅見於呉人所作曹瞞傳而爲通鑑所輕信皆別白而去取之旁行敷落間見錯出其大㫖歸於成人之美不以成敗論英雄不以聖賢大學之道格一切非常可喜之士蓋先生之用心爲至仁矣先生於世泊然無所嗜天亦未嘗以富貴福澤強加之然生長四朝爲太平之遺民家有負郭之田門多載酒之客于于而行陽陽而樂不知老之將至是丘明遷固所深羨而不可得也傳曰仁者夀先生有焉余少懐述作之志牽於時學不暇以爲年近四十始登一第今方請假南還欲終隱林壑與先生卜隣又未知得遂與否儌天之惠買地百弓貯書千巻俯而讀仰而思洗然盡去胸中之癥結然後修明一經傳之無窮於生平之願畢矣猶恐搜竒不力疾惡之心太嚴則於先生之道一無所得而深犯退之之所戒故於先生七十誕辰謹述其生平作史之意以爲夀而亦因以自朂焉先生讀之其爲我聽然而釂一觴乎
  歸母陳夫人六十序
  當穆皇帝御極之季年上恬下熙朝章漸疎士大夫相習爲奉身資家之學而少司宼歸公自釋褐中翰擢官黃門稍遷尚寳卿晚繇銀臺進貳秋官數十年中清白一節此可謂天下之偉人矣當公之宦成也室廬墊隘田畝不足以給饘粥故衆以爲清雖公之立朝忠精居家孝友學古淹博在它人一莫能至而槩以清蔽之猶之稱國僑以惠稱公叔以文雲爾不知者至有平津布被之疑及聞公之夫人糲食敝衣親執家苦無幾㣲見於顔色乃始歎息以爲不可及然居公之時亦僅歸美於公而已夫人之德以公掩猶公之德以清掩也洎公即世長君全卿以才名耿亮遊公卿間時時稱夫人慈撫之惠次君元卿尚幼夫人以嚴代慈朝夕訓以讀書修身睦族信友之道不數年鬱爲儒宗人始知夫人爲母之賢而益追誦其爲婦且歎司宼公之清白一節其得於夫人之所助不淺也夫公之清白一節出於天性所謂騶虞之不殺竊脂之不榖也而以爲得於夫人之助不已過與蓋攻苦食淡者人情之所不堪而豪華靡麗者閨閣之所競慕舍閨閣之所競慕就人情之所不堪此在君子能得之於身而不能得之於同室之人夫至不能得之於同室之人則不必身通苞苴而其操固可敗矣昔王荊公以虛名實行傾動天下自其買宅京師必欲得修身齊家事事可法如司馬公者而與之爲鄰而嫁女用錦帳乃出於夫人所爲荊公不知也然則近世賢人砥礪名節而敗於不見之地者可勝道哉謂夫人無助於公吾不信也嘗觀前史傳列女者於潛德則稱孟光謂伯鸞之隱逸光成之也於明達則稱山濤許允之婦謂濤允之出處二婦成之也而清節如胡質吳隠之之流為其室者甚難而姓氏獨不傳豈清者之行固不欲見知於人而並晦其室歟抑所謂至德者固無得而稱也歟不然則其爲子若孫者不能推闡其德以見於世也歟今全卿之才名耿亮既如此而元卿又將進爲世用吾知公之德固不以清掩而夫人之德亦不以公掩也已今孟冬二十八日爲夫人六十之誕辰諸同人千里貽書以介夀之辭見屬余以通家子義不敢辭因爲掇其大者書之爲序而夫人之壽考康寧則諸君子固能言之矣
  陳母張孺人六十序
  往者陳靖甫先生以博物好竒聞於四方四方之人自詩翁畫史竒材劍客彈棊格五馬醫灑削之屬挾一技者皆過從先生先生左圖右史旁列三代彞器引客就坐問何所長客前自賛云何輙隨客所長應之客皆遜謝不及已而釃酒擊鮮絲肉間作窮日浹夕以爲常或值先生郊居則輿馬之僦直踴貴其好客如此然先生之家貫不逾中人先生性髙朗絶不問生産生産亦不見其落人多怪之間有私於長君熙孟者熙孟爲具道其母張孺人節衣縮食操執家秉先生即有所需未嘗乏絶即乏絶必拮据以進不使先生知之於是聞者驚歎以爲非孺人之賢不足以成先生之髙也孺人爲大㕘明初公女公深中隱厚閨門肅雍孺人之所得於家教者深矣不偶然也先生既觀化數年孺人始年六十是時長君學益成志益樹吳中推爲諸生祭酒諸孫五人皆賢而有文於是同邑諸君子千里移書以介夀之言屬余且曰君於陳氏稱世講宜知孺人尤詳孺人於古列女誰比也余惟范史所載梁伯鸞夫婦人人能言之以先生方伯鸞所謂易地皆然者也若方孺人亦惟德曜爲可雖然當伯鸞賃舂時所謀者一身耳裘葛於整理饘粥於潔齊一庸婦人能佐之矣德曜之賢於人者特以其必敬必戒也若先生以布衣諸生門內嘗有數十人釂酒門外嘗有數十人仰食米鹽零雜一切責之孺人而孺人皆能給之終其身無倦容無德色非誠與才合者能之乎是故爲德曜易爲孺人難伯鸞既歿史稱妻子歸扶風夫以伯鸞爲之父而其子無聞焉則其人之賢否可知也德曜之所處又可知也夫王霸之妻不以蓬髮歴齒慙其子故與德曜同傳以德曜之明達豈不足以處此然其得於天者或已嗇矣今孺人有熙孟爲之子熙孟之子及猶子又賢也是故爲德曜難爲孺人易夫難者今人之所不可能也易者古人之所不必得也能今人之所不可能得古人之所不必得其亦可樂也已遂書而寄之以復諸君子之請以侑孺人百年之觴以志余不獲躋堂之媿焉
  蘇母金孺人六十序
  吾邑蘇氏世居湄浦之上以耕稼爲業二百年來士大夫所稱孝友肅雍有德有行之家也至泰醇先生以績學爲鄉祭酒而長次君眉起眉聲繼之眉聲以易經魁鄉薦當世誦習其文擬諸淵雲鼂董之間一上公車罷歸杜門著書日侍母孺人膝下與眉起賡閒居之賦補白華之詩用以燕樂其親而孺人亦康強悅豫左饘粥而右孫子愉愉如也初孺人以名家女幼嫺姆教孝恭慈儉聞於姻族既歸泰醇先生值家道中落孺人椎髻操作攻苦食澹有人情之所不能堪者然祭祀酒食未嘗不潔齊也尊章之養未嘗不具醇醴羞甘毳也盥浣⿰撋之節未嘗不整理也既而先生早歿二子孤露孺人亟延良師傅講授而躬自訓以忠孝大節稍長擇交里中問某某姓名知其人賢者輒喜試於有司小有利鈍不加譙訶眉聲登賢書亦無得色曰吾所喜者在此不在彼也惟孺人以婦道而兼子以母道而兼父辛勤數十年得見其子之樹立爲當世大賢而其身固已老矣淳耀聞古之賢母有樂其子與李杜齊名者有剪髮供饌爲其子延四方竒士者有聞義養不聞祿養許其子不就科目者高風淑行焜燿彤史然亦幸有大賢人焉以爲子故其母得藉之以傳即不幸而其子不賢母之傳與否未可必也孟子推仁義禮智之德皆本於性而又以爲有命焉彼所爲髙風淑行其殆出乎其性者歟有是母適有是子其殆得乎其命者歟世稱君相能造命然又以爲孝子百世之本仁人天下之命則夫孝子仁人盡性以至於命其權固與君相等歟昔漢世有赤眉銅馬之亂而劉平趙孝之徒至信格於盜賊唐至元和之後王澤竭矣而董召南獨隱居行義化及雞狗此皆性命精㣲之極致不可思也不可言也今天下彝倫攸斁豺狼食人河決魚爛幾於不可收拾尚賴有仁人孝子如蘇氏兄弟者本其孝友施於有政在家如董召南出爲公卿大臣如劉平趙孝而孺人內德隆茂將與漢晉以來諸賢母並傳豈不盛哉淳耀與眉聲同學同志又同舉於鄉往歳驅馳南北兩人如左右手也憶舟渡黃河中夜不寐眉聲爲述昔年大雪中徒歩赴試歸自數十里外母氏倚門望之淳耀喟然歎息想見爲人親者之心焉今當孺人六十之誕辰得從侯子雍瞻傅子令融陳子義扶之後敬進一觴因述其世德以爲夀詞無虛美庶幾見而知之者雲
  唐翁壽序
  今年七月七日爲唐宗魯先生六十之誕辰諸辱交於先生之子惟時者某某咸謀所以壽先生而屬某執筆以紀先生之梗概且曰吳俗介夀之辭必託諸貴人鉅公今先生體尚髙素視榮利如土梗諛詞詭説非其所好吾屬以子交於惟時最久其知先生宜悉子當爲一言以侑先生觴且固惟時之志也余唯唯不敢以陋且僣辭余惟唐氏之先世有隱德至先生而早失怙恃廬産蕩析乃慨然屏去儒業居物於家視其時之詘信而操其竒贏不十年竟復其産且加廓焉然生平深恥陶白之術刻意厲行一本禮教不啻如昔人之游於商賈而蹋稱折之者故其家亦終不甚穰也其家政嚴而有法客有過從者見其子弟立不跛倚坐不橫肱其與人交衎衎樂易不爲嶄絶之行里中人皆愛而敬之稱唐翁性無喜慍雲惟時嘗謂予曰亮工自結童時粗習句讀家大人即訓以忠孝大義聞市肆有佳書必購置塾中已而亮工游鄉校試於有司時有利鈍大人無幾㣲見於顔色每讀書它所旬日歸省大人必舉經史疑義相詰難亮工對稱㫖則命酒爲樂曰子能是吾不羨富貴也是以亮工與世推排十餘年不敢改操蓋大人之教也余聞其言喟然歎曰先生之賢於人逺矣昔陶侃之母截髪易酒以燕范逵使其子有當世名史稱其賢予竊非之以爲才如士行何患不達其母既稱明智乃不能教以堅忍靜重而使之汲汲於富貴無論士行有愧茅容其母亦異於尹焞之母矣至若陳萬年之在漢名在於定國杜延年間蓋亦一時之偉人也而教讇之言爲笑古今豈非重富貴而輕道義故歟繇此而觀則先生之賢於人逺矣今惟時學成志樹業已祭酒諸生間其它子姓皆詵詵振起克世其業而先生方與四三親故盃酒聚㑹談説山林魚鳥之樂暇則逃於浮屠氏相與推究其㫖吾於是知其心之不嬰於物而可以長年也已若夫世俗所稱駟馬髙蓋鳴鐘列鼎之榮宜皆惟時所自有故置不論獨論先生之髙風潛德如此且以識諸子親愛之私雲
  陸履長鄉兵議序己夘
  籍民爲兵其制尚矣唐之抱真德裕能以節度使行之於一方宋之神宗安石不能以天子宰相行之於天下其故何也蓋抱真德裕挾節鎮之權其勢非有司所能格而其臨民也近於天子宰相凡蠲徭租給弓矢第能否一切有實意存焉故其法得行於澤潞川蜀神宗安石之意未嘗不善也其去民逺其所倚以行法者有司而已涑水氏雲比戶騷擾不遺一家王巖叟亦云羈縻之虐鞭笞之苦誅求之無已天子宰相皆不知也而團教未成即又以番上困之故其法不得行於河北諸路今天下之言鄉兵者多矣其説皆原於抱真德裕而度其既行之後當與安石不殊蓋亦幸而不見施行以得免於熙寧之擾也雖然內外交訌天下益急練民兵以紓正兵留募兵之費以贍民兵豈非經武強兵之上䇿哉懲有宋之𡚁而謂此法必不可行是懲噎而廢食也吾友陸子履長著鄉兵議一巻大意以編甲定戶爲主八十家而出一人無唐世三丁稅一三戶擇一之苦每日輸赤仄一二無宋世質衣買弓之苦其它繁碎靡密曲爲之制如貫繩畫局使人一望而曉雖今世無抱真德裕其人吾知其斷斷可行也王新建有言弭盜所以安民而安民又爲弭盜之本故其開府䖍州掃除羣盜一以嚴保甲爲先務保甲嚴而盜無所匿竒功克成夫但行保甲而其效已如此況以鄉兵寓保甲以守寓戰如履長之説之精且變者哉語不云乎如有用我舉而措之可也
  易文自序
  漢人得一經必聚五經諸儒共讀而詁之餘嘗以此意讀易求之於詩得易之性情求之於禮得易之法度求之於書於春秋得易之事業乃至二十一史之記載莊列諸子之㣲言屈宋蘇李以下之詩騷詞賦一巻一篇所見無非易者又恐其溺於文也端居靜思斂耳目聚精神以求焉如是者十有五年而未嘗測易之畔岸間出其餘爲制舉業非余好也前後所得率以之薦幾席飽蟫蠧徐子蔚生顧從而掇拾吾後評之隲之猥授梓人流通凡若干首予亦不禁也嗟夫易之道大矣自漢以降言易者無慮千百家其精者發揮理性其觕者爲隂陽術數之言而其至觕者爲今之制舉業今誠以易道視之則其精者去太極已逺而其觕者亦不可以謂之非易譬猶天地之內金玉瓦礫等爲一物而已矣余之此文方之瓦礫固天地之所不棄也
  陳義扶近藝序
  昌黎之文學孟子者也歐陽子之文學韓子者也二子之似古人者神也非貌也近代之學古人者貌也惟制舉業亦然王唐以機法倡之於前歸胡以理氣振之於後讀思泉之文未有言其似守溪者也予聞思泉日置守溪之文於座右心慕手追久之乃以其博大名家即思泉亦以昌黎學孟自況乃知先輩之嚴於師法而精於用意如此今帖誦家或言古文或言先輩究其所謂古文先輩者襞績而已爾拘牽而已爾拘牽襞績既不足以服天下於是鹵莽者一切反之以陋爲竒以腐爲新以俗爲雅以穢爲華而制舉業之道日以敗壊爲可歎也吾友陳義扶以髙竒之才斂入規矩蓋常取機法於王唐取理氣於歸胡矣其言曰軼理而背法非文也墨守理法之中土木據尊位而餓𨽻入嚴家亦非文也於是精之以濓洛關閩性命之書博之以遷固韓歐雅正之文上有所規下有所逮正有所本旁有所㕘然後研精覃思一於制舉業發之讀其文如齊魯大儒揖讓興俯於朝堂也如大將用兵變八門爲六花也如丸投區矢赴的流雲在岫而風出之也如湖江之水藴珠涵璧而吐吞羲娥也於戲若義扶可謂能自名其家者歟可謂得古人之神而遺其貌者歟以王唐歸胡救今文之敝以義扶之文救王唐歸胡之敝其誰能易之義扶浮沉諸生中十年其文益精而其收效與今之陋腐穢俗者等且不若焉論者誹譽相半於是義扶不能自釋以決於余余曰昌黎之文不雲大怪小怪乎歐陽子之文小子輩不有議之者乎卒之怪且議者不能使二子不傳以二子之誠於爲文也吾子之文誠矣誠則必傳其何有於一遇義扶起而笑曰善哉黃子之張吾軍也遂刻其稿若干篇以行
  陳義扶文稿序壬午
  吾友陳義扶嘗刻其稿二十篇問世而余爲序之以謂義扶之文取機法於王唐取理氣於歸胡精之以濓洛關閩性命之書博之以遷固韓歐雅正之文上有所規下有所逮正有所本旁有所參然後研精覃思自名其家出其餘力足以救今文與今之僞爲先正之文之𡚁而其收效反遜於今人故論者誹譽相半然而義扶之於爲文則可謂誠矣誠則必傳一遇不足道也蓋予之推服義扶如此未幾義扶以羲經舉於鄉闈中擬冠多士者數日而姑抑爲第二人墨義既出都人士捧手歎賞以爲斯文之美如珤金虹璧雖抑揚其價而金與璧自如也時余亦與義扶同舉於是義扶彚梓其稿以行復使予序之餘惟主者之評義扶也曰無欺人之言無媚人之韻是即予前序之所謂誠也誠於文者必遇予言則既騐矣而誠於文者必傳余言其不騐者乎雖然義扶之誠於文也則以其誠於人者爲之本也今夫唐之有張均蘇渙其詩未嘗不本於風騷宋之有丁謂呂惠卿其文未嘗不本於經術彼其詩若文可謂誠矣而後世卒莫取以爲法者無他以其不誠於爲人也今義扶孝於其親而信於朋友其持已也匑匑然若有所畏其謀道也菑然惟恐失之視名利如脫髮視進取若不得已此所謂誠於其爲人者也以此而爲人亦以此而爲文其視世之抽青嫓白梔言蠟貌以追取時俗之好與夫昔人所云鳳鳴而鷙翰孔子讀而儀秦行者其相去爲何如哉余既自幸其言之有中而又樂與義扶交勉於將來也故亟稱義扶之爲人以告世且自勗焉是爲序
  金懐節時義序
  東漢諸君子以德行稱者莫如荀季和氏陳太丘氏是二君子皆闇篤無文者也而季和之後有才子八人太丘之後仍世卿宰彬彬乎彧彧乎何其祖父之質而子孫之文也蓋文者質之餘也子孫之文祖父之質之餘也祖父以文教文勝則質漓矣夫子孫之質日漓則子孫將不能有其文是故韓愈之文比於荀揚而其子有不識字之誚李杜之詩上規風雅而宗武伯禽無聞焉文勝故也夫惟祖父以質教而子孫以文應則質有其文質有其文則文之行於世也益遠此荀陳二氏之後所以多賢歟吾邑金羣玉先生以孝友至行爲一鄉所宗自學士大夫兒童廝役無異言及其歿也臨哭者皆失聲而子孫不知其姓氏論者方之太丘季和有過之無不及焉其長君爲吾友爾宗而懐節則先生之孫爾宗之子也爾宗之所聞於先生者皆忠信孝友立身事君處朋友之道懐節之所聞於爾宗者皆先生之道也吾嘗與懐節處矣朝而肄業晝而服習夕而計過無憾而後即安其修於身者粹如也其積於學者充如也其發於文辭之間者沛如也是宜其制舉業之文淵竒灝博英華瓌麗爲吾黨所屈服歟異日懐節立朝以經術陳便宜發明家學當如荀氏之慈明仲豫有功於人有紀於史則陳氏之元方長文不足慕也㑹懐節刻其制舉業若干首以行而予爲序之如此先生諸孫七人皆賢有文懐節爲之長
  陸子百義序
  制義之所言者理與事而已理則古人往矣吾不能面質其然否於毫分之間惟取鎔傳注不爲所汨而後達於文辭者爲至事則比物連類博取約出大足以極萬物之狀而細足以發瑰怪之文此二者未能或舍也然以今之爲制義者觀之則有二𡚁焉言理而失者拘守繩尺無所發明其𡚁至於質木痟酸咀之無有言事而失者穿蠧淫辭移此儷彼其𡚁又如美錦覆阱履之立陷是二者余皆病之且夫六經之後言事者備於史言理者詳於子史之所以推遷固者以其羅絡千載善敗得失的然可見也此以理言事也子之所以推荀揚文中者以其各言所明𩥫駁互見而其精者固可施諸萬世也此以事言理也夫事理合而後可以立言合事理以立言而後射策決科之文與古文辭等今人反之乃欲以此譯聖經應王制繆種流傳豈不可歎哉吾友陸道協才髙智多年未及壯讀書盡四庫其意毅然欲追唐宋作者視近代能言之家蔑如也所爲制舉業精於擇理而辨於論事當其震蕩捭闔竒氣鋒出如韓白提百萬衆鏖戰於河山之間定而觀焉則又粹然以清盎然以和蓋駸駸乎入古人之室矣㑹道協刻其稿百篇問世屬予序之餘爲述其所見如此以告世之讀道協文者若夫道協之爲人寛通靚深貌若子房而志烈恢然有翁歸文武之器此又非余所能測矣
  呉見末行巻序壬午
  呉子見末以文章鳴江左垂二十年今始舉於鄉余獲與見末同榜相遇金陵極論文章利病風氣開塞之故以及今之離經畔道者因相與推案大笑聲撼江水水鳥皆磔磔飛去呉子執予手言曰吾於時文無所好獨好子文又曰子之文甚似曾王余笑曰子言過矣吾非能似曾王者直好曾王者耳宋潛溪評曾氏之文以爲信口所談無非三代禮樂其評王氏之文謂如海外竒香風水嚙蝕木質俱盡唯真液靳然而存今於制舉義中求足以當此二評者非吳子而誰乎吳子之文舂融而不迫醇質而有光子固氏之作也嚴勁而能裁古雅而有體介甫氏之作也然則曾王之文乃呉子之所自有耳而余何能爲彼哉呉子曰子與余之文無有同乎曰有取理觧於先儒而未嘗墨守訓詁取氣脈於古文而未嘗剽賊陳言取矩法於先軰而未嘗瞡瞡於程尺之內是則我二人之所同也雖然吾與子其可自畫乎哉進此而居省寺則有疏議之文居史館則有制誥之文紀一代事蹟實録直書則當學遷固之文玩思神明嚅嚌聖涯通天地人而爲言則當學六經之文吾與子其可自畫乎哉呉子曰子言善矣吾適有制義百篇問世子即書吾二人往復之言以識交勉之意焉其可乎予唯唯因退而書之
  徐定侯行巻序
  國家重熙累洽垂三百年一旦有崇禎甲申之變河決魚爛幾於不可收拾逮夫世遘中興天下顒顒思治矣而寇未即殲民未即安者其故何哉士大夫才多而氣弱也才者所以用世也氣者所以用才也氣有餘則激不足則弱激與弱均非所以善其才而弱爲甚昔者東漢之末士大夫競爲危言訐辭汙穢朝廷批抵卿寺卒至以身塞禍而國家之亂亡隨之其氣激也南宋之末士大夫伈伈俔俔拱手圜視以苟歳月陳同父謂之風痺不知痛癢積數十年而國亦亡其氣弱也今天下之患不在於類東漢而在於類南宋吾嘗與一二識者憂之間亦執此意以論文以爲制科之𡚁庸虛狹陋戍削單疎剽剝割裂冗㳫浮蔓其惡不可勝數一言以蔽之曰弱而已矣善夫昌黎韓氏之言曰氣水也言浮物也水大而物之浮者大小畢浮氣之與言猶是也氣盛則言之短長與聲之髙下者皆宜信斯言也其吾友徐子定侯乎定侯之文於物理事變無所不窮於三代兩漢之能言者無所不倣於性情無所不抒於矩法無所不合森乎如翔鴻班馬之行也渾乎如滄江八月之濤也凜乎如壯士之怒髪上指而色不變也充乎如元夫碩士雍容鳴佩而風采炤爛也牢籠怪竒穿穴險固破豔冶之堅陣擒雕巧之酋帥其殆昔人所謂氣髙天下乃克爲之者矣定侯生長右族髙曾以下至尊大父先生暨尊甫先生皆學有淵源爲世偉人而難弟儀侯復互相師友壯盛之氣全注語言是以年未勝冠即與儀侯同舉於鄉未幾進㨗南宮天下誦習其文咸謂賈生終童復出於世也今定侯筮仕山隂政績之美行將追配趙清獻范希文諸公璽書召用海宇乂安有日矣若其操筆授簡亦必爲天子撰平淮之碑勒摩崖之頌不止見竒制舉業而已也余與定侯稱同年生風期相尚恆有祖生先我之歎茲者定侯版行其國門之文猥以弁詞見屬輙爲道其素所感慨於世者而欲救之以定侯之人與其文余之傾倒於定侯者至矣
  董聖褒房稿序
  世之論文者恆曰某某能開宗某某能復古余以爲不然夫文未有不復古而能開宗者也詩至於李杜文至於韓栁天下之所稱開宗者也然李杜以前盧駱沈宋雖稱作者而不無尚沿齊梁之餘波至少陵一則曰風騷再則曰陶謝太白亦慨然以大雅不作爲已任是李杜之於詩不過能復古而已前乎韓桞者燕許稱大手筆然其體制駢偶去古甚逺至昌黎始能本原三代兩漢力追孟荀遷固之文而子厚亦云參之榖梁參之孟荀參之莊老國語離騷太史諸書而後爲文是韓桞之於文亦不過能復古而已復古以爲詩文而詩文之能事盡天下後世之言詩文者皆範圍焉吾故曰文未有不復古而能開宗者也二十年來制舉業之文凡數變始剽諸子繼填六經繼又傅㑹諸史近則六朝之丹雘粉澤無不竊焉其作俑者咸自以爲竒創不移時而聲色俱腐讀者嘔噦從之矣此無他惟其不能復古耳毘陵震澤諸先正之文所謂古也得先正之理法氣機而變通生焉所謂復古也董子聖褒起於毘陵其爲文精於理而嚴於法厚於氣而靈於機齋房九莖之芝清廟三歎之瑟神采流渙而音節霏微以方其鄉荊川方山諸公風流彌卲神理一也甚矣聖褒之能復古也今年聖褒舉於鄉其文爲四方所尸祝吾知後數十年學者之宗師聖褒亦如聖褒之宗師前哲無疑也聖褒爲人澹泊堅靜在貧如客頃過疁城與余數共晨夕汪然不見涯涘吾又以知聖褒之文皆本於聖褒之人也然則以聖褒之文爲能開宗能復古者其猶輕量已夫
  州邑文紀序
  洪都萬侯來涖吾邑甫踰年邑之管庫清訟獄理徭賦平侯常旅進邑諸生試之其甲等者共以爲宜而其下第者亦黙以服久之太倉州大夫去官上人檄侯往攝其事疁之人惟恐其果攝也婁之人惟恐其不果攝也相與詰難良久侯竟往攝州事數閲月以返其在婁時治績與其所以考較諸士者亦如疁於是侯於聽政之暇彚其州邑試牘及士子平日所䞇之文選而梓之而國門之未懸者名山之未及藏者皆附見焉刻成郵書屬予爲序予惟婁東之重於天下久矣三百年來鴻生碩師後先輩望言文於此邦者譬之粵無鎛燕無函非無鎛與函也夫人而能爲鎛與函也近則海內通經學古之家皆以婁東爲功首士或竊其緒論者輙登巍科四方負笈出遊者有不至婁東而返則慚愧不敢比於人數然則婁東之文震耀鏗鍧宜無所用予之讃述矣獨吾疁人士素稱朴茂科目差少於旁邑天下之稱壯縣者不屬焉然士之讀書嗜古有師法者視旁邑亦差過之言古文者率知泝唐宋以進於秦漢師其意不師其詞其剽剝形摹緝拾字句者則曰此非文也言詩歌者率知泝三唐以進於漢魏以博取爲工以自然爲至其比擬荒澁造作纖巧者則曰此非詩也父以此詔子兄以此訓弟子弟推其㫖以見於時文大抵雅而澤華而不靡尊傳注而不失之拘本經史而不失之雜而其才氣振踔者則又極其奔詣蘄至乎古之立言者而後止徒以吾疁爲天下窮處士子寡交遊逺聲譽故旁邑猥以疁爲少文雲於戲觀於侯之此選亦可以知邑治之大都矣予聞先漢循吏首推文翁其治至使人爭欲爲學官子弟蜀地之學比於齊魯可謂盛矣然不能如黃次公以郡守入爲宰相者以孝文方尚黃老也今朝廷加意作人侯之治績既爲天下最而其所以誘進文學者又如此吾知其將來洊膺異數又不但璽書增秩而已也是爲序
  兩徐子合稿序{{{1}}}
  徐蔚生汝馨兄弟以髙文篤行稱於邑中而皆出吾友侯雍瞻之門雍瞻之論文也引繩墨別分寸片善不掩㣲纇必指如漢廷老吏平反疑獄國工診疾見垣一方居平嘗誦言曰凡爲文章必使神理骨法達於氣勢薌澤之間而後止文無氣色是山無煙雲春無草木也又曰吾之斤斤於二三子者非以爲文而已也人能平其心易其氣與聖賢之理相傳而行則爲人之道亦不逺矣是二説者余皆韙之邑中少俊遊雍瞻之門者類能推闡師説彬彬焉彧彧焉讀書削行日有聞矣而兩徐子實爲之首雖同遊者多竒士皆自以爲不及也昔人作唐詩主客圖每推一人爲主則必有數人入室又擇其尤者爲上入室今吾黨論人與文者固必以雍瞻爲之主而其上入室者則兩徐子也夫雍瞻之人與文其雄於壇坫而重於鼎呂者垂二十年則遊於其門而入室焉者其人與文之淵源不亦深且逺哉兩徐子勉之有郭林宗之𢎞奬風流則必有茅容孟敏爲其徒有韓退之之起衰八代則必有李翺皇甫湜承其後是數子者皆以得所依歸而後傳其可傳之本則必有在矣兩徐子方版行其文屬予一言爲序余於蔚生稱僚婿而汝馨與吾弟偉恭同學又皆以予爲與於斯文者也於是乎言
  上谷五子新撰評詞
  評詩者以深穩端潤爲上以怒張筋脈屈折生柴之態爲下惟文亦然唐之能言者二宋之能言者五皆充然粹然不得已而竒生焉爾余往以此告記原記原不狂余言故其爲文緩急豐約動中精要章止句絶餘思滿衍蓋才髙氣竒而能以什一藏千百者視世之求髙求竒而卒於不髙不竒者相去萬萬矣記原博覧墳籍抉精剔華詩古文皆斐然可觀
  栁子之推昌黎曰猖狂恣睢肆意有所作裴晉公則譏之曰恃其絶足往往奔放不以文立制而以文爲戲余嘗以此論古人之文竒逸者多溢出於理而守法者或不足於竒蓋自班馬已然況其他乎若幾道之於時文則可謂竒矣法矣昔評其文如園林雨過雕葩刷芒又如上帝隂兵截然而下今亦無以易斯言
  研德與幾道同齒其好古力學亦相頡頏評研德之文必也清新俊逸乎秋水芙蓉倚風獨笑清新之謂也千金駿馬注坡驀澗俊逸之謂也昔少陵以此目太白而後世小儒之言以爲少陵輕太白故僅比之庾鮑此囈語耳夫文至於清新俊逸則天下之美盡矣㡬道研德所爲詩古文甚雄富今但論其時義如此
  雲俱之文吾欲以輕清蔽之或曰雲俱沉思獨往不阡不陌汗瀾卓詭詰曲幽異讀者爲之舌撟而不能下口呿而不能合輕清果足以蔽之乎曰子不見雲之在天乎頃刻百變而不知輕清故也地産之精者莫如金玉瑞者莫如麟鳳然而麟不能爲鳳金不能爲玉者輕清不足也是故輕清而後能變化變化而後謂之竒智含今世之聖童也八九歲時爲文操筆立就淵然有竒氣可誦今其年僅成童耳於經史無不窺於騷賦古文詞無不學即其制舉業亦屢變而益工矣或曰似成𢎞名家或曰似漢魏間文字雖予亦不能異也余聞湯義仍先生傳世之文皆十餘齡時所作然竊怪義仍先生古文詞不能逺過其時義今智含之時義固已突過義仍矣其古學日進如水湧而山出今之君子胡足以方之
  暹社題辭
  少俊之應童子科者六人曰朱子旭徐汝馨陳求章建純兄弟暨吾弟獻臣偉恭也其齒自弱冠至成童其學各宗一師其人或聚處一室或遙相應和其文瑰富精工清通秀傑不相蹈襲而能彼此相濟雖所詣不必止此然持此示人人已服之矣於是諸子各鋟其文十篇合爲一集以代繕書應索者刻成以質於余余告之曰朱子有言文字有筆力有筆路筆路隨時增益筆力自二十餘已定㫖哉言也子美夔州之詩頓挫沉鬰東坡海外之文精深華妙此筆路也誦雲垂海立之篇觀帶餘馬後之句已知其晩年所造如此矣此筆力也雖然此言乎文爾朝賢而夕佞惡始而美終人之爲人豈有定也哉諸子勉之毋鳳鳴而鷙翰毋孔子讀而儀秦行十年之後質諸是編使人疑其文之無定而信其行之有定也則善矣









  陶菴全集巻二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陶菴全集>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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