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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間據目抄/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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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雲間據目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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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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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土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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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木之事在在有之,而吾松獨甚。予年十五,避倭入城,城多荊榛草莽。迄今四十年來,士宦富民競為興作。朱門華屋,峻宇雕牆,下逮橋梁禪觀牌坊,悉甲他郡。比之舊志所載,奚啻徑庭。予因聊述更新大略,以見侈靡。至城池公廨倉儲,係朝廷敕建。予前目睹者,雖不能悉其制度廣狹,記之以備參訂。而上青兩邑,及鄉之邨鎮,考核未確者,不敢概述。

郡城,係張士誠所築,高丈八尺。嘉靖癸丑,知府方廉,增高七尺,又增築箭台四十,台建一廊房。每城二十垛,建一穿廊,為守兵憩息之所。後城備漸弛,廊房日傾。壬辰春,數聞倭警,僉議修復故制,以時詘而罷。

上海故無城。癸丑之變,縣宇焚毀幾盡。幸都指揮韓璽,率僧兵月空、無塵等力戰,斬獲頗多,倭始遁去。方侯遂乘間度定基址,命李通判旦暮督工興築。數月克就,於是東南雉堞嵬峨,實稱萬世金湯之險。

青浦邑名,志所不載。自嘉靖庚子,以糧稅無徵,議建於郡之西北,離府七十餘里,地名青龍,歷知縣楊瑤呂調陰幾十年。值徐文貞公入相,有稱不便者,壬子議廢。又二十年,而今少司馬蔡公汝賢為給諫,疏議復之,蔡即其邑庠生也。復從民所欲,移建唐行鎮。首令邑者,石繼芳也,明敏練達,為循吏最。凡城池縣宇,及學宮察院倉儲之屬,皆其鼎建。而運籌有方,公私不病,是郡之乾位,厥有百雉之雄。其不失由拳遣塍矣。獨以役重賦煩,人民凋瘵,識者不無杞國之憂。顧更化善治,亦在上之人何如耳。石公歷官至兵憲,壬辰,密夏之變,為亂軍所殺。青民聞而冤者,交口於道。

柘林,係海濱之鎮。東距青村二十五里,西距金山衛三十六里。舊無城池,自巡按尚維持議建,而以富民衛姓充其役。內設把總官一員,兵五百名,公廨一所。沿海民灶,遷實其中,旦暮警守,為東西應援,足稱犄角之勢。川沙堡與柘林同築,西距南□所四十五里,北距吳淞所八十里,內列官兵守備亦同。

西水次倉,舊無圍城。自甲寅倭亂,築堡於得勝港,駐兵禦浦。後以倭息,慮官糧失守,移築西倉城,因改倉木橋,為三洞石橋。而西水往來,歷馮家墩跨塘橋,至是為三鎖。范叔子曰:松江保障之法,莫急於築新城。蓋隆萬以來,生齒浩繁,民居稠密,幸享承平,足稱富庶。倘兵燹陡發,驅民入城,無論鄉鎮,即四郊外十里許,計男婦不下二十餘萬矣。竊恐郡城方不逾九里,容蓄幾何?澤必竭流,薪必燎骨,穢必塞道,更加疫癘。暑雨,則露宿者必號呼動地,有萬萬不可勝道之苦。況昔年人民,猶知安分守法;今之惡少,凶狡百出,安能坐縛手足?久困饑餒乎!此勢之必然。而城小人眾,亦兵家之大忌也。故有識之士,必以築新城於西郊為首務。而當路者,輒以錢糧缺乏為辭。不知此城之役,費銀不過五萬兩,當以半出之官。或扣改折,或借存留,以半出之民。或估門攤,或假樂輸,則公私兼舉,諒可計日奏功矣。苟得任事如周文襄忱、方侍郎廉、海中丞瑞者,毅然行之,亦何患不濟哉?若僅僅惜目前之小費,逡巡推託,異日倭寇突至,如嘉靖癸丑之變,則四郊之殺戮焚毀搶劫,不知費銀幾百萬矣!況禍幾不測,並其舊城而失之,則府縣之帑藏,士宦之積蓄,又不知費幾許千萬矣。興言及此,豎儒不禁杞國之憂也。語云:圖大事者,不惜小費。予日望之。

濟農倉,在郡治仙鶴觀,西河以南,皆張氏雙鶴田也。又西折而北,為小教場。倭亂時,予寓張田之左,見韓掌教練兵倉中。後文貞徐公當國,撫按奏請改濟農倉,為元輔三第。大工之日,匠役皆以千計。聽金鼓作息,張田遂歸徐氏。以其半建倉廒,及民房二三帶,令蒼頭居之。有司遂以小教場改今預備倉。又以南水次倉,改今演武場,並儲糧於西水次倉云。

濟農倉以西,皆細民傳舍。自文貞公列第於東,其弟少司空陟,即捐金羅致其址,建今司空三第。太平橋以南,亦增池園竹木之勝焉。橋故高,今夷其頂,郡中府治西南,此地最號荒涼。自六第並建,而徐氏蒼頭厚蓄者,爭起精舍於南旁。壬辰,徐少卿琨,又建新第於南禪寺前。故東至南水關,西至放鶴灘,北抵元輔舊第,蔚然皆瓊樓玉宇。梯城一望,如魚鱗雜遝,即陳隋宮院,恐不過是。吾鬆土木之盛,此為第一奇云。

放鶴灘左,即周御史舊宅,餘僅民居數椽。馮廷尉公羅致之,列為前後二第。幾百畝而太學生曾可居,尤極廣饒,內多亭榭花石之勝。穀陽門內,稍折西南,為徐文貞公舊第。又其南,為費千戶宅。徐太常公璠,改今水西園,而以小湖彙於城水者,堰其北,為畜魚池。小湖,即志所載陸氏西湖遺跡也。太常公析仲子元普居之,元普改舊第為門樓,建平格堂。於後擴園,以東為姚林,起石橋,納巽水之勝。方議鼎新,惜未竟其志而卒。

合掌橋以東,有莫氏旌表亭。亭之左,即孝廉王之路所建宅也。又其東,皆民居。陸宗伯樹聲貿其址,改今尚書第。王孝廉作其宅,遂歸於陸。今進士公彥章居之。顏其堂曰「大椿館」,以後有大椿。而宗伯公暮年,進士公在告故也。

佛字橋三第,大參王教,羅致民居建之,今東第屬張太常明政。西二第屬主政章憲文。因辟門於私路巷,鶴城書院左,林太僕景陽,建冏卿第。林氏世居普照寺南,以賣生藥起家,至今人呼為林生藥。故景陽貴顯後,仍卜居其地。東北抵寺基,西至陸侯神路,共數十畝,前後皆壯麗之居。寺前,建三世冏卿石坊,亦赫奕。而坊下石橋,與寺中明堂,皆景陽一力更新之。先是景陽為諸生時,從雨中過橋,偶然傾跌,因盟諸心曰:「他日苟富貴,無忘修此橋。」至是果愜其願,亦念所格也。

軍儲倉以西,唐太參本堯,建世中丞第。

腳牌╉左右,最湫隘。徐鴻臚鄰,陸太學述祖,孟太學至大,共起六第,前後如墉如榔。徐地多軍營,今徐孟皆易姓。陸正丁盛,時瑞鹿橋北,為城之西隅。兵憲李日章,並起四第。東半多庵基,西半多營地。今三屬大參宋堯武,而李公孫紹文,僅守其一。大參公又於沿城,辟為圓池。建小亭其上,雖無花石台榭之勝,亦得曠野清幽之趣云。通波門水關以西,折而南,即本一庵巷後也。姚大參體信,貿庵基徐田起大第。

陸門以東,沿城為飲馬池,池南為柳家╉。倪孝廉甫英,集民地,建大第,不惟屋宇壯麗,而氣象廣爽,足稱豪士之居。倪氏世家,東土之新場。租父代有隱德,以倭亂遷入郡城,而孝廉公尊賢敬士,益昌大世澤,故倪氏遂為詩禮名家。

大吳橋北堍東,皆姚氏基。張大行從津。錢廷評志學,建三第,錢左第,屬今蔡少司馬汝賢。柳家巷稍折而北,陸宗伯建適園。蕭疏雅淡,若幽人墨士之居。宗伯公自為記相傳有柳御史讀書台,遺跡在焉。

附適園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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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城之址,稍南百步,得棄地焉。疏抉叢穢,就其下者為池。亭於池之上,累石以當其前。亭之左,折為樓。樓四達以望遠,樹竹木其間。飾堂之舊者,以待賓客。屋於其旁者,為茶寮。總之曰「適園」。園之始,余自南雍謝病歸,會以其地售者。余適有之,以其地之湫隘棄於時,故易售。而余方倦遊,思去煩以息靜也。故得之。若以為適者然。以余之苦於驅疾病,以事奔走也。既休吏鞅,返初服,以便居息,則求以愉懌心志,寄耳目之適者。實藉是焉,故予每憩是也,於泉石之亭結,雲物往來,花木喬秀,禽魚之下上飛泳者。日與之接,耳目所遇,皆樂其為己有也。凡予之所為適者若此,而余因是以觀造物者之所有,若泉石雲物花木禽魚,所為麗於兩間,挾光景以與之遊衍者,物各有以自適。而吾於是託之以寄其適焉。如是者,固日交於前,有以取之,不禁也,則不惟余去煩息靜者之所宜有。蓋自造物者之有是也,而我與物之所共適,非一屬於己,可專而有之。則余於是將不有超然而自適者乎?如是,則余圜雖小,而余之所託以適焉者大矣。是不可以不記。

府治北,朱司業大韶,建大司成第。後建丈園第,即故御史蘇恩廢宅,園即卜氏墳也。大韶擴其址,內多朱樓華屋,掩映丹霄。而園中花石亭台,極一時綺麗之勝。其弟太學大英宅,並建於西。大韶無子,生平亦無一善狀,獨窮極聲樂飲饌,及古器玩好之物。一死之後,妻奴盜搶無算。大英憑藉兄勢,戇直寡諧,有力者爭起而魚肉之。不逾年,第宅皆易姓。司成第屬陸都運從平,大英宅屬褚孝廉用章,文園屬金吾徐有慶。金吾時舉宴稱觴於大人前,故顏其堂曰「愛日」,屬太倉王司寇鳳洲銘。

附愛日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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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師徐文貞公,秉政於嘉、隆之際。蓋冬之日也,當其歸里時,春秋六十有六。而其元子太常卿仰齋公,甫四十,以官侍養。備志物之奉者,十有六年。而文貞公始遺家政於仰齋公,而公遂為德於鄉,今年六十一。而其元子太常卿正夫,復請急歸侍公養。正夫亦甫四十,而其子有慶,已為金吾大帥。蓋三世皆三品上,文武忠孝,天下豔稱之,以為人倫之極。而正夫所以奉仰齋公,視仰齋公之奉文貞公不啻也,榜其堂曰:「愛日」,以寓懼喜之切。而問銘於世貞,世貞敬諾之。其詩曰:「去之日,日不我留,何以寬公?淳□羞,俾以忘憂。來之日,其日昉昃,何以饗公?膋臅酒炙,俾以娛夕。鼓鍾鍠鍠,為樂未央。化國之日舒以長兮,公以子徜徉兮。鍾鼓闐闐,為樂蟬聯。山中之日如小年兮,公以子偕咸{錢}兮。」

大司成第左,為顧中舍正誼第,前後與朱相埒,後建書齋禪閣數百椽,詩廊一,韻廊一,以便騷人題詠。內列奇石圖史,蓮池亭榭,種種色色,皆成雅觀。正誼又建濯錦園於東郊之北,俞塘、古木、修篁,亭午可窺星斗。而土岡一勝,宛如山麓。其下響泉漍漍,巧奪化工。至敝間堂,天琅閣,令人處蓬壺中,不知有塵世事,真名園也。正誼好摹畫,亦欲力追黃米諸名家,獨點綴光景,於土木竹石間,尤為長技。若更移之筆端,則公望叔明,瞠乎後矣!

中舍第後,皆膏腴田也。董太學九皋,起建新園,日費萬錢。園中清泓畫閣,不減紫微玉真。雲間士民,遂為談資口實。董之父,即廷評公志學,平生善居積致富,而其子以緒餘供之一園之費,亦何足異云?

東馬橋之左,為范氏二第,范太僕惟一皆所建。西第有嘯園,內皆深邃廣闊,稱富人之居。馬耆寺,最號荒僻,俗傳日薄暮即為鬼魅之鄉。有僧雪庵悟空,相繼修葺。故僧寮佛宇,皆煥然改觀,可稱雲間淨土。寺之左,即陳太史懿德舊第。今孝廉何三畏,撒而更新之,後擴為園,曰「芝園」。幾數十畝,內有觀濠堂,歌風館,及亭台竹木之勝。屬陳繼儒為記。何孝廉居恆不治生產,即歲入租稅,或四方賢豪有所饋遺,悉以供一園之費。凡良辰佳節,張燈設宴,招詩人社友,集於其中,庶幾得泉石之趣云。

附觀濠堂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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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摩詰圖畫輞川,香山命萹池上,皆以討天機於逝者,非止托心賞於泠然有美。吾師實弘斯理。偶剪蓬蒿之徑,漸成桃李之蹊。止水一泓,為山半簣。漚磯清淺,花枝笑於鏡中。雉堞參差,人影形於樹杪。璧月映柳,鳧驚在汀,停雲澹而無言。芳草藝兮不斷,四圍秀色,翠籠薜荔之牆。一道晴霞,霜暈芙蓉之浦,枯蘭吐蕙,槁木蒸之,神仙於此樓居。大夫從之賦作,醉來刻竹,清歌散渭畝之陰。倦以據梧,幽夢仗鬱林之石。夕陽殿角,蕉葉扇而鹿眠。點雪爐頭,茶煙橫而鶴避。紅亭客散,碧芷風生。門設欲關,簾鉤半上,憑軒踞狻猊之鼎,隱几披龍馬之文。身侍羲皇,地鄰濠濮,登斯堂也,蓋往觀乎。魚鳥親人,鬚眉可鑒。謙而善下,舍喆士之虛心。淨化納瑕,得碩人之雅量。淡成君子,信薦王公,進退近於中庸,安流類乎無競?澄懷觀道,何如世土之風波?抱膝鼓琴,聊爾胸中之邱壑。

馬橋東南,舊為曾氏族。顧太學正倫、正心,擴其址數十畝,列建諸第。其間華屋朱樓,如書雲閣紅霞閣之類,不能殫述。而西第樸庵,為江南第一精舍。且修梧綠柳,掩映河橋,方之傀閣,未知孰為伯仲?正心又建園於東郊外明星橋左,縱橫距一頃有奇。內列朱廊數千椽,而羅漢堂前後,修篁怪石,尤為絕勝。但園取娛情適意,非以殫精勞神。顧君務廣其地,越數十餘年。志猶未竟,識者不無甫田之譏。

東察院左,為張氏二第,即刺史星所建。前後十餘帶,皆堅致精工。入其室者,稱為一塵不到。今屬孝廉姚簣。

理刑聽左李人龍,建柱史第。今屬徐太常元春,改為冏卿第。內有園,以所得朱司成文園,號徐氏東西園。宋中丞賢之第,即其子光祿邦所建。又內有堂,曰「百順」。東有坊,曰「馳封」。皆取娛親之意。

中千戶所,後為僉憲盛當時第,即已故孝廉楊允俊所建也。盛更新之,通平橋於西北,以便大街往來。

中千戶所西,為施孝廉大諫宅。又其西,為陸大參萬鍾柱史第,即馮中舍豹所建。□址皆顧雕印族氏居也。今大參建石坊於第左,為青龍之勝。而夷望仙橋之頂配焉。穀市橋與興聖塔通,亦以堪與有妨。故大參蔽其道,建關帝閣鎮壓之。而移道於沿河,民亦稱便。馮中舍為徐太常仰齋門下客,與元輔第同時起工,人盛異之。肉未寒而易姓。

望仙橋南,為張氏雙鶴園。張在日,范太僕謀得之。於是張守維者立契,有待□天年,恁從管業之語。至今為松人口實。而不肖子孫,□踵效之。太僕又擴其址,並楚兩第於坐化庵之右。今一屬孝廉陸萬言。

龍洲南,為給諫龔情第。情為諸生時,夢卜居一方川之南,故號方川。後偶得此基,形勢宜北面,適有龍淵之勝,宛如夢中,亦異數也。此給諫面語予者,給諫盛德長者,乃肉未寒,業已易姓。眾共憐之。龔第稍折而東南,為馮孝廉大受建竹園。內有五立□之勝,清峻絕塵,而梓潼閣,俯間膏腴,春夏吳歌桔棒,頗得城市山林之趣。孝廉公自為題詞:「鶴城別業,龍門新構門臨綠野,閣間青山曲阻長堤,周環芳沼。偶借人境,聊為吾廬。園名竹素,妄托千秋。跡寄東山,自甘小草。朝華夕秀,乃造化自然之文章。秋月春風,亦四時各具之光景。地隨心勝,遠以韻增。非如石尉金穀,敢稱李相平泉。入林惟與七賢,開徑暫容二仲。問奇方許,看竹何妨。清虛日來,風流自命。但有琴書之樂,而無車馬之喧。且以進名,因之樂我。」

城隍廟西,何太史良俊舊第內有園。顧正心擴建大第,極弘□,王孝廉善繼,卜為鄰僅建一廳,有千霄之勢。相知者,皆憂其難繼云。

會星橋以南,皆馮廷尉公列第。以次起建者,中第有三層間,高十餘丈,與元輔新第爭雄。

集仙街西新宅,林太僕景暘建,前後皆巍峨壯麗。太僕富貴人,而築室亦喜富貴態。余嘗登具園廳,見大書「福壽康密」四字。因戲語友人曰:「令此公與元鎮同時,則兩公必自相水火矣。」眾以為雅謔。

新察院以西,王兵憲會並建兩第,後為園池。會平生善吝嗇,而於土木規模,頗覺豪爽。故左第廳,為郡中之冠。

府學西,為高禮部仕之第。前後深廣,皆子姓以次起者。仕獨選勝於西郊外二里許,為瑤潭之居。內皆高樓廣廈,列植奇花怪石,四園膏腴,六頃有奇。潭中巨津汪洋,可當西方小閬苑。繞潭以南,古木森森鬱鬱,絕類虎邱。北建高閣數楹,俯瞰清泓躍□,而九峰亙北,翠若列屏。仕逍遙此地,不入城市三十年,稱雲間高隱。

徐文貞公大學士坊。原建穀陽門外吊橋東塊。自回祿之後,移右文街。後建少師坊配焉。西關內,又建四世一品坊。柱國坊,原建元輔中第。後以堪與有妨,移至接官亭。

郡西科甲坊,先為□方伯木坊,以徐司空廢,故易石坊,並列合郡科甲名姓。南察院東,兄弟名卿坊,為陸尚書樹聲、都憲樹德建。科甲聯登石坊,為副使季膺建。

府南治青宮太師坊,為徐階會元坊、為陸樹聲建。都憲坊,為陸樹德建。內台總灶□為上海潘恩建。通波門內,父子進士坊,為上海潘恩、潘允哲、潘允端建。

千戶西桂史坊,為萬鍾建。東登金榜坊,為吳哲建。館驛前,掖垣補袞坊,為鍾字淳建。九舉書院御史坊,為許樂善建。上海縣城內三世學士坊,為陸深造建。

文宋柱史坊,為王圻建。三世二品坊,為父可久建。上海鄉間十九保,沈莊塘大京兆,少司空二坊,為談倫建。

以上諸坊,為諸公獨建者,附錄之。而歷科進士坊,如六俊同登之類,不載。旌舉亭。亦仿之。屬予目中,僅睹兩建:其一,旌盛鶴妻宋氏者,始建理刑廳河南,今遷錢明宮右;其一,旌楊允修妻何氏者,始建樂仙街西,今遷望仙橋北。

秀州塘,自府治西南,直抵嘉興。三泖之水,皆從此分流。東入橫潦涇,故每歲衝突不常,民苦病□。於是徐文貞公歷建石橋,為萬世之利。其一,吉陽彙橋;其二,石湖塘橋;其三,五舍橋;其四,玉帶橋;其五,斜塘橋;其六,鹹水橋;其七,築黃橋;其八,太平橋;其九,泖橋,皆文貞公一力建造。其十,義河橋,水利許副使建。

南關外,登山水橋。大漲江橋,舊用磚砌者,萬曆壬辰,改為石橋。西倉橋,舊以木為之,自萬曆癸酉,同知岳維華放糧,饑民站立橋頂,墮水死者,六十二人。故文貞公命家人湯顯,一力建造跨塘橋。乃雲間第一橋也。成化間,知府王衡重建,極其堅固。至萬曆十四年,橋頂頗欹弛。有僧某者,與封老人謀,一時拆卸更新之,欲為募緣射利計。逾年不能畢工,人民病涉。有司按其罪,得上海居民楊仕,一力成之。

跨塘橋西里許,為馮廷尉公恩之墓。公生時,以堪輿論泖水東流入城太迅,故於故浦塘中,築基數畝,建閣樓浮屠,為金星之秀。至今呼為馮公墩。又公在世宗朝,抗疏諸執政,謫戍,乃塑周孔夷齊子房武侯狄梁公文文山之像於閣中,歲時致祭,以寓自方之意云。

松城四郊外,如南北兩門,素號荒僻。年來雖民居稍密,而土木未有大興。惟南關外張刺史星,建園於演武場北。張大行從津,建園於普濟橋南。陸孝廉彥楨,建梅南草廬於阮家╉,可稱鼎足。陸園雖無奇花怪石,而樓閣數重,曲折巍峨,堪以吟風弄月,與張刺史園中,見一堂爭勝。至東西二門,係商賈輳集之地。故倭夷回祿之後,宦室富民,或以次更新,或以次修復,遂成都會,而西尤加三倍於東。壬辰,聞倭警,識者僉議築新城為容蓄計,以當路無任事之,人乃止。

白龍潭北,地名壓韀浜。山人唐文濤,建拙圃。方可四畝許,而列植奇花名卉,種種綽約,隨地點綴光景,皆古雅秀麗。至大樹堤,棣萼堂,清氣泠泠襲人,能令坐客忘歸。時人戲名之曰「水磨園」。白龍潭寺,自倭亂焚毀。兼以巨室侵占,山門遂廢。萬曆十一年,有僧實誠者,募建大雄寶殿。始於十二月十二日,落成於十九年六月。殿以東,邑人為陸宗伯,建見賢堂,供生像,以寓瞻仰之意。而織造內使孫隆,即宗伯高足弟子也,故捐金若干,命方僧景峰,修復故址。門徑列植松柏,頗覺清幽。而堂前空基,正議改作,異日奏功。庶稱名剎云。又聞孫貴人,有意為龍潭點景,與武林六橋爭勝。倘此舉成功,便是吾輩晚年樂地。蓋日望之,奈成虛說。

東禪寺,折為庵,曰寶勝。隆慶三年,有海雲僧,名圓濟者,自靈隱遊錫,慨然圖維新之。因謀於陸宗伯公,從有司請帖修造。宗伯公為記,即命予屬草者,附錄之:

郡城東之百武許,為東禪寺,尋折為庵,一曰寶勝。其地踞城之東北隅,多茂林修竹。平楚良疇,北枕九峰,嶙峋獻狀,亦禪林一勝地也。茅室多荒落,僅蔽風雨。一老僧負衲其間,香一縷,出其竇而已。余甚惜之。已得今海雲上人,來自靈隱。上人饒戒行,通內外典,足跡當遍天下。偶遊錫其地,慨然圖維新之,乃謀於余。而故事,僧徒不得私有興創,余遂以屬之郡邑有司,給與券帖。上人始奉明約,拮據其事。時有檀越漢陽孫君,大參陸君,出帑助構諸檀越亦輻輳,凡逾年而落成。門從一側徑入,松篁蒼蔚,綴以群芳,即杳然別為一天矣。其右廡,室凡三楹,舊故有茅舍一椽,上人所徹而新也。仍其額。曰:慧林。中為堂五楹,以奉世尊大身,與法鼓華幢,諸種種莊嚴法界所居。余定其額曰法會。其左廡傑然起者,則慈應閣。上人時與客據梧揮麈,說法其間。額亦余所定。余為香積,為定室,若干楹。余又考寶勝者,實東禪之故署,不可用,復易之為青野禪棲云。庵成,而縉紳學士之遊於郊者,輒過閣中,侈為詩章,琳琅壁間。余亦時從藍輿舁來,聽說世外,其勝遂聞於郡中。久之,上人以記請。余竊有慨於禪室佛廬之存,往往不以地勝,而以人勝。吾雲間船子道場,名於天下。乃余向者一過其下,求問其所謂萬峰軒,推蓬室者,已陸沉於煙波瓦礫間。僧徒咸慌傖,叩以來山船子之跡,莫能應者。為之愾歎不能已。而茲庵以荒落萊蕪之境,一轉為深覿洞幽,堂室翼如。雖佛氏所謂困緣離合,而締造艱難,厥功豈淺鮮哉。故所願嗣上人者,其善護持之,息心了義,永奉神居。俾金姿玉相,遂為千年之宮。而無若陸沉於煙波瓦樂。以寄人之愾,則微特不負上人今日創始之功,亦且於億千萬佛所種諸善矣。謹書之,以俟來者。

泗涇鎮西北隅,有祥澤道院舊基。萬曆十三年四月初一日修復,改名小武當。又建後殿,供聖宮聖母。東南隅,有觀音廟。萬曆十九年十二月修建,改名小普陀。前為鍾樓,山門後為觀音大殿。又建三洞石橋,曰:普渡。每歲進香如歸市,皆檀越徐承思一力為之。

橫潦涇,建真靜庵。先是有尼,曰真如者,武林人也。嘉隆間,訪道雲間,遂卓錫焉。適陸宗伯有孀女,歸海上張氏者,事佛甚殷,頗與尼善,因謀所以居尼者。故宗伯捐資,置田地十七畝,請有司給帖創造。前為大士殿,後為文昌閣,旁為香積禪寮。其間繪飾,寶相珠宮。華藏法幢,種種莊嚴,皆真如所募建也。始於隆慶五年,落成於萬曆十六年。郡方伯莫如忠題曰真靜庵。徵文於杭州張瀚,嘉興天官陸光祖,兩太宰碑記。泖塔,名澄照禪院。自浮屠外,僅僧寮數椽,景甚荒涼。隆萬以來,有住持僧,名自正者,殫力募化,以次起建。於隆慶六年,四園築堤,以為外護。下闊十餘丈,上累砂石,皆募工運上,用費浩繁。萬曆六年,建寶藏閣於院後,為貯經之所。七年,築放生石台。十年,建開復禪堂,集名僧修誦。十八年,建潮音閣,以供大士。前後莊嚴弘廠,遂為東吳第一名剎。僧號心鏡,長洲縣人也。師祖諱智明,號無相者,崑山人,精究禪理,尤解攝生。萬曆三年臘,戒住持,沐浴,端服袈裟,留偈別僧侶,趺坐脫屍。遠近士宦,自陸宗伯以下,靡不舉祭。故泖塔之有無相,即曹溪之有六祖也。心鏡得其衣缽,益饒戒行,建立勝果。特其餘事,予並誌之,俟他日傳高僧者采焉。附名公詩:

王世貞五言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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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吳地小,但覺四天寬。面面芙蓉鏡,層層薜荔冠。一泓鵝眼碧,九點鷲頭丹。唄響波聲合,漁歌夜色殘。經歸龍藏易,僧結蜃樓難。我醉聲聞酒,誰施法喜餮。倦從禪榻臥,間借佛書看。猶有餘根在,羞人識宰官。

康會來江表,由拳已陸沉。五湖三畝地,千古一叢林。不壞金剛座,長抽碧玉簪。火齊搖塔杪,菡萏湧波心。汝有志公錫,何勞長者金。聚沙緣自昔,填海願如今。一粟分僧缽,三衣借客衾。魚諳放生樂,鳥和諷經音。小受靈山戒,藍輿日日尋。

屠隆青浦邑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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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王台榭入虛無,忽湧中流大地孤。不放秋聲到城郭,且分清嘯與浮屠。星河暈月來香霧,神女淩波出夜珠。一日逍遙吾亦得,自將濁酒酹菰蒲。

沈嘉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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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棠桂楫駐冰壺,縹緲浮屠插漢。孤十二層闌開淨土,三年浩劫作清都。亂帆天外相先後,獨鳥波心乍有無。月出空江堪掇贈,美人親捧大奏珠。

馮夢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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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水蒼茫見一丘,天開法界倚中流。檻前無地鄰鮫室,象外標奇結蜃樓。潮勢欲吞雲夢澤,鍾聲遙帶海門秋。到來已覺機心盡,何處滄波起白鷗。

莫雲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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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懸寶塔削鴻濛,日暮樓船秋色中。楊柳景疏仙令席,菰蒲風落梵王宮。空山雨過搴高鳳,長泖天低截彩虹。良夜月明清嘯在,金燈爛漫水痕紅。

上海雖與華亭相埒,予厭其風俗粗鄙,故常倦遊,獨以潘方伯仲庵公交善,或經歲一歷其地。則朱門華室,亦如櫛比,崇墉不可殫述,而獨稱潘氏為最。如方伯公所建豫園,延袤一頃有奇。內有樂壽堂,深邃廣爽,不異侯門勳貴。堂以前,為千人坐。又其前,為巨浸巨津之中,多怪石奇峰,若越山連續不斷。面南一望,令人胸次洞開,措大當之,不覺目眩股慄。大江南綺園,無慮數十家。而此堂宜為獨擅。堂之左,即方伯公讀書精舍也,內列圖史寶器玩好之物,如瓊林大宴,令人應接不暇,足稱奇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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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間據目抄

本明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遠遠超過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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