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山筆錄
《蕭望之傳》宏恭、石顯等建白:望之前將軍輔政,欲排退許史,專權擅朝,幸得不坐,復賜爵邑,與聞政事。不悔過服罪,深懷怨望,教子上書,歸非於上。師古曰:言歸惡於天子也。《師丹傳》:歸非於朕,朕隱君不宣,為君受愆。又云:獲虛采名,謗譏匈匈。愚按歸非、歸惡等,此已有之。
至道初,呂蒙正罷相,以僕射奉朝請,上曰:蒙正今退在班列寂寞,想其目穿望復位矣。劉昌言曰:僕射非寂寞之地,且亦不聞蒙正鬱悒。劉昌言罷,上問趙鎔等曰:頻見昌言否?涕泣否?曰:與臣等談,多至流涕。錢若水曰:實未嘗涕泣。鎔等迎合上意,若水因自念上待輔臣若此,蓋未嘗有秉節高邁,不貪名勢,能全進退之道,以感動人主。遂貽上之輕鄙,將以滿歲移疾,遂草章求解職,會宴駕,不果上。及今上之初年,再表遜位,乃得請。至道元年,趙鎔、劉昌言、向敏中俱為同知密院,正月昌言罷,若水代之。愚謂若水既知為上所鄙而不即去,乃謂將以滿歲移疾,遂草章求解政,會宴駕不果上,然則是終太宗之世,無一人引去者,宜為人主所薄也。且劉昌言能明呂公未嘗鬱悒,則必不以己之罷政對人流涕。小人鄙淺逢迎,以壞人主心術,大抵若此。至道元年正月,呂端、寇準為參政,鎔、若水與敏中俱為同樞,然則若問西府,敏中亦聞上語也,而獨無一言,何哉?
晉郭奕字大業,為野王令。羊祜嘗過之,奕歎曰:羊叔子何必減郭大業。少選復往,又歎曰:羊叔子去人遠矣。遂送祜出界數百里,坐此免官。陳後山為徐州教授,東坡知杭州,道由南京,陳告守孫覺願往見,而覺不許,乃託病謁告來南京送別,同舟東下,至宿而歸,為劉安世所彈。所賦「平生羊荊州,追送不作遠」詩,以此。唐楊憑貶臨賀尉,姻友憚累,無往候者。善客徐晦獨至藍田慰餞。李夷簡遽表為監察御史,曰:君不負楊臨賀,肯負國乎?太學生薛約師事陽城,坐言事徙連州,城送之郊,上以為黨,出城道州刺史。三事相類。
陸機《漢高功臣讚》:茫茫宇宙,上墋下黷。墋,楚錦反;黷,渴也。
《甘延壽傳》:試弁為期門。《哀帝讚》「卞射」註:並以弁卞為手搏。
《何武等讚》,故曰:依世則廢道,違俗則危殆,此古人所以難於受爵位也。上文云:武嘉區區,以一簣障江河,用沒其身。丹與董宏更受賞罰,言宏用則丹免,丹黜則宏封。最後宏為庶人,丹受國邑。故曰者,必古有是語,注不及。
蘇文忠嘗云:圖王不成,其弊猶可以霸。石徂錸詩《勉師愚等》:汝不聞圖王不成猶可霸,舜與我俱人,學之則舜也。蘇以前固有此語。
呂東萊策問諸生云:夫子祖述堯舜,憲章文武,萃百王致治之法而著之六經,成而不試,付其責於後人,以俟其驗,至於今千有餘年云云。自六經既成之後,尚為未試之書也。
前輩云:相見又無事,不來還憶君。後山亦云:每逢無可語,暫阻即相求。此用阮修「意有所思,率爾褰裳,不避晨夕;至或無言,但忻然相對」。
黃太史《跋送窮文》擬揚子雲《逐貧賦》,語稍莊,文采過之。如子雲《解嘲》擬宋玉《答客難》,退之《進學解》擬子雲《解嘲》,柳子厚《晉問》擬枚乘《七發》,皆文采之美也。至於追琢前人,如班孟堅之《賓戲》、崔伯庭之《達旨》、蔡伯喈之《釋誨》,僅可觀焉,況其下者乎?
宋玉《招魂》:像設君室,靜問安些。按此則人死而設形貌於室以事之,乃楚俗也。
按經傳所說終南山一名太一,亦名終南。據張衡《西京賦》云:終南太一,隆窟崔崒。潘嶽《西征賦》云:九[B18D]薛,太一巃嵩。麵終南而背雲陽,跨平原而連嶓塚。然則終南、太一非一山也。
按《周禮》,玉之美者曰球,其次為藍。蓋以縣出美玉,故曰藍田。苦泉在朝邑縣西北三十里,其水鹹苦,羊飲之肥而美。今於泉側置羊牧,故俗諺云:苦泉羊,洛水漿。
石鼓文在天興縣南二十里許,石形如鼓,其數有十,蓋紀周宣王畋獵之事,其文即史籀之跡也。正觀中吏部侍郎蘇勖紀其事云:虞、褚、歐陽,共稱古妙。雖歲久訛闕,遺跡尚有可觀;而歷代紀地理者不存記錄,尤可歎息。
後魏孝明帝神龜元年置大斌縣,屬上郡,周、隋不改。大斌者,取稽胡懷化、文武雜半之義。
張仁願築三受降城,不置壅門及曲敵戰具。或問曰:邊城禦賊之所,不為守備,何也?仁願曰:寇若至此,當並力出戰,回顧望城,猶須斬之,何用守備,生其退恧之心。其後常元楷為總管,始築壅門,議者劣之。
蘇秦說韓王曰:韓有劍戟出於棠溪。蔡州西平縣西界棠溪村是也,縣又有龍泉,可以淬刀劍。
肅宗曰:亭海方俗之間,河北得水便名為河,塞外有水便名為海。李吉甫《元和郡縣志》中錄。此書比其他地誌頗為有益於學者。上焉紀三國南北朝遷改稍詳,下焉接乎本朝郡縣之制,不甚相遠,而又記載厄塞貢賦,得書事之實。吉甫在唐不得為賢宰相,然體國經野於此尚可考,不可以人廢言也。
東漢公孫瓚記過忘善,睚眥必報,州裏善士名在其右者,必以法害之。常言衣冠皆自有職分,富貴不謝人惠,故所寵愛類多商販庸兒,所在侵暴,百姓怨之。按此病自王、蔡、秦、史以來多有之。
景祐中,賈文元言諸道州有合避親三等,舉人乞詔,漕臣彙聚,更命官較試,十取三焉。今運司貢事昉於此,記得唐人有別頭試。
《洪範·五行傳》曰:田獵不宿,飲食不享,出入不節,奪民農時,及有奸謀則木不曲直。說曰:木,東方也。於《易》地上之木為觀,其於王事,威儀容貌亦可觀者也。棄法律,逐功臣,殺太子,以妾為妻,則火不炎上。說曰:火,南方,揚光輝為明者也。其於王者,南面向明而治。治宮室,飾台榭,內淫寵,犯顏威,侮父兄,則稼穡不成。說曰:土,中央,生萬物者也。其於王者為內事,宮室夫婦親屬亦相生者也。好攻戰,輕百姓,飾城郭,侵邊境,則金不從革。說曰:金,西方,萬物既成,殺氣之始也。故立秋而鷹隼擊,秋分而微霜降。其於王事,出軍行師,把旄杖鉞,誓士眾,抗威武,所以征畔逆,止暴亂也。簡宗廟,不禱祠,廢祭祀,逆天時,則水不潤下。說曰:水,北方,終減萬物者也。其於人道,終而形滅,精神放越,聖人為宗廟以收魂氣,春秋祭祀以終孝道。右《漢書·五行志》雲。董仲舒治《公羊春秋》,始推陰陽為儒者宗,宣元之後,劉向治《穀梁春秋》,數其禍福,傳(或作傅)以《洪範》,與仲舒錯(錯互不同)。至向子歆治《左氏傳》,其《春秋》意亦已乖矣,言《五行傳》又頗不同,是以與仲舒別。向、歆傳載眭孟、夏侯勝、京房、穀永、李尋之徒,所陳行事,訖於王莽,舉十二世以傳《春秋》,著於篇。按此其說亦不可廢,故記於此,以俟摭計。
《通鑒》宋文帝十七年,上以司徒義康嫌隙已著,將成禍亂,誅其黨劉湛等,出義康鎮豫章(史載江州刺史)。殷景仁臥疾五年,雖不見上,而密函往來,日以十數,影跡周密,莫有知者。收湛之日,上忽召景仁,誅討處分,一皆委之。五年臥疾而人莫能知,其為人深險可見。宋文與此等人謀國,安得不虧君臣之義,賊兄弟之恩乎?
魏邢禺為平原侯家丞,防閑以禮,由是不合。庶子劉楨諫曰:君侯采庶子之春華,忌家丞之秋實。虞喜曰:世人奇諸葛之英辯,而哂呂岱之無對。是樂春藻之繁華,而忌秋實之甘口也。春華、秋實二事相似。
《詩·牆有茨》;《韋史傳》:茨簷賤士,本無官情。茨亦草也。《史記》茅茨不剪,註:屋蓋,曰茅茨,以茅覆屋。則茨又為屋蓋。
王介甫元豐七年罷相,居鍾山,作兩《元豐行》:元豐聖人與天通,十日五日一雨風。或謂徼幸再相。
王介甫《千枝孫》:嶧陽萬本母淇奧。孫枝取杜子美賦:桐花未吐,孫枝之鸞鳳相鮮。此未害。如母淇奧,稍牽強。李注云:世俗謂慈竹為子母竹。
《爾雅》:科鬥一名活東,《異苑》:龜字元緒,桑字子明。
蔡卞本末詳見介甫《示元度》詩注。哀公四年為一昔之期,註:夜結期也。
吳中書令賀卻曰:比年以來,朝列紛雜,真偽相貿。人執反理之評,士持詭道之論,遂使清議變濁,忠臣結舌。按反理詭道,蓋君子小人陰陽之性相反,如君子好遁,小人否;小人用壯,君子罔。
胡明仲評諸葛亮:當此之時,蜀喪元帥,慘戚而歸,魏師歡欣,奏凱振旅。一榮一悴,存亡關焉。時運不留,世代遷改,向之成敗利鈍,皆為陳跡,而青史所載,赫赫若前日事。孔明忠義之行,節制之兵,皆可詳細思惟,反復參考,使人忄耎氣激昂,因以興起。而曹操、司馬懿欺人孤兒寡婦,狐媚以取天下,羯奴猶羞而不取。然則猶誇奪雄伯於俄頃間,何足道哉?以是知今古一心,理無間斷。又許唐太宗功業者:應時而造,時運既往,特陳跡耳。而行事是非,出於人心,有不可泯沒者。後世將於是焉以為師資,可不辨乎?楊再思薨,再思貴為宰相,一善無聞,而有兩足狐之號。自無知者觀之,必以謂賢於張柬之、崔元暉之徒矣。彼其自處,亦必曰:白璧不可為,吾寧以偷合而全身也。嗚呼!天地久遠,人以一身生死其間,何啻白駒之過隙。君子所以異乎小人者,勉勉於為善,不與草木俱腐耳。使柬之、元暉之徒無善可稱,而又罹冤橫,是誠再思之不若也。故君子不較榮辱成敗於一日,以千載自期而已矣。高駢被囚,君子之事其心,不以一物自累。衣服飲食,不得則不生,猶直寄焉,餘可知矣。虛明正靜可以監天地,照萬物,何往而不裕?此等語皆有益世教。
《兩龔傳》龔勝曰:竊見國家征醫常為駕,征賢者宜駕。上曰:大夫乘私車來耶?詔為駕。濮時招賢已乘私車。
韓福歸,詔行道舍傳舍,縣次具酒肉,食從者及馬。邴漢、龔勝歸,亦詔行道舍宿,歲時羊酒衣衾皆如韓福故事。師古曰:於傳舍止,若今官人行道過驛也。按此時有詔不舍宿。
李林甫身未及寒,剖棺抉口,誇諸庶人以葬。十九年所積悖入之貨還歸於官,子孫竄流,親黨披敗。前日之威勢富貴,一旦如飛煙浮塵,不可摶玩。未用遠引前古,與之同朝者裴耀卿、張九齡、嚴挺之、盧絢諸人,生榮死哀曾無此患,而國忠終不監戒,隨以族滅。
王介甫《宰嚭》詩:謀臣本自係安危,賤妾何能作禍基。但願君王誅宰嚭,不愁宮裏有西施。李泰伯詩:若教管仲身長在,宮內何妨有六人。程正叔雲管仲時,威公之心未蠹也。若已蠹,雖管仲奈何?未有心蠹,尚能用管仲之理。程說知本王、李,何其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