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孫樵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二
唐孫樵集 卷第二 唐 孫樵 撰 景上海涵芬樓藏吳氏問青堂刊本
|
唐孫樵集第二卷
與李諫議行方書
與高錫望書
寓汴州觀察判官書
與賈希逸書
與王霖書
與友生論文書
與李諫議行方書
樵嘗爲日蝕書以爲國家設諫官期換君
心之非不以一咈其言而怠於諫卽繼以
死非其職耶執事居其官亦嘗有意於此
乎開元之間豈待諫官而後言耶苟立天
子廷者皆開口奮舌爭於上前故自貞觀
以還開元之政最爲修明及林甫舞智以
固權張詐以聾上於是膠羣僚之口縛諫
官之舌且以法中敢言者由是林甫之惡
熾而勿復聞禄山之逆秘而勿復知天寶
之政由此而荒矣今者下無林甫遏諫之
權上有開元虚巳之勞如此則叙立朝廷
者皆得道上是非不顧時忌矧執事官曰
諫議哉執事則〈一作卒〉不能言避其官而逃
其禄可也他官秩優而位崇者豈少耶今
年三月上嘗欲營治國門執事尚諫罷之
今詔營廢寺以復羣髠三年之間斤斧之
聲不絶度其經費豈特國門之廣乎稽其
所務豈特國門之急乎何執事在國門則
知諫在復寺則緘黙勇其細而怯其大豈
諫議大夫職耶樵以爲大蠧生民者不過
羣髠皇帝發憤除之兾活疲甿今天下
之民喘未及息國家復欲興旣除之髠以
重困之將何致民之蕃富乎樵不知時態
竊所憤勇故作奏書一通以明羣髠大蠧
之由生民重困之源無路上聞輒以愚〈一作〉
〈愚〉獻執事儻以樵書不爲狂試入爲上言
其略
與高錫望書
文章如面史才最難到司馬子長之地千
載獨聞得揚子雲唐朝以文索士二百年
間作者數十軰獨高韓吏部吏部修順宗
實録尚不能當班堅其能與子長子雲相
上下乎足下乃小史尚宜世嗣史法矧足
下才力雄獨意語橫闊嘗序義復岡及樂
事其說要害在樵宜一二百言者足下
能數十字輒盡情狀及意窮事際反若有
千百言在筆下足下齒髮未及壯其所得
如此則不知子長子雲當足下年齒時文
章果何如也然足下所傳史法與樵所聞
者異耶古史有直事俚言者有文餙者乃
特紀前人一時語以立實録非爲俚言奇
徤能爲史筆精魄故其立言序事及出沒
得失皆字字典要何嘗以俚言汨其間哉
今世俚言文章謂得史法因牽韓吏部曰
如此如此樵不知韓吏部以此欺後學耶
韓吏部亦未知史法邪又史家紀職官山
川地理禮樂衣服亦宜書一時制度使
後人知某時如此某時如彼不當以秃屑
淺俗則取前代名品以就簡編〈一作絕非〉夫史
家條序人物宜存警訓不當徒以官大寵
濃講文張字故大惡大善雖賤必紀尸生
浪職雖貴得黜至如司馬遷序周繆班孟
堅傳蔡義尚可用耶爲史官者明不顧刑
辟幽不見神怪若梗避于其間其書可燒
也古者國君不得視史今朝廷以宰相監
撰大丈夫當一時寵遇皆欲齊政房杜躋
俗太平孰能受惡於不隱乎古者七十子
不與筆削今朝廷以史館叢文士儒家擅
一時胷臆皆欲各任憎愛手出黑白孰能
專門立言乎樵未知唐史誠何如也樵雖
承史法於師又嘗熟司馬遷揚子雲書然
才韻枯梗文過乎質嘗序廬江何易于首
末千言貴文則喪質近質則太秃刮垢磨
痕卒不到史獨謂足下才力天出最與史
近故以樵所授於師者致足下
寓汴觀察判官書
大梁居東諸侯兵最爲雄軍𠉀乘權肆豪
奴視州縣官州縣官卽熛縮自下美言立
聞觀察使徃徃得上下考卽欲認官爲治
必爲軍𠉀所傾折大者至奪觀察使小者
至爲軍人所繫辱州縣官格守失職不敢
與抗由是軍候得侵繩平民鞠訊授〈一作受〉
辭徃徃獄至數百不以時省以故平民益
畏軍候至不知有觀察使矧州縣官耶國
家設州縣官以治平民豈以屬之軍乎今
京兆二十四縣半爲東西軍所奪然亦不
過籍占編民翼蔽墾田其辭獄曲尚歸
京兆今汴軍所侵州縣者反愈東西軍士
大夫叢居未嘗不病東西軍侵州縣事及
自提兵符則不知有以規畫之矧天子之
貴耶執事三從事盧公其所以佐盧公使
炳炳不磨於世者襄陽南渡之民皆能道
之今居汴有日而曽無所聞豈屑屑未暇
耶執事宜亟以前之所陳辨之盧公稍稍
奪左右軍𠉀權且使繫獄者不得治於軍
門凡當𨽻州縣者悉索歸之使軍自軍州
縣自州縣無相奪也今執事官曰判官察
州縣事正執事職幸無忽
與賈希逸書
主數足下曩者樵耳足下聲憤足下售於
時何晚及目足下五通五十篇則足下困
于〈一作十〉上亦宜矣物之精𦻏天地所秘惜
故蒙金以砂錮玉以璞珊瑚之叢必茂重
溟夜光之珠必含驪龍抉而不巳櫝而不
知止不窮則禍天地讎也文章亦然所取
者廉其得必多取者深其身必窮六經作
孔子削迹不粒矣孟子述子車坎軻齊魯
矣馬遷以史記禍班固以西漢禍揚雄以
法言太玄窮元結以浯溪碣窮陳拾遺以
感遇窮王勃以宣尼廟碑窮玉川子以月
蝕詩窮杜甫李白王江寧皆相望於窮者
也天地其無意乎今足下立言必奇摭意
必深抉精剔𦻏期到聖人以此賈於時釣
榮邀富猶欲疾其驅而方其輪若曰爵祿
不動於心窮達與時上下成一家書自期
不朽則非樵之所敢知也嗚呼孤進患心
不苦及其苦知者何人古人抱玉而泣樵
捧足下文能不濡睫懼足下自持也淺且
疑其道不固因歸五通不得無言
與王霖秀才書
太原君足下雷賦逾千六言推之大易參
之玄象其旨甚微其辭甚奇如觀駭濤於
重溟徒知褫魄眙目莫得畔岸誠謂足下
怪於文方舉降旗將大誇朋從間且疑子
雲復生無何足下繼以翼旨及雜題十七
篇則與雷賦相闊數百里足下未到其壼
則非樵所敢與知旣入其城設不如意亦
宜上下銖兩不當如此懸隔不知足下以
此見嘗耶抑以背時戾衆且欲哺粕啜醨
以其苟合耶何自待則淺而狥人反深鸞
鳳之音必傾聽雷霆之聲必駭心龍章虎
皮是何等物日月五星是何等象儲思必
深摛辭必高道人之所不道到人之所不
到趨怪𧺆奇中病歸正以之明道則顯而
微以之揚名則乆而傳前軰作者正如是
譬玉川子月蝕詩楊司成𦻏山賦韓吏部
進學解馮常侍淸河壁記莫不㧞地倚天
句句欲活讀之如赤手捕長蛇不施控騎
生馬急不得暇莫不捉搦又佀遠人入太
興城茫然自失詎比十家縣足未及東郭
目以極西郭耶樵嘗得爲文眞訣於來無
擇來無擇得之於皇甫持正皇甫持正得
之於韓吏部退之然樵未始與人言及文
章且懼得罪於時今足下有意於此而自
疑尚多其可無言乎樵再拜
與友人論文書
嘗與足下評古今文章佀好惡不相闊者
然不有所竟顧樵何所得哉古今所謂文
者辭必高然後爲奇意必深然後爲工煥
然如日月之經天也炳然如虎豹之異犬
羊也是故以之明道則顯而微以之揚名
則乆而傳今天下以文進取者嵗叢試於
有司不下八百軰人人矜執自大所得故
其習於易者則斥澀艱之辭攻於難者則
鄙平淡之言至有破句讀以爲工摘俚語
以爲奇秦漢巳降古文所稱工而奇者莫
若揚馬然吾觀其書乃與今之作者異耳
豈二子所工不及今之人乎此樵所以惑
也當元和長慶之間逹官以文馳名者接
武於朝皆開設戸牖主張後進以磨定文
章故天下之文薰然歸正洎李御史甘以
樂進後士飄然南遷由是達官皆闔關齚
舌不敢上下後進宜其爲文者得以盛任
其意無所取質此誠可悲也足下才力雄
徤意語鏗耀至於發論尚往往爲時俗所
拘豈所謂以黃金注者昏耶顧頑朴無所
知曉然嘗得爲文之道於來公無擇來公
無擇得之皇甫公持正皇甫持正得之韓
先生退之其所聞者如前所述豈樵所能
臆說乎 二卷〈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