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類苑/卷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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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四六


盧多遜[编辑]

盧多遜為學士時,太祖至西洛郊祀,手詔乃多遜所草,曰:“定鼎洛邑,我之西都。燔柴泰壇,國之大事。”錢若水為學士,一日,太宗自作祝辭,久而不成,令左右持詣翰林中,命即草之,若水對使者撰成。其首句云:“上帝之休,雖眇躬是荷。下民之命,乃明神所司。”上喜曰:“朕閣筆思之,不能措辭。”尤激賞其才美。

吳處厚[编辑]

余,皇祐壬辰歲取國學解,試律設大法賦,得第一名。時樞密邵公亢、翰林賈公黯、密直蔡公抗、脩注江公林,並為考試官,內江公尤見知,語余曰:“滿場程試,皆使蕭何,唯足下使蕭規對漢約,足見其追琢細膩。又所問春秋策,對答詳備。及賦押秋荼之密,用唐宗赦受縑事。諸君皆不見,云只有秦法繁於秋荼,密於凝脂,然則各何出?”余避席歛衽,自陳遠方寒士,一旦程文誤中甄采。因對曰:“文選:策秀才文,有解秋荼之密網。唐宗赦受縑事,出杜佑通典,唐書即不載。”公大喜。又曰:“滿場使次骨,皆作刺骨對凝脂。唯足下用杜周傳作次骨,又對吹毛,只這亦堪作解元。”余再三遜謝。是舉登第,名在行間,授臨汀獄掾。公作詩送余曰:“大學魯諸生,南州漢掾卿。故鄉千里外,丹桂一枝榮。莫嘆科名屈,難將力命爭。他年重射策,詞筆况縱橫。”蓋公欲激余應大科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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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載盧攜貌陋,嘗以文章謁韋宙,韋氏子弟多肆輕侮。宙語之曰:“盧雖人物不揚,然觀其文章,有首尾,異日必貴。”後竟如其言。本朝夏英公亦嘗以文章謁盛文肅,文肅曰:“子文章有舘閣氣,異日必顯。”後亦如其言。然余嘗究之,文章雖皆出於心術,而實有兩等:有山林草野之文;有朝廷臺閣之文。山林草野之文,則其氣枯槁憔悴,乃道不得行,著書立言者之所尚也。朝廷臺閣之文,則其氣溫潤豐褥,乃得位於時,演綸視草者之所尚也。故本朝楊大年、宋宣獻、宋莒公、胡武平所撰制詔,皆婉美淳厚,過於前世燕、許、常、楊遠甚,而其為人,亦各類其文章。王安國常語余曰:“文章格調,須是官樣。”豈安國言官樣,亦謂有舘閣氣耶?又今世樂藝,亦有兩般格調:若教坊格調,則婉媚風流;外道格調,則粗野嘲哳。至於村歌社舞,則又甚焉。茲亦與文章相類。

范文正公[编辑]

范文正公幼孤,隨母適朱氏,因冒朱姓名說。後復本姓,以啟謝時宰曰:“志在投秦,入境遂稱於張祿。名非霸越,乘舟乃效於陶朱。”以范睢、范蠡,亦嘗改姓名故也。又偽蜀翰林學士范禹偁,亦嘗冒張姓,後復姓,有啟謝郡守云:“昔年上第,誤標張祿之名。今日故園,復作范睢之裔。”然不若文正公之精巧。

楊文公[编辑]

楊文公為執政所忌,母病,謁告不俟朝旨,徭歸韓城,與弟倚居,踰年不調。公有啟謝朝中親友曰:“介推母子,願歸綿上之田。伯夷弟兄,甘受首陽之餓。”後除知汝州,而希旨言事者攻擊不已,公又有啟與親友曰:“已擠溝壑,猶下石而未休。方困蒺藜,尚關弓而相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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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宗嘗以御製釋典文字法音集三十卷,天禧中,詔學僧二十一人於傳法院箋注,楊大年充提舉注釋院事。製中有“六種震動”之語,一僧探而箋之,暗碎繁駮,將三百字。大年都抹去,自下二句,止八字,曰:“地體本靜,動必有變。”其簡當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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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大年每欲作文,則與門人賓客飲博投壺弈碁,語笑喧譁,而不妨締思。以小方紙細書,揮翰如飛,文不加點。每盈一幅,則命門人傳錄,門人疲於應命。頃刻之際,成一千言,真一代之文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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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大年為學士時,草答契丹書云“鄰壤交歡”,進草既入,真宗自注其側云:“朽壤、鼠壤、糞壤”,大年遽改為鄰境。明旦,引唐故事,學士作文書,有所改,為不稱職,當罷,因亟求解職。真宗語宰相曰:“楊億不通商量,真有氣性。”見廬陵居士歸田錄。

胡武平[编辑]

胡武平嘗奉勑撰溫成皇后哀冊文,受旨,以溫成嘗因禁卒竊發,捍衞有功,而秉筆者不能文其實。公乃用西漢莽何羅觸瑟、馮媛當熊二事以狀其意,曰:“在昔禁闈,誰何弛衞,觸瑟方驚,當熊已厲。”覽者無不歎服。

王元之[编辑]

王禹偁尤精四六,有同時與之在翰林而大拜者,王以啟賀之曰:“三神山上,曾陪鶴駕之遊。六學士中,獨有漁翁之嘆。”以白樂天嘗有詩云:“元和六學士,五相一漁翁”故也。

林逋[编辑]

錢塘林逋,亦著高節,以詩名當世,名公多與之游。天聖中,丞相王公隨以給事中知杭州,日與唱和,親訪其廬,見其頹陋,即為出俸錢新之。逋乃以啟謝王公,其略曰:“伏蒙府主給事,差人送到留題唱和詩石一片,并刱軒榮,以庇風日。衡茅改色,猿鳥交驚,夫何極陋之窮居,獲此不朽之奇事。竊念頃昔清賢鉅公,出鎮藩服,亦嘗顧丘樊之微側,軫土木之衰病,不過一駐駕,一式廬而已,未有迂回玉趾,歷覽環堵。當纓蕤之盛集,攄風雅之秘思,率以賡載,殆成編軸,且復韞它山之堅潤,刊羣言之鴻麗,珠聯綺錯,雕縟相照,輦置植立,賁于空林,信可以奪山水之清暉,發斗牛之寶氣者矣。”迨景祐初,逋尚無恙,范文正公亦過其廬,贈逋詩曰:“巢由不願仕,堯舜豈遺人?”又曰:“風俗因君厚,文章到老醇。”其激賞如此。見青箱雜記。

終慎思[编辑]

終慎思,大名人,家貧苦學,衣冠故弊,風貌寢陋。始來應舉,魏之舉人,視之蔑如也。既就試,遂為解首,其謝解啟曰:“三年於此,眾人悉指於毛生。一軍皆驚,大將果歸於韓信。”又董儲郎中愍其窮,嘗以書薦于士人之富者,庶濡涸轍,而士人殊無哀王孫之意。終復取書歸,而具啟納于董,曰:“魯箭高飛,謂聊城之必下。秦都不割,懷趙璧以空歸。”人多嘉其切當。見倦遊雜錄。

宋湜[编辑]

真宗即位之次年,賜李繼遷姓名,而復進封西平王。時宋湜、宋白、蘇易簡、張洎,在翰林,俾草詔冊,皆不稱旨。惟宋公湜深賾上意,必欲推先帝欲封之意,因進辭曰:“先皇帝早深西顧,欲議真封,屬軒鼎之俄遷,建漢壇之未逮。故茲遺命,特待眇躬,爾宜望弓劍以拜恩,守疆垣而効節。”上大喜,不數月,參大政。

夏英公[编辑]

夏英公竦雖舉進士,本無科名。以父沒王事,授潤州丹陽簿,即上書乞應制舉,其略曰:“邊障多故,羽書旁午,而先臣供傳遞之職,立矢石之地,忘家徇國,失身行陣。陛下哀臣孤幼,任之州縣,唯陛下辨而明之。若陛下以枕石漱流為達,則臣世居市井。若陛下以金牓丹桂為材,則臣未忝科第。若陛下以鳩杖鮐背為德,則臣始踰弱冠。若陛下以荷戈控弦為勇,則臣生不綿歷。若陛下令臣待詔公車,條問急政,對揚紫宸,指陳時事,猶可與漢唐諸儒,方轡並驅,而較其先後矣。”真廟再三賞激,召赴中書,試論六首。一曰“定四時別九州聖功孰大論”,二曰“考定明堂制度論”,三曰“光武二十八將功業先後論”,四曰“九功九法為國何先論”,五曰“舜無為禹勤事功業孰優論”,六曰“曾參何以不列四科論”。是歲遂應中制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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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英公竦父官於河北,景德中,契丹犯河北,遂沒于陣。後公為舍人,丁母憂,起復,奉使契丹,公辭不行。其表云:“父沒王事,身丁母憂,義不戴天,難下穹廬之拜。禮當枕塊,忍聞禁韎之音?”當時以為四六偶對,最為精絕。

丁晉公[编辑]

丁晉公貶崖時,權臣實有力焉。後十二年,丁以秘監召還兗州,致仕時,權臣出鎮許田。丁以啟謝之,其略曰:“三十年門舘游從,不無事契。一萬里風波往復,盡出生成。”其婉約皆此。又自夔漕召還知制誥,謝兩府啟:“二星入蜀,雖分按察之權。五月渡瀘,皆是提封之地。”後云:“謹當揣摩往行,軌躅前修,効慎密於孔光,不言溫樹。體風流於謝傅,且詠蒼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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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晉公之南遷也,行過潭州,自作齋僧疏,云:“補仲山之袞,雖曲盡於巧心。和傅說之羹,實難調於眾口。”其少以文稱,晚年詩筆尤精,在南海篇詠尤多,如“草解忘憂憂底事?花名含笑笑何人?”尤為人所傳詠。見歸田錄。

凌叔華[编辑]

余頃與凌叔華郎中景陽登襄陽東津寺閣,凌博雅君子也,蔡君謨、吳春卿皆昔師之,素稱翰墨之妙。時寺閣有舊題二十九字在壁者,字可三寸餘,其體類顏而逸,勢格清美,無一點俗氣,其語數句又簡而有法云。

陶穀[编辑]

陶穀,晉開運中為詞臣,時北戎來侵,而楊光遠以青州叛,而大將馬節卒。少帝召穀草文以祭之,穀立具草以奏,曰:“漠北有不賓之虜,山東屯伐叛之師,雲陣未收,將星先落。”少帝甚激賞。

潘佑[编辑]

太祖嘗諭旨江南,令遣使說嶺南歸順。後主令近臣數人作書,惟潘佑所作千餘言,詞理精當,雄富典麗,遂用之。江南莫不傳寫諷誦,中朝士人,多藏其本,甚重之,真一時之名筆也。

趙鄰幾[编辑]

趙鄰幾善屬文,有名于時,太宗用知制誥,未數旬卒,中使護葬。淳化末,蘇易簡上言,鄰幾有子柬之,亦好學,善屬文,任北地邑,佐部送芻粟,死塞下,家睢陽。鄰幾平生多著文,家有遺稿,上遣直史舘錢熙往訪之,得補會昌以來歷二十六卷,文集三十四卷,所著鯫子一卷,六年帝略一卷,史氏懋官志五卷,及佗書五十餘卷來上。皆鄰幾點竄之迹,令宋州賜其家錢十萬。

徐鍇[编辑]

徐鍇仕江左,至中書舍人,尤嗜學該博,領集賢學士。校祕書時,吳淑為校理,古樂府中有摻字者,淑多改為操,蓋章草之變。鍇曰:“非可以一例,若漁陽摻者,音七鑒反,三檛鼓也。禰衡作漁陽三檛鼓歌詞云:「邊城晏開漁陽摻,黃塵蕭蕭白日暗。」”淑嘆服之。又嘗召對於清暑閣,閣前地悉布塼,經雨,草生縫中,後主曰:“累遣薙去,雨潤復生。”鍇曰:“呂氏春秋云:「桂枝之下無雜木」,蓋桂味辛螫故也。”後主令於醫院取桂屑數斗,勻布縫中,經宿草盡死,其博物多識如此。嘗欲注李商隱樊南集,悉知其用事所出,有代王茂元檄劉稹書云:“喪見躋陵,飛走之期既絕;投戈散地,灰釘之望斯窮。”獨恨不知灰釘事,乃後漢杜篤論都賦云:“焚康居,灰珍奇,椎鳴鏑,釘鹿蠡。”商隱之雕篆如此。

錢昭序[编辑]

錢昭序,鄧王俶之族子也。為如京副使,知通利軍。至道初,獲赤烏白兔,昭序表獻曰:“烏乃陽精,兔惟陰類,告火德蕃昌之盛,示金方馴服之徵,懿茲希世之珍,罕有同時而見。”當時多傳誦。昭序有文詞,作數賦,自一至十,凡十篇,甚為蘇易簡及江陵從祖所傳誦。

湯悅[编辑]

湯悅父殷舉,唐末有才名。悅本名崇義,仕江南為宰相。建隆初,宣祖諱,改姓湯。初在吳為舍人,受詔撰揚州孝先寺碑,世宗親往,駐蹕此寺,讀其文賞歎。畫江後,中主遣悅入貢,世宗為之加禮。自淮上用兵,凡書詔多悅之作,特為典贍,切於事情。世宗每覽江南文字,形於嗟重,當時朝臣沈遇、馬士元皆以不稱職,改授他官。復用陶穀、李昉為舍人,其後擢用扈載,率由此也。楊文公談苑。

王狀元[编辑]

王狀元君貺,天聖庚午甲科及第,元豐戊午,垂五十年,方有重金之賜。謝表特優,略云:“橫金三紀,未佩隨身之魚。賜帶萬釘,改觀在庭之目。豈伊散任,得拜恩章,車服以庸,品儀辨等。國朝故事,惟二府刻毬路之花,文武近班,通一例號羣仙之樣。特承面命,越度朝規。此蓋陛下寵厚老臣,禮加常例,憫事三朝之舊,俾偕四輔之榮。奉以垂腰,既表重鏐之麗,寶之在體,更增上笏之華。”

劉貢父[编辑]

劉攽、王介同為開封府試官,舉人有用畜字者,介謂音律犯主上嫌名,攽謂禮院先未嘗定此為諱,不可用以黜落。因紛爭不已,而介以惡語侵攽,攽不校。既而御史張戩、程灝并彈之,遂皆贖金。御史中丞呂公著又以為議罪太輕,遂奪其主判,其實中丞不樂攽也。謝表略曰:“彍弩射市,薄命難逃。飄瓦在前,忮心不校。”又曰:“在矢人之術,唯恐不傷,而田主之牛,奪之已甚。”蓋謂是也。東軒筆錄。

錢若水[编辑]

錢若水為學士,太宗禮遇殊厚,嘗草賜趙保忠詔云:“不斬繼遷,存狡兔之三穴,潛疑光嗣,持首鼠之兩端。”太宗覽之甚悅,謂若水曰:“此四句正道著我意。”又與趙保忠詔有“既除手足之親,已失輔車之勢”,其辭甚美,太宗御筆批其後云:“依此詔本,極好。”至今其子延年寶藏之。金坡遺事。

錢熙[编辑]

錢熙泉南,才雅之士,進四夷來王賦萬餘言,太宗愛其才,擢舘職。嘗撰三釣酸文,世稱精絕,略曰:“渭川凝碧,早拖釣月之流。商嶺排青,不逐眠雲之客。”又“年年落第,春風徒泣於遷鶯。處處覊遊,夜雨空悲於斷雁。”鄉人李慶孫哭之曰:“四夷妙賦無人誦,三釣酸文舉世傳。”

阮思道[编辑]

阮思道子昌齡,醜陋吃訥,聰敏絕人。年十七八,海州試海不揚波賦,即席一筆而成,文不加點,其警句云:“收碣石之宿霧,歛蒼梧之夕雲。八月靈槎,泛寒光而靜去;三山神闕,湛清影以遙連。”見名賢詩話。

貶錢惟演詞[编辑]

時大臣為樞相,以非辜降節度使,謫漢東。會禁林主誥者素為深仇,貶語云:“公侯之家,鮮克禀訓,茅土之後,多或墜宗。具官某,亡國之衰緒,孽臣之累姻。”孽臣蓋晉公也,時家宰謂典誥曰:“萬選公其貶語太酷。”禁林曰:“當留數句,以俟後命。”太宰笑曰:“尚未逞憾乎?”

郡燕樂詞[编辑]

范文正公鎮餘杭,今侍讀王樂道公在幙。楊內翰隱甫公察謫信州,未幾召還赴闕,過杭,公厚遇之。特排日遣樂吏往察判廳請樂詞,樂道叱之不與。來日,酒數行,遣吏投書於席,大概言陶之學,先王之道,未始游心於優笑之藝。始某從事於幕,天下之士識與不識,皆以陶為賀,蓋今岩穴蟠潛修立之士,無不由明公之門,湔濯以至於華顯者。獨某不幸,吏於左右,公未嘗調之以道德,摩之以仁義,反以伎戲之事委之,非某素望也。且金華楊公,以吾儒高第之一人爾,苟某始者,躐巍等,歷清秩,過執事之境,必不肯以優伶之辭為托也。公以書示隱甫,隱甫笑曰:“波及當司,尤無謂也。”公頗動,既而非久,移鎮青社,樂道少安。又王尚書拱辰長安上事,理掾撰樂辭,有“人間合作大丞相,天下猶呼小狀元”之句。又梅龍圖摯餘杭上事曰:“一曹僚撰頭盞曲,有「黃閣方開金鼎,和羹正待梅」之句,二吏因受知,蒙二公薦擢,不數年,並陞於臺閣。”皆繫乎幸不幸爾。

章懿太后神道碑[编辑]

晏元獻公撰章懿李太后神道碑,破題云:“五嶽崢嶸,崑山出玉。四溟浩渺,麗水生金。”蓋言誕育聖躬,寔繫懿后,奈仁宗夙以母儀事明肅劉太后,膺先帝擁祐之託,難為直致,然才者則愛其善比也。獨仁宗不悅,謂晏曰:“何不直言誕育朕躬,使天下知之?”晏公具以前意奏之,上曰:“此等事,卿宜置之。區區不足較,當更別改。”晏曰:“已焚草於神寢”,上終不悅。逮升祔二后赦文,孫丞旨抃當筆,協聖意,直敍曰:“章懿太后,丕擁慶羨,寔生渺沖。顧復之恩深,保綏之念重,神御既往,仙遊斯邈。嗟乎!為天下之母,育天下之君,不逮乎九重之承顏,不及乎四海之致養,念言一至,追慕增結。”上覽之,感泣彌月,明賜之外,悉以東宮舊玩密賚之,歲餘參大政。

文老不衰[编辑]

嘗謂文老不衰者,止見今大參元厚之絳,頃在禁林,懷荊南舊游云:“去年曾醉海棠叢,聞說新枝發舊紅。昨夜夢回花下飲,不知身在玉堂中。”詞氣不少衰。又曾魯公垂八十,筆力尚完,時曾子宣內翰謫守鄱陽,手寫一簡慰之,略曰:“扶搖方遠,六月不得不息。消長以道,七日自當來復。”吾友中祕書楊經臣,博贍才雅,而嘗誦之,經臣謂余曰:“此非知其然,而為神驅氣使之然爾。”

獎詞臣[编辑]

乾德九年正月,乾元殿受降王朝,扈蒙參定其儀,有禮外請誅之制甚繁,具本文,蒙繼上聖功頌。次年,將東封,又進御札草,上受之,批於紙尾獎之,云:“聖功頌無一字可議。”後范詩有“微臣自愧頭如雪,也向鈞天侍玉皇。”上和之以賜曰:“珍重老臣純不已,我慚寡昧繼三皇。”為之美傳。玉壺清話。

賜恩澤出身章服誥[编辑]

景祐初元,張唐卿榜賜恩澤出身章服等誥詞,略云:“青衿就學,白首空歸,屢陳鄉老之書,不預賢能之選。靡務激昂而自勵,止期華皓以見收。”仁宗怒曰:“後世得不貽其子孫之羞乎?”御筆抹去。宋鄭公庠別進云:“久淪岩穴,夙蘊經綸,鶯遷未出於喬林,鶚薦屢先於鄉板,縱轡誠希於遠到,摶風勉屈於卑飛。”上頗悅。玉壺清話。

高麗使先狀[编辑]

高麗,海外諸夷中最好儒學,祖宗已來,數有賓貢進士登第者。自天聖後,數十年不通中國。熙寧四年,始復遣使修貢。因泉州黃慎者為嚮導,將由四明登岸,比至,為海風飄至通州海門縣新港,先以狀致通州太守云:“望斗極以乘槎,初離下國,指桃源而迷路,誤到仙鄉。”詞甚切當。使臣御事民官侍郎金悌,與同行朴寅亮,詩尤精,如泗州龜山寺詩云:“門前客棹洪濤急,竹下僧棊白日閑。”等句,中土士人亦稱之。寅亮嘗為其國詞臣,以罪廢,久之,從悌使中國。澠水燕談。

音韻[编辑]

切韻之學,本出于西域。漢人訓字,止曰讀如某字,未用反切。然古語已有二聲合為一字者,如不可為叵、何不為盍、如是為爾、而已為耳、之乎為諸之類,以西域二合之音,蓋切字之原也。如輭字,文從而大,亦切音也,殆與聲俱生,莫知從來。今切韻之法,先類其字,各歸其母,唇音齒音各八,牙音喉音各四,舌音十,半齒半舌音二,凡三十六,分為五音,天下之聲,總于是矣。每聲復有四等,謂清、次清、濁、平也,如顛天田年、邦■〈月夅〉龐厖之類是也。皆得之自然,非人為之,如幫字橫調之為五音,幫當剛臧央是也。縱調之為四等,幫滂傍茫是也。就本音本等調之為四聲,幫膀牓博是也。四等之聲,多有聲無字者,如封峯逢止有三字,邕胸止有兩字,竦火欲以皆止有一字。五音亦然,滂湯康蒼止有四字。四聲則有無聲,亦有無字者,如蕭字肴字,全韻皆無入聲,此皆聲之類也。所謂切韻者,上字為切,下字為韻。切須歸本母,韻須歸本等,切歸本母謂之音和,如德紅為東之類,德與東同一母也。字有重、中重、輕、中輕、本等聲,盡泛入別等,謂之類隔。雖隔等須以其類,謂唇與唇類,齒與齒類,如武延為綿、符兵為平之類是也。韻歸本等,如冬與東,字母皆屬端字,冬乃端字中第一等聲,故都宗切,宗字第一等韻也。以其歸精字,故精徵音第一等聲。東字乃端字中第三等聲,故德紅切,紅字第三等韻也。以其歸匣字,故匣羽音第三等聲。又有于用借聲,類例頗多,大都自沈約為四聲,音韻愈密。然梵學則有華竺之異。南渡之後,又雜以吳音,故音韻厖駮,師法多門。至於所分五音,法亦不一,如樂家所用,則隨律命之,本無定音,常以濁者為宮,稍清為商,最清為角,清濁不常為徵羽。切韻家則定以為唇齒牙舌喉為宮商角徵羽,其間又有半徵半商者,如來日二字是也,皆不論清濁。五行家則以韻類清濁參配,今五姓是也。梵學則喉牙齒舌唇之外,又有折攝二聲,折聲自臍輪起,至唇上發,如扲字浮金反之類是也。攝字鼻音,如歆字,鼻中發之是也。字母則有四十二,曰阿多波者那囉拖婆茶沙囀哆也瑟吒二合迦娑麼伽他社鎖呼拖前一拖輕呼,此一拖重呼。奢佉叉二合娑多二合瓖曷欏多三合婆上聲車娑麼三合縒伽上聲吒挐娑頗二合娑迦二合也娑二合室者二合佗陀,為法不同,各有理致,雖先王所不言,然不害有此理。歷世浸久,學者日深,自當造微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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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僧行均,集佛書中字為切韻訓詁,凡十六萬字,分四卷,號龍龕手鏡。燕僧智光為之序,甚有詞辯,契丹重熙二年集。契丹書禁甚嚴,傳入中國者,法皆死。熙寧中,有人自虜中得之,入傅欽之家,蒲傳正帥浙西,取以鏤板。其序末舊云:“重熙二年五月序”,蒲公削去之。觀其字音韻次序,皆有理法,後世殆不以其為燕人也。已上見筆談。

歐陽文忠公[编辑]

歐陽公撰石曼卿墓表,蘇子美書,邵餗篆額,山東詩僧秘演力幹屢篤歐俾速撰,文成,演以庚二兩置石於相藍南食殿,訖,白歐公。寫石之日,為具,召舘閣諸公觀子美書,書畢,演大喜曰:“吾死足矣。”飲散,歐蘇囑演曰:“鐫訖,且未得打。”竟以辭翰之妙,演不能卻,歐公忽過定力院見之,問寺僧曰:“何得?”僧曰:“半千買得。”歐怒,回詬演曰:“吾之文反與庸人半千鬻之,何無識之甚?”演滑稽特精,徐語歐曰:“學士已多他三百八十三矣。”歐愈怒曰:“是何言?”演曰:“豈不記作省元時,庸人競摹新賦,叫於通衢,復更者時云兩文來買歐陽某省元賦,今一碑五百,價已多矣。”歐因解頤,徐又語歐曰:“吾友曼卿,不幸早世,固欲得公之文,張其名目,與日星相磨,而又窮民,吾因頗濟其乏,又非利乎?”公但笑而無語。見湘山野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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