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性要旨

自序

余自成童時，棄儒業貿漢皋。有志於道，而未得其門，因托於商，以訪之焉。適有吳翁效真者，道中人也，常把釣西湖以為逸樂。一日邂逅中，偶談及之，謂「欲學長生，非得師傳不可」。余遂師事之，而問其訣，答曰：「古人云：毋勞爾形，毋搖爾精，乃可長生」。頃即示以築基煉己之法、金丹火候之要。余用是專心於此矣。不數年，在家則有朱一中、柯斐成等四五人講論功夫；在漢又有周俊夫、李雲嵐、汪東亭與家兄載書，共十餘人同參旨趣。余雖不敏，得眾師友裁成，而道學日進。迄今二十餘年，始知天人合一之理，返本還原之道，以及爐鼎藥物，大小周天，無一不切究而參透之。爰不揣固陋，凡會於心者，竊欲筆之於書，長短雜體，約百十首，名曰《養性編》。亦知巴歌俚曲，見笑方家，姑存之以冀同道者共諒雲。是為序。

時

光緒十年正月望後富川柯懷經氏自識

首序

古者採風，所以通民情也。文王之化，及於江漢，詩人歌之，可謂盛矣。論者謂：《國風》不及於《楚》，即此可補其缺，且以志楚所由盛。及孔子南遊，睹所謂：沮溺者，蓋其地多隱君子，匿於耕釣，由來尚矣！余自吳游楚，寓富川官署，訪文王之遺教，及其歌詠以表揚德政者，大抵渺不可追。久之，乃知柯君懷經者，並出所著詩一冊以示余，囑為刪訂。夫詩者，太史采之聖人定之，不聞有所點竄，況如余者，而敢不仍其舊乎？抑詩所以道性情也。性情苟仁且摯，則詩亦溫厚和平，有合風人之旨，反是即極力揣摩不能到也。柯先生素好道，其於天地陰陽之理，無所不通，率是以為詩，其於古之詩人未知孰優孰絀？然胸有所得，則自道其生平，言皆有本，較之吟風弄月，詡詡然自誇才子而不為，人心風俗計者其用心，蓋有異焉！若能即此以上通乎詩教，俾古人江漢之風復見於今，斯亦隱君子之責，而先生當以之自任者也。然乎？否乎？敬書其語以弁其首。

時

光緒十一年四月下莞吳縣弟孫元博拜序於天心來復齋

太極圖（並序）

(圖片)

太極者，即陰陽未分、混沌莫測之謂也。昔賢論太極者，多專發明流行之妙用，使人易曉，殊不知實後天之太極也。以余觀之，太極本乎先天，無動靜亦無生克，混混沌沌，包含萬象，如一粒粟然。《詩》云：「上天之載，無聲無臭。」此即先天之太極也。聊占俚一絕，冀高明者以就正雲。

這物名呼太極圖，陰陽混沌籍心符。從今繪出先天象，好竊龍宮定海珠。

應星圖（並序）

(圖片)

應星者，《入藥鏡》云：「天應星」是也。其景象，實自造化爐中煅出，上達於目，見於眉端，如輪鏡嵌珠，不可勝數，故有諸內，必形諸外也。余不揣固陋，繪成圖式。口占一絕以志云：

問誰識得妙中玄，點點星光月里眠。不從羿妃奔兔窟，何曾有景絢眉前。

葆真山人養性編

楚北富川子良子柯懷經氏撰

男壽南兆平參訂

胞弟懷清子白氏參閱

侄乾南寬平參校

道理論

托跡幽居，歷年已久。時當天朗氣清，惠風和暢，仰觀宇宙，俯察品類，無非道理之彌綸，因不禁觸乎道理之原焉。

或謂：天下道理，皆歸於中正。取其中正之義，符乎天地之情，萬物得其中正，不失先天之真，為人得其中正，不失先天之靈，故為臣盡忠、為子盡孝。人必培其後天之真靈，以完其忠孝，而後能復先天之真靈也。

或謂：道者，根也；理者，本也。取其根本之義，合乎天地之機。萬物不忘根本，不昧生初之性，此本神所以不貳也。為人不忘根本，不昧生初之性，此明善所以復初也。故治國以仁，治事以義。人必培其有生之性體，以全其仁義，而後能還本來之性體也。而究之稟清則清，稟濁則濁，皆本先天一氣所化，是人之氣，稟為然也。清可入濁，濁可入清，實由後天一氣所造，是人之行習使然也。始雖殊途，終則同歸，苟能參而悟之，及其成功一也，又豈有異致哉！是以論。

一字說

蓋聞萬物之總，皆同一孔；萬事之根，皆出一門；人非精一，奚能立其道哉！《河圖》之言「一」也，曰：「天一生水，地六成之」。故一六交，則有壬癸之水；二七交，則有丙丁之火；三八交，則有甲乙之木；四九交，則有庚辛之金；五十交，則有戊己之土，此先天之對待皆始於一也。《洛書》之紀「一」也，曰：一自坎，坎為陰水。白為陽氣，則白坎者，是陰中陽也。由一而二與三，則有黑坤碧震之象。四與五，則有綠巽黃中之象。以及六白乾，七赤兌，八白艮，九紫離，無非陰陽消長，此後天之流行，又承於一也。推之，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人稟天地之氣，豈獨不得一乎？且一呼而陽升，一吸而陰降。呼吸之氣，與天地同流，故天地之陰陽交，而萬物生、四時行；人之陰陽交，則氣血調、精靈固。魏伯陽云：「知白守黑，神明自來」。由是駕河車上泥丸，下重樓入中宮，按周天升降之數，聽卯酉生殺之機，迨至純乾數足，是即人之得一也。人即得一，則可以與天地參矣！

玄關說

丹經云：玄關者，至玄至妙之機關也。然玄關本無，待神氣交而後有，未交之前，烏得有乎？在天為北辰，在人為心君，在道為玄關。難言！其氣之行，前通乎任脈，後通乎督脈，中通乎沖脈，橫通乎帶脈，上通乎心，下通乎陽關，上前通乎臍，下後通乎腎，散則透於周身，聚則為百脈之總根，故謂之先天。其穴無形無影，氣發則成竅，機息則渺茫，以待成全八脈，由八脈湊成，共拱一穴，為造化之樞紐，名曰「玄關」。庶知陽生在此，調藥在此，藥產在此，鼓巽風在此，採取在此，歸爐在此，駕河車在此，返本復位在此，金丹之玄功，莫不在此矣。夫虛無之窟，內含天然君火、真火、真性、元神，靜則集氤氳而養內息，動則引精華而向外發。每活子時二候之許，其竅旋發旋無，若執形求之，則謬矣。又謂臍下一寸三分為玄關，則亦謬矣。今作此篇，實發古人不泄之旨。願有志者，一覽無疑，不被偽書所惑，而又有以辟其誕妄也。

辟邪說

今之學道紛紛，未見一人成仙成佛，何也？因執於傍門外道，欲了生死不亦難乎？近聞有參禪打坐而望成佛者，有灸頭頂而為受戒者；有吃齋念經而修來身者，有終日募化而為營身者；有以偽法而哄人供養者，有假修道而沽名譽者；有命途多乖而出家修行者，有朝山進香而求神默佑者；有分門別戶而誘人吃齋者，有誦九皇經而望超升者；有書符念咒而煉丁甲神者，有用五金八石而煉黃白者；有修齋設蘸而度亡魂者，有圖清靜而調養形體者；有服藥石而想長生者，有執卦象而行周天者；有持八段錦而流通氣血者，有吸日精月華而為煉養者，有采陰補陽而用女鼎者。種種邪法小術，害人戕命，大傷風俗。余心不忍，故撰是篇，以曉同志，須得明師指點，授以先天大道，同登彼岸，豈不樂哉！

防病說〈並治法〉

嘗見世人，聞說鍊氣能卻病延年，不知煉法，茫然下手采煉，噫！不患病者未之有也。今詳患病之原，甫行功之際，誤采後天氣。後天氣因思慮見聞而生，即為濁氣，采之無用，凝滯在腹，斯為之大患也。為患不一，或不善沖和，汞飛鉛走；或不明風火，藥物未化；或臨境著象，內成痞塊；或升提邪火，外發癱疽；或行持間斷，火災水汜；或昏迷散亂，遺精走丹；或心神不靈，採取失候；或飲食不調，戕傷臟腑。致病甚多，難已俱論。學道之士，固不可不防也。假已病者，將何法治之？人只知用藥方，不知不藥法，其法在乎忘意忘言，煉己純熟。己熟之後，一心定靜，定靜日久，一片天機，忽從定靜中而來，古人謂之「無中生有」。無者，靜也；有者，動也，一動一靜，時刻調和。《易》曰：「水火既濟」。道曰：「性命雙鎔」。煉到此境，不可懈怠，亦不可執着。一日間，一粒粟米，自海底而湧出，猛然耳聞顛風驟雨，目見掣電流光，關竅齊開，骨髓沖滿，有無窮景象，有無限天機。得此效驗，切莫認以為幻，乃是一點真陽透露，學者不可輕視，須謹守而勿失，縱有夙疴痼疾，不療而自愈矣！

心學

心為人之主宰，本來虛靈。因氣稟所拘，物慾所蔽，故不能正其心、養其心、精一其心，此心學之不明，由來久矣。余聞一老人談及「履虎尾」之法，即主宰之心法也。心之主宰，以天地為爐，以陰陽為炭，以造化為工，主宰定而無往不利矣。昔岳武穆用兵，百戰百勝，其運用之妙，惟存乎一心也。秦弄玉善吹簫，卒配簫史，亦善吹笙，雖其聲相應，實由心心相符也。劉禹錫云：「可以彈素琴」。夫會彈琴者，即天邊之月，猶能彈落矣。媧皇氏煉五色石以補天，神農氏以五色石為上藥也。邵子云：「室中造車，天下可行，軌轍合故也」。唐堯時天有十日，被后羿射落九日，大禹得此法以鑄九鼎。孔子云：「易有太極」。華陽云：「道曰先天」。茲數人之言行，非有非無。有者，道之竅；無者，道之妙。道之竅妙，實有形可睹，有象可觀，有數可推。所以言外者，理可憑；行於內者，道可據；內外貫通，斯為明理達道之心學也。俾後有志於心學者，須正其心、養其心，精一其心，則心學之法無不明矣。

丹梯

昔聞金丹妙術，先天一點元陽，隱於後天坎位，令人何處參求？只把萬緣放下，自得黍米玄珠。

第一要煉精化氣，鴻蒙未判之前，靈光返照北海。且候地雷來復，始知造化樞機，以離火而化，以巽風而吹，靜而能渾，虛而能養，則先天之氣，凝成一團，仍從竅內發出，斯為產藥。即當採取，潛藏中宮，須待氣旋，立定主宰，起火逼行周天。依乎任督道路，運乎子午法程，乾爻用九，乃陽火度數，坤爻用六，是陰符限規；不進不退，卯酉生殺之位；歸根復命，依然靜守無為。

第二要鍊氣化神。法輪轉足，牟尼露形，實得馬陰藏相，六種震動，景兆眉前，正到止火之時，當采大藥出爐，保守穿過三關，直達崑崙頂上，降下十二重樓，盤旋凝聚於中穴，安然溫養道胎，

第三要煉神返虛。十月胎圓氣足，節至花飛，神自泥丸湧出，升至天宮，此際防備外魔引誘。一收一放，由近而遠，猶恐嬰兒迷失路途，乳哺日久，出入無虞，三千世界，靡不周遍。陽神返居舊宅，復造乾坤，借天地炎炎之火，鍛煉凡軀，火畢清涼，杳無一物，在境一片光華，普照法界，性忘寂滅，體合虛無，如此則火候成功。古云：「天地壞時，這個不壞」是也！

歸隱歌（一首）

林泉好，林泉好，林泉自有無窮妙。看破富貴似浮雲，此中佳趣誰知道。養性天，勵真操，不識不知忘昏曉。飢餐松子渴飲泉，寒披一件補納襖。無憂慮，無煩惱，一心專把紅塵掃。不求將相媚王侯，只訪高人慕佛老。持貝葉，煉火棗，一陽初動寒梅早。不明剝復迭變遷，休說乾坤分鼎灶。精要固，神要寶，方知夭壽由我造。三還九轉大丹成，萬載千秋形不槁。不養蠶，不種稻，氣足何須圖溫飽。有時散步聽流泉，有時月下大醉倒。這幽情，說不了，長笑嗄嗄樂滔滔。絳鳳紫鸞舞碧林，白鹿黃猿睡瑤草。雪花飛，煙霞繞，功成火到還知否。霹靂一聲天門開，拍手浩歌歸蓬島。

金丹歌（一首）

法可說，無法說，道自師傳由自得。師傳妙法泄天機，泄漏天機方了徹。萬慮空，諸緣滅，煉性降魔心似鐵。心同鐵石道心堅，性命根基玄牝穴。坎之精，離之血，二氣相和聖胎結。逆生仙佛順生人，此是金丹真妙訣。清要分，濁要別，震雷初動知時節。子抽火兮午添符，途中沐浴有刑德。長黃芽，飛白雪，運轉三關朝北闕。無為養就大丹成，懶在人間算歲月。也非青，也非白，一顆明珠渾似赤。光射虛空非等閒，普照十方皆周徹。這異味，真可說，跨虎乘龍嫌地窄。丹書下詔壽同天，永作蓬萊三島客。

濟世

閒尋逸樂作生涯，或命輕車，或踏飛車，其中意味勝烏紗。淨煮青茶，渴飲青茶，濟人療病有丹砂。不是醫家，卻是仙家，功成果熟最堪夸。落得興賒，曷不興賒。

脫塵

一絲不掛脫塵囂，名和雲消，利和煙消。山中麋鹿伴幽寥，行也逍遙，坐也逍遙。碧潭水面景堪描，時見魚跳，又見龍跳。虹霓萬里駕金橋，懶把香燒，竟把丹燒。

隱居

棲隱崖前，散步溪邊，考槃間安享天年。浮名浮利，不掛心田，看幾篇經，幾張畫，幾枝蓮。

綠滿窗前，苔上階邊，這幽情正好忘年。笑讀古書，竭力耕田，栽一園桃，一林竹，一池蓮。

或飲花前，或釣湖邊，且偷閒以樂餘年。靜觀世事，滄海桑田，恰似浮雲，似流水，似秋蓮。

書滿床前，琴伴身邊，嘆人生能壽幾年。貪求甚麼，華屋良田，只慕希夷，慕靖節，慕青蓮。

修行學道

修修玩索參求，調元氣，結丹邱，潛心三寶，延壽千秋。虛靈還我性，純粹屬吾儔。顛倒陰陽變化，升降水火炎流。日月光明同運轉，乾坤高厚共沉浮。

行行廉潔清貞，闡微義，集大成，揮毫適性，撥墨怡情。精靈生妙悟，道德裕豪英。孝弟傳家真寶，謙和處世權衡。陰騭栽培心地厚，真誠涵養性天明。

學學爐鼎橐龠，煮芙蓉，烹芍藥，青煙藹藹，紅火灼灼。雨驟黃龍舞，風馳白虎躍。漕溪水繞崑崙，鷲嶺花飛圓蹻。太陽耿耿化流珠，一陣清香已大覺。

道道一理三教，不妄求，要苦好，勤攻書史，務種禾稻。正直人皆貴，昇平國至寶。純乎仁義禮智，允矣福祿壽考。舍錢培德且修心，自得功成入海島。

金丹調（八首）

自悟鴻鈞大道，才知月缺月圓，上弦採取水中鉛，離卻玄關不遠。虎嘯一聲出窟，龍頭口吐青煙，兩邊爭鬥西南邊，未審何時罷戰？

欲令龍降虎伏，靈台掃盡塵氛，金公奼女乍相親，全仗黃婆說准。二物常居一處，當知陰極陽生，真鉛真汞漫調勻，防顧鼎爐有損。

我本東方所長，為何西竺求經，怎奈白虎喜傷人，一片慈心難忍。特到雷音寶剎，虔誠問佛原因，偈雲德重鬼神欽，萬魔自然歸順。

從此靈台安靜，只候冬至陽生，子時進火午時溫，沐浴臨門混沌。陰內雖有真陽，豈離陽里真陰，調和二物兩相親，金木可稱交並。

才把法輪轉罷，又防善睡魔王，午前子後要周詳，火候抽添溫養。倘得鼎爐無損，自然意味綿長，丹光灼灼射扶桑，賽過天心月朗。

子過丑逢臨卦，九三陽長陰消，金鼎時刻有靈苗，頓覺龍宮一吼。煉到這般景象，火燒海底水潮，無數陰鬼哭嚎嚎，塵事紛紛淨掃。

寅至三陽開泰，鼎爐火藥交加，春光滿面雪飛花，真炁周流上下。時屆卯中勿懈，乾坤橐龠無差，巽風淡盪長黃芽，才是丹成不假。

辰刻眉前景兆，謹防吉中變凶，預先知止藉神功， 把定丹珠上涌。巳未純乾火足，光輝照徹天宮，霎時爽樂不相同，方顯仙家妙用。

築基煉己

築固丹基煉己，功夫亦有何難？把三心放下，七情屏絕，日裡金烏飛入廣寒。呼吸相通，六門緊閉，遂使龜蛇結一團。看滄海，那波含星斗，霧鎖蓬山。

河車欲上泥丸，全仗着巽風鼓過關，運周天度數，退符進火，徘徊子午，晝夜循環，已經九轉，群陰剝盡，龍虎丹成永駐顏。須養就，待神移鼎換，直上雲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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