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儼山外集 (四庫全書本)/卷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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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 儼山外集 卷十 卷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儼山外集卷十
  明 陸深 撰
  谿山餘話
  周諝延之尤溪人字希聖宋熙豐間人知廣之新㑹縣不肯奉行王安石新法有寄子弟詩浪有虗名落世間自慚無實骨毛寒未年三十身先倦才得一官心已䦨卜宅擬尋栽藥圃買田宜近釣魚灘他年子弟重相見藜杖簑衣筍籜冠詩雖淺頗不類宋一時門人稱周夫子其風致可想也又著孟子解義禮記説亦一博學之士
  嘉靖己丑予謫延平將以八月到任故自七月冒暑渡浙江沿途皆以疾謝遣人事二十六日過蘭溪謁楓山章文懿公祠堂公諱懋字徳懋是日始具衣冠文懿家甚寥落八十嵗外生一子時年已十五矣祠中塑像乃公服不甚肖似為賦一詩曰大明啓運接虞唐成化初年士氣昌嵗晩舊京施木鐸日長過客奠椒漿蓋棺論定知消長節惠恩深識播揚青眼門生今白首敢於初志負升堂公丙戌㑹元入翰林為編修因鼇山應制上疏諫止遂謫外是時羅一峯倫方論時相起復後先就貶士論翕然稱之稍遷福建僉事遂致仕家居近三十年孝廟末始因論薦起為南京國子祭酒自祭酒遷南太常寺卿不赴再遷南禮侍再不赴復乞致仕家居復以論薦陞尚書年八十六卒賜祭賜葬賜諡復廩食其幼子皆異典也深卒業南雍極蒙公器待時年二十六今五十三矣公和易不事邊幅喜為後生輩談論講説終日不倦其言若不甚切深而其應皆如影響所謂國家蓍蔡若人是巳每為諸生言甲子嵗更天下多事云云乙丑孝廟賔天而劉瑾擅權武宗朝事無一不驗所聞者非一人世當有記之者别有一二事得於獨聞因憶正徳壬申秋深以編修使淮府畢事還經蘭溪與今僉都御史唐虞佐龍同謁公於白露山下公留飯於㕔事惟虞佐與深侍公一一詢朝事併及當道諸公因曰萬一今上無嗣則孝宗絶其繼承云何深不敢對又曰當論昭穆昭穆亦有數説不同若據左傳曰文之昭也武之穆也則昭穆當視廟制深益不敢對虞佐時以剡城尹持服素喜議論是時亦黙黙公微笑字謂深曰子淵意何如深遂避席對曰此非小臣所敢道公又笑曰官也不小李綱在宋朝許大擔負只是起居注耳起居注正是今編修之官深遜謝不省何謂公亦遽以他語易之深至杭遂上疏移疾還家丙子秋告起遷司業辛巳奔先太史公喪還家戊子始召遷祭酒明年三月以經筵面奏再上疏得旨降延平同知其事頗與李忠定合按忠定字伯紀梁溪人梁溪今之無錫縣其生則在予華亭縣公廨故至今有相公閣以忠定故也忠定在講筵以面奏謫沙縣沙縣今𨽻延平予亦以面奏得延平雖文章勲業萬萬不敢望忠定而事有偶然相類者不知文懿當日何以特舉忠定為深勵耶古人何限亦何必忠定其有意耶其無意耶皆不可知也漫書於南劍州之九峯吏隠處
  予為庶吉士時一日侍坐於少師洛陽劉公健因問予章徳懋可為今日何官予亦遜謝不敢對公大聲曰以爾知徳懋故問予始起對曰恭而安宜為日講經筵官以輔養聖徳公搖手曰不得不得徳懋居山林久未閑講筵禮數萬一山野使人主不肯親近儒臣自此始同年崔子鍾銑聞之曰此公私意孰謂徳懋不習禮度耶由今日觀之深之去講筵也雖所自取亦以少誠意無感悟之效如盛庶子端明魏祭酒校皆以生疎改秩半嵗之間屢有變動聖心可想矣乃知前輩練事久自有長識後生未易以一言斷也
  我朝君臣隔絶實以憲廟口吃之故至孝宗末年有意召見大臣與議機務李西涯文正公東陽載在燕對録比來南劍聞之蕭少卿九成韶言一日孝廟嘗問司禮監祖宗時召見大臣其禮如何當在何處蕭敬對云英宗多在文華殿嘗見臨殿前楹見吏部尚書王公翺問對畢王公辭去顧見其衣後破損再呼還問衣破何不令家人補之王公答曰今日偶服此到部適聞命不及更衣英廟撫掌笑命賜一綺孝廟聞之曰朕不能如祖宗簡易若此數日間遂召見兵部尚書劉公大夏見後稱好好向見䆳菴楊公一清亦談一事云時甘肅闕總兵官㑹推恭順侯吳瑾英廟以為得人召問王公如何王公以為不可用英廟遽曰老王執抝外庭皆道此人好獨爾以為不好何也王公叩頭曰吳瑾是色目人甘肅地近西域多回回雜處豈不笑我中國乏人英廟即撫掌曰還是老王有見識即命另推祖宗時君臣之間契㑹如此孝廟有意修復真聖政也
  戶部尚書杏岡李公瓚嘗為兵部主事言東山劉公大夏當孝宗之朝最為得君公亦以天下為任議汰冗食凡軍職皆以軍功為凖通查裁革既得旨行之而一時侍衛將軍力士之流皆以才藝選初無軍功該司失於照詳類行報罷一時閧然時駙馬都尉樊凱管紅盔將軍特過兵部為言此輩不宜裁革東山槩拒之凱積不平適當駕陞殿凱立午門外語諸人曰爾輩不用了昨已奉旨裁革雖我亦無地位矣蓋激之也衆人遂散出孝宗上殿平昔執𤓰帶刀之人皆不在儀衛簡寂恐恐不安屢顧左右問故既退遂宣樊駙馬面究凱奏昨兵部已行裁革去矣孝宗大聲曰劉大夏敢如此玉色不怡復宣兵部東山至走急氣促不能了了而裁革之事悉罷聖眷遂衰矣夫以東山之公忠與孝廟之有為事機一失乃至於此信乎臣不密則失身一時疎畧甚可惜也該司可謂無人矣諺云倖門如鼠穴此言可以喻大
  嘗記宋時漕運自荆湖南北米至真揚交卸舟人皆市私鹽以歸每得厚利故舟人以船為家一有損漏旋即補葺久而不壞運道亦通太宗嘗謂侍臣曰篙工柁師有少販鬻但無妨公不必究問真帝王之度哉
  宋詩自道學諸公又一變多主於義理而興寄體裁則鄙之為末事如明道詩極有佳者合作處何下唐人龜山詩筆自好大篇如岳陽書事開闔轉換妙得蹊徑如湖光上下天水融中以日月分西東之句尤為奇偉具見筆力小詩如隔雨樓臺半有無興致藹藹描冩甚工
  羅仲素云中庸之書孔子傳之曽子曽子傳之子思分明是有一本書相傳到子思却云述所授之言著于篇朱晦庵作大學章句又説經是孔子之言而曽子述之傳是曽子之意而門人記之如仲素所謂述而成書猶有可言若謂不得其言徒記其意遂乃支分節解以不失本書之旨微恐於理有礙誠如所云則曽子有此門人不應無聞也是二家之説不免學者之疑畢竟大學中庸却有原書不若程子只説大學孔氏之遺書也恰好
  今東南之田有二則曰官田曰民田然官田未必盡重而民田未必盡輕也存諸册籍有此異同其在耕種各有肥瘠高下而官民之名若於田無與者非如輕重二則之有利害也惟編審差徭則官田輕而民田重故受田之家亦嘗較論官民之則然官田之得名莫能推求所始或指為近世抄没之田或以為賈似道所買之田偶見李忠定公奏議中已有東南官田之説元豐間檢正中書五房公事畢仲衍投進中書備對所述四京十八路田税數目已見官田則西北並有之又熈寧八年詔凡官田及已佃而或佃租違期應剗佃者别召佃悉籍之官當時又有總領措置官田所名目之設其所從來逺矣拈出以俟叅考
  宋林艾軒先生名光朝字謙之諡文節與朱晦庵張南軒呂東萊陸象山皆在乾淳間以道學名而艾軒年最長平生不喜著述喜讀書以解㑹為樂嘗曰每一開卷便覺眼明又曰終日在案頭翻故書以此為實歴日子又曰某老去無他念惟讀書緣想過如廿年前時不候柸飯足不管他兒女之累但見空屋數椽去城稍逺便可讀書又有柬與友人論葺屋云百刻中得過半對書卷有時柸飯且放過如何得心情及此事空山聽雨是人生如意事聽雨須是空山破寺中可以燒生柴煨雜芋觀此尚可想見其清嚴也亦喜作詩以自豪論詩極有卓識文集十卷近刻在莆田
  鄧肅字志宏沙縣人别號栟櫚有栟櫚先生文集栟櫚山水奇絶今屬永安縣志宏有文行與朱韋齋先生交好一日韋齋觴客栟櫚以冠帶寓之醉起韋齋曰留以質紙筆明日如約韋齋受筆還冠而以紙少留帶曰儻無千幅竟不還栟櫚為寄一詩曰歸帽納毫真得䇿要牋留帶計還疎公如買菜苦求益我已忘腰何用渠閉戶羽衣聊自適推窗柿葉對人書帝都聲價君知否寄付新傳折檻朱前輩風流調笑藹藹若此
  天下水各不同而篙師柁工不相為用鄧栟櫚稱閩水曲折行亂石間鼎烹雪噴相應而起親見之方知其工
  晉共太子曰君安驪姬是我傷公之志也其言如此異世悲之我朝憲廟最寵萬貴妃萬嘗得罪孝廟外傳萬自盡嘗見一中官説萬體豐肥一日以拂子撻一宮人怒甚遂痰厥而死蓋卒疾云内人傳報憲廟玉色憮然云萬使長去我也待要去也不久遂賓天鍾情之傷若此申生之言益信清心寡欲自是人主壽命之源可不慎哉
  吳文恪公訥吾鄉常熟人所著文章辯體一書號為精博自真文忠公正宗之後未能過之但聯句小序謂聯句始著於陶靖節而盛於東野退之則失考矣若論聮句實始於賡歌而栢梁之作其體著矣
  歌辭代各不同而聲亦易亡元人變為曲子今世踵襲大抵分為二調曰南曲曰北曲胡致堂所謂綺羅香澤之態綢繆宛轉之度正今日之南詞也登髙望逺舉首高歌而逸懷浩氣使人超乎塵垢之表者近於今日之北詞也
  宋栁耆卿蘇長公各以填詞名而二家不同當時士論各有所主東坡一日問一優人曰我詞何如栁學士優曰學士那比得相公坡驚曰如何優曰相公詞須用丈二將軍銅琵琶鐵綽板唱相公的大江東去栁學士却着十七十八女郎唱楊栁外曉風殘月坡為之撫掌大笑優人之言便具褒彈
  予嘗謂張子房之出處其後有李泌韓退之之文筆惟陸宣公可敵
  己丑十一月九日予聞山西之命以明年夏四月六日入太原李忠定公起用即往援太原事亦頗類章公之言予益以愧無所酧云


  儼山外集卷十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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