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廟記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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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廟記略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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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治十七年庚子十二月朔,新任吳令任維初,山西人也。由貢生爲學諭,遷秩吳門,涖任之日,謁郡侯余公,至府門,左右請步入,恚曰:「彼亦官也,我亦官也,何以步爲?」左右大懼,置之於門曰:「甯受責,不敢擡進。」余公聞之,笑曰:「新任吳令,是一獃者!」謁司理高公,亦然,高公怒,不與相見。至署陞堂,開大竹爿數十,浸以溺,示曰:「功令森嚴,錢糧最急,考成殿最,皆係於此;國課不完者,日日候比,不必以三六九爲期也。」初二日午間即出此。負欠數金者責二十,欠三錢以上者亦如之,稍輕反責隸,有以痛而出聲者,則大怒,令隸扼其首,必使無聲,故受仗者,皆鮮血淋漓,不能起立。無何而一人仗斃矣,合邑之民,無不股栗。十八年正月中旬,維初入常平倉,每石食米,取七升三合,統計得千石,付縣總吳行之糶焉。蓋是時官收民兌,故糧有缺少,仍各戶補償,自有明至我朝定鼎三百年來,從未有如維初之典守自盜者也。於是邑之父老,以及婦人小子,皆懷不平,而諸生倪用賓等有哭廟之舉焉。

二月初一日,章皇上賓,哀詔至姑蘇,府堂設幕,哭臨三日。初四日,倪用賓等哭廟,薛爾張作文,丁子偉於府教授程公翼蒼處,請文廟鑰,諸生百餘人至廟,鳴鐘撃鼓,即並至府堂,時撫臣朱國治,按臣張鳳起,道臣王紀,及府縣官,暨郡中縉紳孝廉咸在,因跪進揭帖,維時相從而至者,且千餘人,號呼而來,皆欲逐任知縣者也,撫臣大駭,叱左右擒獲,眾懼,譁然鳥獸散,其被獲者止十一人,曰倪用賓、沈琅、顧偉業、張韓、來猷琪、丁觀生、朱時若、朱章培、周江、徐玠、葉琪,同任維初,發道尊王公研訊。道尊即拘吳行之拷問,據招經手糶米止四百石,得銀三百二十兩,交與本官,又訊維初何故糶糧,曰:「犯官到任止二月,無從得銀,而撫臺索餽甚急,故不得已而糶糧耳。」復問十一人,十一人則極言知縣之貪而酷也。撫臣使人瞯視,還報,以維初之及於己也,大驚,即使人於道尊處取口供,使易之,復發一憲牌與維初,高擡年月,其略曰:「兵餉甚急,多征糧米,以備不虞。」蓋欲使維初立於無過之地也。獄既成,拘十一人於府治之亭中,拘維初,吳行之於府署之土地廟。

當是時,府教授程公翼蒼參維初六案。程公,名邑,江甯人,壬辰進士,選翰林庶吉士。丙申,外調,詮蘇州府教授,每月一課,郡之士靡然嚮風。自開國以來,樂育英才,無忝厥職者,惟程夫子一人而已。

初五日,撫臣集府縣並鄉紳謂之曰:「任令一事,意欲從輕發落;不謂諸生鳴鐘擊鼓,震驚先帝之靈,而程教官又參六案,不得不上聞矣,奈何?」眾官暨鄉先生俱唯唯,於是撫臣拜疏,其略曰:「爲縣令催征招,劣生糾黨肆橫,謹據實直陳,賜法處事。看得兵餉之難完,皆由蘇屬之抗納,而吳縣爲尤甚。新令任維初,目擊舊官皆以未完降革,遂行嚴比,以副考成,欲破從前之積習,頓起物情之怨謗,是考成未及,而先試其毒也。劣生倪用賓、沈琅、顧偉業、張韓、來猷琪、丁觀生、朱時若、朱章培、周江、徐玠、葉琪等,廁身學宮,行同委巷,當哀詔哭臨之日,正臣子哀痛幾絕之時,乃千百成羣,肆行無忌,震驚先帝之靈,罪大惡極,其不可逭者一也。縣令雖微,乃係命官,敢於聲言扛打,目中尚知有朝廷乎?其不可逭者二也。匿名揭帖,律令甚嚴,身係青衿,甘於自蹈,其不可逭者三也。尤可異者,道府自有公審,乃串兇黨數千人,羣集府學,鳴鐘撃鼓,其意欲何爲哉?不能爲諸生解也。至於贓款,俱屬風影,止有賣漕一款,出自本役吳行之口供,並無見證之人,贓私眞僞,耑究再審。總之吳縣錢糧,厯年逋欠,沿成舊例,稍加嚴比,便肆毒螫,若不顯示大法,竊恐諸邑效尤,有司喪氣,催征無心,甘受參罰,苟全身家而已,斷不敢再行追比,攖此惡鋒,以性命爲嘗試也。臣除將知縣任維初摘印拘留外,爲此密疏題參,伏祈皇上大彰乾斷,嚴加法處施行。二月十一。」具題至京師時,適有金壇叛逆,鎭江失機二事,同時俱發,遂奉旨著滿州侍郎葉尼,理事官英孥,春沙,海勒布等,公同確議罪具奏。

四月初一日,共傳欽差將至姑蘇,縣官紛紛封民房爲公署。至初三日,則傳在江甯會審,蓋撫臣恐民心有變,不欲至蘇郡也。初四日起解,任令乘馬從,披甲數騎,十一人各械繫,每人押公差二人,披甲數十人擁之,父兄子弟往送者,止從道旁睨立,不能通一語,稍近則鞭策亂撾,十一人行稍緩,亦如之,父兄子弟見之,惟黯然飲泣而已。凡三日至江甯,囚滿州城,任維初則召保。

撫臣以程公翼蒼參任令,恨入骨髓,因併逮之,揚言曰:「一至江甯,即用刑矣!」時督臣郎公,名廷佐,駐紮江甯,有惠政,民愛戴之,稱爲「郎佛」,程公之爲庶常也,屬郎公教習,因欲爲之解。

初八日,公審,不召任維初,止嚴刑拷十一人,程公亦俯伏公廷。郎公卒問曰:「汝爲誰?」對曰教官,曰:「吳縣教官耶?」曰:「非也,蘇州府教授耳。」郎公曰:「府教授,與汝何涉?可疾去。」程公遂出,復使人謂之曰:「今日雖喚汝出,滿州大人未發放也。後日審,可再來。」初十日又審,程公進,郎公又卒問曰:「汝既蘇州府教官耶,我教汝去,何不去?」對曰在此聽候,郎公笑謂滿州大人曰:「天下亦有此獃子乎?」又顧程公曰:「此何所在,汝亦在此聽候耶?」又笑謂滿州大人曰:「有此獃子!」於是四大人皆大笑曰:「有此獃子!可疾去。」程公遂歸。繼拷十一人,諸生以糶糧爲辭,四大人大怒曰:「我方問謀反,爾乃以糶糧爲對耶?」前五人二夾,杖三十,後六人一夾,杖三十,諸生皆文士,含寃哀號,痛楚欲絕。

十二日,嚴檄喚吏部員外郎顧予咸、生員薛爾張、姚剛、王仲儒、唐堯治、馮郅、楊世俊、朱嘉遇及其子朱眞。顧予咸者,字小阮,號松交,丁亥進士,史家巷雅園即公宅也,由山陰令陞刑部郎,轉禮部,陞銓曹,順治十六年以病歸里,杜門不與外事,立少年文社,獎勵後學,築小圃自娛。哭廟後,道尊以其事就訪於松交,曰:「任令似不可使任牧民之責矣。」撫臣聞其言,大恨之,故及於難。朱嘉遇者,號鳴虞,住申衙前,即楊山朱氏,吳中富室也,次子典,甲午舉人,三子眞,府庠生,當十一人囚於府治時,曾餉以酒食,或聞於府臣,故及之。薛爾張六人則以其與於哭廟之舉者也。松交即於十二日起行。

十三日,署吳縣捕廳劉公起解薛爾張等八人,而程公翼蒼復以嚴檄召,倂四路馳去,皆至江甯。松交就道時,猶以爲無患,至江甯,城門差官解其腰間織帶,縛兩手,松交曰:「我朝廷命官,尚未削職,何遽得如此?」差官曰:「固知公之未削職也,但爲事至此,不得不然耳!」松交已心異其太甚矣。會審時,撫臣囑四大人不問松交,止夾薛爾張,問顧予咸知情否,爾張爲松交多夾四五棍,雖哀號籲天,終不招知情二字,四大人無可如何,因問松交,松交則極言己之無罪,請辨數百言,皆合於理。會審罷,與爾張等同繫府鋪中。府鋪者,故光祿寺也,有數獄卒,將大鐵索盤松交之首,重不可舉。

前翼蒼參任令六案,有云「號哭者數千人」,撫臣深恨之,囑四大人窮究並其人。翼蒼歸,將與於哭廟之舉者盡列名以上,錢君宮聲聞之,立夜見翼蒼曰:「今縱開列無辜數十,總不滿數千人,無益,徒害人耳!且已有子偉,聖歎二人,足以塞責矣。」翼蒼遂止。

四月二十七日,丁子偉、金聖歎拘省,郎公出示云:「任令一案,葛藤未已,以後不得再有攀招。」自此之後,遂無波及者,郎公之示,雖爲翼蒼,即造福實無窮矣!子偉、聖歎至,各兩夾、杖三十,聖歎口呼先帝,四大人怒曰:「上初即位,何得更呼先帝,以詛皇躬耶?」掌二十,下之獄。

四大人遂同撫臣商榷拜疏,題爲遵旨會審事:「江蘇巡撫朱題參一疏,奉旨著臣等公同確議,擬罪具奏,欽此,欽遵。竊臣等會審,看得秀才倪用賓等,平時不告知縣任維初,當遺詔方到,輒糾聚羣黨,於舉哀公所,要打知縣,跪進匿名揭帖,鳴鐘擊鼓,招呼數千人,搖動人心倡亂,殊干國法。查律無正條,所犯事關係重大,應將倪用賓、沈玥、顧偉業、張韓、來獻琪、丁觀生、朱時若,朱章培、周江、徐玠、葉琪、薛爾張、姚剛、丁子偉、金聖歎、王仲儒、唐堯治,不分首從,立決處斬,妻子奴僕,家資財物,當地入官。員外顧予咸,據薛爾張供,將揭帖與伊看過,丟在地下等語,若非伊主使,何不與各官鄉宦看,獨與彼看?顧予咸係現任之官,主使衆秀才寫揭帖,至寫揭在遺詔舉哀之處,使倪用賓等訐告倡亂,應將顧予咸立決處後,妻子奴僕,家資財物,當地入官。楊世俊應杖四十,流三千里。朱眞應杖三十,黜庠。書辦吳行之,地方官審時,曾供米四百石,賣銀三百二十兩,送與任維初等語,今不行審云不曾送去,俱是倪用賓等逼勒,不得已供的,又審倪用賓等亦云沒有等語,所有揭內婪贓一款,審係子虛,吳行之於地方官處謊供,應杖三十,革役。知縣任維初旣無過犯,相應免議。」疏中口供,皆非實據,係撫臣爲稿,文致其詞,四大人署名以上者也。

五月初一日,任維初復任,謂衙役曰:「我今復任,諸事不理,惟催錢糧耳!」甲戶不完,三日一比,負固者夾之,至紳衿大戶,撫軍自有奏銷,縱負固亦不得不完也。雖其貪酷稍遜,而狼子野心,暴戾如故。

疏旣上,奉旨三法司核議,具奏。繼又奉旨:「江甯公審金壇叛案、鎭江失機、吳縣抗糧等案,著議政王、貝勒大臣、九卿科道會議,詳擬具奏。」議政王覆奏依議。又奉旨:「這各案事情,豈無輕重?著另擬具奏。」於是王大臣更會議,議政王使人讀抗糧疏,至丟在地下一語,遽呼曰:「旣丟在地下,顧予咸便無罪了!」於是貝勒大臣、九卿科道齊聲曰:「王爺講得是。」議政王曰:「汝等再議,還該如何處分?」皆曰:「顧予咸宜革職。」議政王曰:「彼旣無罪,併免革職可也。」衆復齊聲曰:「王爺講的是。」而松交之罪始輕矣。

二十日,撫臣還姑蘇,仰府縣籍沒松交及十八人之家,府尊籍松交家,見可慾之物,皆納袖中,見一銀壺,踏匾置之靴中,見一紫檀匣,封付親隨,捧入私衙。凡資財,官吏劫掠一空。夫人及一子皆就獄,至第三日,夜,有盜三十餘人,踰垣入其家,所餘之物,復皆掠去。長洲劉邑尊奉撫臣命,籍各家,見牌內開一朱姓者,不暇致詳,以爲朱鳴虞也,遽籍其家,財物劫掠無算,一妻兩妾,並其子眞之妻吳氏皆下獄。而其實牌內朱姓,係朱時若,非朱鳴虞也。劉大悔,出其妻妾及媳於獄,而籍時若之家。

二十三日,長洲縣丞至木瀆,籍周江之家。是日籍沒諸眷屬入獄,有乘轎者,有步行者,有扶老攜幼者。每一起,則以一騎、二公差押之,行道之人皆爲浩歎。郡中訛言大起,有言欲屠城者,人心惶惶,比戶皆恐,或曰:「衆秀才何苦作此事?」或曰:「自是都堂欲如此耳!何與衆秀才事?」而城中之人,竟有避患於鄉者。

松交繫獄中,自以薛爾張旣不承招,可以無患;至六月中旬,始知自己問絞,大驚,哭謂朱鳴虞曰:「以我至市就絞,不如自盡!」於是遂自書於身曰「千古奇寃」,又書「吏部顧」三字於身及首。

二十日,奉密旨:倪用賓、沈玥、顧偉業、王仲儒、薛爾張、姚剛、丁子偉、金聖歎八名,俱處斬,妻子家產,籍沒入官;張韓、來獻琪、丁觀生、朱時若、朱章培、周江、徐玠,俱著處斬,免籍沒;顧予咸免絞,免籍沒,并免革職。餘依議。是時密旨與金壇、鎭江共十案俱下。

二十三日,四大人差數披甲至獄中取松交,松交大驚,自分必死矣,及至,四大人曰:「汝奉皇恩,免絞、免籍沒,幷免革職了,去罷。」令左右去項上鐵索,時當暑甚,汗積成膏,腐肉滿鐵索。松交旣釋,撫臣聞之,拍案大罵曰:「老奴有如此好手段耶!」不懌者久之。

十八人在獄中,有守卒白姓者,凡十八人飲食起居,左右維持必盡力。七月初一日,其卒當更代,乃入謂曰:「衆相公亦良善矣,但都爺作對,罪已甚重,不可挽矣,所望者皇恩,即有大赦耳。我今日去,恐不能復相見也,倘有家書,可速付我,當爲寄去。」於是衆人皆作書,或舊紙,或草紙,付於獄卒。 初五日,至姑蘇,十五封,倪用賓、薛爾張、姚剛獨無一言。金聖歎家書云:「殺頭至痛也,籍沒至惨也,而聖歎以無意得之,不亦異乎!若朝廷有赦令,或可相見,不然,死矣!」沈玥以舊紙半幅,禀其尊人伯修,其略曰:「兒犯之罪,聞已至重,然無可奈何,所望惟皇恩大赦耳。」外惟處分妻子數語、慰父母幾語而已。十五人書中,皆有皇恩大赦之言,而不知皆獄卒之慰詞也。

奉旨有至秋用刑之諭,初七八間,又奉旨特赦金壇一人,撫臣大懼,恐縱虎出押,自貽後患,而欲殺十案之人愈亟矣。七月十三日,立秋。十二日,撫臣於江甯署中,坐立不甯,因郎公出送蘇大人,欲待之歸,則恐事遲有變,不待之歸,則恐獲罪,而一念及身家,則殺人之念大熾,故十三日未時立秋,而於巳時未立秋之前,不待郎公,而十案人皆棄市矣。

是日也,十案共一百二十一人:凌遲二十八人、斬八十九人、絞四人。分五處斬決,抗糧及無爲二案,決於江甯之三山街。是時四面皆披甲圍定,撫臣親監斬。至辰刻,於獄出罪人,反接,背插招旗,口皆塞栗木,挾而趨走如飛,親人觀者稍近,則鎗柄刀背亂下。俄而礮聲一震,則衆人之首皆殞,披甲亂馳,衆官駭散,法場之上,惟有血腥觸鼻,身首異處而已。

沈大來有叔,先二日至江甯,是時見羣騎皆散,認大來之尸,於衆首中得一腮邊有疵,知是大來首也,方認識時,旁室中出一卒呼曰:「汝認誰?取錢來!」叔與之錢曰:「認沈玥。」卒指一尸曰:「這不是。多與我錢,我送汝去,於路便了無虞!」即於項下出一招旗,上書斬犯一名沈玥。大來年三十餘,白皙而肥,鬚髮皆白,久未淨髮,儼成老頭陀矣。其叔與二卒擡至壇上,殮畢而歸,至伯修家,其尊堂出應戶,忽聞鬼聲,母曰:「得毋我兒歸乎?果爾,當再有聲。」於是又聞三聲,其父母立座祀之。

倪用賓、薛爾張、周江,皆貧無以殮,顧公松交殮棺與地,殯葬之。餘十四人皆有親人收殮,其骸骨不敢歸里,恐有司有所稽察也。

十四日,撫臣有牌至蘇,解所籍人家妻子。十八日,府中起解,凡子女之抱持者不釋手,至五六歲子女,皆手扭之,其稍長者,則皆械繫。當是時,父母送其子,公姑送其媳,兄姊送其妹,弟妹送其姊,亦有以母而送其女者,以媳而送其姑與夫者,更有以岳而送其壻者,有以壻而送其岳母與舅者,哀號痛哭,聲聞數里,行道之人,無不疾首痛心,泣數行下,唾罵撫臣之慘刻者。籍沒之旨,罪不及父母,惟王仲儒之父亦在解中,或求郡尊余公開釋,余公曰:「功令森嚴,此非有司所得而主也。」遂相與哀號而去。

是月,任維初奉旨落職。新任張公,諱敍,揚州人,本姓桑,數年前以不平事,掌鹽運司運判之頰,同事者皆爲所獲,而敍亡命河南,贅前任學政蘇公名銓之家,適常州李公𢜞,字素心者,督學河南,敍就童子試,拔第一,甲午入鄉闈,竟得高魁,戊戌進士,詮吳令,於九月二十四日涖任。越明年,撫臣朱國治罷去,代之者韓公,諱世琦,字心康,以別案亦斬任維初於江甯之三山街。國治後撫雲南,慘刻如故,歲癸丑,吳三桂叛,以刻薄軍糧,將士積忿,乃臠而食之,骸骨無一存者。

倪用賓,本姓王,字重光,松陵庠生。

沈玥,字大來,吳庠生。

顧偉業,崑庠生。

王仲儒,本名重儒,傳寫之誤,吳庠生。

薛爾張,字文倩,長庠生。

姚剛,未詳。

丁子偉,名瀾,本字紫泗,傳寫之誤,長庠生。

金聖歎,名人瑞。庠生姓張,原名采,字若來,文倜儻不羣,少補長洲博士弟子員,後以歲試文怪誕,黜革。及科試,頂金人瑞名就試,即拔第一,補吳庠生。聖歎取施耐庵《水滸傳》、王實甫《西廂記》,皆有批本。亥子之交,方從事杜詩,細加評點,未卒業而披難,天下惜之。有一子,曾請乩仙,題號乩仙,判云:「斷牛」,不解其故,及聖歎獲罪,妻子流甯古塔,其居室之後,有一斷碑,但存「牛」字,殆亦前定數耶?

張韓,字俠若,吳庠生。

來獻琪,本姓欽,字起文。被難前夕,夢祖父持之而極哀,寤以語其婦,婦曰:「盍享以慰祖考乎?」聽之,享未畢,而王重光拉往看哭臨,遂及於難,起文竟無後。

丁觀生,字仲初,紫泗堂兄也。偶以他事詣府呈詞,遂罹於禍。

朱時若,大來妹壻也。本居窰市,歲初入城拜岳父母,初四日,同大來往看哭臨,遂倂及難。

朱章培,未詳。

周江,字眞履,居吳邑之木瀆,丙申入崇明學。

徐玠,字介玉,吳庠奉祠生。

葉琪,雲間庠生。

唐堯治,未詳。

馮郅,字贊先,本姓孫,少繼馮氏,吳庠生。

是時撫臣朱國治起奏銷大案,吳邑令任維初輒將諸生責比,久干衆怒,迨糴糧入橐,諸生黠者入署索賂,任維初始稍應之,後絡繹不已,遂以事實告撫臣,撫臣曰:「可修法處之。」於是來索者即加笞責,諸生遂有哭廟之舉矣。

金壇、鎭江九案一百三人,大約因己亥海寇之來被禍。己亥秋,撫按以狀聞,世祖皇帝曰:「他們怕死耳,不必問。」其事遂寢,及帝崩,撫臣朱國治欲行殺戮以示威,遂復成大獄。聞國治自撫吳後,連歲荒歉,混名「朱白地」,是時撫轅,即今之明珠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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