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備忘集 (四庫全書本)/卷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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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 備忘集 卷八 巻九

  欽定四庫全書
  備忘集卷八
  附録
  御製祭葬文
  維萬厯十六年十一月初二日皇帝遣廣東布政司分守海北兼管海南道左叅政徐應奎諭祭南京都察院右都御史贈太子少保諡忠介海瑞曰惟爾髙標絶俗直道禔身視斯民由已飢寒恥厥辟不為堯舜矢孤忠而叩闕抗言争日月之光出百死以登朝攬轡勵澄清之志迨起家於再廢乃浹嵗而三遷巖石具瞻卓爾舊京之望素絲無染裒然先進之風綜銓務而議主懲貪領法臺而政先釐弊若金在冶雖百煉之愈堅俟河之清奈九泉之莫及特頒祭葬爰賁始終不昧爾靈尚其歆服
  維萬厯十六年十一月初五日皇帝遣廣東布政司分守海北兼管海南道左參政徐應奎諭葬南京都察院右都御史贈太子少保諡忠介海瑞曰爾介節清風老而彌厲直聲正氣殁且猶生迨兹歸窆之期益軫遺簪之痛載頒御祭特示眷思惟爾明靈歆兹渥典
  祭文
  維萬厯十五年嵗次丁亥十二月乙卯朔越祭日辛巳太子少保吏部尚書楊巍太子少保禮部尚書沈鯉户部尚書宋纁兵部尚書王一鶚恊理京營戎政兵部尚書傅希摰刑部尚書李世逹工部尚書石星都察院左都御史吳時來掌詹事府太子賓客禮部左侍郎兼侍讀學士王𢎞誨太子賓客吏部左侍郎兼侍讀學士教習庶吉士朱賡吏部右侍郎趙煥户部左侍郎温純總督倉塲左侍郎胡執禮右侍郎孫丕揚禮部左侍郎兼侍讀學士于慎行右侍郎兼侍讀學士徐顯卿兵部左侍郎楊俊民右侍郎蕭大亨刑部左侍郎陳瓚工部左侍郎曽同亨右侍郎李輔通政使掌司事工部右侍郎張孟男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魏時亮左僉都御史詹仰庇大理寺卿孫鑨左通政趙世卿右通政黄克念左參議田蕙右參議季觀光陳大科大理寺左少卿李尚思右少卿許子良左寺丞李棟右寺丞吳定謹以牲帛之儀致祭于明故資善大夫南京都察院右都御史贈太子少保諡忠介剛峰海老先生之靈曰惟公廉貞之氣鍾於南方挺生哲人直毅以剛嘉靖末年以敢諫著威觸雷霆分甘刀鋸圜扉長繫正志從容先皇嗣服首拔獄中廷尉納言中丞出撫剪右鋤貪士民歌舞居無㡬何増口孔多若火于水世情則那龍蟠虎伏十七八載光不終含恭荷宸采起佐銓務進總憲章帝曰遺直鎮我南方曰予有吏職墮於賄惟汝片玉以戢魑魅曰予有民俗以侈移惟汝束帛以挽澆漓公介益堅千仞壁立側耳生風豺狼屏息陪都荼毒莫如火夫痛行裁革民用以甦一心精白報我軒堯庶㡬百辟是式是標方公乞骸先後七疏皇揆慰留民望所聚天胡不憗一夢逍遥訃來自南天子輟朝乙酉之冬丘公觀化公胡為者相邀泉下疇如二公旅室蕭條靈斾千里孰臨孰招居者持奠行者心惻官居鼎鼐檢資羣賉公節良苦公行實端公事已定公名已完以葬以祭増秩予諡朝士争請皇恩示異余輩誼則寮友景行如何生不可即寄此挽歌尚饗
  維萬厯十五年嵗次丁亥十月丙辰朔越二十二日丁丑南京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王用汲經厯司經厯江沛然司務㕔司務蔡如川照磨所照磨潘元度南京河南等道監察御史方萬山党傑李一陽田一麟潘維岳黄正色王藩臣謹以剛鬛柔毛清酌庶饈之儀致祭于明故資善大夫南京都察院右都御史剛峯海老先生之靈曰嗚呼惟公挺生瓊海萬夫之特鳴鐸南屏長揖郡伯眼空一世天植孤操兩宰劇邑撫字心勞不侮矜寡力抗彊禦人醉我醒爰騰清譽聲聞上馳粉署攸司日剗宿蠧峻卻羡餘惟時多艱職競斯力氣奪朱雲羣工動色忠言逆耳身罹狴犴聖主寛恩何怨何歎肅皇晏駕乃憶比干曰旌骨鯁中使賜環荐歴卿寺超秩朱輪三吳秉鉞䝟貐銷魂直道難容人言繼起不容何病抽簪故里天啓睿聖圖惟舊臣海濱應詔風采猶新總憲留臺執法不忒無縦詭隨紀綱南國黔首歸仁當宁切倚屢疏未俞一夕乃死嗚呼以公之儉何啻公孫躬被大布麤糲是飱以公之操何啻伊尹嚴視一介千金不隕壽宜天保為國具瞻奪我黄耉胡然而然都邑驚心縉紳失望訃聞廊廟南顧悼喪嗚呼誰云公貧而有令名譬彼江流萬古長清誰云無後而傳不朽譬彼鍾山霄壤同乆賢愚好醜朝菌㝠靈人為公惜乃公則瞑汲等生乎公後夙仰高風共事一堂覿徳維躬肅肅其儀巖巖嶽立允矣君子是矜是式倐爾長逝百計莫留憶公慷慨虹飛雲浮敬奠一觴聊申私鄙公靈不昧陟降庭止尚饗
  維萬厯十七年二月十五日欽差總督兩廣軍務兼理糧餉帶管鹽法兼廵撫廣東地方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僉都御史侍生劉繼文謹以剛鬛柔毛香帛之儀致祭于明故南京都察院右都御史贈太子少保諡忠介剛翁海老先生之墓曰嗚呼古稱天下竒男子者公非所謂其人哉天下皆男子而或淟涊依違如脂如韋逐波而流隨風而靡則男子而婦人也若公者其挺瓊山之嵂崒毓珠海之洪浩剛大塞乎天地鴻龎挽乎世道屹砥柱于中流迴狂瀾于既倒而裒然擅天下之竒者乎公巍科奮跡振鐸南平長揖郡伯氣節稜稜庠序而竒于教也及宰淳安再移興國家僕負薪惟民褆福邑宰而竒于政也繼司粉署批鱗抗疏折指乘輿雷霆震怒鼎鑊如飴縶囚靡顧斯郎曹之竒節哉荐登卿寺擁麾江左濬淞溥澤鋤強植懦䝟貐魂消豺狼氣挫斯撫鎮之竒標哉萋菲交侵徜徉泉石特起銓卿風猷赫奕裁革浮華謳歌四溢竒勛巋于八座矣爰總憲臺紀綱振飭冰蘖自持布被糲食杜絶私交儀刑百辟竒采表于三臺矣嗚呼公真天下竒男子哉不知而詆公者或謂沽直要譽矯情戾俗而公固率之天性盟之幽獨不自覺其竒也知而惜公者或謂四壁蕭然一嗣不足而公固以天下為家萬世為續迺益見其竒也兹焉贈諡葬祭皇揆鑒其忠尸祝俎豆赤庶銘其徳勲業鐫之鼎彛而聲名垂之史册則公之彪竒蜚異者永永霄壤無極矣于公復何憾耶繼文西江筮仕北覲聨鑣業已心竒之嗣是仰公作用愈出愈竒今觀風兹土欲瞻依而不可得謹述公之所為竒者臨風寄誄共為天下悲尚饗
  維萬厯十六年嵗次戊子三月甲申朔越六日己丑欽差刑部雲南清吏司署員外郎事主事朱天應謹以香帛牲醴庶羞之儀致祭于南京都察院右都御史海老先生老大人之靈曰公真天下竒男子哉抗疏世宗批逆鱗言今昔不敢言九死不回公豈直捐生以博名哉既而開制整頽風振綱常公豈博美官而已哉歸老無縁野塘再起勵金石操時欲修前人未有業補前生未了事公之所為時人異之駭者駭忌者忌而其節益堅公真天下竒男子哉其猶冰壺秋月一腑青天自總角而宦成一轍生乎後者匪公之植孰識公之心哉公為天造朝廷之福而天胡不頤公之身公為穆宗正萬䙫之統而天胡不永公之傳天將使公以億萬載為壽以百千忠臣義士為裔哉應奉天命欽恤兹土慨泰山之既頽嗟典刑之日逺望南告奠公其歆哉公其歆哉尚饗
  維萬厯十六年嵗次戊子仲冬月朔有七日欽差督造墳塋兼賫諭祭文行人司行人門下郷晚生許子偉謹以剛鬛柔毛牲醴庶羞之儀致祭于明故資善大夫南京都察院右都御史贈太子少保諡忠介尊師剛峯海老先生之墓曰嗚呼我公生平大致已揚扢于人人或狀而讚或紀而銘先後奠章軸楮無筭莫非盛徳之流形而所不能盡揚扢者則公至誠動物之心葢公之學戒懼于不睹不聞之地而獨覺天理之真公之行蟬蛻乎自私自利之塗而𤢜追乎䆳古之英士論始疑而竟信公道幾蝕而綦明故自顯爵錫之媺諡褒之雄文重典慰厝之而因以見公之得君自興國祠之淳安像之蘇松金陵之屬咸俎豆之而因以見公之得民自交口頌之交章直之輓歌唁詞揄播遐邇而因以見公得中外之朋情公素所重者忠孝亷節而皆為公有公素所輕者爵禄名壽而皆為公膺即此生之志遂知九土之目瞑俾後公生者咀之有餘味而聞之有餘馨子偉叨承欽命載妥公靈雖靖恭之常職寔報徳之夙襟其旦夕祗事蘄以逭譴捄辠者惟公所嘿相而兹菲陳觕薦竭䖍誠以對越者惟公所釐歆嗚呼哀哉尚饗
  補遺
  申海南道陳雙山文
  福建延平府南平縣儒學為區處兵後地方以絶後患圖乆安事縁本職㑹試未第曽具奏䝉兵部奉聖㫖行撫按守廵道従公計議後授今職母老在堂便道歸省且冀得一至臺奏所未盡并不可先言者一一誦之事或可成也時臺下往雷州府候清軍察院旋瓊與本職起日相値不得已更日求見柰門者拒之咫尺間候二日不得一接思憑過期始渡海北上中途每思及此深用憮然今已至任未得言者請為臺下言之夫瓊州府州縣外旋黎岐中處正皇甫規所謂虺蛇入室焉者臺下試思天下有此等心腹疾而能一日安者耶無黎則三州十縣可寧謐去二三萬黎人安五十六萬百姓加五七年功成千萬年逸臺下試思天下有此等用力少獲利多事而可舍不為者耶黎潰則三州十縣舉受禍然以三州十縣制黎則又千谿萬徑皆可施功五裂四分柄執在我臺下試思天下有此等反掌易事而可曰不可能者耶然自國初至今日竟無一人擔當此者何其故有四全無志者不必論大約今人官居類傳舍至任未乆遷擢競心影響間見黎岐難處遂終以難處視黎五年七年事也慕榮途之速心蔽遲難之一見先入為主一也詢訪未的妄信人言謂黎岐地方闊山嶺峻林木茂密通之為難妄信人言謂黎人強衆出沒千百為輩十發十中敵之為難英雄豪傑當先為而不為是則無故二也平素攻舉子業未嘗留心經畧民事區處猶難况兵戈危險不知其易妄意其難思及存亡呼吸心膽喪矣不復為謀三也其有思得其方志立功業者又慮黎平我去後萬一事出不虞邀功起釁人將置我何地目前成功後當顯禍四也自國初以至今日言者屢矣迄無能取信上人者何其故有三雷同平黎之說懵然不識地利險阻兵行法糧隨費致上人以白面書生笑之一也津津然說平黎易究竟所以見其一不見其二說東遺了西中南差了北上人因其二盡疑其一二也誌書歴載諸人議論然其人亦有可為地步言之不行毋乃議事易處事難歟致上人以紙上空談視之三也二者皆非矣臺下誠能以必為為志於本職奏疏上兵部圖說治黎䇿一道少致意焉且於不可信之三求其必執此說之故於不擔當之四深求衆不擔當之由彼此參互不用其三借三以壯吾膽鄙笑其四借四以深吾謀將見反掌事炯然臺下目中矣夫一時之爵孰與千萬世功名一世之榮孰與千萬年廟食臺下欲不為之得耶本職言盡矣然尚疑臺下有憚心焉寧非謂提督府不與我以地方兵糧乎夫本職云調廣西土兵廣東漢達官軍量撥一次大征銀糧之半此據人皆可行言耳若臺下兵備之權則不然葢瓊民游蕩并無衣食棄為盗賊者甚多練集五六月可成精兵借用縣民壯工食權宜區處給其始資黎地米山貨木價給其終兵行糧隨殊無難事又寧無謂兵事一舉存亡呼吸誰則料之乎夫本職云用兵良亦以勢不在我或生奸人玩侮之念大約此舉先易後難隨機鼔舞止用一撫字自可了事本職思之日乆考之日深問之日多事决可成成無後患臺下請壯膽行之本職初官遽不得上人意這等世界究竟做成甚事業母老在堂歸期指日中有言未盡者俟到臺日悉焉竒貨可居無越於此臺下幸勿猶豫
  以黎為竒貨此細人趨功名之心也一時欲激雙山姑用此語
  治黎䇿此愚己酉科中式䇿也於奏疏圖說有相發明者附記於此
  天下之事圖之固貴于有其法而尤在于得其人何謂法經畫而條理之卓有成緒可考者法之謂也何謂人所以經畫而條理之卓以成績自許者人之謂也得其人而不得其法則事必不能行得其法而不得其人則法必不能濟人法兼資而天下之治成則夫今之瓊黎其處置之法固所當講而以身任事之人又非瓊人之所深望者乎夫執事之問革心宣化之圖山川夷險之勢叛服失得之由愚生固曰得其人之為貴何也誠見夫蠢兹有衆可以一鼓而擒而直為是廩廩者亦曰地險不可以馳驅兵強不可以禦敵不知自古及今之冦未嘗不據險以為強自古及今之師亦未嘗畏險而長冦苟我不弱天下無強兵苟我術周天下無險地瓊崖衛所之兵自丘文莊奏不許征調以來今日已如驕子其不足以應敵也明矣故前郎温之敗皆未戰怯聞千里臨敵先期于敗為之也先哨去而後哨改彼欲進而此欲退為之也今日之禍雖有以激之使然然猖獗二年崖民死徙將盡未有能剿絶而安輯之者尚得謂之有人乎今上命赫然舉兵誅之夫以萬全之力視此直狐兔耳其束身繫頸計日可待也然愚生之所憂者元至元屯田立學復起文河之憂毛伏羌提師壓境不開十字之道欲為目前苟安之圖不思萬世無窮之利根株之不拔則未必後日之不如今也夫瓊黎中處環海州縣譬之人則心腹之疾也失今不治必將浸淫四潰而為四肢之患皇甫規所謂虺蛇入室不可一日安焉者也故愚生以為今日之計不過堅持開十字道之心固執立州縣之計而已自此之外雖議之之盡其方處之之盡其術皆下䇿也何者昔之議者謂盡殱其類為忍而究其所以為說不過曰禁商人之貿易則黎無以為矢刃之資夫利之所在人共趨之雖死有所不顧而况于鐵首其戎者乎是奸商雖不可不禁而有不容於盡禁者矣不過曰禁軍民之逃亡則黎無以深刼奪之毒夫徭役不擾俯仰足資固有樂之者况于州縣復為之敺乎是逃亡雖不可不禁而有不容于終禁者矣不過曰治土賊之刻削則黎無以為變亂之激夫讀書知禮義者浚剥良民雖亷恥有所不顧而况于土賊之無知者乎是貪賊雖不可不懲而有不容盡懲者矣始終悞宋者在一和字姑為一時撫綏之計不可以䇿黎也革心宣化效且遲于百年官吏之遷陟不常人性之貪暴不一以一人之身而思一以徳化之不可以䇿黎也所宜乘今日大軍之勢首惡既平之後開通十字大路州縣所之可移者移之屯田之可徙者徙之遷良民之無田者佃其中其不宜剿滅者徙之于外夫然後為百年之計而瓊民享無窮之福矣不然今日赫然之舉復如前日收兵之速剿除雖盡於小民無所益也又安知後日之不如今而復為民害乎又不然而徒曰革心宣化云者吾未見州縣之不立十道之未通而可以革心宣化也嗚呼此所以得其人之為難而非得其法之為難也愚生之所憂者如此而已矣而其所以䇿于執事者亦不過如此而已若夫山川夷險之勢叛服得失之由瓊志厯厯如照愚生欲語而未暇焉狂瞽之見惟執事進而教之
  序記
  賀景竹王千兵榮膺軍政序
  聖天子分天下職下都司衛而立之所焉所與州縣錯峙葢五品秩也兵以千一百計餘人倍蓰之所管轄有戎務有屯糧訟獄是其以衛封圉翊我聖明之治實兼牧養允釐役焉行道遂志視州縣有大者今守令下民莫敢仰視人視之不勝其崇且榮所則不然其故起於秩襲父祖不由問學於官守義懵無所識且其無理徳以和心氣也動輒猛悍殘厲以凌剥其下撫按藩臬用是従而抑之抑之誠是也沿以成習遂致厚相黨與者率以坐受爵冕致斥顯顯然中秩之崇反出文雜流下居之者恒亦愀然不樂曰此奴𨽻冠裳爾其間志有所尚者竟亦以莫可柰何付之莫知所以致此之由去此之道夫人之參其身於天地中者豈必人之榮我而後能立哉執義以往天下有莫能禦者况五品之秩森然明也吾得執國制以為倚公理之在人心未嘗泯也勢之極重有甚焉者吾得以執人心之公而反之理可以張屈抑之勢制足以振品爵之崇故愚嘗以為今日之武受抑于文者十一我之莫能自立十九也且其所取以自範者繆戾尤甚既以威莫如州縣諉嘆矣乃曰剥媚之行州縣固名文士也我何人斯而獨不然撫按藩臬之我督者固偉然名進士齗齗然天下望也彼亦州縣之為爾我何人斯而獨不然效殖貨利以求容媚方以為庶或可申一二不然甚矣計之良也孟子曰小國師大國而恥受命焉是猶弟子而恥受命于先師也然則武秩之邈乎其卑而謂盡由於文士之私者其然乎其不然乎如恥之莫若師文王為今之䇿亦曰執制以自守據義以行制而已毅然不諉于莫與之微斬然不牽于剥媚之習則吾固參天地人也彼之並且上乎我者將唾穢而奴視之矣吁獨與之角也與哉獨求不我抑也與哉千兵景竹亦有志而付嘆者撫按請于廷而軍政及焉反此而遂有由矣愚懼其莫知所執也因軍士之請用是書之以賀天下事亦為之而已矣景竹尚勉之
  賀屈元禮生子序
  屈子年三十餘矣仲秋之夕得嘉夢覺而生子衆咸欣欣於餘慶之說相率徴予言以賀焉予曰人生而無以嗣於其身者能幾言之抑可以已也或者教以成子之貴乎然今之教者於聖賢之道則戾葢自門左之懸乆廢馬援之遺王昶柳玭之誡特書于司馬氏者與郷習之愿符節遂膾炙焉夫天地四方之事舉而屬之男子之身矣其負荷若之何也顧沉黙之名而精若義者能堪之乎是故孟子善養浩然之氣正以為天地四方之射也漢人因有生男如虎猶恐其鼠之說予非敢以漢人為適中見也第中人之性振其氣而挽之中也易抑其氣而企之中則難中行不得惟過中之狂士屬心焉仲尼之所以善於造就也矧今所取當于天下之教者何如哉愛其子而深為之計顧以守雌之道進焉以水濟水血肉雖可保永于世而徳義之有於身者去賢聖或邈矣謂之能成其子也然乎哉疏少傅不以財遺自謂為子孫念光奕史册矣而犯者屢焉矧道之見頌于君實而世又率以為是者誰則挽之諸友聳然曰元禮少學禮知此義者也予亦欣欣然賡餘慶焉幸天地四方事于此子乎攸寄也用是次之以為賀
  樂耕亭記
  始予未接西埜先生意一豢養之人云爾獲交數歳見其誦砥行亷隅之士欣欣然羨焉若有企望弗及之意嗚呼休哉兹世禄之難也交益乆見其聞仁篤儉約之行欣欣然羨焉行且欽崇勅厥躬詩禮訓厥子敗度維欲敗禮維縦將深愧弗為焉嗚呼休哉兹世禄之尤難也嘉靖甲辰之嵗于瞻玉堂遺址之西墨客村搆樂耕亭於上將以統率僕佃之耕非徒取名於此也一旦以其事為予誦予訝且喜曰賢哉先生樂耕之意乎而尤之者則曰不此之葺而顧彼營焉裕祖之蠱非孝也予意不然賈子稱一夫不耕或受之飢一女不織或受之寒今之為民者五曰士農工商軍士以明道軍以衛國農以生九穀工以利器用商賈通焉而資於天下身不居一於此謂之游惰之民游惰之民君子之所不齒也世咸以異端游手目之而不知儒生貴族特甚先生以文莊嫡裔居寳丞之榮俾自棄於游惰之域以逞無疆之欲則凡可侈可淫之物罔一不備其為園夫紅女之蠧可勝痛哉視異端游手之害十百矣維亭有作為耕也且以樂名推斯意也必不忍腴若飲食為穀粟之糜必不忍晥若衣服為布帛之蠧又必不忍厚若聲色之娛妄若貨賄之聚為好生傷年彌邵徳彌崇舉凡淫侈小物為世禄子所有者咸芟荑藴崇之澌盡矣嗚呼不賢而能之乎仁篤儉約親覩之行義清節善行且於反官之日可期矣亭扁樂耕豈曰小補哉若夫流連光景假此亭為聚游之地瞻玉堂有述亦殃也烏乎孝始而士今而農不為五民之蠧詩曰孝子不匱永錫爾類其先生之謂乎嗚呼賢矣哉先生曰兹吾志也敬持以為記
  贈林東臯考績序
  予於東臯先生均業儒友也然東臯令瓊山計七年於此矣實有大夫義焉古之人有曰君子居是邦不非其大夫自斯言之出也故凡有涖於人者雖心晳淑慝紀事執春秋筆焉其顯誦於人裂采而贈之者必掩咎為美増細以巨雖以龔黄召杜顯顯然擬之者實反出嚴來下用是善惡詆冒莫可憑倚君子習見其然故凡采而書之颺歌而休頌之者皆將曰此不非其大夫義也雖厯厯可按者莫之聽焉夫以善惡之相冒若此聲乃底實莫能白之君子之心又若此今欲侈言以為東臯贈也亦奚益哉是故東臯惠澤著於人心政聲播於行口績業留於郡邑之志瑞不必多為之贅然東臯此以奏績行也行將擢而之他郡陟而之科之道其統賴有大於瓊山者統賴大則其績之所奏隨之東臯以其迎刃而解之才乘迎刃可解之力隨職業之所到執平日之所學者毅然行之罔狥身以忘國毋私已而棄民小之瓊山大之天下則聞譽逹於遐邇功烈著於不刋循良憲諍映耀今古予得以従而鼓舞於其後矣吁豈不盛哉豈不快哉昔子路去魯謂顔淵曰何以贈我曰吾聞之也去國則哭於墓而後行反其國不哭展墓而入謂子路曰何以處我子路曰吾聞之也過墓則式過祀則下儒有見善以相示者東臯先生何以復我
  賛蕭氏一門二節
  予讀東洲李太僕所為雙節傳觀二母寡於華年依孫子為命厯三四紀而念夫之心迄如其始矢心天日苦志絲枲未嘗不壯其競於守而可為頑懦者寓激勸也嗟夫人之自立於天地間能以其身為天地萬物之依者其道有五焉五教貫三才而為一君子重之然聖王制世御俗所急而且先者惟臣之良婦之節崇顯褒異拳拳然持此以為天下勵者是則何故葢以義合者而能不悖其心可以改醮而他従者顧終守于一志一行類無往非其自立之地焉矣况夫遇有常變君子覘人恒於乆近間求之昔人謂慷慨殺身易従容就義難乆近之謂也是故夫亡則無所為矣無所為而一從不移雖金石之堅未能逺過彼夫存之備婦順而家理寧未足為難矣士之従事於上多者計三四十歳少者亦不下十餘嵗承於顯或悖於幽毅然誓不以所職負吾君者競於始或渝于後歴年所而心一焉彼殉君於日月未足為難矣藩宣不悖可以見臣義之終孀守克堅足以辯婦行之備故君子論人廷之效忠閨之著節無軒輊焉而厲世振俗獨於此拳拳焉者亦以其乆且大者身有之五教於斯貫焉故爾雖然彼士嘗學問知禮義以應上求者親師友以撤蔽酌古今以達疑謂能盡所事焉可也閨中之見視此何若矧士之布列在位考其所以受人䇿命之寄而不貳乃心者則或鮮焉易於閨門女子之間難於多士講學之際二貞並萃獨非君子之所歆揚而不容自己者乎孟子曰百世之下聞者莫不興起也况于親炙之者竊慨臣義之衰節守之壊有如三才所藉以立者而僅於二婦焉寄之則夫祗念母氏不改之心奮臣子不悖之義侍御公之造福南粤有必然矣予粤人也鼔舞之懐不能自己用是書之以頌議論
  泰伯論上
  太王剪商之志金仁山胡雙湖辯之詳矣愚竊謂太王實有是志太伯去之夫子亦不當以至徳許夫太王當祖甲之時去高宗中興未逺後一百有餘年殷始亡則當太王時乃商家盛強之末衰弱之始其天命人心尚完固未動所謂剪商亦言乎其志焉耳非爰整其旅如觀兵孟津陳師牧野之為也泰伯無荆蠻之逃則國屬之泰伯矣屬之泰伯而泰伯以不取為心則剪商之志蓄於太王者息之泰伯季厯不得位日後無武王事紂無滅亡之理此其以天下讓商更為何如太王欲傳位季厯則剪商之志季厯従之矣太王啓於先季厯従於後父作子述事必有可成無難者君臣之義泰伯不以此身維持其間而托於採藥之去我雖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充類至義之盡泰伯其得為有君也哉且弑君天下大惡也幸而成之公議凜於斧鉞不幸不成大則身首異處破壊家門小則貶削投荒流離終世王述之子坦之欲以女與桓温述怒排坦之曰汝真癡耶乃欲以女與兵坦之是以不與桓温之禍竊以為泰伯之愛太王不如述之愛其子矣聖賢之論曰君有過三諫而不聽則逃之父有過三諫而不聽則號泣而隨之夫子臣異道非止謂其天合人合義當如此也子之於父一體而生比之異姓君臣情分有别以光明正大之義投一氣相通之親婉順號泣至三至再無不可以感通而挽回焉者父有諍子則身不陷于不義無君一念此其事為何如可逆料其不可反而遂逃之耶仁傑周旋于則天之朝雙陸不勝之兆姑姪子母之言且能動之俾天下復為唐有太王固非昏暗之武后也仁傑能行於異姓之婦人伯不能行於至親之父子且朱子之論伯曰徳足以朝諸侯而有天下夫足以朝諸侯有天下而不能以大義回父心吾不信之矣以子事父情有可為而不為身為世子權有可為而不為以事父言則不孝以事商言則不忠啓天下無君之禍貽家門弑逆之羞皆荆蠻一逃為之也天子旁通事物之變酌見義理之原而顧以至徳稱之哉
  泰伯論下
  果如剪商說則泰伯潔身而去僅得與申生之恭為類質美未學謂之徳且不可矣况可謂之至乎葢採藥一去使太王果成剪商之事則商家天下不得於太王當得於季厯是泰伯不取商家之天下而任父與弟取之也春秋書趙盾弑其君任父與弟取之不以此身維持其間繩以春秋法泰伯罪不可逃矣仁傑周旋于女主之朝君子取焉葢君子期於成天下之事而不必於明巳之志苟謂惟求無愧直遂徑行可以維持左右使不至於成其逆者皆不為之泰伯不得為聖賢矣朱子以遂成呉國事料泰伯於商周之際足以朝諸侯有天下太王邑於岐山之下従如歸市不能以有天下乎太王可有天下而泰伯潔身去之謂讓天下於商可乎且朝諸侯有天下之說尤不可曉說者謂周之頑民為商忠臣觀多方多士訓殷民者詳矣必三紀而後風俗移易牧野之師雖殷民有倒戈之志然猶有前徒交戰之人孟子曰其故家遺俗流風善政猶有存者是以難也泰伯雖盛徳當不過于文王文王値罪惡貫盈之紂不能為之泰伯當祖甲世去高宗中興未逺又焉能朝諸侯有天下易易耶三分有二以服事殷說者謂九州所以不遽叛者皆小心翼翼延焉夫紂猶有可延之勢以泰伯不従之徳當祖甲盛時為天下倡率民可知方商室太山而四維之矣朝諸侯有天下此必無之事也孟子曰繼世而有天下者天之所廢必若桀紂故益伊尹周公不有天下適聖賢六七作之後而天遽棄之耶以徳言泰伯無取天下之理以時言泰伯無取天下之幾徒見夫遂成呉國之迹謂可以朝諸侯有天下夫歸泰伯之人正邠人従太王之人也其心知有君臣之義故見夫可君者翕然歸之又躋我于天下一君之上恐知有仁人之人不如是也歸市之太王不能即遂剪商之心遂成呉國之泰伯能朝諸侯有天下乎且推已之物以與人謂之讓指商家未敗之天下為泰伯當得而不取之恩是何以異於盜賊指所未刼之家其所積為已有而姑讓與積財者所用耶大禹太甲成王之天下不可謂為益伊尹周公旦所讓周之天下不可謂為泰伯所讓尤可知矣夫子之言當不如是朱子憑史記之語而想像推之於太王泰伯心事皆不得其實而其時其事并夫子稱許之言有相悖戾不可强通者不若止以讓國季厯說武王終有天下故以讓天下推許之無礙也
  孟子為貧而仕議
  人生天地間曰士曰農曰工曰商皆男子事也其事雖一然士在行道天地間惟道最大故士居四民首士當斯世既貧而無養矣曰農曰工曰商無非資身䇿也此其事之在我者一仕於人則制於人制於人則不得以自由制於人而望於人者惟禄焉且云非出處之正吁非其正者而可以謂之出乎以不正之出懸望禄之思此其心何如也君子之仕所以行其義臣子之義分無彼此而以言高行道自諉失君子出仕義矣天地間無可以生此身者為之可也舍農工商之養自己出區區於抱闗擊柝之禄由人制者焉大賢君子之所為寧若此哉孔子平日進以禮難於進也退以義易於退也乘田委吏安然受之而不辭葢亦順其舉授者而無容心焉亦且行道之端所係耳事君敬其事而後其食為貧以進寧復能後其食耶孟子平日執不見諸侯之義分庭抗禮直若壁立萬仞之不可即者莫非剛且大者為之斯言一出吾恐氣體亦有所不充集義所生者或不能長江大河浩浩然而来矣
  周公使管叔監殷
  周公之處管蔡諸家皆以為不忍逆探其兄之惡而棄之愚竊謂不然舜之處象雖云封之有庳而天子之吏實理所以然者正以全吾親愛之心又使之不得少肆其惡其為家國臣民之計詳而宻矣人必有惻隱之心惻隱之心於親切人必有是非之心是非之心於親真謂之真者非獨詳於此也日夕周旋心術之善否見事之明暗才調之大與小莫不畢照於我而非若他人之日月一至見其一二而未見其千萬也古稱知子莫若父知弟子莫若師羣居終日而以知友稱亦以親比不離之故也謂蔽於愛兄之心然則舜何以不蔽四端必有隨感異應舉天下皆然而周公獨何以得此失彼大學稱莫知其子之惡責溺愛者之不明也古稱諍子為賢子教以義方為賢父𦙍子朱啓明臣民稱焉堯且以嚚訟棄之見有真否之别也將謂過惡未著而其志其才有可取者知人則哲維帝其難四㐫不去於堯而去於舜人心之藏不可測度雖明聖亦有未能先為之别者奚必兄弟間而後然哉立亡國之子而求所以監之此其闗係若何當何如以計之者監以親親之兄周公慮事之詳亦可想矣若夫日後之事則所謂維帝之艱聖人之不幸也而其初之必使焉者正其才志之可觀兄弟之真見今觀金縢之冊公之愛武王何若恩斯勤斯之詠公之愛成王何若孩提之童無不知愛其兄在彼猶在此者附仇人以背懿親管所為有出於天理人情之外者而公安得逆知之竊以為監殷之舉公必自慶以為得安國之計矣而寧意其後之至此耶周公弟也管叔兄也周公之過不亦宜乎孟子意或如此無取我子鬻子之閔斯之言哀而切所謂垂涕泣而道之也敗露之後其親愛之情尚如此䦧墻禦侮之親而使之監我仇人焉獨非聖人之至計也乎天理人情周公之所不能不過也若謂蔽於愛兄以至今日稽之古今反之人心不能以強通矣
  使畢戰問井地
  不井田而能致天下之治者無是理也何也人必衣食有所資然後為善之心以生日夕有所事然後淫侈之念不作井田者衣食之資日夕之事返朴還淳之道去盜絶訟之原舉賴於此故嘗以為一井田而天下之事畢矣然自三代而下垂數千載而莫之行者何井田所以為民而亦兼以足國自秦漢而下其心於為民者能幾人哉間有欲為民隱之恤乆逺之計者又苦於考究之不詳變通之無法彼見夫天下若此其大奪富民之田以畀貧者紛紛籍籍無従下手其講學之臣多詞章記誦之士議及井田懵然不知所以行之之故或見其莫已利也因不舉之以為君誦者亦有之舉世相安於因循之習竟無經乆之計望治之思膠柱鼓瑟宜乎其卒不可行也考之後之稱稽古博識者莫如端臨馬氏其為井田之議謂後之君子每慨嘆世主不能復三代之法以利其民使豪強坐擅兼并之利其說固正矣至於斟酌古今究竟利病則莫如老泉水心二公之論最為確實其出二公之外而為之議者必能備知閭里之利病詳悉然後授受可以無弊然則自周而下吏於民者舉不欲知其利病也耶不知民間之利病用民之脂膏以奉之何用設官分職旁午而縦横之者何為守令之遷除其嵗月有限獨不可舉而乆任之乎汙吏黠胥能舞文以亂簿書田里之一一可覩丈尺可憑或不可亂還授之姦弊無窮今則然矣井田既行之後而民猶有無窮之弊耶商君决裂井田廢壊阡陌以靜百姓之業而一其志果若斯言則三代之貢助徹法將不靜而一乎不反其靜一之故而見夫末流之弊遂舉而棄之不揣其本而齊其末端臨于是為失言矣我朝丘文莊有取於蘇葉之論而其言曰可於國初人寡之時為之承平日乆生齒日繁之後終歸於隳廢程子謂天地間决無人多地少之理今之糜費五穀計當數倍吾民日夕之食而猶可以取給事可知矣隨時制宜而不失先王之制厯舉貢助以為滕文誦孟子之所云潤澤不如是也丁田相配取效於數百年之後井田以漸為之而俟其成獨不可舉而行之乎謂張載處之有術之言惜其要妙隱而未發吁三代行之其為日若此其乆也地里舉目可見量度反掌而行寧能隱之耶文莊之見亦端臨之見也誤之者蘇葉而二公之言尤自可笑周禮遂人凡治野夫間有遂遂上有徑十夫有溝溝上有畛百夫有洫洫上有涂千夫有澮澮上有道萬夫有川川上有路以達於畿鄭康成謂此郷遂用溝洫之法也用之近郊郷遂匠人九夫為井井間廣四尺深四尺謂之溝方十里為成成間廣八尺深八尺謂之洫方百里為同同間廣二尋深二仞謂之涂專達於川康成以為此都鄙用井田之法也用之野外縣都此葢以平原曠野之地行助法以山林陵麓之地行貢法然非貢助一定於此而不易也昔朱子論建國謂必依山川形勢無截然可方之理孟子若夫潤澤正此意也必若塞溪壑平㵎谷夷丘陵破墳墓壊廬舍徙城郭易疆隴而後可為聖王之井田將塞之平之夷之壊之易之而後為之也耶為高必因丘陵為下必因川澤謂聖人也而所行之事寧若此愚癡不通耶必九百畝而後井必方百里而後同不足於九夫之地百里之同而可耕可植者將棄之乎隨田之廣狹而為多少之授可井則井不可井則一夫二夫當之可同則同不可同則百夫千夫當之助不必野而行賦不必國中而行此聖人之法也二氏以不通之見而議古法難乎其為古矣所見之舛若此則其謂井田成而民之死其骨已朽驅天下之人竭天下之糧窮數百年專力於此不治他事宜乎其然矣井田者井田之名也人必有田而不必於井者井田之實也觀野行助法國中十一自賦聖人變通之權可想見矣為今之計不必訪求故堰遺陂之已廢者按今日之土田隨地區畫舉周禮大司徒所謂不易之地家百畝小司徒上地家七人與夫大宰九職任萬民者而酌用之守宰縣令一以井田為事其纎悉又属之一里之長不以今日紛紛之病而沮其必行之心必委曲以力行而求為乆逺之計既定之後舉簿書以驗田土度地不定則吏胥之姦弊可稽正不必慈祥如龔黄精明如張趙而亦可以濟斯世於虞周之盛區斯民於樂樂利利之中矣横渠曰世之病難行者未始不以亟奪富人之田為辭葢謂其或以召亂也然天下富人多乎貧人多乎田井而貧者得免奴佃富家之苦吾知其欣従必矣王者固有滅人之族没人之産而束手聽者取其有餘之田而不奪其上下之養彼亦安得而違之竊以為井田之决可復於後世者諒夫有同然之心而不必恤其衆多之口反覆曉諭委曲變通必無召亂之事也然則數世之後而其子孫衆多不可以死徙無出郷之法行之者若何曰物之不齊物之情也自夏后以至八百年之周其間獨無若此者乎然要在必有田宅而不失所養化裁變通之而已要之不能以一一如意而較之田不井授一遇災旱而民之輾轉溝壑白骨遍野平時則奸偽朋興有故則羣横冦盜其相去萬萬矣愚故以為㫁然必在可行而無疑也
  古今論井田之難者惟強奪民田以召怨讟一語為稍近似舉今日吏胥無窮之弊守宰遷徙不常之由乃不揣其本而齊其末之論若夫執溝洫井同之法而謂今日之地非古昔平原之區者以膠柱鼓瑟而論聖人不通之甚者也天人貧富不相耀以和其心而后天下之治可定今日太平之業必世後仁之化舉須於此彼夫心所同然而口之怨讟固不必恤也力而行之而民可與樂成矣然封建所以維持井田者也田欲井授亦將舉封建而行之乎曰乆守宰之任而一里之長長子孫於其中者復為之維持焉井田之可行也必矣制度一定則心志一風俗成其所以維持之者不難矣然則奚必封建為哉
  人皆以井田為聖王之養庠序為聖王之教養民於先教民於後有養而後教行焉若井田自為養庠序自為教不相渉矣然易履卦君子象之以辯上下定民志上下辯民志定教之成也一夫百畝之田百畝外不能加毫末五畝之宅五畝外不能加毫末上下四旁長短廣狹彼此如一而無不方民志之定何如程伊川傳乃嘆後世自士庶至於公卿日志於尊榮農工商賈日志於富侈億兆之心交騖於利天下紛然如之何其可一也欲其不亂難矣降至今日較伊川言殆又甚焉所稱名人賢士口談道義者皆不能絶去為富不仁之心小民持此為觀法借此為口實用是風俗日流莫知紀極法不能止大抵皆厚田宅豐衣食美妻妾一念使之有此一念又皆田宅無分界人人得以自買自賣致焉井田行則民貧富不相耀而心和矣生長所習見而志定矣漢人以富人觀欲天下為悲止此田宅更何欲可觀漢人以彼民情見美則恱為嘆止此田宅更何美可恱富者欲過貧者欲企雖有其心而葢無其由也無其由而過企之心滅矣井田未嘗教民而域民於教教道之妙有若此嘗謂井田立而先王之教斯過半矣天下之治井田為之學校不過輔翼之先王之教井田教於始學校不過成教於終一井田而天下之事畢矣後世紛紛然交騖於利彼身當教化之責者亦惟利是馳制度非不詳教戒非不切也以言相禁實則别以心相傳夫曰教之夫曰教之云者是亦空言而已天下如之何其能治耶井田盡天下之事與其竭力為庠序為教約百端鼔舞民志不定迄無成功不若竭力為一井田以復唐虞三代之治不可以王莽王田増紛擾借口也
  孟子道性善
  孔子論性曰性相近習相逺雖未一一剖析而天命氣質實兼於中程子所謂二之則不是相近一言盡之矣論性不論氣無以見其生稟之異論氣不論性無以見夫義理之同言性不可不析而為二無氣則此理無處安頓曰理曰氣無離合無先後性即在氣質中非二物也言性又不可不合而為一合之而未嘗不分渾然之中燦然者著焉聖人之言妙矣孟子論性區區然執一性善之說夫人之所以信服於人服其心也服其心者彼亦有所驗之於心証之天下也程張生於戰國一言而告子服矣告子不為孟子服者實孟子言之執於一辯之不能詳使之非告子諸人故屢變以求勝也說者謂孟子時當戰國人欲横流不得不執性善之說矯焉春秋時俗較去戰國不逺孔子稱性相近繼之曰惟上智與下愚不移周流不舍孔子救世之心亦均切矣將不欲矯正之耶不正言以屈其心欲反言而矯其失不可得而矯矣告子所謂仁内義外乃不知仁義二字字義所謂不知仁義二字義固欲反之孟子不曰心之徳愛之理謂之仁心之制事之宜謂之義區區執敬酌湯水之說辯之不詳亦徒多言而無益也
  孟子有命也有性焉君子不謂命之說於氣質之性既知之矣荅告子諸人獨不一言及之葢孟子意欲伸此抑彼如說夜氣欲人知涵養此性說四端說擴充欲人知體認此性充廣此性諄諄然不一而止無非為性善謀也孟子之功大矣然理氣不相離而離言之知為性善謀不能使人信吾性善之說是則孟子之過也
  鄉愿亂徳
  従古未有言及養氣者而孟子言之古有詭隨上容之說即鄉愿意也亦無有若孟子之論剴切痛快者葢鄉愿餒其浩然之氣以従俗浩然之氣孟子身有之見鄉愿若為身害故言之詳惡之痛今天下惟鄉愿之教入人最深凢處已待人事上治下一以鄉愿道行之世俗羣然稱僻性稱所行大過者多是中行之士謂如此然後得中道善處世則必鄉愿之為而已所稱賢士大夫不免取道鄉愿調停行之鄉愿去大奸惡不甚逺今人不為大惡必為鄉愿事在一時毒流後世鄉愿之害如此說者謂孟子擴前聖所未發指養氣言也孟子之功不在禹下當以惡鄉愿為第一





  備忘集巻八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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