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唐文/卷06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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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百六十八 全唐文 卷六百七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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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賜設及匹帛狀

右,今日高品劉全節奉宣進旨,以臣等在院覆策畢,特加慰問,並賜設及匹帛者。臣等職在掌文,詔令考策,雖竭鄙昧,猶懼闕遺。豈意皇鑒下臨,聖慈曲至,惠加賜食,榮及承筐。寵厚縑緗,仰難勝於元貺,恩深醉飽,退有愧於素餐,徒積慚惶,何酬慶賜。

薦李晏韋楚狀

朝議大夫前使持節海州諸軍事守海州刺史上柱國李晏

右,前件官比任海州刺史,被本道節度使配諸州稅麥,一例加估征錢。晏頻申奏,恐損百姓,本使稱用軍事切,不得已而從之。及被人論,朝廷勘覆,責不聞奏,除削官階。在法誠合舉行,於晏即為獨屈。況晏累為宰牧,皆著良能,清白公勤,頗聞於眾,自經停罷,已涉三年,退居洛陽,窮餓至甚。身典三郡,家無一金,據此清廉,別堪優獎。又建中初,李正己與納連反,汴河阻絕,轉輸不通,晏先父洧,即正己堂弟,為徐州刺史,當叛亂之時,洧以一郡七城,歸國效順,棄一家百口,任賊誅夷,開運路之咽喉,斷凶渠之右臂,遂使逆謀大挫,妖寇竟消,從此徐州埇橋,至今永為內地,如洧之子,實可念之。臣伏以洧之忠功不可忘,晏之吏材不可棄,伏希聖念,量授一官,庶使廉吏忠臣,聞之有所激勸。

伊闕山平泉處士韋楚

右件人隱居樂道,獨行善身,斂跡市朝,息機名利。況家傳簪組,兄在班行,而楚獨棲山臥雲,煉氣絕粒,滋味不接於口,塵埃不染於心,二十餘年,不改其樂,誌齊箕潁,節類顏原。搢紳之間,多所稱歎,臣為尹正,合具薦論。雖飛鴻入冥,自忘飲啄,而白駒在谷,亦貴縶維。儻蒙寘彼周行,縻之好爵,降羔雁之禮命,助鵷鷺之羽儀,足以厚貞退之風,遏躁進之俗。茲亦盛事,有裨聖朝。

以前件謹具如前。臣伏以念功振滯,前王之令猷,貢士推能,長吏之本職。其李晏韋楚等,並居府界,不踐公門。臣實諳知,輒敢論薦,有涉塵黷,無任兢惶。謹具奏聞,伏聽敕旨。太和六年六月二十六日,河南尹臣白居易狀奏。

為宰相謝恩賜酒脯餅果等狀

右,中使某奉宣聖旨,賜臣等前件物等。俯僂受賜,竦躍荷恩。天酒來以分甘,禦羞降而示惠,臣等省躬知感,因物言情。寵過加籩,懼多屍素之責,榮同寘醴,慚無曲糵之功,徒瀝丹誠,豈酬元造。

為宰相謝恩賜吐蕃信物銀器錦彩等狀

右,臣等材愧庸虛,職叨輔弼,遇天下削平之日,當西戎即敘之時,遂使殊方,致茲遠物。此皆率由元化,感慕皇風。人臣既絕外交,問遺敢為己有?今蒙重賜,益荷聖慈。況來自外夷,知德廣之所及,降從中旨,仰恩深而不勝,感戴慚惶,倍萬常品。

為段相謝恩賜設及酒脯等狀

伏蒙聖慈,特加寵錫,珍羞出於內府,旨酒降於上尊。捧戴歡榮,不知所措。臣久叨台鼎,新忝節旄,勤勞無展於股肱,醉飽有慚於口腹。

為段相謝借飛龍馬狀

伏以出從內廄,行及中塗,假飛龍之駿駒,代跛鱉之蹇步。執鞭拜命,借馬喻身,取其戀主之心,以表為臣之節。恩深易感,情懇難陳,竦踴之誠,倍百群品。

為段相謝手詔及金刀狀

詔賜累加,慚惶交集。寵來天上,感動人間。且金蘊其堅奉之而永貞王度,刀宣其利,操之而遠耀天威,豈惟佩作身榮,實可藏為家寶。況臣望闕漸遠,受恩轉多,比堅而報國有時,效死而殺身無地。

晉諡恭世子議

晉侯以驪姬之惑,殺太子申生。或謂申生得殺身成仁之道,是以晉人諡為「恭世子」。載在方冊,古今以為然。居易獨以為不然也。大凡「恭」之義有三:以孝保身,子之恭;以正承命,臣之恭;以道守嗣,君之恭。若棄嗣以非禮,不可謂道;受命於非義,不可謂正;殺身以非罪,不可謂孝。三者率非恭也,申生有焉,而諡曰「恭」,不知其可。若垂之來代,以為訓戒,居易懼後之臣子,有失大義守小節者,將奔走之。將欲商榷,敢征義類。在昔虞舜父頑母嚚,舜既克諧,瞽亦允若。申生父之昏,姬之惡,誠宜率子道以幾諫,感君心以至誠。雖申生之孝,不侔於舜,而獻公之頑,亦不逮於瞽,盍以蒸蒸之乂,俾不格於奸乎?故咎之始形,則齋栗祗載,為虞舜可也;若不能及,禍之將兆,則讓位去國,為吳泰伯可也;若又不能及,難之將作,則全身遠害,為公子重耳可也。三失無一得,於是乎致身於不義不祗,陷父於不德不慈,負罪被名,以至於死,臣子之道,不其惑歟?夫以堯之聖,《書》美曰「允恭」,舜之孝,《書》美曰「溫恭」,今以申生之失道,亦謂曰「恭」,庸可稱乎?周之衰也,楚子以霸王之器,奄有荊蠻,光啟土宇,赫赫楚國,由之而興,諡之為「恭」,猶曰甭。今申生徇其死不顧其義,輕其身不圖其君,俾死之後,弑三君,殺十有五臣,實啟禍先,大亂晉國。則楚恭之得也如彼,申生之失也若此,異德同諡,無乃不可乎?

左氏修《魯史》,受《經》於仲尼,蓋仲尼之誌,丘明從而明之,無善惡,無大小,莫不微婉而發揮焉。至於申生之死也,之諡也,略而無譏,何其謬哉?何以核諸?且仲尼修《春秋》,明則有凡例,幽則有微旨,其有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者,率書名以貶之,故書曰「晉侯殺其太子申生」。不言「晉人」 而書「晉侯」,且名「太子」者,蓋明晉侯不道,且罪申生陷君父於不義也。以微旨考之,則仲尼明貶可知矣,以凡例推之,則左氏之闕文可知矣。嗚呼!先王之制諡,豈容易哉!善惡始終,必褒貶於一字,所以彰明往者,勸阻來者,故君子於其諡,無所苟而已矣。繇是而言,則「恭世子」之諡,不亦誣乎?不亦誣乎!

對才識兼茂明於體用策

問:皇帝若曰:朕觀古之王者,受命君人,兢兢業業,承天順地,靡不思賢能以濟其理,求讜直以聞其過。故禹拜昌言而嘉猷罔伏,漢徵極諫而文學稍進。匡時濟俗,罔不率繇。厥後相循,有名無實,而又設以科條,增求茂異,舍斥已之至論,進無用之虛文,指切著明,罕稱於代。茲朕所以歎息鬱悼,思索其真,是用發懇惻之誠,谘體用之要。庶乎言之可行,行之不倦,上獲其益,下輸其情,君臣之間,歡然相與。子大夫得不勉思朕言而茂明之?我國家光宅四海,年將二百,十聖宏化,萬方懷仁。三王之禮靡不講,六代之樂罔不舉。浸澤於下,升中於天,周漢已還,莫斯為盛。自禍階漏壤,兵,宿中原,生人困竭,耗其大半。農戰非古,衣食罕儲,念茲疲,未遂富庶。督耕殖之業,而人無戀本之心;峻榷酤之科,而下有重斂之困。舉何方而可以複其盛?用何道而可以濟其艱?既往之失,何者宜懲?將來之虞,何者當戒?昔主父懲患於晁錯,而用推恩;夷吾致霸於齊桓,而行寓令。精求古人之意,啟迪來哲之懷,眷茲洽聞,固所詳究。又執契之道,垂衣不言。委之於下,則人用其私;專之於上,則下無其功。漢元優遊於儒術,盛業竟衰;光武責課於公卿,峻政非美。二途取舍,未獲所從,餘心浩然,益所疑惑。子大夫熟究其言旨,屬之於篇,興自朕躬,毋悼後害。

對:臣聞古之以道蒞天下,皆酌之人言,用凝庶績。伏惟陛下統承丕緒,光膺駿命,誌氣中蘊,清明下臨,恤黎庶而惠慈方洽,梟叛戾而威武已熾。猶能慮危於未兆,思理於已安,聿追孝思,纘述前烈,湣官吏之無用,求斥已之至言。微臣才用不足以操事,體識不足以經遠,祇奉聖問,伏用兢惶,謹昧死上愚對。

制策曰:「朕觀古之王者,受命君人,兢兢業業,承天順地,靡不思賢能以濟其理,求讜直以聞其過。故禹拜昌言而嘉猷罔伏,漢徵極諫而文學稍進。匡時濟俗,罔不率繇。厥後相循,有名無實,而又設以科條,增求茂異,舍騁押之至言,推無用之虛文,指切著明,罕稱於代。茲朕所以歎息鬱悼,思索其真,是用發懇惻之誠,諮體用之要。庶乎言之可行,行之不倦,上獲其益,下輸其情,君臣之間,歡然相與。子大夫得不勉思朕言而茂明之?」臣聞複濟慎懼,雖危必樂,理安佚肆,雖順必憂。帝堯之為道也大矣,《書》稱其本,曰「允恭克讓」;文王之為德也宏矣,《詩》美其功,曰「小心翼翼」。圖天下之發者,必稱之於勞;慮天下之大者,必慎之於微。任賢誠固,思慮誠深,百姓雖未富庶,四夷雖未賓服,天下明知其治也;任賢不固,思慮不深,百姓雖富庶,四夷雖賓服,天下明知其亂也。今陛下鑒前代已往之失,求當今未然之理,使虛文不設於下,至言必聞乎上。端視凝聽,所委惟賢,則上獲其益矣;惠爵施祿,所理惟直,則下輸其情矣。顧言而動,思利乎安,則何慮乎言之不行?顧行而動,思利乎安,則何慮乎行之有倦?誠能兢兢於一日二日,業業於無小無大,苟能此道,雖微必昌,雖柔必強。鳳凰麒麟不足來,甘露醴泉不足致,三光四時不足序。天之高明也,斯不愛其道;地之博厚也,斯不愛其寶。彼之大者猶若是,況其細者而難乎!

制策曰:「我國家光宅四海,年將二百,十聖宏化,萬邦懷仁。三王之禮靡不講,六代之樂罔不舉。浸澤於下,升中於天,周漢已還,莫斯為盛。自禍階漏壤,兵宿中原,生人困竭,耗其大半。農戰非古,衣食罕儲,念茲疲,遂乖富庶。督耕植之業,而人無戀本之心;峻榷酤之科,而下有重斂之困。舉何方而可以複其盛?用何道而可以濟其難」者。伏以陛下蘊充明德,繼荷大業,居十聖之全區宇,守百代之成禮樂,揚高祖之耿光,播太宗之休烈。思黷武而弭戢,念疲之富庶,理自順此生,危自反此作。兵者國之威也,威不立則暴不禁。君得其術而已,舉其要而已。凡善用兵者,用兵之精;次用兵者,用兵之形。用精者國逸而功倍,用形者人勞而威立。令行禁止,俗富刑清。仁足以懷,義足以服,端居廟堂之上,威加四海之外,而叛者嚐欲係其頸而制其命,伏其心而笞其背。此兵之精也。金鼓擊刺,追奔逐北,攻城掠地,斬馘獻俘,憂思岩廊之上,謀制千里之外,而叛者有以畏其威而懲其罰,化其心而戢其暴。此兵之形也。陶然而化,其效不形,兵貴藏有於無。兵之形不可張也,騷然而動,其政難久,人不可終擾。兵之精所宜密勝也。今陛下既梟叛寇,複征違命,屈已之至,浹於兆庶,恤人之誠,已敷於四海。乘眾之怒,用兵之形,則近無轉輸搔擾之勤,遠無經費供求之役。誠能固守,必大畏其力,小懷其德矣。豈兵宿中原之為虞,生人耗竭之為慮?臣又聞理國之本,富之為先;富人之方,勸農為大。三代以耕藉率天下,漢朝以孝悌配力田,皆勸之之道。夫農寒耕熱耘,沾體塗足,晝夜之筋力勤焉,父兄之手足悴焉。而官輸籍督,坐非已有。夷時郡邑長史,偷容朝夕,養聲釣祿,非恤人隱。此所以耕植之業不勤,戀本之心不固。有遁於軍旅而邀功賞者,有冒於老釋而瀆清濁者,有逸於負販而制貧人者,有隱於椎剝而幹教令者。農耕之難也如彼,日百其勸,常有不務者矣;遊惰之逸也如此,日百其禁,常有不息者矣。由上之為政,知人苦之者勸之必深,知人樂之者禁之必至。昔賈琮以最於十二州,頒之以璽書;黃霸以甲於二千石,寵之以侯印。惟陛下注意於守宰字人之官,以田懇辟為最,地荒榛人離散為殿,即耕植可勸,困竭可蘇。兵未弭則人不蕃,人不蕃則農不勸,農不勸則國用虛,此榷酤所以興也。然鹽曲之稅,山澤之利,法用得其要,不在峻其科。理不得其吏,猶不明其法。明其法,得其要,則上無峻刻之舉,下無重斂之困矣。

陛下制策曰:「既往之失,何者宜懲?將來之虞,何者當戒?」臣聞王者之興,皆鑒乎前代。聖君賢佐之所以興,昏主庸君之所以喪,景行其興也,用得以常理;戒慎其喪也,用得以常存。《詩》人美殷鑒於有夏,賈山諫漢而借喻亡秦,備於圖籍,著於編冊,非臣繁詞所可曲盡。自陛下統極,舉滯淹,已逋責,恤刑獄,振乏絕,德澤所臨,戴之不暇,微臣未見其失也。明將來之戒,其在法令刑賞乎?.四海之廣,億兆之眾,非家令戶告之能也,發號出令而已矣。伏惟陛下聿求善政,大振洪猷,人之獻替,政之損益,燦乎其書,灼乎其人。始則鼓舞蹈詠,不足以克共善;終則渴日望歲,不足以喻其勞。教之本莫大乎複言,政之先莫大乎重令。誠能複言重令,上之克當乎天心,下之允協乎人情,天人交相為感,而災害不生,禍亂不作。非此,則日有德音而人不悅,日有威罰而人不畏。苟不悅矣,無與同勸;苟不畏矣,無與同沮。此非法令之可裁也。成一時之功者,寵乎其功者也;思百代之利者,榮乎其名者也。其名不足以勸者,則刑罰存焉;其效不得而寵者,則褒貶存焉。是小人之所趨,君子之所務。今陛下刑賞已足,勸懲褒貶,又存文史,君子竭忠,小人輸力,舉如鴻毛,拾如地芥,何為而不成?何求而不效?陛下之不為,非不能也。伏以致誅逆黨,罪止渠魁,原清究惡,不及其母,此帝王之刑也。戎臣饋軍,致命折寇,渥恩必厚,爵位必加,此王霸之賞也。然善有彰,雖賤,賞也;惡有釁,雖貴,罰也。賞一人不足以聳天下之善者,其賞不足行;刑一人不足以禁天下之暴者,其刑不足用。今宜賞不遺微細,惟功之所加;罰不為暴亂,惟罪之所出。此天下之人,所以皆知賞之可重,而罰之可戒。

制策曰:「昔主父懲患於晁錯,而用推恩;夷吾致霸於齊桓,而行寓令。精求古人之意,啟迪來哲之懷,眷茲洽聞,固所詳究。」臣聞漢興,鑒亡秦孤立之弊,蹤周官眾建之法,苴茅列土,非複異姓。其後吳、楚強大,本根不拔,晁錯之策未終,七國之兵已發。主父念前事之敗露,期本朝之強大,分封子弟,使得推恩。諸侯之國,星解於上;漢廷之威,風行於下。此所以為謀也。齊桓當周季陵夷之運,思大彰翊霸之功,誌圖兼弱,力存攻昧,思逞其欲,是務強兵。習之野,大國防其謀;習之朝,小國謹其備。其誌不可以速得,其功不可以立俟,用為隱政而行寓令,此其所以霸也。

制策曰:「執契之道,垂衣不言。委之於下,則人用其私;專之於上,則下無其效。漢元優遊於儒學,盛業竟衰;光武責課於公卿,峻政非美。二途取舍,未獲所從,吾心浩然,益所疑惑。子大夫熟究其旨,屬之於篇,興自朕躬,無悼後害」者。臣聞契者君之所司也,綜其會歸,則庶務隨而振之;職者臣之所司也,踐其軌跡,則百役通其流矣。委之於下者,委之職業也,非委其權;專之於上者,專其操持也,非專其事。賞罰好惡之出,生殺恩威之柄,此非權與操持乎?委之於下,則上道不行矣。提衡舉尺,守器執量,此非事與職業乎?專之於上,則下功不成矣。不委其操持,安所用其私乎?不專其職業,孰慮無效乎?君收其大柄,臣職其所守。然大柄不得亢於上,臣得佐而成之;所守不可屬於下,君得舉而明之。故《乾》之經曰:「首出庶物」,《坤》之文曰:「地道無成而代有終。」乾陽物也,坤陰物也,陰陽合而泰形焉,陰陽離而否形焉。君臣之道,蓋象乎此。漢元優遊於儒學,而權歸王氏,失其所專也;光武責吏事於三公,而勞神簿書,集其所委也。一則曠而蕩,一則察而陿,既非中道,不可以範。所謂陰陽乾坤之說,各存其道,而交有所感,然成其悠久,配乎持載,如此而已。才者綜物以研務,識者辨惑而不泥,體者撫往以經遠,用者臨事而造至。神而明之,可以輔陶鈞,可以讚化育。微臣固陋,從師之說,循名而實不克,承問則學不稱。進退殞越,懼煩刑書。謹對。

禮部試策五道

第一道

問:《周禮》「庶人不畜者祭無牲,不耕者祭無盛,不蠶者不帛,不績者不縗」,皆所以恥不勉,抑遊惰,欲人務衣食之源也。然為政之道,當因人所利而利之,故修其教不易其俗,齊其政不易其宜,由是農商工賈,咸遂生業。若驅彼齊人,強以周索,牲盛布帛,必由己出,無乃物力有限,地宜不然,而匱神廢禮,誰曰非闕?且使中為市,貿遷有無者,更何事焉?

對:利用厚生,教之本也;從宜隨俗,政之要也。《周禮》云:「不畜無牲,不田無盛,不蠶不帛,不績不縗。」蓋勸厚生之道也。《論語》云:「因人所利而利之。」蓋明從宜之義也。夫田畜蠶績四者,土之所宜者多,人之所務者眾,故《周禮》舉而為條目,且使居之者無遊惰無墮業焉。其餘非四者,雖不具舉,則隨土物生業而勸導之可知矣,非謂使物易業、土易宜也。夫先王酌教本,提政要,莫先乎任土辨物,簡能易從,然後立為大中,垂之不朽也。若謂其驅天下之人,責其所無,強其所不能,則何異夫求萍於中逵,植橘於江北?反地利,違物性,孰甚焉?豈直易俗失宜,匱神廢禮而已。且聖人辨九土之宜,別四人之業,使各利其利焉,各適其適焉,猶懼生生之物不均也,故日中為市,交易而退,所以通貨食,遷有無,而後各得其所矣。由是言之,則《大易》致人之制,《周官》勸人之典,《論語》利人之利,三科具舉,有條而不紊矣。謹對。

第二道

問:《書》曰:「眚災肆赦。」又曰:「宥過無大。」而《禮》云:「執禁以齊眾,不赦過。」若然,豈為政以德,不足恥格,峻文必罰,斯為禮乎?《詩》稱「既明且哲,以保其身」,《易》稱「利用安身,以崇德也」,而《語》云「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若然,則明哲者不成仁歟,殺身者非崇德歟?

對:聖王以刑禮為大憂,理亂繫焉;君子以仁德為大寶,死生一焉。故邦有用禮而大理者,有用刑而小康者;古人有崇德而遠害者,有蹈仁而守死者。其指歸之義,可得而知焉,在乎聖王乘時,君子行道也。何者?當其王道融,人心質,善者眾而不善者鮮,一人不善,眾人惡之,故赦之可也。所以表好生惡殺,且臻乎仁壽之域矣。而肆赦宥過之典,由茲作焉。及夫大道隱,至德衰,善者鮮而不善者眾,一人不善,眾人效之,故赦之不可也。所以明懲惡勸善,且革澆漓之俗矣。而執禁不赦之文,由茲興焉。此聖王所以隨時以立制,順變而致理,非謂德政之不若刑罰也。然則君子之為君子者,為能先其道後其身,守其常,則以道善乎身,罹其變,則不以其身害乎道,故明哲保身亦道也,巢許得之;求仁殺身亦道也,夷齊得之。雖殊時異致,同歸於一揆矣。何以核諸?觀乎古聖賢之用心也,苟守道而死,死且不朽,是非死也。苟失道而生,生而不仁,是非生也。向使夷齊生於唐虞之代,安知不明哲保身歟?巢許生於殷周之際,安知不求仁殺身歟?蓋否與泰,各繫於時也,生與死,同歸於道也。由斯而觀,則非謂崇德者不為成仁,殺身者不為明哲矣。嗚呼!聖王立教,同出而異名,君子行道,百慮而一致,亦猶水火之相戾,同根於冥數,共濟於人用也,亦猶寒暑之相反,同本於元氣,共濟於歲功也。則用刑措之道,保身殺身之義,昭昭然可知矣。謹對。

第三道

問:聖哲垂訓,言微旨遠。至於禮樂之同天地,易簡之在乾坤,考以何文,徵於何象。絕學無憂,原伯魯豈其將落;仁者不富,公子荊曷云苟美?朝陽之桐,聿來鳳羽,泮林之椹,克變鴞音,勝乃俟乎木雞,巧必資乎瓦注,咸所未悟,庶聞其說。

對:古先哲王之立彝訓也,雖言微旨遠,而學者苟能研精鉤深,優柔而求之,則壺奧旨趣,將焉廋哉?然則禮樂之同天地者,其文可得而考也,豈不以樂作於郊,而天神和焉,禮定於社,而地祇同焉,上下之大同大和,由禮樂之馴致也。易簡之在乾坤者,其象可得而徵也,豈不以乾以柔克而運,四時不言而善應,坤以陰騭而生,萬物不爭而善勝,柔克不言之謂易,陰騭不爭之謂簡,簡易之道,不其然乎?老氏絕學無憂,敬其溺於時俗之習也,原伯魯不學將落,戒其廢聖哲之道也。孟子不富之說,慮蘊利而生孽也,公子荊苟美之言,嘉安人而豐財也。鳳鳴朝陽,非梧桐而不棲,擇木而集也。鴞止泮林,食桑椹而好音,感物而變也。事有躁而失,靜而得者,故木雞勝焉。有貴而失,賤而得者,故瓦注巧焉。雖去聖逾遠,而大義斯存,是故遠旨微言,可明徵矣。謹對。

第四道

問:天地有常道,日月有常度,水火草木有常性,皆不易之理也。乃至鄒衍吹律而寒穀暖,魯陽揮戈而暮景回,呂梁有出入之遊,周原變堇荼之味,不測此何故也?將以傳信乎,抑亦傳疑乎?

對:原夫元氣運而至精分,三才立而萬物作。惟天地日月,暨水火草木,度數情性,各有其常。其隨事應物而遷變者,斯人之所感也。何哉?惟天地萬物父母,惟人萬物之靈。蓋天地無常心,以人心為心,苟能以最靈之心,感善應之天地,至誠之誠,感無私之日月,則必如影隨形,響隨聲矣,而況於水火草木乎?故有吹律於寒穀,和氣生焉。揮戈於曜靈,暮晷回焉。神合乎水,遊呂梁而出入不溺;化被於草木,周原而堇荼變味。蓋品彙之生,則守其常性也;精誠之至,則感而常通也。靜守常性,動隨常通,是道可於物,而非常於一道也。夫如是,則兩儀之道,七曜之度,萬物之性,可察矣,可信矣,夫何疑焉?謹對。

第五道

問:紡績之弊,出於女工,桑麻不甚加,而布帛日已賤,蠶織者勞焉,公議者知之,欲乎價平,其術安在?又倉廩之實,生於農畝,人有餘則輕之,不足則重之,故歲一不登,則種食多竭。往年時雨愆候,宸慈軫懷,遣使振廩,分官賤糶,故得餒殍載活,麥禾載登,思我王度,金玉至矣。竊聞壽昌常平,今古稱便,國朝典制,亦有斯倉,開元之二十四年,又於京城大寘,賤則加價收糴,貴則終年出糶,所以時無艱食,亦無傷農。今者若官司上聞,追葺舊制,以時斂散,以均貴賤,其於美利,不亦多乎?

對:人者邦之本也,衣食者人之所由生也。古者聖人在上,而下不凍餒者,非家衣而戶食之,蓋能為之開衣食之源,均財用之節也。方今倉廩虛而農夫困,布帛賤而女工勞,以愚所闚,粗知其本。何者?夫天地之數無常,故歲一豐必一儉也,衣食之生有限,故物有盈則有縮也。古之人知其必然也,故敦儉嗇以足衣,務儲蓄以足食,是以禹有九年之水,湯有七年之旱,野無青草,人無菜色者,無他焉,蓋勤儉儲積之所致耳。故曰前事之不忘,後事之元龜也。當今將欲開美利利天下,以厚生生蒸人,返貞觀之昇平,復開元之富壽,莫善乎實倉廩,均豐凶,則耿壽昌之常平,得其要矣。今若升聞,率修舊制,上自京邑,下及郡縣,謹豆區以出納,督官吏以監臨,歲豐則貴糴以利農,歲歉則賤糶以卹下,若水旱作沴則資為九年之蓄,若兵革或動則饋為三軍之糧,可以均天時之豐儉,權生物之盈縮,修而行之,實百代不易之道也。虞災救弊,利物寧邦,莫斯甚焉。然則布帛之賤者,由錐刀之壅也,苟粟麥足用,泉貨流通,則布帛之價,輕重平矣。抑居易聞短綆不可以汲深,曲士不可以語道,小子狂簡,不知所以裁之,莫究微言,空慚下問,謹對。

進士策問五道

第一道

問:《禮記》曰:「事君有犯無隱。」又曰:「為人臣者不顯諫。」然則不顯諫者,有隱也,無乃失事君之道乎?無隱者,顯諫也,無乃失為臣之節乎?《語》曰:「不知命,無以為君子。」《易》曰:「樂天知命,故不憂。」又《語》曰:「君子憂道不憂貧。」斯又憂道者非知命乎?樂天不憂者非君子乎?夫聖人立言,皆有倫理,雖前後上下若貫珠,然今離之則可以帝行,合之則不能同貫,豈精義有二耶,抑學者未達其微旨耶?

第二道

問:大時不齊,大信不約,大白若辱,大直若屈,此四者,先聖之格言,後學之彝訓,有國者酌之以行化也,立身者踐之以修己也。然則雷一發而蟄蟲蘇,勾萌達,霜一降而天地肅,草木衰,其為時也大矣,斯豈不齊者乎?日月代明而晝夜分,刻漏者準之,無杪忽之失焉,春秋代謝而寒暑節,律呂者候之,無累黍之差焉,其為信也大矣,斯豈不約者乎?堯讓天下而許由遁,周有天下而伯夷餓,其為白也大矣,斯亦不辱者乎?桀不道,龍逢諫而死,紂不道,比干諫而死,其為直也大矣,斯豈不屈已者乎?由是而觀,有國者、立身者惑之久矣。眾君子試為辨之。

第三道

問:大凡人之感於事,則必動於情,發於歎,興於詠,而後形於歌詩焉,故聞「蓼蕭」之詠,則知德澤被物也;聞「北風」之刺,則知威虐及人也;聞「廣袖高髻」之謠,則知風俗之奢蕩也。古之君人者採之,以補察其政,經緯其人焉。夫然,則人情通而王澤流矣。今有司欲請於上,遣觀風之使,復採詩之官,俾無遠邇,無美刺,日採於下,歲聞於上,以副我一人憂萬人之旨。識者以為何如?

第四道

問:百官職田,蓋古之稍食也。國朝之制,懸在有司,兵興以還,吏鮮克舉。今稽其地籍,則田亦具存,計以戶租,則數多散失。至使內外官中,有品秩等,局署同,而厚薄相懸,不啻乎十倍。斯者積弊之甚也,得不思革之乎?請陳所宜,以救其失。

第五道

問:穀帛者,生於下也;泉貨者,操於上也。必由均節,以致厚生。今田疇不加辟,而菽粟之價日賤,桑麻不加植,而布帛之估日輕,懋力者輕用而愈貧,射利者賤收而愈富,致使農人益困,遊手益繁矣。然豈穀帛斂散之節,失其宜乎?將泉貨輕重之權,不得其要乎?今天子方策天下賢良政術之士,親訪利病,以活元元。吾子若待問於王庭,其將何辭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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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唐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遠遠超过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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