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制疏文一首·設供禳災集福疏
躬儉節用,本嚴房闥之風;遺大投艱,猥當廟社之寄。常恐德之弗類,以召災於厥身。敢用仁祠,肆陳凈供。恭延梵釋,普施人天。俾壽而康,非獨輔安於寡昧;與民同利,固將燕及於華夷。仰冀能仁,曲垂昭鑒。
《東坡全集》一百十五卷,宋蘇軾撰。軾有《易傳》,已著錄。蘇轍作軾《墓志》,稱軾所著有《東坡集》四十卷、《後集》二十卷、《奏議》十五卷、《內制》十卷、《外制》三卷、《和陶詩》四卷。晁公武《讀書志》、陳振孫《書錄解題》所載並同,而別增《應詔集》十卷,合為一編,即世所稱《東坡七集》者是也。《宋史·藝文志》則載《前、後集》七十卷,卷數與《墓志》不合,而又別出《奏議補遺》三卷、《南征集》一卷、《詞》一卷、《南省說書》一卷、《別集》四十六卷、《黃州集》二卷、《續集》二卷、《北歸集》六卷、《儋耳手澤》一卷,名目頗為叢碎。今考,軾集在宋世原非一本。邵博《聞見後錄》稱:京師印本《東坡集》,軾自校,其中「香醪」字誤者不更見於他書,殆毀於靖康之亂。陳振孫所稱,有杭本、蜀本,又有軾曾孫嶠所刊建安本,又有麻沙書坊《大全集》本,又有張某所刊吉州本。蜀本、建安本無《應詔集》,麻沙本、吉州本兼載《志林》、雜說之類,不加考訂。而陳鵠《耆舊續聞》則稱:姑胥居世英刊《東坡全集》,殊有序,又絕少舛謬,極可賞。是當時以蘇州本為最善,而今亦無存。葉盛《水東日記》又云:邵復孺家有細字小本《東坡大全文集》,松江東日和尚所藏有大本《東坡集》,又有小字大本《東坡集》。盛所見皆宋代舊刻,而其錯互已如此。觀《捫蚤新話》稱:「《葉嘉傳》乃其邑人陳元規作,和賀方回《青玉案》詞,乃華亭姚晉作。集中如《睡鄉》、《醉鄉記》,鄙俚淺近,決非坡作。今書肆往往增添改換,以求速售,而官不知禁」云云,則軾集風行海內,傳刻日多,而紊亂愈甚,固其所矣。然傳本雖夥,其體例大要有二:一為分集編訂者。乃因軾原本原目,而後人稍增益之,即陳振孫所云杭本。當軾無恙之時,已行於世者,至明代江西刊本猶然,而重刻久絕。其一為分類合編者。疑即始於居世英本,宋時所謂《大全集》者,類用此例。迄明而傳刻尤多,有七十五卷者,號《東坡先生全集》,載文不載詩,漏略尤甚;有一百十四卷者,號《蘇文忠全集》,板稍工,而編輯無法。此本乃國朝蔡士英所刊,蓋亦據舊刻重訂,世所通行,今故用著錄。集首舊有《年譜》一卷,乃宋南海王宗稷所編。邵長蘅、查慎行補註蘇詩,稱其於作詩歲月,編次多誤。以原本所有,今並存焉。
○東坡全集序〈(宋孝宗趙昚)〉
成一代之文章,必能立天下之大節。立天下之大節,非其氣足以高天下者,未之能焉。孔子曰:「臨大節而不可奪,君子人歟!」孟子曰:「我善養吾浩然之氣,以直養而無害,則塞乎天地之間。」蓋存之於身謂之氣,見之於事謂之節。節也,氣也,合而言之,道也。以是成文,剛而無餒,故能參天地之化,開盛衰之運。不然,則雕蟲篆刻,童子之事耳,焉足與論一代之文章哉!故贈太師、謚文忠蘇軾,忠言讜論,立朝大節,一時廷臣,無出其右。負其豪氣,志在行其所學。放浪嶺海,文不少衰。力斡造化,元氣淋漓。窮理盡性,貫通天人。山川風雲,草木華實,千匯萬狀,可喜可愕,有感於中,一寓之於文。雄視百代,自作一家,渾涵光芒,至是而大成矣。朕萬幾餘暇,紬繹詩書,他人之文,或得或失,多所取舍;至於軾所著,讀之終日,亹亹忘倦,常置左右,以為矜式,信可謂一代文章之宗也歟!乃作贊曰:
維古文章,言必己出。綴詞緝句,文之蟊賊。手抉雲漢,斡造化機。氣高天下,乃克為之。猗嗟若人,冠冕百代。忠言讜論,不顧身害。凜凜大節,見於立朝。放浪嶺海,侶於漁樵。歲晚歸來,其文益偉。波瀾老成,無所附麗。昭晰無疑,優游有餘。跨唐越漢,自我師模。賈馬豪奇,韓柳雅健。前哲典型,未足多羨。敬想高風,恨不同時。掩卷三嘆,播以聲詩。
乾道九年閏正月望,選德殿書賜蘇嶠。
一、長公全集,舊惟江西、京本二刻行世,其間魯魚亥豕之訛,互有短長。今酌其善者從之,其他意義深遠不可強通者,並存其舊,以示闕疑之意。
一、江西本舊作前、後、續、奏議、應詔、內外制六集,既非編年,殊乖類聚。今並細為分類,以便覽者云。
一、詩不細類者,以集中有一題而眾體悉具者,析之恐失當日作者之意,故不細類。
一、舊本脫謬,如《十八阿羅漢贊頌》,強半雷同,《子石硯銘》有序,不錄其間。數行之誤,句字之訛,不可枚舉。今並多方參訂,以求其當。
一、世本所傳武王、秦始皇帝、伍子胥、范蠡等論,原屬《志林》中《論古》十三條,甚有一條而割作二論者。今皆改正。又有原屬記而強作碑,原屬碑而強作記者。今並細詳其體,以正其謬。
一、今刻較之舊本,所增不啻十之二。第長公生平所作甚富,海外之文,當時已不能盡收,何況今日。耳目之外,所遺應多。博雅君子,幸不吝教,助成續刻,亦千古之快事也。
一、長公家藏未刻者,尚有《易解》《書傳》《論語解》《烏臺詩案》《指掌輿地圖說》,以其自為種類,故俱俟續刻。
古今文章,作者非一人,其以之名天下者,惟唐昌黎韓氏、河東柳氏、宋廬陵歐陽氏、眉山二蘇氏及南豐曾氏、臨川王氏七家而已。然韓、柳、曾、王之全集,自李漢、劉禹錫、趙汝礪、危素之所編次,皆已傳刻,至今盛行於世。歐陽文惟歐所自選《居士集》,大蘇文惟呂東萊所編文選,與前數家並行,然僅十中之一二。求其全集,則宋時刻本雖存,而藏於內閣,仁廟亦嘗命工翻刻,而歐集止以賜二三大臣,蘇集以工未畢,而上升遐矣。故二集之傳於世也獨少,學者雖欲求之,蓋已不可易而得者矣。
海虞程侯自刑部郎來守吉,謂歐吉人,吉學古文者,以歐為之宗師也,嘗求歐公大全集刻之郡黌,以幸教吉之人矣。既以文忠蘇公學於歐者,又其全集世所未有,復遍求之,得宋時曹訓所刻舊本及仁廟所刻未完新本,重加校閱,仍依舊本卷帙,舊本無而新本有者,則為續集並刻之,以與歐集並傳於世。既成,教授王君克修請予序。
公為人英傑奇偉,善議論,有氣節。其為文章,才落筆四海已皆傳誦。下至閭巷田里,外及夷狄,莫不知名。其盛蓋當時所未有。其文名蓋與韓、柳、歐、曾、王齊驅而並稱,信如天之星斗,地之山嶽,人所快睹而欽仰者,奚庸序為!獨推程侯今日所以傳刻之意,則不可不序以見之也。
蓋公文全集初有杭、蜀、吉本及建安麻沙諸本行於世,以歲既久,木朽紙弊,至於今,已不復全矣。茲幸程侯慕仰昔賢,思其著述,亟為尋訪,俾散亂亡逸者,悉收拾之,匯為一集,傳刻於世。使吾郡九邑之士,得而觀之,皆知學古之作,而無浮靡之習。四方郡邑之廣,以至遐裔之地,亦必因以流布,而皆有以沾其脷馥。後之君子,將轉相摹刻以傳,又可及於久遠。則侯之幸教學者之意,非獨止於一郡,而達之天下,垂之後世無窮焉。是其有功於蘇文,豈不亦大矣乎!予故樂而為之序。
成化四年春二月朔,通議大夫、禮部右侍郎、國史副總裁、前翰林學士兼經筵官、郡人李紹序。
自古文士之見道者,必推眉山蘇長公其人,讀其文而可概已。在昔論文者,咸以梁昭明《文選》為指南,而長公獨非之。蓋其書出而士習益趨於文而文日降,譬之曦薄虞淵,波曳尾閭,質喪旨淆,莫之能挽者。以隋煬之不君,特患文之無節,史氏嘉之,殆駸駸乎啟唐風之一變。五季承唐之靡,而宋復振之,以紹唐之元和。其間廬陵先鳴,而眉山、南豐為輔。卒之士人所附,萃於長公,而廬陵不自功矣。然文之變也,變則創,創則離,離其章而壹其質,是謂唐、宋之復古。顧徇名之士,求其離而瑕之,嘵嘵然援古以自多,將謂越唐、宋而逼秦、漢,其合者直章焉爾,而質不唐、宋若也,奚其古?
先大夫患之,輯唐、宋八家行於世,而眉山氏居其三。則嘗授諸維曰:「吾以長公合八家,姑舉其要,要以長公成一家,必舉其贏。然吾已矣,小子維識之。」昔長公被逮於元豐間,文之秘者,朋遊多棄去,家人恐怖而焚之者,殆無算。逮高宗嗜其文,匯集而陳諸左右,逸者不復收矣。迄今遍搜楚、越,並非善本,既嗟所缺,復憾其訛。丐諸秣陵焦太史所藏閣本《外集》。太史公該博而有專嗜,出示手板,甚核。參之《志林》、《仇池筆記》等書,增益者十之二三,私加刊次,再歷寒燠而付之梓。即未能復南宋禁中之舊,而今之散見於世者,庶無掛漏。為集總七十五卷,各以類從,是稱《蘇文忠公全集》云。
蓋長公之文,猶夫雲霞在天,江河在地,日遇之而日新,家取之而家足,若無意而意合,若無法而法隨,其亢不迫,其隱無諱,淡而腴,淺而蓄,奇不詭於正,激不乖於和,虛者有實功,泛者有專詣,殆無位而攄隆中之抱,無史而畢龍門之長,至乃羈愁瀕死之際,而居然樂香山之適,享黔婁之康,偕柴桑之隱也者,豈文士能乎哉!噫,世能窮長公於用,而不能窮長公於文;能不用長公,而不能不為長公用。當其紛然而友,粲然而布,彌宇宙而亙今古,肖化工而完真氣,無一不從文焉出之,而讀之淡乎若無文也,長公其有道者歟!又嘗語人以文之旨,第舉夫子所謂「辭達而已矣」。蓋文止乎達,而達外無文,原六藝而等於萬代,旨其蔽之哉!彼所指離不離者抑末耳。在昭明固云「老、莊、管、晏之書,以意為宗,不以文為本」者,無庸進退之也。若長公者,非其亞耶?藉令起昭明以進退其文,吾知難乎為政矣。則不佞是役也,蓋不徒以先大夫之成命在。
萬歷丙午元日吳興茅維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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