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文粹 (四庫全書本)/全覽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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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覽3 唐文粹 全覽4


  欽定四庫全書
  唐文粹卷八十一
  宋 姚鉉 編
  書三摠七首
  論易一
  與劉禹錫論易書柳宗元
  論禮二
  荅王績書杜之松
  重荅杜君書王績
  論國語二
  與吕道州温論非國語書柳宗元
  荅吳武陵論非國語書
  論制集一
  荅楊湖南書權徳輿
  論書一
  上李大夫論古篆書李陽氷
  與劉禹錫論易書      柳宗元
  見與董生論周易九六義取老而變以為畢中和承一行僧得此説異孔穎達疏以為新竒彼董子畢子何膚末於學而遽云云也都不知一行僧承韓氏孔氏説而果以為新竒不亦可笑矣哉韓氏注乾之策二百一十有六曰乾一爻三十有六䇿則是取其過揲四分而九也坤之䇿一百四十有四曰坤一爻二十四䇿則是取其過揲四分而六也孔穎達等作正義論云九六有二義其一者曰陽得兼陰陰不得兼陽其二者曰老陽數九也老陰數六也二者皆變周易以變者占鄭𤣥注易亦稱以變者占故云九六也所以老陽九老陰六者九過揲得老陽六過揲得老陰此具在正義乾篇中周簡子之説亦若此而又詳備何畢子董子之不視其書而妄以口承之也君子之學將有以異也必先究窮其書究窮而不得焉乃可以立正也今二子尚未能讀韓氏注孔氏正義是見其道聴而塗説者又何能知所謂易者哉足下取二家言觀之也則見畢子董子膚末於學而遽云云也足下所為書非元凱兼三易者則諾若曰孰與穎達著則此説乃穎達説也非一行僧畢子董子能有異説者也無乃即其謬而承之者歟觀足下出入筮數考校左氏今之世罕有如足下求易之悉也然務先窮昔人書有不可者而後革之則大善謹之勿遽宗元白
  荅王績書         杜之松
  辱書知不降顧歎恨何已僕幸恃故情庶迴高躅豈意康成道重不許太守稱官老萊家居羞與諸侯為友延佇不獲如何如何竒跡獨全幸甚幸甚敬想結廬人境植杖山阿林壑地之所豐煙霞性之所適蔭丹桂藉白茅濁酒一杯清琴數弄誠足樂也此真高士何謂狂生僕慿藉國恩濫尸貴部官守有限就學無因延頸下風我勞何極前因行縣實欲祇尋誠恐燉煌孝廉守琴書而不出酒泉太守列鍾鼔而空還所以遲迴遂攬轡也僕雖不敏頗識前言道既知尊榮何足恃豈不能正平公之坐敬養亥唐屈文侯之膝恭師子夏雖齊桓徳薄五行無疑睢夸故人一來何損䝉借家禮今見披尋㣲而精簡而備誠經傳之典略閨庭之要訓也其喪禮新義頗有所疑謹用條問具如别帖想荒宴之餘為銓釋也遲更知聞杜之松白
  重荅杜君書        王 績
  月日佐吏楊方至奉報書兼枉帖垂問家禮喪服新義五道度情振理探幽洞㣲誠非野人所敢酬析但先人遺旨頗曽恭習雖困於荒宴猶憶於異聞謹因還使條申如左夫三年之喪情禮之極有正有義因事之作也正服之縗三升而已至於義服加其半焉豈非義有離合之理情無遷奪之法然親尊罔極冠綬可均切至或殊縗如其半㣲以見志有何怪焉至如父為嫡子獨施斬服葢以所承者重情寄者特非惟親親且尊尊也至於庶子已不承尊雖有長子無預祖禰不為服斬義亦可知但古之君臣有國有家相承繼體血祀長存大宗小宗較然有别繼祖繼禰由兹可推故曰天子不絶國諸侯不絶家貴人之宗也故别子為祖父繼之為大宗此百代不遷之宗也已父為禰兄繼之為小宗此四代則遷之宗承百代之重且得不為其長子斬乎為四宗之祖亦得不為其長子斬乎唯繼禰之弟無預祖禰庶子之義施此而已自秦漢已來家國道廢雖有其禮將安所行逮乎晉末中原大亂骨肉至親尚不相保祖禰之序知何以明故僕先君獻公因事起義欲使無逆於古且令可行於今以為今之封爵頗存古號雖無其實而尚有其名故以始受封者猶古之諸侯諸侯之庶子即古之别子也别子之庶子即古之小宗也雖國破家亡朝遷市變譜牒存録宗次可推咸可一依古體行之私室至如冗冗耕者悠悠黔首族姓猶不能自辨何暇及於宗庶之事乎此古之先王所以不下禮於庶人也有何不可而乃疑乎至若夫妻之道誠為義合而家道之睦斯為首焉故傳曰妻至親也一體之名均於天性故妻之於夫也其服曰斬葢移於父母之重焉夫之於妻也朞而有杖則踰於兄弟之功焉前賢往達曽無異議故曰妻者齊也一齊而不易如至失禮而出違妻之道終喪而嫁棄婦之義也違道棄義又何述焉苟全道義則天親也天親之服有何義乎列之正服斯為當矣此先君獻公探記傳之旨明後來之失敦人倫之源睦伉儷之道也夫何痛哉明公又云君臣夫妻俱以義合而妻為正服臣為義服則君臣之際不如夫婦之情乎斯不然矣何者夫禮有以情作者父子夫婦之類是也有以義作者君臣之類是也情義之極俱終于斯此其無升降明矣但禮之為用縁情以至理因内以及外情者人之深心愚智之所共也孰有愚者而忘其妻子乎理者人之大節凡聖之所異也孰有凡主而忘其臣妾焉故情者正也此妻子所以荷深心而執夫父以正服也理者義也此臣妾所以存大節而申君主以義服也故夫正義之作殊情而共禮也孰謂君臣之義而謝夫婦之情乎孰謂夫婦之情而厚君臣之義乎古之君子常度情以處斷義而行矣義可奪情衞石碏不能存其子情不害義宫之竒得以其族行故曰情義殊也情義均也故情義之服有正焉有義焉正義之禮無厚焉無薄焉此妻為正服所以無害於君臣臣為義服所以不傷於夫婦有倫有要夫何稽疑至如三殤之服禮有明文鄭與王杜各申本見由兹紛雜後莫能定然詳諸記義王杜為長某昔在隋末嘗見諸賢講論此矣近者家兄御史亦編諸賢之論繼諸對問今録此篇附往幸詳之也至如衆子服朞其妻小功兄弟之子猶子也其服亦朞先儒以為其妻亦小功惟王肅以為喪服之例旁尊皆執明公以為重於子妻之服失禮之差此則袁準之義也夫禮雖縁情亦為義屈故從無服而有服者亦何嫌乎兄弟之子妻越已子之妻乎故曰兄弟之子猶子也葢引而致之故不嫌於與已同服矣旁尊不敢以壓降葢避正尊而自執也故不嫌於越已子之妻矣輕陳末學豈能詳究又於楊方奉口處分借王儉禮論門庭所蓄先無此書往於處士程融處曽見此本觀其制作動多自任周孔規模十不存一恐不足以塵大雅君子之視聴也尋間儻獲當遣祇送王績白
  與吕道州温論非國語書   柳宗元
  四月三日宗元白化光足下近世之言理道者衆矣率由大中而出者咸無焉其言本儒術則迂迴茫洋而不知其適其或切於事則苛峭刻覈不能從容卒泥乎大道甚者好怪而妄言推天引神以為靈竒恍惚若化而終不可逐故道不明於天下而學者之至少也吾自得友君子而後知中庸之門户階室漸染砥礪㡬乎道眞然而常欲立言垂文則恐而不敢今動作悖謬以為僇於世身編夷人名列囚籍以道之窮也而施乎事者無曰故乃挽引彊為小書以志乎中之所得焉嘗讀國語病其文勝而言厖好怪以反倫其道舛逆而學者以其文也咸嗜閲焉伏膺呻吟者至比六經則溺其文必信其實是聖人之道翳也余勇不自制以當後世之訕怒輙乃黜其不臧究世之謬凡為六十七篇命之曰非國語既就累日怏怏然不喜以道之難明而習俗之不可變也如其知我者果誰歟凡今之及道者果可知也已後之來者則吾未之見其可忽邪故思欲盡其瑕纇以别白中正度成吾書者非化光而誰輙令往一通惟少留視役慮以卒相之也往時致用作孟子評有韋辭者告余曰吾以致用書示路子路子曰善則善矣然昔之為書者豈若是摭前人邪韋子賢斯言也余曰致用之志以明道也非以摭孟子葢求諸中而表乎世焉耳今吾為是書非左氏尤甚若二子者固世之好言者也而猶出乎是況不及是者滋衆則余之望乎世也愈狹矣卒如之何苟不悖於聖道而有以啓明者之慮則用是罪余者雖累百世滋不憾而恧焉於化光何如哉激乎中必厲乎外想不思而得也某再拜
  荅吳武陵論非國語書
  濮陽吳君足下僕之為文久矣然心少之不務也以為是特博奕之雄耳故在長安時不以是取名譽意欲施之事實以輔時及物為道自為罪人捨恐懼則閒無事故聊復為之然而輔時及物之道不可陳於今則宜垂于後言而不文則泥然則文者固不可少也拘囚已來無所發明蒙覆幽獨㑹足下至然後有助我之道一觀其文心朗目舒洞若深井之下仰視白日之正中也足下以超軼如此之才每以師道㑹僕僕滋不敢僕每為一書足下必大光耀以明之固又非僕之所安處也若非國語之説僕病之久嘗難言於世俗今因其閒也而書之恒恐後世之知言者用是詬病狐疑猶豫伏而不出者累月方示足下足下乃以為當僕然後敢自是也吕道州善言道亦若吾子之言意者斯文殆可取乎夫為一書務富文采不顧事實而益之以誣怪張之以闊誕以炳然誘後生而終之以僻是猶用文錦履陷穽也不明而出之則顚者衆矣僕故為之標表以告夫遊乎中道者焉僕無聞而甚陋又在黜辱居泥塗若螾蛭然雖鳴其音聲誰為聴之獨賴世之知言者為準其不知言而罪我者吾不有也僕又安敢期如漢時列官以立學故為天下笑邪是足下之愛我厚始言之也前一通如來言以汚篋牘此在明聖人之道㣲足下僕又何託焉宗元頓首
  荅楊湖南書         權徳輿
  使至蒙惠寄制集序發函煥然盈耳溢目𢎞麗博厚坦夷章明如黄鍾大玉慶霄天籟竒采正聲鏗鏘照燭眞可謂作者之表方駕古人欣歡駭悚詠歎無斁甚盛甚盛但根本不稱奬飾非宜以此為雄文至鑒之累如何如何書命者古先哲王之所以發徳音而賦百職也在易曰后以施命誥四方書曰誕告萬方詩曰訏謨定命逺猶辰告故君陳君牙畢命冏命之作皆直而文簡而誠含章而不流漢廷亦云文章爾雅訓辭深厚其重如是而鄙人忝焉使盛聖之文明不登於典謨訓誥罪在菲薄其敢逃責於多士邪昔顔氏之子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行雖竊知之之道而職命所拘不能不俟終日而勇退日踐復行之過至于九年暴于四方為所觀笑此所以慙愧於古人也亦思人生世間當志於逺者大者豈數數然損精耗神攘竊文字而猶力不足意不逮雖三益直諒之道久廢獨不愧於心乎昨休沐之餘愚子呈閲且以有大朝中外之授受士友遷除之嵗時遂不計妍蚩相從以類初不敢以制集自命但全其文而已因其猥多分列卷第又靦然以序引奉煩者誠以承眷之深而心仰雄伯使夜光冠於魚目永為子孫秘蔵非敢效太沖三都而求𤣥晏發之之道也及覽鴻麗之作無非逸言追思内訟已無所及使鄙人涉弊箒自見之患陷作者於玉巵無當之嫌一不敏而相交喪何可言也伏以門中忠節叙述周詳因小生之無似揚先徳於不朽伏讀感咽何階仰酬結於肺肝没齒無極又徳音宥密皆出自中禁而西掖所掌止於命官今序中所言霈王澤燭幽滯振刑典申肅殺揄揚𢎞大務極其言則虚美之中又為虛美所冀盡去過談方敢受賜耳故吏部李員外三大寓書於柳秘書求為後集序此賢達所不能忘懷也但侈言失實如楚越之相遼異時見譏於通人則復為累亦輙為閣下良規非止於自謀也左曹許公範二紀已來過於賞愛鄙人每以逐臰泥之今又遇閣下此作素多昧理忽復自疑幸無泥於眷私而滅裂公是是所望載之再拜
  上李大夫論古篆書     李陽氷
  陽氷志在古篆殆三十年見前人遺跡美即美矣惜其未有點畫但偏傍模刻而已緬想聖達立制造書之意乃復仰觀俯察六合之際焉於天地山川得方圓流峙之形於日月星辰得經緯昭囘之度於雲霞草木得霏布滋蔓之容於衣冠文物得揖讓周旋之體於鬢眉口鼻得喜怒慘舒之分於蟲魚禽獸得屈伸飛動之理於骨角齒牙得擺拉咀嚼之勢隨手萬變任心所成可謂通三才之氣象備萬物之情狀者矣常痛孔壁遺文汲冡舊簡年代浸逺謬誤滋多蔡中郎以豐同豊李丞相將束為宋魚魯一惑涇渭同流學者相承靡所遷復每一念至未嘗不廢食雪泣攬筆長歎焉天將未喪斯文也故小子得篆籕之宗旨皇唐聖運建兹入葉天生尅復之主人樂惟新之令以淳古為務以文明為理欽若典謨疇兹故實誠願刻石作篆備書六經立於明堂為不刋之典號曰大唐石經使百代之後無所損益仰明朝之洪烈法高代之盛事死無恨矣陽氷年垂五十去國萬里家無宿舂之儲出無代步之乘仰望紫極逺於丹霄若溘先犬馬此志不就必將負於聖朝是長埋於古學矣大夫銜命北闕撫寧南方苟利國家専之可也伏望處分令題簡牘及到主人寒天已暮闇燭之下應命書之霜深筆冷未窮體勢儻歸奏之日一使聞天非小人之已務是大夫之功業可否之事伏惟去就之陽冰再拜














  唐文粹卷八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唐文粹巻八十二
  宋 姚鉉 編
  書四總一十首
  論史
  答孟判官論宇文生評史官書柳冕
  與馬植書劉軻
  論史上蕭至忠書劉子𤣥
  與陳叔逹重借隋紀書王績
  答王績書陳叔逹
  答韓愈論史官書柳宗元
  答皇甫湜書李翺
  與韓愈致段太尉逸事書柳宗元
  與史館韓愈郎中書元稹
  答元稹侍御書韓愈
  答孟判官論宇文生評史官書 柳 冕
  昨暮辱問兼示所寄宇文生書憂深思逺推仲尼之道見天地之心甚善來書之意逺者大者斯盡善矣其愚之所諭者輒備聞見以獻左右宇文生云仲尼因舊史修春秋所記不過二百四十二年今子長乃軼孔氏而修數千年荒絶之書助以黄老寓託之說仲尼之所二子長之所一仲尼之所難子長之所易美則美矣愚以為未盡昔大雅喪然後頌聲寢王澤竭然後詩不作諸侯放恣處士横議孔子懼作春秋以一王法於是記言事以為褒貶盡聞見以為實辭舉凡例以為異同此夫子之所見也故書之所聞異同此夫子之所聞也故書之所傳聞異同此夫子之所傳聞也故書之非此三者夫子不書此聖人之志也非當十二公之事聖人以為易過十二公之事聖人以為難明矣六經之作聖人所以明天道正人倫助治亂苟非大者君子不學苟非逺者君子不言學大則君子之徳崇言逺則君子之業廣故仲尼歎曰大哉堯之為君也惟天為大惟堯則之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煥乎其有文章也又曰周監於二代郁郁乎文哉吾從周於是叙書即起堯典稱樂即美韶武論詩即首周南修春秋則繩以文武之道然後樂正雅頌各得其所至於幽厲桓莊逶迤陵頽斯不足徴也故曰夏禮吾能言之杞不足徴也殷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徴也足則吾能徴之矣是以三千之徒無道桓文之事者豈不教尊而後道高師聖而後功倍者也曾子曰尊其所聞則高明矣行其所知則光大矣又來書罪子長自序云夫子没五百年而史記作非聖人而修聖人之名者素王之篡臣也美則美矣愚以為未盡昔周公制禮五百年而夫子修春秋夫子没五百年而子長修史記遷雖不得聖人之道而繼聖人之志不得聖人之才而得聖人之㫖自以為命世而生亦信然也且遷之没已千載矣遷之史未有繼之者謂之命世不亦宜乎噫遷承滅學之後修廢起滯以論天人之際以通古今之變而微遷叙事廣其所聞是軒轅之道幾滅矣推而廣之亦非罪也且遷之過在不本於儒教以一王法使楊朱墨子得非聖人此遷之罪也不在於叙逺古示將來也足下豈不謂然乎夫聖人之於春秋所以教人善惡也修經以志之書法以勸之立例以明之恐人之不至也恐人之不學也苟不以其道示人則聖人不復修春秋矣不以其法教人則後世不復師聖人矣故夫求聖人之道在求聖人之心求聖人之心在書聖人之法法者凡例褒貶是也而遷捨之春秋尚古而遷變古由不本於經也以遷之雄才奮史筆不虗美不隠惡守凡例而書之則與左氏並驅爭先矣苟知聖人之法則知春秋之可興知春秋之可興則君子乎哉宇文生近之矣昔者仲尼門人得其門者然後見宗廟之美升其堂者然後見雅頌之聲入其室者然後見道徳之奥雖道有汚隆性有深淺然當其所得莫不有聖人之道故言而為經動而為教者學也不學而至者無焉故曰不登高山不知天之大也不臨深谿不知地之廣也不遊聖人之門不知道徳之富也今大雅旣隠賢人隨之苟非君子孰能知道宇文生居於今之世行於古之道君子以為難前志之所遺此子之所得君子以為難為僕謝之夫言大道者不可以小說應黄鍾者不可以末音師聖人者不可以無法三者知之斯為難文之為難斯又難之僕智不足而彊言之頓首
  與馬植書         劉 軻
  始存之不以予古拙不責予以今人之態能遺其鈆黄外飾直索予心於古人之心在今之行古者然雖無以應君子幸存之不友予以面予何人敢不以心友於存之邪且古人相知在此今愚忌存之固有未予知者矧與相面者其能異於行路之人哉固無也有恨羣居時口未能言及此還罷又不相處雖素尚蓄積竟未得露一毫於方寸之地每一相見何嘗不嗛嗛於内若飲者實滿於腹思一吐而未果者存之謂予是言似乎哉以為似則予不得不吐於存之矣先此二十年予方去兒童心將事四方志若學山者以一簣不止望嶔崟於上誓不以邱陵其心而盡乎中道也志且未決適遭天譴重罹凶咎日月之下獨有形影存之以予此時宜如何心哉苟將盡餘息以鴻同大化或有論予者相曉以古道且曰若身未立於時若名未揚於人若且死獨不畏聖人之經戒俾立身揚名之意邪蹶然而恐震駭且乆曰微夫子吾幾得罪於聖人矣噫聖人之言天戒也天戒何可違乎歴數歲自洙泗渡於淮逹於江過洞庭三苖踰郴而南㳂湞江浮滄溟抵羅浮始得師於壽春楊生楊生以傳書為道者也始則三代聖王死而其道盡留於春秋春秋之道某以不下牀而求之求之必謀吾所傳不失其指每問一巻講一經說一傳疑周公孔子左邱明公羊高榖梁赤若迴環在座似假生之口以逹其心也邇來數年精力刻竭希金口木舌將以卒其業雖未能無愧於古人然於聖人之道非不孜孜也旣而曰以是為駕說之儒曷若為行道之儒邪貯之於心有經實施之於事有古道猶不愈於堆案滿架矻矻於筆硯間邪徒念旣往者未及孔門之宫墻自謂與回牛相上下傳經意者家家自以為商偃執史筆者人人自以為遷固此愚所以憤悱思欲以聖人之為市南宜僚以解其紛以衡石輕重俾將來者知聖代有譙周焉此某所以蓄其心者元和初方下羅浮越梅嶺泛贛江浮彭蠡又抵於匡廬匡廬有隠士茅君腹笥古今史且能言其工拙贅蠧語經之文聖人之語歴歴如指掌予又從而明之者若出井置之於泰山之上其為見非不𢎞矣長恨司馬子長謂挈諸聖賢者豈不然乎哉脱漸子長之言予之厄窮其身將淬磨其心亦天也是天有意我獨無恙何也夫然亦何必瞽吾目然后國語刖吾足然后兵法抵宫刑然后史記邪予是以自忘其愚瞽故有三傳指要十五巻漢書右史十卷黄中通理三巻翼孟三巻隋監一巻三禪五革一巻每撰一書何嘗不覃精濳思綿絡指統或有鼓吹於大君之前曰眞良史矣且曰上古之人不能昭明矣某其如何有知予者相期不啻於今人存之信然乎哉此古人所以許一死以謝知已誠難事也如不難亦何為必以古人期於今人待邪又自史記班漢已來秉史筆者予盡知其人矣言東漢有若陳宗尹敏伏無忌邉韶崔實馬日磾蔡邕盧植司馬彪華嶠范曄袁宏言國志有若衛顗繆襲應璩王沈傅𤣥茅曜薛塋華覆陳壽言晉洛京史有若陸機束晳王詮詮子隠言江左史有若鄧粲孫盛王韶之檀道鸞何法盛臧榮緒言宋史有若何承天裴松之蘇寳圭沈約裴子野言齊史有若江文通吳均言梁史有若周興嗣鮑行卿何之元劉璠言陳史有若顧野王傅宰陸瓊姚察察子思廉言十六國史有若崔鴻言魏史有若鄧淵崔浩浩弟覽高允張偉劉横李彪邢巒温子昇魏收言北齊史有若祖孝徴陸元規湯休之杜臺卿崔子發李德林林子百藥言後周史有若柳虬牛𢎞令狐德棻岑文本言隋書有若王師邵王胄顔師古孔頴逹于志寧李延壽言皇家受命有若温大雅魏鄭公房梁公長孫趙公許敬宗劉𦙍之楊仁卿顧𦙍牛鳯及劉子𤣥朱敬則徐堅吳兢次而修者亦近在耳目於戲自東觀至武德已來其間作者遺草有未行於時及修撰未旣者如聞並藏於史閣固非外學者可得究諸予雖無聞良史至於實録品藻增損詳略亦各有新意豈無班馬之文質董史之遺直者邪蓋有之矣我未之見也常欲以春秋條貫刪補冗闕掇拾衆美成一家之盡善有若採葑菲者無以下體衣狐裘者無以羔袖言不多乎哉以為多則存之視予力志何如耳昔阮嗣宗嗜酒當時以為步兵校尉雖非其任貴且快意今予之嗜書有甚於嗣宗之嗜酒且虗其腹若行哺而實者存之宜如何處予哉傳不云乎心志旣通名譽不聞其足下何遺邪此存之所宜動心也脱禄不及厚孤弱名不及善知友匡廬之下猶有田一成耕牛兩具僮僕為相雜書萬巻亦足以養高頥神誠知非丈夫矣所立固不失谷口鄭子眞耳敢布諸足下其圖之某再拜
  論史上蕭至忠書      劉子𤣥
  僕自䇿名仕伍待罪朝列三為史臣再入東觀竟不能勒成國典貽彼後來者何哉靜言思之其不可有五故也何者古之國史皆出一家如魯漢之邱明子長晉齊之董狐南史咸能立言不朽藏諸名山未聞藉於衆功方云絶筆惟後漢東觀大集羣儒而著述無主條章靡立由是伯度訝其不實公理以為可焚張蔡二子糺之於當代傅范兩家嗤之於後葉今史司取士有倍東京人自以為荀袁家自稱為政駿每欲記一事載一言皆閤筆相視含毫不㫁故首白可期而汗青無日其不可一也前漢郡國計書先上太史副上丞相後漢公卿所撰始集公府乃上蘭臺由是史官所修載事為傳爰自近古此道不行史臣編録惟自詢探而左右二史闕注起居衣冠百家罕通行狀求風俗於州郡視聴匪詳討沿革於臺閣簿籍難見雖使尼父再出猶且成於管窺况僕限以中才安能遂其博物其不可二也昔董狐之書法也以示於朝南史之書弑也執簡以往而近代史局皆通籍禁門幽居九重欲人不見尋其義者蓋由杜彼顔面防諸請謁故也然今館中作者多士如林皆願長喙無聞䶦舌儻有五始初成一字加貶言未絶口而朝野具知筆未涵毫而搢紳咸見夫孫盛實録取嫉權門王韶直書見讎貴族人之情也能無畏乎其不可三也古者刋定一史纂成一家體統各殊指歸咸别夫尚書之教以䟽通知逺為主春秋之義以懲惡勸善為先史記則退處士而進姦雄漢書則抑忠臣而飾主闕斯並曩賢得失之例良史是非之准作者言之詳矣頃史官注記多取稟監修楊令公法春秋則云必須直辭宗尚書則曰宜多隠惡十羊九牧其意難行一國三公適從焉在其不可四也竊以史置監修雖無古式尋其名號可得而言夫言監者蓋揔領之義耳如創紀編年則年有斷限革傳叙事則事有豐約或可略而不略或應書而不書此失刋削之務也屬辭比事勞逸宜均揮鈆奮墨勤惰須等某袠某篇付之此職某紀某傳歸之彼官此銓配之理也斯並宜明立科條審定區域儻人思自勉則書可立成今監之者旣不指授修之者又無遵奉用使爭學苟且務相推避坐變炎涼徒延歲月其不可五也凡此不可其流實多一言以蔽三隅自反而時談物議焉得笑僕編次無聞者哉比者伏見明公每汲汲於勸誘勤勤於課績或云墳籍事重努力用心或云歲序已淹何時輟手竊以綱維不舉而督課徒勤雖威以刺骨之刑朂以懸金之賞終不得也論語曰陳力就列不能者止僕所以昔者布懐知己厯詆羣公屢辭載筆之官願罷記言之職者正為此耳當今朝號得人國稱多士蓬山之下良直差肩芸閣之中英竒接武僕旣功虧刻鶴筆未獲麟徒殫太官之膳虛索長安之米乞以本職還其舊居多謝簡書請避賢路惟明公足下哀而許之
  與陳叔逹重借隋紀書    王 績
  乆承所撰隋紀繕寫咸畢前舍弟及家人往並有書借咸不見付豈連城之珍俟楚文而乃進崩山之操待鍾期而後發應以左貂右蟬榮冠東省掌壺負璽望重南宫朝夕丹墀揖讓增價往來青𤨏步頓生光豐屋華榱顧蓬蒿而徙眷鳴鍾列鼎想藜藿而移交不與驕期遂忘曩時之好耳僕遭逢眀聖棲遲邱壑幸悦堯舜之風得全箕潁之操雖心期所託吾道遥存而出處離異儀形難接所以願慿鱗羽宛若承顔望觀述作欣然得意足下裁成國典褒貶人倫欲使明鏡一時覆車千祀故當貽諸好事豈擬唯傳子孫方復固其緘縢嚴其扃鐍天下之望豈如是乎僕亡兄芮城甞典著局大業之末欲撰隋書俄逢喪亂未及終畢僕竊不自揆思卒餘功收撮漂零尚存數帙兆自開皇之始迄於大業之初咸亡兄㸃竄之遺迹也大業之後言事闕然僕雖欲繼成無可慿採以此尤思見足下之所作也還使請致無再三王績白
  答王績書         陳叔逹
  賢弟千牛及家人典琴至頻辱芳翰索下官所撰隋紀雖承厚眷懣然自失誠恐持郄克之質入邯鄲之墟奏曹鄶之音歴莖英之肆所以遲迴簡牘伏念旬時輒揆短懐仰違前命今奉來札誨責逾深旣以驕鄙相訶又以緘縢致誚欲加之罪其無辭乎正當要使必致耳了不知賢兄芮城有隋書之作足下旣圖繼就須有考尋謹依高㫖繕録馳送然僕雖不佞頗聞君子之論矣嘗以謂為國以禮君舉必書故左史記言右史記事言者申立德立功之意也事者叙立徳立功之迹也所以明勸沮所以别是非自非可以關社稷之安危涉天人之興廢古之君子何嘗取諸褒貶之作有由然也自㣲言泯絶大義乖墜三代之教亂於甲兵六經之術㓕於煨燼君人者尚空名以夸六合史官者貴虗飾以佞一時下及馬遷爰逮班固咸有述作庶幾聖賢其於斟酌典謨表章微絶曾不能觸其藩籬者也魏晉之際夫何足云中原版蕩史道息矣然國於天地與有立焉苟能宅郊禋建社稷樹師長撫黎元雖復五裂山河三分躔次規模典式豈徒然哉是賢兄文中子知其若此也恐後之筆削陷於繁碎宏綱正典暗而不宣乃興元經以定眞統蓋獲麟之事夫何足以知之叔逹亡國之餘幸頼前烈有隋之末濫尸貴郡因霑善誘頗識大方至若梁魏周齊之間耳目耆舊所接風流人物名實可知衣冠道義謳謡尚在頃者皇建其極君子道亨慿藉時來妄叨近侍廟堂多暇典墳自娛覽後魏周齊之紀傳考下官之所聞見曾不喜怒隨意曲直任情叙致浮雜褒貶阿黨述時望者以爵祿為榮談陳國紀者以狙譎為能事至於密㑹王道濳濟生人旣昧於知音咸寢而不記貪救寫其祖父冠冕𦙍嗣婚姻以為譜牒之證耳豈不痛哉風俗之壞一至於此雖人倫王化備列元經而恢談碩議或不可捨是以薛記室及賢兄芮城常悲魏周之史各著春秋近更研覽眞良史焉古人云過高唐者學王豹之謳遊睢渙者學藻繪之功竊惟隋氏之王三十六年成敗否泰目所親覩誠懼後之作者復習向時之弊焉故聊因掌壺之暇著隋紀二十巻騁辭流離則媿於心矣書事簡要則嘗有志焉孔子曰我欲載之空言不如附之於行事儻近是乎謹恃疇眷以塵清覽當積兼金以購㸃竄耳又恐足下紀傳之作須備異聞今更附王胄大業起居注往
  答韓愈論史官書      柳宗元
  正月二十一日宗元頓首十八丈退之侍者前獲書言史事云具與劉秀才書及今乃見書藁私心甚不喜與退之往年言史事甚大謬若書中言退之不宜一日在館下安有探宰相意以為苟以史榮一韓退之邪若果爾退之豈宜虗受宰相榮已而冒居館下近密地食奉養役使掌故利紙筆為私書取以供子弟費古之志於道者不宜若是且退之以為紀録者有刑禍避不肯就尤非也史以名為褒貶猶且恐懼不敢為設使退之為御史中丞大夫其褒貶成敗人愈益顯其宜恐懼尤大也則又將揚揚入臺府美食安坐行呼唱於朝廷而已邪在御史猶爾設使退之為宰相生殺出入升黜天下士其敵益衆則又將揚揚入政事堂美食安坐行呼唱於内廷外衢而已邪何以異不為史而榮其號利其禄者也又言不有人禍則有天刑若以罪夫前古之為史者然亦甚惑凡居其位思直其道道苟直雖死不可回也如回之莫若亟去其位孔子之困於魯衛陳宋蔡齊楚者其時暗諸侯不能以也其不遇而死不以作春秋故也當其時雖不作春秋孔子猶不遇而死也若周公史佚雖紀言書事猶遇且顯也又不得以春秋為孔子累范曄悖亂雖不為史其族亦赤司馬遷觸天子喜怒班固不檢下崔浩沽其直以鬬暴虜皆非中道左邱明以疾盲出於不幸子夏不為史亦盲不可以是為戒其餘皆不出此是退之宜守中道不忘其直無以他事自恐退之之恐唯在不直不得中道刑禍非所恐也凡言二百年文武士多有誠如此者今退之曰我一人也何能明則同職者又所云若是後來繼今者又所云若是人人皆曰我一人則卒誰能紀傳之邪如退之但以所聞知孜孜不敢怠則同職者後來繼今者亦各以所聞知孜孜不敢怠則庶幾不墜使卒有明也不然徒信人口語每每異辭日以滋乆則所云磊磊軒天地者未必不沉没且亂雜無可考非有志者所忍恣也果有志豈當待人督責迫蹙然後為官守邪又凡鬼神事眇茫荒惑無可準明者所不道退之之智而猶懼於此今學如退之辭如退之好言論如退之慷慨自謂正直行行焉如退之猶所云若是則唐之史述其卒無可託乎明天子賢宰相得史才如此而又不果甚可痛哉退之宜更思可為速為果卒以為恐懼不敢則一日可引去又何以云行且謀也今當為而不為又誘館中他人及後生者此大惑已不勉已而欲勉人難矣哉
  答皇甫湜書        李 翺
  辱書覽所寄文章辭高理直歡悅無量有足發予者自别足下來僕口不曾言文非不好也言無所益衆亦未信秖足以招謗忤物於道無明故不言也僕到越中得一官三年矣材能甚薄澤不被物月費官錢自度終無補累求罷去尚未得以為愧僕性不解諂佞復不能曲事權貴以故不得齒於士林而足下亦抱屈在外故略有所說凡古賢聖得位於時道行天下皆不著書以其事業存於制度足以自見故也其著書者蓋道德充積阨摧於時身卑處下澤不能潤物恥灰泯而燼滅又無聖人為之發明故假空言是非一代以傳無窮而自光耀於後或往往有著書者僕近冩得唐書史官才薄言辭鄙淺不足以發揚高祖太宗烈聖明德使後之觀者文采不及周漢之書僕以為西漢十一帝高祖起布衣定天下豁逹大度東漢所不及其餘惟文宣二帝為優自惠景已下亦不皆明於東漢明章兩帝而前漢事迹灼然傳在人口者以司馬遷班固叙述高簡之工故學者悅而習焉其讀之詳也足下讀范曄漢書陳壽三國志王隠晉書生熟何如左邱明司馬遷班固書之温習哉故温習者事跡彰而罕讀者事跡晦讀之踈數在辭之高下理必然也唐有天下聖明繼於周漢而史官叙事曾不如范曄陳壽所為況足擬望左邱明司馬遷班固之文哉僕所以為恥當兹得於時者雖負作者之材其道旣能被物則不肯著書矣僕竊不自度無位於朝幸有餘暇而辭句足以稱讃明盛紀一代功臣賢士行跡灼然可傳於後代自以為能不滅者不敢為讓故欲筆削國史成不刋之書用仲尼褒貶之心取天下公是公非以為本羣黨之所謂是者僕未必以為是羣黨之所謂非者僕未必以為非使僕書成而傳則富貴而功德不著者未必聲明於後貧賤而道德全者未必不烜赫於無窮韓退之所謂誅姦諛於旣死發潛德之幽光是翺心也僕文彩雖不足以希左邱明司馬子長足下視僕叙高愍女揚烈婦豈盡出班孟堅蔡伯喈之下邪仲尼有言不有博奕者乎為之猶賢乎已僕所為雖無益於人比之博奕猶為勝也足下以為何如哉古之賢聖當仁不讓於師仲尼則曰文王旣没文不在兹乎又曰予欲無言天何言哉孟軻則曰予之不遇魯侯天也臧氏之子安能使予不遇哉司馬遷則曰成一家之言藏諸名山以俟後聖人君子僕之不讓亦非大過也幸無怪
  與韓愈致段太尉逸事書   柳宗元
  退之館下前有書進退之力史事奉答誠中吾病若疑不得實未即藉者誠是也退之平生不以不信見遇竊自冠好遊邊上問故老卒吏得段太尉事最詳今所趨走州刺史崔公時賜言事又具得太尉實跡叅校備具太尉大節古固無有然人以為偶一奮遂名無窮今大不然太尉自有難在軍中其處心未嘗虧側其蒞事無一不可紀㑹在下名未逹以故不聞非直以一時取笏為諒也太史遷死退之復以史道在職冝不苟過日時昔與退之期為史志甚壯今孤囚廢錮連遭瘴癘羸頓朝夕就死無能為也苐不能竟其業若太尉者冝使勿墜太史遷言荆軻徴夏無且言大將軍徴蘇建言留侯徴畫容貌今孤囚賤辱雖不及無且建等然比畫工傳容貌尚差勝春秋傳所謂傳信傳著雖孔子亦猶是也竊自以為信且著其逸事有狀不宣宗元頓首
  與史館韓愈郎中書     元 稹
  郎中退之足下某與前襄州文學掾甄逢遊善逢故刑部員外郎濟之子天寳中隠於衛之青巗山採訪使苖公等五人皆以狀薦凡十徴不起末以左拾遺就拜之適禄山朝奏京城懇於上前求為賔介𤣥宗可其奏禄山還至衛遣太守鄭遵意詣山中致命輟行信宿以俟之甄生慮不得免乃偽瘖其音復隠青巗踰年而禄山叛即日遣偽節度使蔡希德緘刀逼召且曰或不可彊斬首來徇旣而甄生禁閉無言延頸承刃氣和色定若甘心然希德義而捨之禄山亦終不能致慶緒繼逆虜而囚之東都安國觀代宗復洛甄生臥匡牀詣元帥府至則號撲自治代宗為之動色遂命傳置長安肅宗高其行因授館於三司治所令從賊官囚慙拜之受汚者莫不俯伏仰歎時恨不即死於其地且夫辯所從於居易之時堅直操於利仁之世而猶褊淺選耎者之所不為蓋拂人之心難而害已之避深也況乎天下亂矣王澤竭矣死忠者不必顯從亂者不必誅而曰眷眷本朝甘心白刃難矣哉是以治平則為公為卿為鴛為鷺世變則為蛇為豕為獍為鴞者十常八九焉若甄生冕弁不加其身禄食不進其口於天寳末蓋青巗一男子耳及亂則延頸承刃分死不回曰不以不顯而廢忠不以不誅而從亂叅合古今之士蓋萬一焉某嘗讀注記闕而未書謹備所聞蓋欲執事者編此義烈以永永於來世耳子逢始生之歲顔太保崔太傅皆為歌詩以美賢者有後且序甄生之本末及逢旣長耕先人舊田於襄之宜城讀書為文不詣州里歲饉則力穡節用以給足於親族歲穰則施餘於其鄰里鄉黨之不能自持者前後斥家財排患難於朋友者數四由是以義聞襄之守狀為文學始就羈於吏職某聞風旣乆因與之遊逢每寃其父之名不在於史將欲抱所寃詣京師告訴司史氏蓋行有日矣以愚料之甄生僕短馬疲言約行孤將不為驕閽之所排則權力者遲疑以臨之固無自而入矣因曉甄生以無自入之勢且告以執其事者辱與某游願得所寃之狀告甄生厚相信待由是輟行旣而自思滓賤之中猶願貢所聞於執事得非愚且僭也然誚笑之暇幸垂察焉不宣某再拜
  答元稹侍御書       韓 愈
  九月五日愈頓首微之足下前歲辱書論甄逢父濟識安禄山必反即詐為瘖棄去禄山反有名號又逼致之濟死執不起卒不汚禄山父子事又論逢知讀書刻身立行勤已取足不干州縣斥其餘以救人之急足下繇kao是與之交欲令逢父子名跡存諸史氏足下以抗直喜立事斥不得立朝失所不自悔喜事益堅微之乎子眞安而樂之者謹詳足下所論載校之史法若濟者固當得附書今逢又能行身幸於方州大臣以標白其先人事載之天下耳目徹之天子追爵其父第四品赫然驚人逢與其父俱當得書矣濟逢父子自吾人發春秋美君子樂道人之善夫苟能樂道人之善則天下皆去惡為善善人得其所其功實大足下與濟父子俱冝牽聨得書足下勉逢令終始其躬而足下年尚彊嗣德有繼將大書特書屢書不一書而已也愈旣承命又執筆以俟愈再拜




  唐文粹巻八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唐文粹巻八十三
  宋 姚鉉 編
  書五總一十一首
  論選舉五
  與權徳輿書栁冕
  荅栁福州書權徳輿
  上宣州髙大夫書杜牧
  上禮部權侍郎書獨孤郁
  荅獨孤秀才書權徳輿
  論諌諍二
  與人論諫書杜牧
  與李諌議行方書孫樵
  論仕進一
  荅孟郊論仕進書獨孤郁
  論虚无一
  與鄭駙馬書張説
  論法乗一
  與濟法師書白居易
  論服餌一
  與崔連州論石鍾乳事書栁宗元
  與權徳輿書        栁 冕
  冕白昔仲弓問為政子曰先有司有司之政在於舉士是以三代尚徳尊其敎化故其人賢西漢尚儒明其理亂故其人智後漢尚章句師其傳習故其人守名節魏晉尚氏族故其人矜伐隋氏尚吏道貴其官位故其人寡亷恥唐承隋法不改其理此天所以待聖主正之何者進士以詩賦取人不先理道明經以墨義考試不本儒意選人以書判殿最不尊人物故吏道之理天下天下奔競而無廉恥者以教之者未也閣下豈不謂然乎自頃有司試明經奏請毎經問義十道五道全冩疏五道全冩注其有明聖人之道盡六經之意而不能誦䟽與注一切棄之恐清識之士無由而進腐生豎子比肩登第不亦失乎閣下因從容啓明主稍革其弊奏為二等其有明六經之義合先王之道者以為上等其有精於誦注者與精於誦疏者以為次等不登此二枓者以為下等不亦善乎且明六經之義合先王之道君子之儒敎之本也明六經之注與六經之疏小人之儒敎之末也今者先章句之學後君子之儒以求清識之士不亦難乎是以天下至大仕人至衆而人物殄瘁亷恥不興者亦在取士之道未盡其術也誠能革其弊尊其本舉君子之儒先於履行者俾之入仕即清識君子也俾之立朝即王公大人也一年得一二十人十年得一二百人三十年得五六百人即海内人物不亦盛乎昔唐虞之盛也十六族而已周之興也十亂而已漢之王也三傑而已太宗之聖也十八學士而已豈多乎哉今海内人物顒然思理推而廣之以風天下即天下之士靡然而至矣是則由於有司以化天下之士得無亷恥乎冕頓首
  荅栁福州書        權徳輿
  来問見愛殷懃甚厚䟽以先師對仲弓有司之説又曰由於有司以風天下誠哉大君子之言理道也今之取士在於禮部吏部按資格以擬官奏郎官以考别失權衡重輕之本無乃甚乎至於禮部求才猶似為仁由已然亦沿於時風豈能自振嘗讀劉秩祭酒上疏云太學設官職在造士士不知方時無賢才臣之罪也毎讀至此心常慕之當時置於國庠似在散地而方以乏賢内訟慨然上奏此君子之心也君子之言也況以䝉劣辱當儀曹為時求人豈敢容易然再歲計偕多有親故故進士初牓有之帖落有之策落有之及第亦有之不以私害公不以名廢實不敢自愛不訪於人兩漢設科本於射筞故公孫𢎞董仲舒之倫痛言理道近者祖習綺靡過於雕蟲俗謂之甲賦律詩儷偶對屬况十數年間至大官右職敎化所繫其若是乎是以二年已来叅考對策不訪名物不徴隠奥求通理而已求辨惑而已習常而力不足者則不能迴復於此故或得其人庶他時有通識懿文可以持重不遷者而不盡在於齪齪科第也明經問義有幸中所記者則書不停綴令釋通其意則牆面木偶遂列上第末如之何頃者叅伍其問令書釋意義則於䟽注之中苟刪撮㫖要有數句而通者昧其理而未盡有數紙而黜者雖未盡善庶稍得之至於来問明六經之義合先王之道而不在於注疏者雖令學究一經之科毎歲一人猶慮其不能至也且明經者仕進之多數也注䟽者猶可以質驗也不者儻有司率情下上其手既失其末又不得其本則蕩然矣無乃然乎古人云勉彊行道則徳日起而大有功中庸有困而行之勉彊而行之鄙雖不敏敢忘勉之之道邪大凡常情為近習所勝役役於聞見汲汲於進取苟避患安時俾躬處休以至老死自為得計豈復有揣摩古今風俗整齊教化根本原始要終長轡逺馭如閣下吐論之若是者邪此鄙人所以喟然三復而不知其已也来問又言三代兩漢至近古所尚不同豈古化夐逺之不可復邪復因縁漸靡而操執者不之思邪鄙人頑固謹俟餘論因自發舒慙怍無量徳輿再拜
  上宣州髙大夫書       杜 牧
  某頓首再拜自去歲前五年執事者上言云科第之選宜與寒士凡為子弟議不可進熟於上耳固於上心上持下執堅如金石為子弟者魚潜䑕遁無入仕路某竊惑之科第之設聖祖神宗所以選賢才也豈計子弟與寒士也古之急於士者取盜取讎取於夷狄豈計其所由来況國家設取士之科而使子弟不得由之若以科第之徒浮華輕薄不可任以為治則國朝自房梁公已降有大功立大節率多科第人也若以子弟生於膏粱不知理道不可與美名不令得美仕則自堯已降聖人賢人率多子弟凡此數者進退取捨無所依據某所以憤懣而不曉也堯天子子也禹公子也文王諸侯孫與子也武王文王子也周公文王之子武王之弟也夫子天子裔孫宋公六代大夫子也春秋時列國有其社稷各數百年其良臣多出公族及卿大夫子孫也魯之季友季文子叔孫穆子叔孫昭子孟獻子皆出於三桓也臧文仲武仲出於公子彄栁下惠出於公子無駭諸侯之子稱公子公子之子稱公孫公孫之子稱公族以王父字為氏展禽是也宋之良臣多出於戴桓武荘之族也舉其尤者華元子罕向戍是也衛之良臣亦公族及卿大夫之裔也舉其尤者公子荆公叔發公子朝皆公族也子鮮公子也史狗史魚𡩋武子卿大夫之裔也齊之晏嬰晏桓子子也曹之子臧公子也呉之季札王子也鄭之良臣皆公孫公族也舉其尤者子封子良子罕子展子皮子産子張子太叔是也楚之良臣子囊子西子期皆王子也子庚王孫也其卿大夫之裔鬬氏生令尹子文後有鬬辛鬬巢鬬懐昭王返國皆有大功蒍氏生蒍賈孫叔敖蒍艾也薳啓彊薳子憑薳俺薳罷屈氏生屈蕩屈到屈建子木六國時有昭奚恤公族也屈原諸屈後也皆其祖先於武王文王時基楚國為霸者用其子孫其社稷垂九百餘年至於晉國最為彊其賢臣尤多有趙氏魏氏韓氏狐氏中行氏范氏荀氏羊舌氏欒氏郤氏祁氏其先皆武公獻公文公勤勞臣也用其子弟召諸侯而盟之者僅三百年在六國齊之孟嘗趙之平原魏之信陵皆王子王孫也齊復有司馬穰苴亦王族也其在漢魏已下至於國朝公族之子弟卿大夫之胄裔書於史氏為偉人者不可勝數不可殫論聖賢才能於子弟中復何如也言科第浮華輕薄不可任用則國朝房梁公𤣥齡進士也相太宗凡二十一年為唐宗臣比之伊吕周召者郝公處俊亦進士也為宰相時髙宗欲遜位與武后處俊曰天下者髙祖太宗之天下非陛下之有但可傳之子孫不可私以與后髙宗因止来濟上官儀李𤣥義皆進士也後為宰相濟助長孫太尉褚河南共摧武后者後突屈入塞免胄戰死儀草廢武后詔𤣥義助處俊言不可以位與武后婁侍中師徳亦進士也吐蕃彊盛為監察御史以紅抹額應猛士詔躬衣皮袴率士屯田積榖八百萬石二十四年西征兵不乏食薦狄公為相取中宗於房陵立為太子漢陽王張公東之亦進士也年八十為相敺致四王手提社稷上還中宗郭代公元振亦進士也鎮涼州僅十五年北郤突厥西走吐蕃制地一萬里握兵三十萬 惕息不敢移唐社稷魏公知古亦進士也為宰相廢太平公主謀以佐𤣥宗及卒也宋開府哭之曰叔向古之遺直子産古之遺愛兼而有者其魏公乎姚梁公元崇登第下筆成章舉首佐𤣥宗起中興業凡三十年天下幾無一人之獄宋開府璟亦進士也與姚唱和致開元太平者劉幽求登制筞科與𤣥宗徒步誅韋氏立睿宗者蘇氏父子皆進士也大許公為相於武后朝酷吏中不失其正於中宗朝誅反賊鄭普思於韋后黨中小許公佐𤣥宗朝號為蘇宋張燕公説登制筞科排張易之兄弟賛睿宗請𤣥宗監國竟誅太平公主招置文學士開内學館𤣥宗好書尚古封中泰山祀后土因燕公也張曲江九齡亦進士也排李林甫牛仙客罵張守珪不斬安祿山謫老南服年未七十張巡亦進士也凡三入判等以兵九千守睢陽城凡周歲拒賊十三萬兵出天寳雜記使賊不能東進尺寸以全江淮元和中宰相河東司徒兼中書令裴公皆進士也裴公仍再得宏辭制筞科當貞元時河北背叛齊蔡亦叛階此蜀亦叛吴亦叛他未叛者皆髙下其目熟視朝廷希嚮彊弱而施其所為司空始相憲宗廢權倖之機牙令不得張收歛百職歸於有司命節度使出於朝廷不由兵士始自撫州除袁相為滑州滑州凡三月無帥三軍無事憲宗始信之自此不用貞元故事以行軍副使大将軍為節度使拔取沈滯各還其官開州取唐舍人為職方郎中知制誥饒州取李趙公為考功郎中知制誥在貞元中皆十餘年遷逐其他似謫者亦皆當叙用也然後西取蜀東取吴天下仰首始見白日裴公撫安魏博使田氏盡歸六州元和中翦蔡劇賊於洛師脇下招来常山質其二子以累其心取十三城使不得與齊交手為㓂因誅師道河南盡平當是時天下幾至於太平凡此十九公皆國家與之存亡安危治亂者也不知科第之選復何如也至於智效一官忠立一節徳行文學不可悉數董生云春秋之義變古則譏之傅説命髙宗曰監于先生成憲其以永無愆故殷道復興鴻鴈美周宣王能復先王之道西漢魏相佐漢宣帝為中興但能奉行漢家故事姚梁佐𤣥宗亦以務舉貞觀之法制耳自古及今未有背本棄古而能致治者昨獲覽三郎秀才新文凡十篇數日在手讀之不倦其㫖意所尚皆本仁義而歸忠信加以辭彩遒茂皎無塵土況有誠明長厚之譽於千人中儻使前五六年得進士第今可以出入諌官御史助明天子為治矣古人云三月不仕則相弔安有凡五六年来選取進士施設網罟如防盜賊言子弟者噎啞抑鬱思一解布衣與下士齒厥路無由於古未前聞也某因覽三郎文章不覺發憤略言大槩干觸尊重無任惶懼某再拜
  上禮部權侍郎書      獨孤郁
  貞元十三年八月日獨孤郁謹上書于舍人三兄閣下郁以世舊遂獲謁叙故人大賢之遇郁也亦不以常交言之眷意甚露郁𤨏𤨏鬱堙二年無聞摧頽折羽而不喜者非失意之謂非尤人之謂蓋将因事自罪而不喜也借如豫章生於擁腫小木之中樵蘇見之亦以嗟矣一有不嗟則必自與擁腫者亦不多逺也珠璣雜於礫石之中童子弄之亦以驚矣一有不驚則必自與礫石者亦不多逺也鏌鎁卧於鈆鈍之中下工覩之固亦知矣一有不知則必自與鈆鈍者亦不多逺也毛嬙後於宿瘤而行有目者覩之固即分矣一有不分則必自與宿瘤亦不多逺也苟與乎擁腫礫石鈆鈍宿瘤輩果殊異則不能移凡眼所擇況逃乎良工巧冶有識者之目哉今禮部侍郎之目固亦國之良工巧冶有識者之目也於中再擇再不中是直已為擁腫礫石鈆鈍宿瘤矣何止與斯不逺哉此所以因事自罪而不喜也或諭之曰今之道尚光子之所以不振者晦過也子之道豐蔀也子且有崪天之材而隠植之有照乗之珍而宻櫝之有切玉之利而謹襓之有傾都之豔而深帷之雖使離婁左執光而右拭眥迫而索之固亦不能知矣子何不移植露光披鋒示貌使識者覩而駭之彼之所誨固亦郁所不能焉已必不材也不寳也不利也不姝也且遍過於有識者之目是自揚其短也已必材也必寳也必利也必姝也雖小示其光鋒榦貌於一人驚我亦已多矣所不驚者是子四事果不足異於族凡也郁病直拙獨大賢於郁分殊尚不能以亟況悠悠者歟郁常行乎時輩之間多酌其言語善者鄙者自減盈消息其㫖稍有可驚不敢不於許言者言之今之後學者或嘆曰吁後来惡乎所歸哉此且非宜長者所當聞也亦非宜長者所不當聞也今朝廷先達病在不能公也或能公而不能為力也覽其文則賛美稱嗟無不至也其間善惡輕重進退則心以别矣此其所以為公也鮮有知其必善而風皷之不啻若自口出此其所以為公不能甚力致遑遑之倫其下才者亦曰今夫在位者其無公歟其無公歟有一善未嘗肯稱也意曰非我事也又慮與之談者不與我符愛也是使諸子竊竊然自以無聞為不辱遂相與擇㨗趨邪紛屯於主司之跡親者苟能致譽則不詰其所以致譽之賢不肖而曹趨之矣此實今之躁進苟得之風也在朝廷大賢主而名之驅而正之於其善者扶之摇之善而未具者决之導之使四方學士知嚮方焉何如其曰非我事也若使一人曰非我事也十人曰非我事也舉朝廷皆曰非我事也苟非我事則無所不非我事無所不非我事則天地之間無乃以寂寥乎昔孔子飭詩書禮樂以化齊弟子而至天下使孔子亦曰非我事也則今者安盡聞夫七十子之賢詩書禮樂之盛七十子亦曰非我事也又孰為播孔子之聖如此其大乎今文亦如是朝廷先達亦如是後之達者亦如是等不相播則人文禮義知已復往之道不幾乎息矣郁不肖辱承大賢之心深矣非又敢以假喻自薦意欲以大賢擇衆賢而使七十子之徒亦方孔子於大賢也何如
  荅獨孤秀才書       權徳輿
  損四日書問兼示新文閎博峻異有立言致逺之㫖其於惠愛纎悉重厚甚善甚善以吾子才志與年三者皆富以嘉聲自振若建瓴決水大冶良工必有不期至而至者況以日新又日新之盛哉夫豫章珠璣鏌鎁毛嬙終不慮隠之櫝之襓之帷之之為患而為擁腫礫石鈆鈍宿瘤之排蔽但發有疾徐耳来問云一人驚之亦多矣豈與族凡校邪此誠得之又云先達病不能公或公而病其無力今夫滔滔者或辨之不至而苟善待之及揚聲延譽則鉗口結舌大凡舉世之病也如鄙夫者直力不足耳亦懼招徕奔走為津為岐至有竊所愛者則寡矣又奚能廢是也從古未達者之望達者何嘗不如是邪先師七十子所擬豈敢當也三復戁然無言喻懐其他慕重續俟㑹話徳輿頓首
  與人論諌書        杜 牧
  某疎愚怠惰不識機括獨好讀書讀之多矣毎見君臣治亂之間興亡諌諍之道遐想其人䑛筆和墨則冀人君一悟而至于治平不悟則烹身滅族唯此二者不思中道自秦漢以来凡千百輩不可悉數然怒諌而激亂生禍者累累皆是納諌而悔過行道者不能百一何者皆以辭語迂險指射醜惡致使然也夫迂險之言近於誕妄指射醜惡足以激怒夫以誕妄之説激怒之辭以卑凌尊以下干上是以諌殺人者殺人愈多諌畋獵者畋獵愈甚諌治宫室者宮室愈崇諌任小人者小人愈寵觀其㫖意且欲與諌者一鬬是非一決怒氣耳不論其他是以毎於本事之上尤増飾之今有兩人道未相信甲謂乙曰汝好食某物慎勿食果更食之必死乙必曰我食之久矣汝為我死必倍食之甲若謂乙曰汝好食某物第一少食苟多食必生病乙必因而謝之減食何者迂險之言則欲反之循常之説則必信之此乃常人之情世多然也是以因諌而生亂者累累皆是也漢成帝欲御樓船過渭水御史大夫薛廣徳諫曰宜從橋陛下不聴臣自刎以血汚車輪陛下不廟矣不得入廟祠也上不説張猛曰臣聞主聖臣直乗船危就橋安聖主不乗危御史大夫言可聴上曰曉人不當如是邪謂諫諍之言當如猛之詳善乃從橋近者寳厯中敬宗皇帝欲幸驪山時諌者至多上意不决拾遺張權輿伏紫宸殿下叩頭諌曰昔周幽王幸驪山為犬戎所殺秦始皇𦵏驪山國亡𤣥宗皇帝宫驪山而禄山亂先皇帝幸驪山而享年不長帝曰驪山若此之凶邪我宜一往以驗彼言後數日自驪山迴語親倖曰叩頭者之言安足信哉漢文帝亦謂張釋之曰卑之無甚髙論令可行也今人平居無事友朋骨肉切磋規誨之間尚宜旁引曲釋亹亹繹繹使其樂去其不善而樂行其善況於君臣尊卑之間欲因激切之言而望道行事治者乎故禮稱五諌而直諌為下前數月見報上披閣下諌䟽錫以幣帛僻左且逺莫知其故近於遊客處一睹閣下諌草明白辯婉出入有據吾君聖明宜為動心數日在手味之不足且抃且喜且慰三者交并不能自止吾君聞諌既且行之仍復寵錫 --(右上『日』字下一横長出,類似『旦』字的『日』與『一』相連)誘能諌者斯乃堯舜禹湯文武之心也聞於逺地宜為吾君抃也閣下以忠孝文章立於朝廷勇於諌而且深於其道果能輔吾君而光世徳某承閣下之厚愛冀於異時資閣下之知以進尺寸能不為閣下之喜復自喜也吾君今日披一䟽而行之明日聞一言而用之賢才忠良之士森列朝廷是以奮起志慮各盡所懐則文祖武宗之業窮天盡地日出月入皆可掃洒以復厥初某縱不得效用但於一官一局筐篋簿書之閒活妻子而老身命焉作為歌詩稱道仁聖天子之所為治則為有餘能不自慰故獲閣下之一䟽抃喜慰三者交并真不虚也宜如此也無因面讃其事書紙言誠不覺繁多某再拜
  與李諌議行方書      孫 樵
  樵嘗為日蝕書以為國家設諌官期換君心之非不以一咈其言而怠於諌即繼以死非其職邪執事居其官亦嘗有意於此乎開元之間豈特諌官而後言邪苟立天子廷者皆得開口奮舌爭於上前故自貞觀已還開元之政最為修明及林甫舞智以固權張詐以聾上於是束羣僚之口縛諌官之舌且以法中敢言者由是林甫之惡熾而勿復聞祿山之逆祕而勿復知天寳之政由此而荒矣今者下無林甫遏諌之權上有開元虚已之勞如此則叙立明庭者皆得道上是非不顧時忌矧執事官曰諌議哉執事則不能言避其官而逃其祿可也官秩優而位崇者少邪今年三月上嘗欲營治國門執事尚諌罷之今者詔營廢寺以復羣髠三年之間斤斧之聲不絶度其經費豈特國門之廣乎稽其所務豈特國門之急乎何執事在國門則知諌在佛寺則緘黙勇其細而怯其大豈諌大夫職邪樵以為大蠧生民者不過羣髠武皇帝發憤除之冀活疲甿今天下之民喘未及息國家復欲興既除之髠以重困之将何以致民於蕃富乎樵不知時態竊所憤勇故作奏書一通以明羣髠大蠧之由生民重困之原無路上聞輒以寓獻執事儻以樵書為不狂試入為上言其略
  荅孟郊論仕進書      獨孤郁
  某還白天下病不言久矣吾子猥貺嘉言以篤鄙人之志是勗天下之心也幸何獨乎鄙人也利何獨乎是文邪夫言豈一端而已矣知惡而不言是使天下之為惡不思乎其懼也知善而不言是使天下之為善者不勸其慕也此二者天下之達道也僕嘗論之安敢不爭斯語直以阨䝉摧頽吾子之所聞見雖欲激昻以是非天下其誰一從僕之所云邪吾子知僕將宦遊訪僕曰是役也為身之役歟為人之役歟意甚善古人曰仕非為貧也又曰君子之仕行其義也僕雖不肖寜獨以衣服飲食犬馬聲色屋室使僕之屑屑歟僕将沈棄蹇連乎則撫循吾之軀何為也其将奮飛騰凌乎則君之建官行封豈私吾飢而寒也又曰親戚處乎大位力主人也足下之所謂親戚者曷若僕之有身邪足下所待僕之寜以曲私從義乎天下之君子固當有以自力也粤其果有茂異僕幸側聞其風曷敢不踴躍話道于彼不識況親戚之無間乎苟不能藉此第僕能貴富之且猶莫許而況又妄於他人邪又曰不待位而言之大道之言也信哉古人有庶人謗於道商旅議於市芻蕘者得進其狂妄焉足下念僕孱性而欲輔僕愚心共主公於天下是直諒多聞之益也其則何幸其将責僕以必聞以至公之道為市賈於天下也且何人哉昔張安世為大司馬車騎将軍錄尚書事嘗有所薦其人来謝安世大恨以舉賢進能豈有私邪謝絶之有郎功髙不調而自言安世應曰君之功髙明主所知人臣執事何短長而自言乎絶不許已而郎遷幕府長史郎辭去之官安世問以過失長史曰将為明主股肱而士無所進論者以為譏安世曰明主在上賢不肖較然臣下自修而已何知上而薦之其匿名跡逺權勢如此彼推揚賢哲乃公卿大夫四岳十二牧之職也而富平隂陽用不敢當如僕璅璅方困奈何以上官他人之任反以許乎人哉東野用心冀有以相照幸無以僣越之道深望於鄙人也某頓首
  與鄭駙馬書        張 説
  晩尋荘周書以天地為國道徳為身老室之户牖孔門之棖闑足可反覆孝慈胎育仁義而晉朝賢士乃祖尚浮虚弛廢禮樂其所遺失将詣真宗不愈逺也老稱歸根曰靜復命知常復命近於無有知常其有知見邪斯故反照爾孔云窮神知化徳之盛者神不可窮而窮之是神合於我化不可知而知之是化為我用唯此二義繄荘生亦不始盡言焉非滎陽之深於道者孰為輕導兹意也
  與濟法師書        白居易
  月日弟子太原白居易白濟上人侍者昨者頂謁時不以愚䝉言及佛法或未了者許重討論今經典間未諭者其義有二欲面問荅恐彼此卒卒語言不盡故粗形於文字願詳覽之敬佇報章以開未悟所望所望佛以無上大慧觀一切衆生知其根性大小不等而以方便智説方便法故為闡提説十善法為小乗説四諦法為中乗説十二因縁法為大乗説六波羅密法皆對病根投以良藥此蓋方便敎中不易之典也何者若為小乗人説大乗法心則狂亂狐疑不信所謂無以大海内於牛跡也若為大乗人説小乗法是以穢食置於寳器所謂彼自無創勿傷之也故維摩經摠其義云為大醫王應病與藥又首楞嚴三昧經云不先思量而説何法隨其所應而為説法正是此義耳猶恐説法者不隨人之根性也故又法華經戒云若但讃佛乗衆生没在罪苦不能信是法破法不信故如此非獨慮説者不能救病亦懼聞者不信没入罪苦也則佛之付囑豈不丁寜邪何則法王經云若定根基為小乗人説小乗法為大乗人説大乗法為闡提人説闡提法是斷佛性是滅佛身是説法人當歴百千萬劫墮諸地獄縱佛出世猶未得出若生人中缺脣無舌獲如是報何以故衆生之性即是法性從本已来無有增减云何於中分别病藥又云於諸法中若説髙下即名邪説其口當破其舌當裂何以故一切衆生心垢同一垢心淨同一淨衆生若病應同一病衆生須藥應同一藥若説多法即名顛倒何以故為妄分别坼善惡法破一切法故隨機説法斷佛道故此又了然不壊之義也又金剛經云是法平等無有髙下是名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又金剛三昧經云皆以一味道終不以小乗無有諸雜味猶如一雨潤據此後三經則與前三經義甚相戾也其故何哉若云依維摩詰謂冨樓那云先當入定觀此人心然後説法又云不觀人根不應説法夫以冨樓那之通慧又親奉如来為大弟子尚未能觀知人心況後五百歲末法中弟子豈盡能觀知人心而後説法乎設使觀知人心若彼發小乗心而為説大乗法可乎若未能觀彼心而率已意説又可既乎未能觀與黙然不説又可乎若云依義不依語則上六經之義互相違反其将孰依乎若云依了義經則三世諸佛一切善法皆從此六經出孰名為不了義經乎況諸經中與維摩法華首楞嚴之説同者非一也與法王金剛金剛三昧之説同者亦非一也不可徧舉故於二義中各舉三經此六經皆上人常所講讀者今故引以為問必有甚深之㫖焉今且有人忽問法於上人上人或能觀知其心或未能觀知其心将應病與藥而為説邪将同一病一藥而為説邪若應病藥是有髙下是有雜味即反法王等三經之義豈徒反其義又獲如上所説之罪報矣若同一病一藥為説必當説大乗大乗即佛乗也若讃佛乗且不隨應且不救病即反維摩等三經之義豈徒反其義又使衆生没在罪若矣六者皆如来説如来是真語實語不誑語不異語者今隨此則反彼順彼則逆此設有問者上人其将何法以對焉此其未喻者一也又五藴者色受想行識是也十二因縁者無明縁行行縁識識縁名名縁色色縁六入六入縁觸觸縁受受縁愛愛縁取取縁有有縁生生縁老死病苦憂悲苦惱是也夫五藴十二因縁蓋一法也蓋一義也略言之則為五詳言之則為十二雖名數多少或殊其於倫次轉遷合同條貫今五藴中則色受想行識相次而十二縁中則行識色入觸受想縁一則色在行前一則色次行後正序之既不類逆倫之又不同若謂佛次第而言則不應是此雜亂若謂佛偶然而説則不當名為因縁前後不論其義安在此其未諭者二也上人耆年大徳後學宗師就出家中又以説法而作佛事必能研精二義合而通之仍望指陳者於翰墨蓋欲藏於篋笥永永不忘也其餘疑義亦續啟問居易頓首
  與崔連州論石鍾乳事書    栁宗元
  某白前所以致石鍾乳非良聞子敬所餌與此類又聞子敬時憤悶動作宜以為未得其粹美而為麤鑛燥悍所中懼傷子敬醇懿仍習謬誤故勤以為告也再獲書辭辱徴引地理證驗過數百言以為土之所出乃良無不可者是将不然夫言土之出者固多良而少不可不謂其咸無不可也草木之生也依於土然即其類也而有居山之隂陽或近水或附石其本性移焉又況鍾乳産於石石之精麤踈密尋尺特異而穴土之上下其土之薄厚石之髙下不可知則依而産者固不一性然由其精密而出者則油然而清炯然而耀其竅滑以夷其肌㢘以㣲食之使人榮華温柔其氣宣流生胃通腸夀善康寜心平意舒其樂愉愉由其麤踈而下者則奔突結澁乍大乍細色如枯骨或類死灰淹顇不發叢齒積纇重濁頑樸食之使人偃蹇抑鬱泄火生風㦸喉癢肺幽悶不聰心煩喜怒肝舉氣剛不能和平故君子慎焉取其色之美而不必惟土之信以求至精凡為此也幸子敬餌之近不至於是故可止禦也必若土之出無不可者則東南之竹箭雖旁岐揉曲皆可以貫犀革北山之木雖離竒液瞞空中立枯者皆可以梁百尺之觀航千仞之淵冀之北土馬之所生凡其大耳短脰拘攣踠跌薄蹄而曳者皆可以勝百鈞馳千里雍之塊璞皆可以備砥礪徐之糞壤皆可以封大社荆之茅皆可以縮酒九江之龜皆可以卜泗濵之石皆可以擊考若是而不大謬者少矣其在人也則魯之晨飲其羊開轂而輠輪者皆可以為師盧之沽名者皆可以為大毉西子之里惡而臏者皆可以當侯王山西之冒没輕儳沓貪而忍者皆可以鑿凶門制閫外山東之稚騃樸鄙力農桑㗖棗栗者皆可以謀謨於廟堂之上若是則反倫悖道甚矣何以異於是物哉是故經中言丹砂者類芙蓉而有光言當歸者似馬尾蠶首言人參者似人形黄芩似腐腸附子八角甘遂赤膚之類不可悉數若果土宜乃善則云生某所不當云某者良也又經注云始興為上次乃廣連則不必服正為始興也今再三為言者惟欲得其精英以固子敬之夀非以知藥石角技能也若以服餌不必利已姑務勝人而誇辯博素不望此於子敬其不然明矣故畢其説某白













  唐文粹卷八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唐文粹巻八十四
  宋 姚鉉 編
  書六揔一十一首
  論文上
  與滑州盧大夫論文書桞冕
  與徐給事論文書
  荅荆州裴尚書論文書
  荅徐州張尚書論文武書
  與于襄陽書韓愈
  寄李翺書裴度
  叙詩寄樂天書元稹
  荅楊中丞論文書桞冕
  荅衢州鄭使君論文書
  荅莊充書杜牧
  與賈秀才書孫樵
  與滑州盧大夫論文書    栁 冕
  頓首别後九年年已老大平生好文老亦興盡日為外事所撓有筆語兩大巻或不得已而為之或有為而為之既為頗近敎化謹録呈上望覽訖一笑夫文生於情情生於哀樂哀樂生於治亂故君子感哀樂而為文章以知治亂之本屈宋以降則感哀樂而亡雅正魏晉以還則感聲色而亡風敎宋齊以下則感物色而亡興致敎化興亡則君子之風盡故淫麗形似之文皆亡國哀思之音也自夫子至梁陳三變以至衰弱嗟乎闗雎興而周道盛王澤竭而詩不作作則王道興矣天其或者肇往時之亂為聖唐之治興三代之文者乎老夫雖知之不能文之縱文之不能至之況已衰矣安能皷作者之氣盡先王之敎在吾子復而行者皷而生之冕頓首
  與徐給事論文書
  文章本於教化形於治亂繫於國風故在君子之心為志形君子之言為文論君子之道為敎易云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此君子之文也自屈宋已降為文者本於哀豔務於恢誕亡於比興失古義矣雖揚馬形似曹劉骨氣潘陸藻麗文多用寡則是一技君子不為也昔武帝好神仙而相如為大人賦以諷帝覽之飄然有凌雲之氣故揚雄病之曰諷則諷矣吾恐不免於勸也蓋文有餘而質不足則流才有餘而雅不足則蕩流蕩不返使人有淫麗之心此文之病也雄雖知之不能行之行之者推荀孟賈生董仲舒而已僕自下車為外事所感感而應之爲文不覺成巻意雖復古而不逮古則不足以議古人之文噫古人之文不可及之矣得見古人之心在於文乎苟無文又不得見古人之心故未能亡言亦志之所之也
  荅荆南裴尚書論文書
  猥辱來問曠然獨見以為齒髮漸衰人情所惜也親愛逺道人情不忘也大哉君子之言有以見天地之心夫天生人人生情聖與賢在有情之内乆矣苟忘情於仁義是殆於學也忘情於骨月是殆於恩也忘情於朋友是殆於義也此聖人盡知於斯立教於斯今之儒者苟持異論以為聖人無情誤也故無情者聖人見天地之心知性命之本守窮達之分故得以忘情明仁義之道斯須忘之斯爲過矣骨月之恩斯須忘之斯爲亂矣朋友之義斯須忘之斯為薄矣此三者發於情而為禮由於禮而為敎故夫禮者教人之情而已丈人志於道故來書盡於道是合於情盡於禮至矣昔顔囘死夫子曰天喪予子路死夫子曰天喪予是聖人不忘情也乆矣丈人豈不謂然乎如冕者雖不得與君子同道實與君子同心相顧老大重以離别況在萬里邈無前期斯得忘情乎古人云一日不見如三秋兮況十年乎前所寄拙文不為文以言之蓋有謂而為之昔堯舜殁雅頌作雅頌寢夫子作未有不因於教化為文章以成國風是以君子之儒學而為道言而為經行而為教聲而為律和而為音如日月麗乎天無不照也如草木麗乎地無不章也如聖人麗乎文無不明也故在心為志發言為詩謂之文兼三才而名之曰儒儒之用文之謂也言而不能文君子恥之及王澤竭而詩不作騷人起而淫麗興文與教分而為二以揚馬之才則不知教化以荀陳之道則不知文章以孔門之教評之非君子之儒也夫君子之儒必有其道有其道必有其文道不及文則徳勝文不知道則氣衰文多道寡斯為藝矣語曰文質彬彬然後君子兼之者斯為美矣昔游夏之文章與夫子之道通流列於四科之末此藝成而下也苟言無文斯不足徴小子志雖復古力不足也言雖近道辭則不文雖欲拯其將墜末由也已丈人儒之君子曲垂見褒反以自愧冕再拜
  荅徐州張尚書論文武書
  辱前月十二日書問文章之道將帥之事朋友之義有君子之道三甚善甚善夫文章者本於教化發於情性本於教化堯舜之道也發於情性聖人之言也自成康殁頌聲寢騷人作淫麗興文與教分為二不足者彊而為文則不知君子之道知君子之道者則恥為文文而知道二者兼難兼之者大君子之事上之堯舜周孔也次之游夏荀孟也下之賈生董仲舒也夫日月之麗仰之愈明金石之音聴之彌清故聖人感之而文章生焉教化成焉哀樂形焉逮徳下衰文章教化掃地盡矣噫聖人之道猶聖人之文也學其道不知其文君子恥之學其文不知其教君子亦恥之老夫従君子乆矣雖欲學之未能文之不足以當君子之襃然詠乎堯舜之道舞乎沂泗之風庶乎與同也將帥三軍之師萬人之命子實為之矣今國家之患患在師老足下之患患在勢分且天下大勢也善為將者乗天下之勢苟變化在人則用之如神彼勢合者驅而盟之使其擾従桓文是也勢分者力以傾之使其削弱申商是也則遇非常之時不可以尋常之事邀萬代之勲明矣今足下據億丈之城仗大順之衆有桓文之志苟不修其軍政合其大勢制其死命則不足以輟東顧之憂故老夫前書開陳古義以激壯心而猥辱逺示以為聴道路之説甚不然也傳曰諸侯有相滅亡者桓公不能救則桓公恥之今子為大將實制東夏為不義而彊力不能制者春秋亦恥之國不冨而昌兵不教而彊敵不謀而亡是管仲無功於齊商君無能於秦子房無謀於漢矣蓋求天下之智盡天下之才成天下之務此將帥之本也較短長定曲直乃匹夫之為爾古者自天子至於庶人未有不須友以相成者僕雖老矣辱君子之遊同君子之道見君子之榮三十年矣子之善猶僕之善也得不相成乎且百年之壽人誰及之嵗月有窮天地有終惟立徳立言立功斯為不朽彼聖賢救世死而後已氣有所感也故天下有樂賢人樂之天下有憂賢人憂之樂毅所以徇弱燕之急復彊齊之讎韓信所以感推食之恩申戰勝之感意氣所感天地相合況於人乎天方授子子實為將得不憂之乎噫徳與言僕無望矣立功立事在吾子為之璧可求也時不可再也是以古人惜時之過已昔者仲尼以大聖之徳不免為旅人之身斯無時也賈生以希世之才而無佐命之勲斯無位也今足下遇非常之主統桓文之師時與位泰矣苟功成於身則義動天下使天下之人受其賜不亦休哉既書慨然心馳旗鼓之下某頓首
  上于襄陽書        韓 愈
  伏蒙示文武順聖樂詞天保樂詩讀蔡琰胡笳詩詞移族従并與京兆書自幕府至鄧之北境凡五百餘里自庚子至甲辰凡五日手披目視口詠其言心惟其義且恐且懼忽若有亡不知鞍馬之勤道途之逺也夫澗谷之水深不過咫尺邱垤之山髙不踰尋丈人狎而翫之及至臨泰山之懸崖窺巨海之驚瀾莫不戰悼憚慄眩惑而自失所觀變於前所守易於内亦其理冝也閣下負超卓之竒材蓄雄剛之俊徳渾然天成無有畔岸而又貴窮乎公相威動乎樞極天子之毗諸侯之師故其文章言語與事相侔燀赫若雷霆浩汗若河漢正聲諧韶濩勁氣沮金石豐而不餘一言約而不失一辭其事信其理切孔子之言曰有徳者必有言信乎其有徳且有言也揚子雲曰商書灝灝爾周書噩噩爾信乎其能灝灝而且噩噩也昔者齊君行而失道管子請釋老馬隨之樊遲請學稼孔子使問之老農夫馬之智不賢於夷吾農之能不聖於尼父然則且云爾者聖賢之能多農馬之知専故也今愈雖愚且賤其從事於文實且乆則其贊王公之能而稱大君子之美不為僭越也伏惟詳察愈恐懼再拜
  寄李翺書         裴 度
  前者唐生至自滑猥辱致書札兼獲所貺新作十二篇度俗流也不盡窺見若愍女碑烈婦傳可以激揚烈教義煥於史氏鍾銘謂以功伐名於器非爲銘與弟正辭書謂文非一藝斯皆可謂救文之失廣文之用也甚善甚善然僕之知弟也未知其他直以弟敏於學而至於文就六經而正焉故每遇名輩稱弟不容於口自謂彌乆益無愧詞竊料弟亦以直諒見待不以恱媚相容故不唯嗟挹亦欲商度其萬一耳若弟擯落今古脫遺經籍斯則如獻白豕何足採取若猶有祖述則願陳其梗槩以相叅會耳愚謂三五之代上埀拱而無為下不知其帝力其漸被於天地萬物不可得而傳也夏殷之際聖賢相遇其文在於盛徳大業又鮮可得而傳也厥後周公遭變仲尼不當世其文遺於册府故可得而傳也是作周孔之文也荀孟之文左右周孔之文也理身理家理國理天下一日失之敗亂至矣騷人之文發憤之文也雅多自賢頗有狂態相如子雲之文譎諫之文也自為一家不是正氣賈誼之文化成之文也鋪陳帝王之道昭昭在目司馬遷之文財成之文也馳騁數千載若有餘力董仲舒劉向之文通儒之文也發明經術究極天人其餘擅美一時流譽千載者多矣不足為弟道焉然皆不詭其詞而詞自麗不異其理而理自新若夫典謨訓誥文言繫辭國風雅頌經聖人之筆削者則又至易也至直也雖大彌天地細入無間而竒言怪語未之或有意隨文而可見事隨意而可行此所謂文可文非常文也其可文而文之何常之有俾後之作者有所裁准而請問於弟謂之何哉謂之不可非僕敢言謂之可也則大學之道在明明徳在止至善矣能止乎若遂過之猶不及也觀弟近日制作大㫖常以時世之文多偶對儷句屬綴風雲羈束聲韻為文之病甚矣故以雄詞逺致一以矯之則是以文字為意也且文者聖人假之以達其心逹則已理窮則已非故髙之下之詳之略之也愚欲去彼取此則安步而不可及平居而不可諭又何必逺闗經術然後騁其材力哉昔人有見小人之違道者恥與之同形貌共衣服遂思倒置眉目反易冠帶以異也不知其倒之反之非也雖失於小亦異於君子矣故文之異在氣格之髙下思致之深淺不在磔裂章句隳廢聲韻也人之異在風神之清濁心志之通塞不在於倒置眉目反易冠帶也庶幾髙明少納庸妄若以為未幸不以苦言見革其惑惟僕心慮荒散百事罷息然意之所在敢隠於故人邪昌黎韓愈僕識之舊矣中心愛之不覺驚賞然其人信美材也近或聞諸儕類云恃其絶足往往奔放不以文立制而以文為戲可矣乎可矣乎今之作者不及則已及之者當大為防焉爾弟索居多年勞想深至窮隂凝沍動息何如入奉晨昏之歡出叅帷幄之畫固多適耳昨弟來欲度及時干進度昔嵗取名不敢自髙今孤煢若此遊宦謂何是不復能従故人之所朂耳但寘力田園苟過朝夕而已然待春氣微和農事未動或筞蹇謁賢大夫兼與弟道舊未爾間猶希尺牘珍重珍重力書無餘従表兄裴度奉簡
  叙詩寄樂天書        元 稹
  九嵗學賦詩長者往往驚其可教年十五六粗識聲病時貞元十年已後徳宗皇帝春秋髙理務用人最不欲文法吏生天下罪過外門節將動十餘年不許朝覲死於其地不易者十八九而又將豪卒愎之處因喪負衆橫相賊殺告變駱驛使者迭窺旋以狀聞天子曰某色將某能遏亂亂衆寧附願為其帥名為衆情其實逼詐因而可之者又十八九前置介倅因縁交授者亦十四五由是諸侯敢自為㫖意有羅列兒孫以自固者有開導蠻夷以自重者省寺符篆固於几閣甚者擬㫖詔視一境如一室刑殺其下不啻僕畜厚加剥奪名為進奉其實貢入之數百一焉京城之中亭第邸店以曲巷斷侯甸之内水陸腴沃以鄉里計其餘奴婢資財生生之備稱是朝廷大臣以謹慎不言為朴雅以時進見者不過一二親信直臣議士往往抑塞禁省之間時或繕完隤墜豪家大帥乗聲相扇延及老佛土木妖熾習俗不怪上不欲令有司備宫闥中小碎須求往往持幣帛以易餅餌吏縁其端剽奪百貨勢不可禁僕時孩騃不慣聞見獨於書傳中初習理亂萌漸心體悸震若不可活思欲發之乆矣適有人以陳子昻感遇詩相示吟翫激烈即日為寄思𤣥子詩二十首故鄭京兆於僕為外諸翁深賜憐奬因以所賦呈獻京兆翁深相駭異祕書少監王表在座顧謂表曰使此兒五十不死其志義何如哉惜吾輩不見其成就因召諸子訓責泣下僕亦竊不自得由是勇於為文又乆之得杜甫詩數百首愛其浩蕩津涯處處皆到始病沈宋之不存寄興而訝子昻之未暇旁備矣不數年與詩人楊巨源友善日課為詩性復僻嬾人事常有閑則有作識足下時有詩數百篇矣習慣性靈遂成病敝每公私感憤道義激揚朋友切磨古今成敗日月遷逝光景惨舒山川勝勢風雲氣色當花對酒樂罷哀餘通滯屈伸悲歡合散至於疾恙其身悼懐昔遊凡所對遇異於常者則欲賦詩又不幸年三十二時有罪譴棄今三十七矣五六年間是丈夫心力壯時常在閒處無所役用性不近道未能淡然忘懷又復嬾於他欲全盛之氣注射語言雜糅精麤遂成多大然亦未甞繕寫適值河東李明府景儉在江陵時僻好僕詩章謂為能觧欲得盡取觀覽僕因撰成巻軸其中有㫖意可觀而詞近往古者為古諷意亦可觀而流在樂府者為樂諷詞雖近古而止於吟寫性情者為古詞體實樂流而止於摸象物色者為新題樂府聲勢㳂順屬對穏切者為律詩仍以七言五言為兩體其中有稍存寄興與諷為流者為律諷不幸少有伉儷之悲撫存感往成數十詩取潘子悼亡為題又有以干教化者近昵婦人暈澹眉目綰約頭鬢衣服廣修之度及匹配色澤尤據怪豔因為豔詩百餘首詞有今古又兩體自十六時至是元和七年矣有詩八百首色類相従共成十體几二十巻自笑冗亂亦不復置之於行李昨來京師偶在筐篋及通行盡置足下僅亦有説僕聞上士立徳其次立事不遇立言凡人急位其次急利下急食僕天與不厚既乏全然之徳命與不偶未遭可為之事性與不恵復無垂範之言兀兀狂癡行近四十徼名取位不過於第八品而冒憲已六七年授通之初有習通之熟者曰通之地濕墊卑褊人事稀少近嵗荒凶死亡過半邑無吏市無貨百姓草木刺史以下計粒而食大有虎豹蛇虺之患小有蟆蚋浮塵蛛蜘蛒蜂之類皆能鑚齧肌膚使人瘡痏夏多隂霪秋為痢瘧地無醫巫藥石萬里病者百死一生之慮何僕之命不厚也如此智不足也又如此其所詣之憂險也又如此則安能保持萬全與足下必復京輦以須他日立言立事之驗邪但恐一旦與急食者相扶而終使足下受天下友不如已之誚是用悉所為文留穢箱笥比夫格奕樗塞之戲猶曰愈於飽食僕所為不又愈於格奕樗塞之戲乎昨行巴南道中又有詩五十一首文書中得七年已後所為向二百篇繁亂冗雜不復置之執事前所為寄思𤣥子者小嵗云爲文不能自足其意貴其起予之始且志京兆翁見遇之由今亦寫為古諷之一移諸左右僕少時授吹嘘之術於鄭先生病嬾不就今在閒處思欲怡神保和以求其内異日亦不復費詞於無用之文矣省視之煩庶亦已於是乎
  荅楊中丞論文書      桞 冕
  來書論文盡養才之道增作者之氣推而行之可以復聖人之教見天地之心甚善嗟乎天地養才而萬物生焉聖人養才而文章生焉風俗養才而志氣生焉故才多而養之可以皷天下之氣天下之氣生則君子之風盛古者陳詩以觀民風君子之風仁義是也小人之風邪佞是也風生於文文生於質天地之性也止於經聖人之道也感於心哀樂之音也故觀乎志而知國風逮徳下衰風雅不作形似豔麗之文興而雅頌比興之義廢豔麗而工君子恥之此文之病也嗟乎天下之才少乆矣文意之氣衰甚矣風俗之不養才病矣才少而氣衰使然也故當世君子學其道習其弊不知其病也所以其才日盡其氣益衰其教不興故其人日野如病者之氣従壯得衰從衰得老從老得死沉綿而去終身不悟非良醫孰能知之夫君子學文所以行道足下兄弟今之才子官雖不薄道則未行亦有才者之病君子患不知之既知之則病不能無病故無病則氣生氣生則才勇才勇則文壯文壯然後可以皷天下之動此養才之道也在足下他日行之如老夫之文不近於道老夫之氣已至於衰老夫之心不復能勇三者無矣又安得見古人之文論君子之道近先王之教斯不能必矣冕白
  荅衢州鄭使君論文書
  専使至辱書并歸拙文如見君子所襃過當無徳以當之幸甚門人云夫子之文章可得而聞也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即聖人道可企而及之者文也不可企而及之者性也蓋言教化發乎性情繫乎國風者謂之道故君子之文必有其道道有深淺故文有崇替時有好尚故俗有雅鄭雅之與鄭出乎心而成風昔游夏之文日月之麗也然而列於四科之末藝成而下也苟文不足則人無取焉故言而不能文非君子之儒也文而不知道亦非君子之儒也逮徳下衰其文漸替惜乎王公大人之言而溺於淫麗怪誕之説非文之罪也為文者之過也夫善為文者發而為聲皷而為氣直則氣雄精則氣生使五彩並用而氣行於其中故虎豹之文蔚而騰光氣也日月之文麗而成章精也精與氣天地感而變化生焉聖人感而仁義行焉不善為文者反此故變風變雅作矣六藝之不興教化之不明此文之𡚁也噫文之無窮而人之才有限苟力不足者彊而爲文則蹶彊而爲氣則竭彊而爲智則拙故言之彌多而去之彌逺逺之便已道則中廢又君子所恥也則不足見君子之道與君子之心心有所感文不可已理有至精詞不可逮則不足當君子之襃敬叔頓首
  荅莊充書         杜 牧
  某白莊先輩足下凡為文以意爲主以氣為輔以辭彩章句為之兵衛未有主彊盛而輔不飄逸者兵衛不華赫而莊整者四者髙下圓折步驟隨主所指如鳥隨鳳魚隨龍師衆隨湯武騰天潜泉橫裂天下無不如意苟意不先立止以文彩辭句繞前捧後是辭愈多而理愈亂如入闤闠紛紛然莫知其誰暮散而已是以意全勝者辭愈朴而文愈髙意不勝者辭愈華而文愈鄙是意能遣辭辭不能成意大抵為文之㫖如此觀足下所為文百餘篇實先意氣而後辭句慕古而尚仁義者苟為文不已資以學問則古作者不為難到今以某無可取欲命以為序承當厚意惕息不安復觀自古序其文者皆後世宗師其人而為之詩書春秋左氏已降百家之説皆是也古者其身不遇於世寄志於言求言遇於後世也自兩漢已來冨貴者千百自今觀之聲勢光明孰若馬遷相如賈誼劉向揚雄之徒斯人也豈求知於當世哉故親見揚子雲著書欲取覆醬瓿雄當其時亦未甞自有誇目況今與足下並生今世欲序足下未已之文此固不可也苟有志古人不難到勉之而已某再拜
  與賈秀才書        孫 樵
  主藪足下曩者樵耳足下聲憤足下售於時何晩及目足下五通五十篇則足下困于上亦宜矣物之精華天地所秘惜故䝉金以砂錮玉以璞珊瑚之叢必茂重溟夜光之珍必頷驪龍抉而不知已積而不知止不窮則禍天地讐也文章亦然所取者亷其得必多所取者深其身必窮六經作孔子削迹不粒矣孟子述子思坎軻齊魯矣馬遷以史記禍班固以西漢禍揚雄以法言太𤣥窮元結以浯谿碣窮陳拾遺以感遇詩窮王勃以宣尼廟碑窮玉川子以月蝕詩窮杜甫李白王江寧皆相望於窮者也天地其無意乎今足下立言必竒摭意必深抉精剔華期到聖人以此賈於時釣榮邀富猶欲疾其驅而方其輪若曰爵禄不動於心窮逹與時上下成一家書自期不朽則樵之所敢知也嗚呼孤進患心不苦及其苦知者何人古人抱玉而泣捧足下文能不濡睫懼足下自得也淺且疑其道不固因歸五通不得無言
  唐文粹巻八十四
<集部,總集類,唐文粹>



  欽定四庫全書
  唐文粹巻八十五
  宋 姚鉉 編
  書七啓附總一十一首
  論文下
  與陸傪書李翺
  荅李生二書皇甫湜
  復友生論文書陸龜蒙
  荅開元寺僧書李翺
  與李生論詩書司空圖
  與王駕評詩書
  荅進士王載言書李翺
  上楊相公啓劉太真
  上知已文章啓杜牧
  上令狐相公詩啓元稹
  與陸傪書         李 翺
  李觀之文章如此官止於太子校書郎年止於二十九雖有名於時俗其率深知其至者果誰哉信乎天地鬼神之無情於善人而不罰罪也甚矣為善者將安所歸乎翺書其人贈于兄贈于兄蓋思君子之知我也與李觀平生不得徃來及其死也則見其文嘗歎使李觀若永年則不逺於揚子雲矣書已之文次忽然若觀之文亦見於君也故書苦雨賦綴於前當下筆時復得詠其文則觀也雖不永年亦不甚逺於揚子雲矣書苦雨之辭既又思我友韓愈非兹世之文古之文也非兹世之人古之人也其詞與其意適則孟軻既沒亦不見有過於斯者當下筆時如他人疾書之冩誦之不是過也其詞乃能如此當書一章曰獲麟詞其他亦可以類知也窮愁不能無述適有書寄弟正辭及其終亦自覺不甚下尋常之所為者亦以贈焉亦惟讀觀愈之詞冀一詳焉翺再拜
  荅李生二書        皇甫湜
  辱書適曛黒使者立復不果一二承來意之厚傳曰言及而不言失人粗書其愚為足下荅幸察來書所謂今之工文或先於竒怪者顧其文工與否耳夫意新則異於常異於常則怪矣詞髙則出於衆出於衆則竒矣虎豹之文不得不炳於犬羊鸞鳯之音不得不鏘於烏鵲金玉之光不得不炫於瓦石非有意先之也迺自然也必崔嵬然後為岳必滔天然後為海明堂之棟必撓雲霓驪龍之珠必固深泉足下以少年氣盛固當以出拔為意學文之初且未自盡其才何遽稱力不能哉圖王不成其𡚁猶可以霸其僅自見也將不勝𡚁矣孔子譏其身不能者幸勉而思進之也來書所謂浮艶聲病之文恥不為者雖誠可恥但慮足下方今不爾且不能自信其言也何者足下舉進士舉進士者有司髙張科格每歲聚者試之其所取迺足下所不為者也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足下方伐柯而捨其斧可乎哉恥之不當求也求而恥之惑也今吾子求之矣是徒渉而恥濡足也寧能自信其言哉來書所謂汲汲於立法寧人者迺在位者之事聖人得勢所施為也非詩賦之任也功既成澤既流詠歌紀述光揚之作作焉聖人不得勢方以文詞行於後今吾子始學未仕而急其事亦太早計矣凡來書所謂數者似言之未稱思之或過其餘則皆善矣既承嘉惠敢自疎怠聊復所為俟見方盡湜再拜
  第二書
  湜白生之書辭甚多志氣甚横流論説文章不可謂無意若僕愚且困迺生詞競於此固非宜雖然惡言無從不可不卒勿恡夫謂之竒則非正矣然亦無傷於正也謂之竒即非常矣非常者謂不如常者謂不如常迺出常也無傷於正而出於常雖尚之亦可也此統論竒之體耳未以文言之失也夫文者非也言之華者也其用在通理而已固不務竒然亦無傷於竒也使文竒而理正是尤難也生意便其易者乎夫言亦不可通理矣而以文為貴者非他文則逺無文即不逺也以非常之文通至正之理是所以不朽也生何嫉之深邪夫繪事後素既謂之文豈苟簡而已哉聖人之文其難及也作春秋㳺夏之徒不能措一辭吾何敢擬議之哉秦漢以來至今文學之盛莫如屈原宋玉李斯司馬遷相如揚雄之徒其文皆竒其傳皆逺生書文亦善矣比之數子似猶未勝何必心之髙乎傳曰言之不出恥躬之不逮也生自視何如哉書之文不竒易之文可為竒矣豈礙理傷聖乎如龍戰于野其血𤣥黄見豕負塗載鬼一車突如其來如焚如死如棄如此何等語也生輕宋玉而稱仲尼班馬相如為文學按司馬遷傳屈原曰雖與日月争光可矣生當見之乎若相如之徒即祖習不暇者也豈生稱誤邪將識分有所至極邪將彼之所立卓爾非强為所庶幾遂讎嫉之邪其何傷於日月乎生笑紫貝闕兮珠宫此與詩之金玉其相何異天下人有金玉為之質者乎披薜荔兮帶女蘿此與贈之以芍藥何異文章不當如此説也豈謂怒三四而喜四三識出之白而性入之黒乎生云虎豹之文非竒夫長本非長短形之則長矣虎豹之形於犬羊故不得不竒也他皆倣此生云自然者非性不知天下何物非自然乎生又云物與文學不相侔此喻也凡喻必以非類豈可以彈喻單乎是不根者也生稱以知難而退為謙夫無難而退謙也知難而退宜也非謙也豈可見黄門而稱貞哉生以一詩一賦為非文章抑不知一之少便非文章邪直詩賦不是文章邪如詩賦非文章三百篇可燒矣如少非文章湯之盤銘是何物也孔子曰先行其言既為甲賦矣不得稱不作聲病文也孔子云必也正名乎生既不以一第為事不當以進士冠姓名也夫煥乎郁郁乎之文謂制度非止文詞也前者捧卷軸而來又以浮豔聲病為説似商量文詞當與制度之文異日言也近風教偷薄進士尤甚迺至有一謙三十年之説争為虛張以相髙自謾詩未有劉長卿一句已呼阮籍為老兵矣筆語未有駱賔王一字已罵宋玉為罪人矣書字未識偏傍髙談稷契讀書未知句度下視服鄭此時之大病所當嫉者生美才勿似之也傳曰惟善人能受善言孔子曰君子無所争必也射乎問於湜者多矣以生之有心也聊有復不能盡不宣湜再拜
  復友生論文書       陸龜蒙
  辱示近年作者論文書二篇使僕是非得失於其間僕雖極頑冥亦惴息汗下見詆訶之甚難招禍患之甚易也况僕少不攻文章止讀古聖人書誦其言思行其道而未得也每涵咀義味獨坐日昃案上有一杯藜羮如五鼎七牢饋於左右加之以撞金石萬羽籥也未嘗干有司對問希品第未嘗歴王公丐貸飾車馬故無用文處江湖間不過羙泉石則記之聳節槩則傳之觸離㑹則序之值巾罍則銘之簡散上聲澹誕無所諱避又安知文之是歟非歟生過聽我太甚苟嘿嘿不應非朋友切切偲偲之義也故扶病把筆一二論之曰我自小讀六經孟軻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之書頗有熟者求文之指趣規矩無出於此及子史則曰子近經經語古而微史近書書語直而淺所言子近經近何經史近書近何書書則記言之史也史近春秋春秋則記事之史也六籍中獨詩書易象與魯春秋經聖人之手耳禮樂二記雖載聖人之法近出二戴未能通一純實故時有齟齬不安者蓋漢代諸儒争撰而獻之求購金耳記言記事叅錯前後曰經曰史未可定其體也案經觧則悉謂之經區而别之則詩易為經書與春秋實史耳學者不當混而言之且經觧之篇句名出於戴聖耳王輔嗣因之以易為經杜元凱因之以春秋為經孔子曰學詩乎學禮乎易之為書也原始要終知我以春秋罪我以春秋未嘗稱經稱經非是聖人㫖也蓋出於周公諡法經緯天地曰文故也有經書必有緯書聖人既作經亦當作緯譬猶織也經而不緯可成幅乎緯者且非聖人之書則經亦後人名之耳非聖人之㫖明矣苟以六籍謂之經習而稱之可也指司馬遷班固之書謂之史何不思之甚乎六籍之内有經有史何必下及子長孟堅然後謂之史乎孔子曰吾猶及史之闕文也曰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又曰董狐古之良史也此則筆之曲直體之是非聖人悉論而辨之矣豈湏班馬而後言史哉以詩易為經以春秋為史足矣無待於外也謂經語古而皆㣲則易曰履霜堅冰至初筮告再三瀆瀆則不告苦節不可貞之類果純古而㣲乎謂史語直而淺則春秋書考仲子之宫初獻六羽及齊師戰于乾時我師敗績辛巳有事于太廟仲遂卒于陲壬午猶繹萬入去籥之類果純直而淺乎經不純㣲史不純淺又可見也言文之不可立喻則曰春秋不當言無使滋蔓又云春秋舉軍旅㑹盟豈非叙事邪引左氏傳語徴左氏叙事悉謂之春秋可乎春秋大典也舉凡例而褒貶之非周公之法所及者酌在夫子之心故㳺夏不能措一辭若區區於叙事則魯國之史官耳孰謂之春秋哉前所自謂讀六經頗有熟者求文之指趣規矩不出於此妄矣又一篇曰某文也某辭也文既與辭異是文優而辭劣耳易之繫辭曰齊小大者存乎卦辯吉凶者存乎辭故卦有大小辭有險易又曰觀其彖辭則思過半矣易之辭非文邪書載帝庸作歌臯陶乃賡載歌又歌五子之歌皆辭也書之辭非文邪屬辭比事春秋教也春秋之辭非文邪禮有朝聘之辭娶夫人之辭樂有登歌薦辭禮樂之辭非文邪法言曰徃者楊墨塞路孟子辭而闢之廓如也孟軻之辭非文邪太𤣥之辭也沉以窮乎下浮以際乎上揚雄之辭非文邪是知文者辭之揔辭者文之用天之將喪斯文也天之未喪斯文也不當稱辭吉人之辭寡躁人之辭多不當稱文文辭一也但所適有宜耳何異塗云之哉又曰聲病之辭非文也夫聲成文謂之音五音克諧然後中律度故舜典曰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聲之不和病也去其病則和和則動天地感鬼神反不得謂之文乎猶繪事組繡中有精耳大凡觧人之説不敢避墉援膚爪而自矜於堂奥心府也要在引學者當知之事以明之而已矣師道不行後生多泥於所習有陷而溺者力能援之可也如其不同請觀近而後罰
  荅開元寺僧書       李 翺
  前日見命作開元寺鐘銘云欲藉㒒之辭庶㡬不朽而傳於後世誠足下相知之心無不到也雖然翺學聖人之心焉則不敢讓乎知聖人之道者也當見命時意亦思之熟矣吾之銘是鐘也吾將明聖人之道焉則於釋氏無益也吾將順釋氏之教而述焉則紿乎天下甚矣何貴乎吾之先覺也吾之辭必傳於後後有聖人如仲尼者之讀吾辭也則將大責於吾矣吾畏聖人也夫銘古多有焉湯之盤銘其辭云云衞孔悝之鼎銘其辭云云秦始皇帝之嶧山銘其辭云云於盤則曰盤銘於鼎則曰鼎銘於山則曰山銘盤之辭可遷之於鼎鼎之辭可移之於山山之辭可書之於碑惟時之所紀爾及蔡邕黄鉞銘以紀功於黄鉞之上爾或盤或鼎或嶧山或黄鉞其意與言皆同非如髙唐上林長楊為之作賦云爾近代之文士則不然為銘為碑大抵詠其形容有異於古人之所為其作鐘銘則必詠其形容與其音聲與其財用之多少鎔鑄之勤勞爾非為勒功徳垂誡勸於器也推此類而極觀之其不知君子之文也亦甚矣然其所為文亦皆有盛名於時天下人咸謂之善焉吾不知吾所獨知其能賢於他人之皆不知乎天下人咸以不知者云善則吾之獨知又何能云善乎雖然吾亦順吾心以以順聖人爾阿俗從時則吾不忍為也故乆未承教為其所懐也如前所云足下欲吾之必銘是鐘也當順吾心與吾道則足下之銘必傳於後代矣如欲從俗之所云則天下屬辭之士願為之者甚衆矣何籍於李翺之辭哉幸思之也日中時過淮而南書以通意且為别
  與李生論詩書       司空圖
  文之難而詩之難尤難古今之喻多矣而愚以為辨於味而后可以言詩也江嶺之南凡足資於適口者若醯非不酸也止於酸而已若鹺非不醎也止於醎而已華之人所以充飢而遽輟者知其醎酸之外醇羙者有所乏耳彼江嶺之人習之而不辨也宜哉詩貫六義則諷諭抑揚渟蓄淵雅皆在其間矣然直致所得以格自竒前輩諸集亦不專工於此矧其下者邪王右丞韋蘇州澄澹精緻格在其中豈妨於道學哉賈閬仙誠有警句視其全篇意思殊餒大抵附寒澁方可置才亦為體之不備也矧其下者哉噫近而不浮逺而不盡然后可以言韻外之致耳愚幼嘗自負既乆而愈覺缺然然得於早春則有草嫩侵沙長冰輕著雨消又人家寒食月花影午時天上句云隔谷見雞犬山苖接楚田又雨㣲吟足思花落夢無憀得於山中則有坡暖冬生筍松凉夏健人又川明虹照雨樹密鳥衝人得於江南則有戎鼔和潮暗舩燈照島幽又曲塘春盡雨方響夜深舩又夜短猿悲減風和鵲喜靈得於塞下則有馬色經寒慘鵰聲帶晩飢得於喪亂則有驊騮思故第鸚鵡失佳人又鯨鯢入海涸魑魅棘林髙得於道宫則有棊聲花院閉幡影石壇幽得於夏景則有地凉清鶴夢林静肅僧儀得於佛寺則有松日明金像苔龕響木魚又觧吟僧亦俗愛舞鶴終卑得於郊原則有逺坡春早滲猶有水禽飛上句緑樹連村暗黄花入麥稀得於樂府則有晩粧留拜月春睡更生香得於寂寥則有孤螢出荒池落葉穿破屋得於愜適則有客來當意愜花發遇歌成雖庶㡬不濵於淺涸亦未廢作者之譏訶也七言云逃難人多分隙地放生鹿大出寒林又得劒乍如添健㒒亡書乆似憶良朋又孤嶼池痕春漲滿小欄花韻午晴初又五更惆悵迴孤枕猶自殘燈照落花上句云故國春歸未有涯小欄髙檻别人家又殷勤元旦日欹午又明年上句甲子今重數生涯只自憐皆不拘於一槩也蓋絶句之作本於詣極此外千變萬狀不知所以神而自神也豈容易哉今足下之詩時輩固有難色儻復以全羙為工即知味外㫖矣勉旃某再拜
  與王駕評詩書
  足下末伎之工雖䝉譽於賢哲未足自信必俟推於其類而后神躍而色揚今之贄藝者反是若即醫而靳其病也唯恐彼之善察藥之我攻耳以為率人以謾莫能自振痛哉且工之尤者莫若伎於文章其能不死於詩者比他伎尤寡豈可容易校量哉國初主上好文雅風流特盛沈宋始興之後傑出於江寧宏肆於李杜極矣右丞蘇州趨味澄夐若清沅之貫達大厯十數公抑又其次焉力勍而氣孱乃都市豪估耳劉公夢得楊巨源亦各有勝㑹閬仙無可劉得仁輩時得佳致亦足滌煩厥後所聞逾褊淺矣然河汾蟠欝之氣冝繼有人今王生者寓居其間沉漬益乆五言所得長於思與境偕乃詩家之所尚者則前所謂必推於其類豈止神躍色揚哉經亂索居得其所録尚累百篇其勤亦至矣吾適又自編一鳴集且云撐霆裂月劼作者之肝脾亦當吾言之無怍也
  荅進士王載言書      李 翺
  翺頓首足下不以翺卑賤無所可乃陳詞屈慮先我以書且曰余之藝及心不能棄于時將求知者問誰則可皆告曰李君乎告足下者過也足下因而信之又過也果若來陳雖道備德具且猶不足辱厚命況如翺者多病少學其能以此堪足下所望博大而深閎者邪雖然意盛不可以不荅故敢略陳其所聞蓋行已莫如恭自責莫如厚接衆莫如𢎞用心莫如直進德莫如勇受益莫如擇友好學莫如改過此聞之於師者也相人之術有三迫之以利而審其邪正設之以事而察其厚薄問之以謀而觀其智與不材賢不肖分矣此聞之於友者也列天地立君臣親父子别夫婦明長幼浹朋友六經之㫖也浩乎若江海髙乎若丘山赫乎若日火包乎若天地掇章稱咏津潤怪麗六經之詞也創意造言皆不相師故其讀春秋也如未嘗有詩其讀詩也如未嘗有易其讀易也如未嘗有書其讀屈原莊周也如未嘗有六經故義深則意逺意逺則理辯理辯則氣厚氣厚則詞盛詞盛則文工如山有恒華焉如瀆有濟淮河江焉其同者出源到海也其曲直淺深其色黄白不必均也如百品之雜焉其同者飽於腸也其味鹹酸苦辛不必均也因學而知者也此創意之大歸也天下之語文章有六説焉其尚異者則曰文章辭句竒險而已其好理者則曰文章叙意苟通而已其溺於時者則曰文章必當對其病於是者則曰文章不對其愛難者則曰文章宜深不當易其愛易者則曰文章宜通不當難此皆情有所偏滯而不流未識文章之所主也義不主於理言不在於教勸而詞句怪麗者有之矣劇秦羙新王褒僮約是也其理徃徃有是者而辭章不能工有之矣劉氏人物志王氏中説俗傳太公家教是也古之人能極於工而已不知其辭之對與否易與難也詩曰憂心悄悄愠于羣小此非對也又曰遘憫既多受侮不少此非不對也書曰朕疾讒説殄行震驚朕師詩曰菀彼柔桑其下侯旬捋采其劉瘼此下人此非易也書曰允恭克讓光被四表格于上下詩曰十畆之間兮桑者閑閑兮行與子旋兮此非難也學者不知其方而稱説云云如前所陳者非吾之所敢聞也六經之後百家之言興老𥅆列禦㓂莊周田穰苴孫武屈原宋玉孟軻吳起商鞅墨翟荀況韓非李斯賈誼枚乗司馬遷相如劉向揚雄皆足以自成一家之文學者之所歸也故義雖深理雖當辭不工者不成為文且不能傳也文理義三者兼并乃能獨立乎一時而不泯滅於後代能必傳也仲尼曰言之無文行之不逺子貢曰文猶質也質猶文也虎豹之鞹猶犬羊之鞹此之謂也陸機曰怵他人之我先韓退之曰唯陳言之務去假令述笑哂之狀曰莞爾則論語言之矣曰啞啞則易言之矣曰粲然則穀梁子言之矣曰攸爾則班固言之矣曰囅然則左思言之矣吾復言之與前文何以異也此造言之大歸也吾所以不協於時而學古文者悦古人之行愛古人之道也故學其言不可以不行其行行其行不可以不重其道重其道不可以不知其禮古之人相接有等重其義列於經傳皆可詳别如師之於門人則名之於朋友則字而不名稱之於師雖朋友亦名之子曰吾與回言又曰參乎吾道一以貫之又曰若由也不得其死然是師之名門人驗也夫子於鄭兄事子産於齊兄事晏平仲傳曰子謂子産有君子之道四焉又曰晏平仲善與人交子夏言㳺過也子張曰子夏云何曾子曰堂堂乎張也是朋友字而不名驗也子貢曰賜也何敢望回又曰師與商也孰賢子㳺曰有澹䑓滅明者行不由徑是稱於師雖朋友亦名驗也孟子曰天下之達尊三曰德爵年惡得有一而慢其二足下之書曰韋君詞楊君濳足下之德與二君未知前後也而足下齒㓜而位卑而皆名之傳曰吾見其與先生並行也竊懼足下不思乃陷于此韋踐之與翺書亟叙足下之善故敢盡詞以復足下之厚意計必不以為犯李翺頓首
  上楊相公啓        劉太真
  太真啓前者曲蒙處分令獻所學舊文伏念早年僻居江介泛窺經典莫究宗源天寳中常遇故揚州功曹蘭陵蕭君語及文學許相師授而家貧世亂不克終之其後從役外府所用寡細雖抱㝛心無因警發雖欲奔前賢之墻宇揖作者之風度渉隅角而輙滯望端倪而自失常有一言適至理一章逸遺恨竊懐恥愧不覺淹乆以深稽命之罪寧負厚顔之愧謹上近所記録三十餘章及復内省慙惶汗流伏惟相公秉人文以作相敷天縱之盛美發六籍以立言極三才之奥義恊賛一德化成羣有懸衡而制其輕重操繩而審其曲直小人既無學術又無材用形神低悴年鬢頹老又念頃日曾霑引問擊蒙而恒失所對庸劣而竟無上補今復以此昧塵明鑒相公假為之納其瑕穢小人不亦自重其嫌斥乎向使彊仕之間獲趨門館荷深仁於哲匠被君子之善誘雖其頑魯或有庶㡬之道焉今過五十已加其四學之已困力又不足遇伯樂而反惡於長鳴視姬姜而自退其陋質抑小人之命也不敢多言謹啓
  上知已文謹啓       杜 牧
  某啓某少小好為文章伏以侍郎文師也是敢謹貢七篇以為視聼之汚伏以元和功德凡人盡當謌詠紀叙之故作燕將録徃年弔伐之道未甚得所故作罪言自艱難以來卒伍傭役輩多據兵為天子諸侯故作原十六衛諸侯或恃功不識古道以至于反側叛亂故作與劉司徒書處士之名即古之巢由伊吕輩近者徃徃自名之故作送薛處士序寳厯大起宫室廣聲色故作阿房宫賦有廬終南山下嘗有耕田著書志故作望故園賦雖未能深窺古人得與揖讓笑言亦或的的分其狀貎矣貞元四年來在大君子門下恭承指顧約束於政理簿書閒永不執巻上都有舊第唯書萬巻終南山下有舊廬頗有水樹當以耒耜筆硯歸其間及齒髮尚壯冀有成立他日捧持一逰門下為拜謁之先或希一奬今者所獻但有輕黷尊嚴之罪亦何所取伏希少假誅責生死幸甚
  上令孤相公詩啓      元 稹
  某啓某初不好文徒以仕無他技强由科試及有罪譴棄之後自以為廢滯潦倒不復以文字有聞於人矣曾不知好事者抉摘芻蕪塵穢尊重竊承相公直於廊廟間道某詩句昨又面奉教約令獻舊文戰汗悚懼慙忝無地某始自御史府謫官於外十餘年矣閒誕無事遂用力於詩章日益月滋有詩千餘首其閒感物寓意可備朦瞽之風達者有之詞直氣麤罪戾是懼固不敢陳露於人惟杯酒光景閒屢為小碎篇章以自吟暢然以為律體卑下格力不揚苟無姿態則陷流俗常欲得思深語近韻律調新屬對無差而風情自逺然而病未能也江湖間多有新進小生不知天下文有宗主妄相倣斆而又從而失之遂至支離褊淺之詞皆目為元和詩體某乂與同門生白居易友善居易雅能為詩就中愛驅駕文字窮極聲韻或為千言或為五百言律詩以相投寄小生自審不能有以過之徃徃戲排舊韻别創新詞名為次韻蓋欲以難相挑耳江湖間為詩者或相倣斆或力不足則至於顛倒語言重復首尾韻同意等不異前篇亦目為元和詩體而司文者考變雅之由徃徃歸咎於某嘗以為雕蟲小事不足自明聞相公記憶累旬已來實懼糞土之墻庇於大厦使不復摧壊永為板築者之誤輒敢繕冩古體詩歌一百首一百韻至兩韻律詩又一百首合為五卷奉啓跪陳或希搆厦之餘一賜觀覽知小生於章句中櫟櫨榱桷之材盡曽量度則十餘年之邅迴不為無所用心耳詞㫖𤨏劣冐黷尊嚴伏俟刑書不敢逃讓死罪死罪





  唐文粹巻八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唐文粹巻八十六
  宋 姚鉉 編
  書八揔一十一首
  薦賢四
  上宰相薦皇甫湜書韋處厚
  薦所知於徐州張僕射書李翺
  薦齊孝若書令狐楚
  薦樊衡書崔顥
  師資七
  與李勃書田𢎞正
  與叚校理書劉巖夫
  荅人求文章栁宗元
  上韓吏部書林簡言
  與常州獨孤使君書崔元翰
  荅韋中立書栁宗元
  復杜温夫書
  上宰相薦皇甫湜書     韋處厚
  相公閣下伏以燕國張公説登翊聖明底寧泰階推心旁求虛已下納房太尉由布衣振起於門下張曲江自蓬户發揮於嶺底而繼播休名襲佩相印克懋勲德不忝揄揚後之朝望因以興勸不多二公而推燕國者以雜居羣倫齊齒下輩崇搆棟榦則杪忽方輕琢飾珪璋則蒙昧未耀器用既光持之於耳目之前垂後而无配名節兼大用之於身世之後希古而絶倫夫豈推策考歩之為乎藏徃知來之兆乎蓋合以尺牘片言申以考跡定貎靈異五行之鍾粹也文章心靈之造形也著誠居業本隐以之顯觀心擇術自麤以之㣲以是而求則坐決萬方之内立斷百代之下其術既定其道甚明竊見前進士皇甫湜年三十二學窮古訓詞秀人文脱落章句簡斥枝葉㳺百氏而旁覽折之以歸正囊六義以疾馳諷之以合雅苟堅其持操不恐於囂囂之訕脩其踐立不誘於藉藉之譽孟軻黜楊墨之心揚雄尊孔顔之志形乎既立果於將然至於用心合論操毫注簡排百氏之雜説判九流之紛蕩摘其舛駁趨于夷途徴㑹理軸遣訓詞波無不蹈正超常曲暢精㫖置之石渠必有劉向之刋正羣言列之東觀必有孟堅之勒成漢史施之奏議必有賈誼之兼對諸生天既委明于斯人苟回險其道未得按輪而驅則必混翼乎天池飱精於沆瀣秉矰繳者從而道之固无及矣儻得逰門下信其才能相公得狥公之名有摭竒之實後進幸甚舍人驂御賤役也猶能達掃門之事禰衡雕蟲薄技也猶能遇非常之薦今某辱奉恩顧實百於舍人之儔皇甫湜藴積才志固百於正平之量處厚百舍人之勢不能達百正平之心方切恃私於門舘明者觀之其恥非一也懼愚瞽不盡謹繕其書論賦合八首用卜可否輕瀆嚴威下情不任戰懼之至
  薦所知於徐州張僕射書   李 翺
  翺再拜齊桓公不疑於其臣管夷吾信而覇天下攘戎翟匡周室亡國存荆楚服諸侯莫不至焉豎刁易牙信而齊國亂身死不𦵏五公子争立兄弟相及者數世桓公之信於其臣一道也所信者賢則德格於天地功及于後世不得其人則不得其死其知人不易也豈惟霸者為然雖聖人亦不能免焉帝堯之時賢不肖人皆立于朝堯能知舜於是乎驩兠放共工流殛鯀竄三苖舉禹稷臯陶二十有二人加諸上位故堯崩三載四海遏密八音後世之人皆謂之帝堯焉向使堯不能知舜而遂尊驩兠共工之黨於朝禹稷臯陶之下二十有二人不能用則堯將不得為齊桓公爾豈復得曰大哉堯之為君乎惟天為大惟堯則之蕩蕩乎民無能名焉者哉春秋曰夏滅項孰㓕之蓋齊滅之曷不言齊滅之為桓諱也春秋為賢者諱此滅人之國何賢爾君子之惡惡也嫉始善善也樂終桓公嘗有繼絶存亡之功故君子為之諱繼絶存亡賢者之事也管夷吾用所以能繼絶世存亡國焉耳豎刁易牙用則不能也向使桓公始不用管夷吾末有豎刁易牙争權不𦵏而亂齊國則幽厲之諸侯也始用賢而終身諱其惡君子樂用賢也如此始不用賢以及其終而幸後世之掩其過也則㣲矣然則居上位流德澤於百姓者何所勞乎勞於擇賢得其人加諸上使天下皆化之焉而已矣今天子之大臣有土地千里孰有如執亊好賢不倦者乎葢得其人亦多矣其所可求而不可取者則有人焉隴西李觀竒士也伏聞孰事知其賢將用之未及而觀病死昌黎韓愈得古文之遺風明理亂根本之所由伏聞執事又知其賢將用之未及而愈為宣武軍節度使之所留觀愈皆豪傑之士也如此人不時出觀自古天下亦有數百年無如其人者焉執事皆得而知之皆不得而用之翺實為執亊惜焉豈惟翺一人而已後之讀前載者亦必多為執事惜之矣兹有平昌孟郊貞士也伏聞執事舊知之郊為五言詩自前漢李都尉蘇屬國及建安諸子南朝二謝郊能兼其體而有之李觀薦郊於梁肅補闕書曰郊之五言詩其有髙處在古無上其有平處下顧兩謝韓愈送郊詩曰作詩三百首杳然咸池音彼二子皆知言者也豈欺天下之人哉郊窮餓不得安養其親周天下無所遇作詩曰食薺腸亦苦强歌聲無歡出門即有礙誰謂天地寛其窮也甚矣凡賢人竒士自以所負不苟合于世是以雖見之難得而知也見而不能知其賢如勿見而已矣知其賢而不能用如勿知其賢而已矣用而不能盡其才如勿用而已矣盡其才而容讒人之所間者如勿盡其才而已矣故見賢而能知知而能用用而能盡其才而不容讒人之所間者天下一人而已矣兹有二人焉偕來其一人賢士也其一人常常人也待之禮貎不加崇也則賢者行而常常之人日來矣況其待常常之人禮貎加厚則善人何求而來哉孔子曰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聖人不好色而好德者也雖好色而不如好德者次也德與色均好之又其次也雖好德而不如好色者下也最甚不好德而好色者窮矣有人告曰某所有女國色也天下之人必將極其力而求之無所愛矣有人告曰某所有人國士也天下之人則不能一徃而先焉是豈非不好德而好色者乎賢者則宜有以别於天下之人矣孔子述易定禮樂刪詩叙書作春秋聖人也奮乎百世之上其所化之者非其道則夷狄人也而孔子之廟存焉雖賢者亦不能日徃拜之以其益於人寡矣故無益於人雖孔子之廟尚不能朝夕而事焉况天下之人乎有待於人而不能禮善人良士則不如無待也嗚呼人之降年不可與期郊將為他人之所得而大有立功於世與其短命而死皆不可知也二者卒有一於郊之身他日為執事惜之不可既矣執事終不得而用之矣雖恨之亦無奈何矣翺窮賤人也直辭無讓非所宜至于此者也為道之存焉耳不直則不足以伸道也非好多言者也翺再拜
  薦齊孝若書        令狐楚
  某官至辱垂下問令公舉一人可管記之任者愚以為軍中之書記節度之喉舌指事立言而上達思中天心發號出令以下行期悦人意諒非容易而可專據竊見前進士髙陽齊孝若字考叔年二十四學必專授文皆雅正詞賦甚精章表殊健踈眉目美風姿外若坦蕩中甚畏慎執事儻引在幕下列於賔佐使其馳一檄飛一書必能應馬上之急求言腹中之所欲夫掇芳刈楚不棄幽逺况孝若相門子弟射策甲科家居君侯之化下且數年矣不勞重幣而獲至寳甚善甚善雄都大府多士如林最所知者實斯人也請為閣下記其若此惟用與捨髙明裁之
  薦樊衡書         崔 顥
  夫相州者先王之舊都西山雄崇足是秀異竊見縣人樊衡年三十神爽清晤才能絶倫雖白面書生有雄膽大略深識可以軌時俗長策可以安塞裔藏用守道實有歲年今國家封山勒崇希代罕遇含育之類莫不踊躍况詔徴隐逸州貢茂異衡之際㑹千載一時君侯復躬自執玊陪鑾日觀此州名藩必有所舉當是舉者非衡而誰伏願不棄賢才賜以甄奬得奔大禮升聞天朝衡因此時策名樹績報國榮家令當代之士知出君侯之門矣顥不勝區區敢聞左右俯伏階墀用增戰汗
  與李勃書         田𢎞正
  𢎞正珍重執事之心積二十餘年竟不獲自道於執事者徒懇懇終日常恐空老而無所師誠固内不自安矣自前年朝謁得展拜執事於道路之間時苦牽事復略不得伸前時所畜之思彌有不足於心矣執事以古今仁義發為懲惡勸善之心豈惟當世士君子所賴抑亦姬公孔子之心待執事而明白之矣每覽前後史策紀其所為古之賢者有出無愧矣𢎞正近奉制書去魏就鎮自念寵榮已極能無憂惕之甚哉且自二㓂亂常已來六十餘載矣河北之地教化之所不行冀趙魏常山又河北之尤者日月積習遂為匪人誠可悲矣寢食常念之以為負經濟不羇之才者執事可以將朝廷之化移獷俗之心矣𢎞正庸虛輒不自意思君子降重為邑人啓茅塞之心仰執事坐師氏之筵使鄙夫修擁篲之禮則向之羞姑可掩矣不審執事當俯而就之乎復恥而不就乎今輒虛上倅之位矣君子光臨古人有功成不居退得所詣者鄙人咏之乆矣儻終不拒至誠之情幸甚
  與段校理書        劉巖夫
  人藏其心不可測度也摇舌於口誰不言仁誼哉清濁相渾真偽難辨今雖有提其肺腸以呈衆某必笑而不諒此亦不足怪也蓋偽者繁而真者寡况慿區區文字而能取信於人邪所以某藴蓄斯乆不敢輕奮抑為此也今幸因執事稍垂盻睞以不倫衆輩故得肆陳其愚惟賜詳之某七歲受教誨始學箕裘迄今十六不見成熟性本慵惰强之惟艱不能勠力盡瘁服勤先聖然常謂男子生而懸弧示有事於四方固不得與兒女曹並列依違以沒世每欲奮廓埃壒破開濤浪聳翼雲漢垂名竹帛謂舒腕可取耳殊不知世道隘局九重阻深不可也又欲藏器弛用洗滌他腸昧旦調㫖甘入夜吟編簡索聖賢意探情性源白雲霏空虚舟汎波塵機不張語黙自任湜湜然得全其愚為唐一閒人而家世清風祗承嚴訓不可也又欲掉長舌於公卿閒蘧蒢戚施以媚於人拱立下流阿㫖從衆善者曰善不善者亦曰善巧言如流俾躬處休而愚僻已慣矯之惟病不可也三者之惑心不可屈志不可諧岐路難期歲月易老踐履之道倀然自迷執事濯纓清流敏古多識試與指其要路將鞭蹇以趨之某再拜
  荅人求文章書       栁宗元
  古今號文章為難足下知其所以難乎非謂比興之不足恢拓之不逺鑚礪之不工頗纇之不除也得之為難知之愈難爾儻或得其髙朗探其深賾雖有蕪累則為日月之蝕也大珪之瑕也曷足傷其明黜其寳哉且自孔子以來兹道大闢家修人勵刓精竭慮者㡬千年矣其間耗費簡札役用心神者其可數乎登文章之籙波及後代越不過數十人耳其餘誰不欲争裂綺繡互攀日月髙居於萬物之中雄視於百代之下率皆縱臾而不克躑躅而不進力蹙勢窮吞志而沒故曰得之為難嗟乎道之顯晦幸不幸繋焉談之辯訥升降繋焉鑒之頗平好惡繋焉交之廣狹屈伸繋焉則彼卓然自得以奮其間者合乎否乎是未可知也而又榮古陋今者比肩疊迹大抵生而不遇死則垂聲者衆焉揚雄沒而法言大興馬遷生而史記未振彼之二子且猶若是况乎未甚聞著者哉有文不傳於後祀聲遂絶於天下者矣故曰知之愈難而為文之士亦多漁獵前作戕賊文史抉其意抽其華置齒牙閒遇事蠭起金聲玊耀誑聾瞽之人徼一時之聲雖終淪棄其奪朱亂雅為害已甚是其所以難也閒聞足下欲觀僕文章退發囊笥編其蕪穢心悸氣動交於胷中未知孰勝故乆滯而不徃也今徃僕所著賦頌碑碣文記議論書序之文凡四十八首合為一通想令治書蒼頭吟諷之也擊轅拊缶必有所擇顧鑒視何如耳還以一字示褒貶焉
  上韓吏部書        林簡言
  人有儒其業與孟軻同代而生不遂師於軻不得聞乎道閣下豈不謂之惜乎又有與揚雄同代而生不遂師於雄不得聞乎道閣下豈不謂之惜哉有習於琴者問其所習必曰吾師於某某所傳師曠之道也習於弧者問其所習必曰吾師於某某所傳濯孺子之道也脱二人未至於古然亦無敢是非者以所傳有據故也儻曰吾自能非授受於人也必知其音俚音也其能庸能也嗚呼聖人之道與琴弧之道相逺矣而琴弧尚能自習之如此况聖人之道乎去夫子千有餘載孟軻揚雄死今得聖人之㫖能傳説聖人之道閣下耳今人睎閣下之門孟軻揚雄之門也小子幸儒其業與閣下同代而生閣下無限其門俾小子不得聞其道為異代惜焉
  與常州獨孤使君書     崔元翰
  日月崔元翰再拜上書郎中使君閣下天之文以日月星辰地之文以百穀草木生於天地而肖天地聖賢又得其靈和粹美故皆含章垂文用能裁成庶物化成天下而治平之主必以文德致時雍其承輔之臣亦以文事助王政而唐堯虞舜禹湯文武之代則憲章法度禮樂存焉臯陶伯益伊傅周召之倫則誥命謨訓歌頌傳焉其後衛武召穆吉甫仍叔咸作之詩並列于雅孔聖無大位由修春秋述詩易反諸正而寄之治而素臣丘明㳺夏之徒又述而贊之推是而言為天子大臣明王道斷國論不通乎文學者則陋矣士君子立於世升於朝而不繇乎文行者則僻矣然患後世之文放蕩於浮虛舛馳於怪迂其道遂隐謂宜得明哲之師長表正其根源然後教化淳矣閣下紹三代之文章播六學之典訓㣲言髙論正詞雅㫖温純深潤溥博𢎞麗道德仁義粲然昭昭可得而本學者風馳雲委日就月將庶幾於正若元翰者徒以先人之緒業不敢有二事不遷於他物而其顓𫎇樸騃難以為工抗精勞力未有可採獨喜閣下雖處貴位而有仲尼誨人不倦之美亦欲以素所論撰貢之閣下然而未有暇也不意流於朋友露其嗤鄙而乃盛見稱歎俯加招納顧惟狂簡何以克堪今謹别貢五篇庶垂觀察儻復褒其一字有踰拱璧之利假以一言若垂華衮之榮不宣元翰載拜
  荅韋中立書        栁宗元
  宗元白辱書云欲相師僕道不篤業甚淺近環顧其中未見可師者雖嘗好言論為文章甚不自是也不意吾子自京都來蠻夷間乃幸見取僕自卜固無取假令有取亦不敢為人師為衆人師尚不敢况敢為吾子師乎孟子稱人之患在好為人師由魏晉已下人益不事師今之世不聞有師有輒譁笑之以為狂人獨韓愈奮不顧流俗犯笑侮收召後學作師説因抗顔而為師世果羣怪聚罵指目牽引而増為言詞愈以是得狂名居長安炊不暇熟又挈挈而東西如是數矣屈子賦曰邑犬羣吠吠所怪也僕徃聞庸蜀之南恒雨少日日出則犬吠子以為過言前六七年僕來南二年冬幸大雪踰嶺被南越中數州之犬皆蒼黄吠噬狂走者累日至無雪乃已然後始信前所聞者今韓愈既自以為蜀之日吾子又欲使吾為越之雪不亦病乎非獨見病亦以病吾子然雪與日豈有過哉顧吠者犬耳度今天下不吠者幾人而誰敢衒怪於羣目以召閙取怒乎僕自謫過以來益少志慮居南中九年增脚氣病漸不喜閙豈可使呶呶者早夜沸吾耳搔吾心則固僵仆煩憒愈不可過矣平居望外遭齒舌不少不獨欠為人之師耳抑又聞之古者重冠禮將以貴成人之道是聖人所尤用心者也數百年來人不復行近有孫昌𦙍者獨發憤行之既成禮明日造朝到外廷薦笏言於卿士某子冠畢應之者咸憮然京兆尹鄭叔則怫然曳笏郤立曰何預我邪廷中皆大笑天下不以非鄭尹而快孫子何哉獨為所不為也今之命師者大類此吾子行厚而辭深凡所作皆恢恢然有古人形貎雖僕敢為師亦何所增加也假以僕年先吾子聞道著書之日不後誠欲徃來言所聞則僕固願悉陳中所得者吾子茍自擇之取某事去某事則可矣若定是非以教吾子僕才不足而又畏前所陳者其為不敢也決矣吾子前所欲見吾文悉以陳之非以耀明於子聊欲觀子氣色誠好惡如何也今書來言者皆太過吾子誠非佞譽誣諛之徒直見愛甚故然耳始吾㓜且少為文章以辭為工及長乃知文者以明道是固不為炳炳琅琅務采色衒聲音而為能也凡吾所陳皆自謂近道而不知道之果近乎逺乎吾子好道而可吾文或者其於道不逺矣故吾每為文章未嘗敢以輕心掉之懼其剽而不留也未嘗敢以怠心易之懼其弛而不嚴也未嘗敢以昬氣出之懼其昧沒而雜也未嘗敢以矜氣作之懼其偃蹇而驕也抑之欲其奥揚之欲其明疏之欲其通亷之欲其節激而發之欲其清固而存之欲其重此吾所以羽翼夫道也本之書以求其質本之詩以求其恒本之禮以求其宜本之春秋以求其斷本之易以求其動此吾所以取道之原也叅之穀梁氏以厲其氣叅之荀孟以暢其支叅之莊老以肆其端叅之國語以博其趣叅之離騷以致其幽叅之太史以著其絜此吾所以旁推交通而以為之文也凡若此者果是邪果非邪有取乎抑無取乎吾子幸觀焉擇焉有餘以告焉茍亟來以廣是道子不有得焉則我得矣又何以師云爾哉取其實而去其名無招越蜀吠怪而為外廷所笑則幸矣
  復杜温夫書        栁宗元
  宗元白兩月來三辱生書書皆逾千言意若相望以不對荅引譽者然僕誠過矣而生與吾文又十巻噫亦多矣文多而書頻吾不對荅引譽宜可自反而來徴不背相見亟拜亟問其得終無辭乎凡生十卷之文吾已略觀之矣吾性騃滯多所未甚諭安敢懸斷是且非邪書抵吾必曰周孔周孔安可當也儗人必於其倫生以直躬見抵宜無所諛今道而不幸乃曰周孔吾豈得無駭怪且疑生悖亂浮誕無所取幅尺以故愈不對荅來栁州見一刺史即周孔之今而去我道連而謁於潮之二邦又得二周孔去之京師京師顯人為文辭立聲名以千數又宜得周孔千百何吾生胷中擾擾焉多周孔哉吾雖少為文不能自彫斵引筆行墨快意纍纍意盡便止亦何所師法立言狀物未嘗求過人亦不能明辨生之才致但見生之用助字不當律令惟以此奉荅所謂乎歟邪哉夫者疑辭也矣爾焉也者决辭也今生則一之宜考前聞人所使用與吾言類且兾慎思之則一益也庚桑子言藿蠋鵠卵者吾取焉道連而謁於潮其卒可化乎然世之求知音者一遇其人或為十數文即務徃京師急日月犯風雨走謁門户以冀茍得今生年非甚少而自荆來栁自栁將道連而謁於潮途逺而深矣則其志果有異乎又狀貎嶷然類丈夫視端形直心無岐徑其質氣誠可也獨要謹充之爾謹充之則非吾獨能生宜勿怨亟之二邦以取法時思吾言非固拒生者孟子曰余不屑其教誨也者是亦教誨之而已矣某白












  唐文粹巻八十六
<集部,總集類,唐文粹>



  欽定四庫全書
  唐文粹巻八十七
  宋 姚鉉 編
  書九㧾六首
  自薦
  上張燕公書房琯
  止裴度相公書元稹
  上鄭相公書歐陽詹
  上宰相三書韓愈
  上張燕公書        房 琯
  竊惟當今主英臣誠海平天清干相國者更言朝廷之遺闕黔黎之艱阻妄矣琯直以有詞不自明徴積心無與消散此亦一夫不獲願就相門陳之或議相門重深賤士罕及進言不少非人則廢退而復念止于旬時若借人為容則恥殊特達欲持情徑徃則懼致忽遺思所以自竒圖左右見異僭用舊禮獻此琬珪冀贄列得啓其書書窮思見其人矣至有輕好行怪易為犯德琯非敢如此也願左右明之琯嘗聞既徃布衣之士亦賤者也而一人下之三公崇之將欲分其賢愚而係其理亂琯自料必不能有損益於盛朝徒亦形似英哲之蹤辱累珪璋之德希左右以公選琯因以私進所私者則敢終而言之琯㓜為先相國棄委翳於蓁蕪之下因物遂遷與農者莫辨不忍窘厄然後以菑獲為懐將祗若遺謀乃發前言筐篋有相公述作焉有先君鑒誡焉約之立言依以扶信若赴古道則適若逢今人則乖或謂之非或謂之是求我哲匠繋此困蒙顧此身在下流無聞上士未足為先君之嗣不可見先君之友况有貴賤之異為之隔闊乎深惟達音者希恐不可再得忽不知相國之富貴如此琯之貧賤又如此期相國乃曰人以道義求我我不當以貴賤隔之借如宣父有相國之貴寧拒㳺夏之徒歟夫其此心千載一用豈琯也當之又見禮經有難進易退者戒貪也起人來學者勸道也琯趣仁者而乆未行何乎衣惟素褐乘非車馬閽人斥之馭者排之長衢髙門驟拜左右則近於論訴豈聞道之士乎故獻玉貢書以先其意或垂善誘使得登其門假以温和之顔賜其清閒之宴大觀宗廟旁見百官上諮為人之紀綱次及作文之利害然後陳百一之誡諷南山之詩醉德冩誠俯而告退琯之願也未敢忘也若其取於是日許時入奉一歲之内得再厠法曹舍人聞詩禮焉人子畢矣豈有恨哉至如笥有衣裳天有秩序聖君在上何人不欲如琯今日未敢生心儻見露之時為左右所器亦願起自燕國門下令衆人别意瞻矚也貪竭鄙志不覺多言妨塵宴私憂危失措儻左右垂無窮之惠降不測之禮錫數字之荅加一介之使則相國保下士之譽小人獲見知之榮光照㣲軀價傳多士輒餙瑣貎以俟軒車
  上裴度相公書       元 稹
  通州司馬元稹謹再拜獻書相公閣下日者相公之掾洛也稹獲陪侍道途不以庸妄諮及章啓則竊聞閣下以文皇勅起居郎書居安思危四字於笏為至戒今陛下當晉武平吳之後閣下即東征而還安孰甚焉思豈可廢况今四邸並開掃門之賔競至碣石餘沴束身之欵未堅則推食握髪之意可遽移於髙枕擊鐘之逸矣且得人則理之談實老生之常語至於切近猶飢者欲食不可惡熟俗而不言也若稹之未學淺見又安敢引喻古昔於閣下獨憶得近日故裴兵部之納人也甄辨精浄號為名流及其為相也搆置羣材使梁棟榱桷咸適其用人頗隘之至於激濁揚清亦無所愛恡是以禀政不累月閣下自外寮為起居郎韋相自巴州知制誥張河南自邕幕為御史李西川自饒州為雜端密勿津梁之地半得其人如故韋纁如稹等㧞於疑礙置於朝行者又十數然後排異已之巨敵引腹心之至交當時一二年間幾至於奸無蹊隧而正有根本矣及山東沴作上以兵事諮之則對以禁暴息人之外不能有以佐震耀是以樽俎之謀不專於廊廟蓋亷善精㣲之士素熟於心胷而汎駕乗桴之材未嘗量校於左右也比於閣下今日之雄材大略為短矣然而即世之後雖無李嚴廖立之思而十年之内備將相號名卿者多其引㧞嗚呼子皮叔牙之功斯不細矣日者閣下方事淮蔡獨當鑪鎚内藴深謀外排羣議始以追韓信㧞吕蒙為急務固非叔孫通薦儒之日也今殊勲既建至化方行亦當念魏鄭公守成之難而三復文皇帝思危之詔乎以愚揆之欲人不怨莫若遷授之有常欲人之竭誠莫若救拯於焚溺何謂有常而不怨以省言之由後行為前行以臺言之自察院轉殿院茍不如是則怨矣茍能如是何怨哉何謂救拯而竭誠稹又不敢移之他人借如小生之庸且昧也固不及班行之中輩又敢自讓於郎吏之末者邪向使元和中一年為拾遺二年為補闕不三四年為貟外又三四年為正郎則宰物者雖朝許之以綸誥暮許之以專席厚則厚矣遽責有隳肝瀝膽同厮養之用力亦難哉及夫為計不良困於溝瀆者十年矣茍有舒其胼攣置之趨走者又不敢愛氣力恡心髓於和扁也是猶龜鼉之有水鳥獸之有林何嘗愧於水木茍或縶而籠之鎻而檻之其或放之投之者則必啁噍顧慕以報人報其免於難也今天下病溝瀆困籠檻思閣下藥之養之投之放之者豈特小生而已哉且曩時之窒閣下及小生者豈不以閣下䟽有居安思危之字為抵忌對上以河南掾尉非貶官為説乎向非裴兵部一二明之則稹終老於貧賤固其宜也儻閣下猶二三年遲迴於外任則少陽邀望之際固未得奉惶惶之命以周知其巢穴當元濟討除之始又安能定已成之冊於上前排未立之疑於衆口哉今天下能不有萬一於閣下之才略而由跼足帖脅私自憐其志力哉况當今陛下在宥四海與人更始特降含垢棄瑕之書且授隨材任能之柄於閣下閣下若不能蕩滌痕累洞開嫌疑棄仇如振塵愛士如救餒使恃才薄行者自贖於煩辱以能見忌者騁力於通衢上以副聖君咸與惟新之德次以廣閣下好善救人之道使千百年外謂閣下與裴兵部為交相短長亦足為賢相矣未盡善也且夫當陛下肇臨宇宙之初與得天乆照之後愈光明矣安有裴兵部㧞羣材於前則盡行閣下㧞羣材於後則盡廢以閣下沐浴恩波之始與徽猷克壯之秋愈汪洋矣又安有救裴寰之罪换禹錫之官則盡易振天下之窮滯行渙汗之條目則盡難稹雖至愚未敢然也稹自十年遭罹多故每欲發書故舊尚不敢盡陳其情豈不知干宰相有不測之罪邪熟自忖之與其瘴死蠻夷自題不遇之牓比夫塵穢尊重伏俟危言之刑無異也聊因所善緘獻鄙誠翹企刑書不敢逃讓不宣稹頓首
  上鄭相公書        歐陽詹
  將仕郎守國子監四門助教歐陽詹謹齊沐緘書再拜遣𨽻子弟獻於相公中衢之車下庶及乎閣下當今主上聖哲輔相賢明可行已行可止已止其或未行未止非不知也非不念也未可行而未可止也其愚蒙欲陳所知則在知之之後念之之内矣亦何敢言今斯有言自言而已人有百行修萬事精内扣濳鳴外聼无聲非不願用而人不用非不願旌而人不旌雖和平之代至老至死者相公以為有之乎某將十有十百有百千有千也何以若知自近之耳某嘗讀論語得孔子曰古之學者為已今之學者為人傷時之學者不由所學矜所學也某不敏傷切如之况禀羔羊鴻雁之性未資訓導而敬順和合乎教者十或四五絜身畏人負拙自守始以孝悌忠信約禮從儀人生合爾博聞逰藝行義修辭人生固然殊不以有為而為也幸屬昭代以此官人敬趨條目遂希銓擇五試於禮部方售鄉貢進士四試於吏部始授四門館助教某兩應博學宏詞不售一平選被駮又平選始授四門助教也夫人百行庶幾萬事留心不仕則已仕則冀就髙衢逺途展其素蓄垂名于後代播美於當時匪徒利斗粟希片帛救寒暑給朝夕也所以利斗粟希片帛者不能無之其將百行庶幾萬事留心之流有所分别某非斯人之徒歟其慕彼人之徒歟企夫髙衢逺途也噫以四門助教限四考格以五選十年方易一官也自兹循資歴級然得太學助教其考選年數又如四門若如之則二十年矣自茲循資歴級然得國子助教其考選年數又如太學若如之則三十年矣三十年間未離助教之官人壽百歲七十者稀某今四十有加矣更三十年於此是一生不覩髙衢逺途矣况先三十年孰知存亡哉其或素蓄當在重泉之下矣忖已方人所以知百行修萬事精内叩濳鳴外聼无聲非不願用而人不用非不願旌而人不旌雖和平之代至老至死者十有十百有百千有千也嗚呼今之髙懸爵禄廣設名位實待乎德行與乎能事也德行也者孝悌也忠信也不可於公堂斯須而得試也須漸乎父母昆弟之言㳂乎州閭鄉曲之譽某逺人也父母昆弟在萬里之外州閭鄉曲在三江之南孝悌之言无由漸朝廷之耳忠信之譽莫得通闕下之聞也能事也者秉持也應奉也不可虛處無任而得呈也須形乎政令裁制之庸著乎役藝使才之致某冗官也政令裁製一月兩衙之謂役藝使才二奠陪行而已秉持之庸不可形考課之目應奉之致是亦絶著選能之見也縱有顔閔之德㳺夏之學宰我之政夫子之文章止於是也但父母昆弟自相知州里鄉曲自相許於海隅嶺徼其奈拳拳之身何夫大田斯穫而有遺秉則滯穂也萬秉稀一萬穗稀一某豈遂當其一乎且天地也命之翅必與之羽翮副其巨細使得飛也命之足必與之蹄蹠稱其短長使得行也若命之翅而不與之羽翮與之而巨細不相副飛則墜若命之足而不與之蹄蹠與之而短長不相稱行必顛命適遺之墜與適遺之顛則如無命無與也其庸愚不知造物之㫖者視之則不之怪其明賢深探理源者其謂天地何且邦國也勸人以德行用錫之爵禄必契其分量使得行道也聳人以能事用錫之名位必權其輕重使得榮身也若勸以德行而不錫之爵禄錫之而分量不相契道則屈聳以能事而不錫之名位錫之而輕重不相權身則辱勸適遺之屈聳適遺之辱則如無勸無聳也其庸愚不知政化之㫖者視之則不之怪其明賢深探理體者其謂邦國何某代居閩至于吳則絶同鄉之人矣自吳至于楚則絶同方之人矣過宋由鄭踰周到秦朝無一命之親路無迴眸之舊猶孤根寄不食之田也人人耘耨所不及家家漑灌所不霑其灌乃條枚成乃華實者上天至仁之膏澤厚地无私之陽春乎相公為上天之霖雨佐厚地之發生也何以處某焉夫舉善不遺於㣲陋用能必盡其材器真宰相之任也自唐及虞有其人自夏及商有其人自周及秦有其人自漢而降无代无之洎國朝歴歴可數也相公能以某為手下濫觴乎似善斯升真善以至似能斯㧞真能以來古人行此天下歸仁也相公行之哉行之哉今則猶古算度途逺倉皇造次某惶恐再拜
  上宰相三書        韓 愈
  正月二十七日前鄉貢進士韓愈謹伏光範門下再拜獻書相公閣下詩之序曰菁菁者莪樂育材也君子能長育人材則天下喜樂之矣其詩曰菁菁者莪在彼中阿既見君子樂且有儀説者曰菁菁者盛也莪㣲草也阿大陵也言君子之長育人材若大陵之長育㣲草能使之菁菁然盛也既見君子樂且有儀云者天下美之之辭也其三章曰既見君子錫我百朋説者曰多之之辭也言君子既長育人才又當爵命以賜之厚禄以寵貴之云爾其卒章曰汎汎楊舟載沉載浮既見君子我心則休説者曰載者載也沉浮者物也言君子之於人才無所不取若舟之於物浮沉皆載之云爾既見君子我心則休云者言若此則天下之心美之也君子之於人也既長育之又當爵命寵貴之而於其才無所遺焉孟子曰君子有三樂王天下不與存焉其一曰樂得天下之英才而教育之此皆聖人賢士之所極言至論古cq=84今之所宜法者也然則孰能教育天下之才將非吾君與吾相乎幸今天下無事小大之官各守其職錢榖甲兵之問不至於廟堂論道經邦之暇捨此宜無大者焉今有人生二十八年矣名不著於農工商賈之版其業則讀書著文歌頌堯舜之道雞鳴而起孜孜焉亦不為利其所讀皆聖人之書楊墨釋老之學無所入於其心其所著皆約六經之㫖而成文抑邪與正辨時俗之所惑居窮約亦時有感激怨懟竒怪之辭以求知於天下亦不悖於教化妖滛諛佞譸張之説無所出於其中四舉於禮部乃一得三選於吏部卒無成九品之位其可望一畝之宅其可懐遑遑乎四海無所歸恤恤乎飢不得食寒不得衣濱於死而益固得其所者争笑之忽將棄其舊而新是圖求老農老圃而為師悼本志之變化中夜涕泗交頥雖不足當詩人孟子之謂抑長育之使成才其亦可矣教育之使成才其亦可矣抑乂聞古之君子相其君也一夫不獲其所若已推而内之溝中今有人生七年而學聖人之道以修其身積二十年不得已一朝而毁之是亦不獲其所矣伏念今有仁人在上位若不徃告之而遂行是果於自棄而不以古之君子之道待吾相也其可乎寧徃告焉若不得志則命也其亦行矣洪範曰凡厥庶民有猷有為有守汝則念之弗協于極弗罹于咎皇則受之而康而色曰予攸好德汝則錫之福是皆與善之辭也抑又聞古之人有自進者而君子不逆之矣曰予攸好德汝則錫之福之謂也抑又聞上之設官制禄必求其人而授之者非茍慕其才而富貴其身也蓋將用其能理不能用其明理不明者耳下之修已立誠必求其位而居之者非茍役於利而榮於名也蓋將推已之所餘以濟其不足者耳然則上之於求人下之於求位交相求而一其致焉耳茍以是而為心則上之道不必難其下下之道不必難其上可舉而舉焉不必讓於其自舉也可進而進焉不必亷於其自進也抑又聞之上之化下得其道其勸賞不必徧加乎天下而天下從焉因人之所欲為而遂推之之謂矣今天下不由吏部而仕進者幾希矣主上感傷山林之士有遺逸者屢詔内外之臣旁求儒士于四海而其至者蓋闕焉豈其無人乎哉亦見國家之不以非常之道禮之而不來耳彼之處隐就閒者亦人耳其耳目鼻口之所欲其心之所樂其體之所安豈有異於人乎哉今所以惡衣食窮體膚麋鹿之與處猨狖之與居固自以其身不能與時俗順俯仰故甘心自絶而不悔焉而方聞國家之仕進者必舉於州縣然後升於禮部吏部試之以繡繢雕琢之文考之以聲勢之逆順章句之長短中其程式者然後得從下士之列雖有化俗之方安邊之畫不繇是而稍進萬不有一得焉彼惟恐入山之不深入林之不密其影響昧昧唯恐聞於人也今若聞有以書進宰相而求仕者而宰相不辱焉而薦之於天子而爵命之而布其書於四方枯槁沉溺魁閎寛通之士必且洋洋焉動其心峩峩焉纓其冠于于焉而來矣此所謂勸賞不必徧加乎天下而天下從焉者也因人之所欲為而遂推之之謂者也伏惟覽詩書孟子之所指念育才錫福之所以考古之君子相其君之道而忘自進自舉之罪思設官制禄之故以誘致山林逸遺之士庶天下之行道知所歸焉小子不敢自揆其常所著文輒採其可者若干首録在異巻辱賜觀焉干黷尊嚴伏地待罪愈再拜
  後十九日復上書
  二月十六日前鄉貢進士韓愈謹再拜言相公閣下上書及所著文後待命凡十有九日不得命恐懼不敢遁逃不知所為迺復敢自納於不測之誅以求畢其説而請命於左右愈聞之蹈水火者之求免於人也不惟其父兄子弟之慈愛然後呼而望之也將有介於其側者雖其所憎惡茍不至乎欲其死者則將大其聲疾呼而望其仁人之救也彼介於其側者聞其聲而見其事不惟其父兄子弟之慈愛然後徃而全之也雖有所憎惡茍不至乎欲其死者則將狂奔盡氣濡手足燋毛髪救之而不辭也若是者何哉其勢誠急而其情誠可悲也愈之强學力行有年矣其愚不惟道之險夷行且不息以蹈於窮餓之水火其旣危且亟矣大其聲而疾呼矣閣下其亦聞而見之矣其將徃而全之歟抑將安而不救之歟有來言於閣下者曰有觀溺於水而𬋖於火者有可救之道而終莫之救也閣下且以為仁人乎哉不然若愈者亦君子之所宜動心者也或謂愈曰子言則然矣宰相則知子矣如時不可何愈竊謂之不知言者誠其才能不足當吾相之舉耳若所謂時者固在上位者為之耳非天之所為也前五六年時宰相薦聞尚有自布衣蒙抽擢者與今豈異時哉且今節度觀察使及防禦營田諸小使等尚得自舉判官無間於已仕未仕者况在宰相吾君所尊敬者而曰不可乎古之進人者或取於盜或舉於管庫今布衣雖賤猶足以方於此情隘辭蹙不知所裁亦惟少垂憐察焉愈再拜
  後二十九日復上書
  三月十六日前鄉貢進士韓愈謹再拜言相公閣下愈聞周公之為輔相其急於見賢也方一食三吐其哺方一沐三握其髪當是時天下之賢才皆已舉用奸邪讒佞欺負之徒皆已除去四海皆已無虞九夷八蠻之在荒服之外者皆已賔貢天災時變昆蟲草木之妖皆已銷息天下之所謂禮樂刑政教化之具皆已修理風俗皆已敦厚動植之物風雨霜露之所霑被者皆已得宜休徴嘉瑞麟鳯龜龍之屬皆已備至而周公以聖人之才慿叔父之親其所輔理承化之功又盡章章如是其所求進見之士豈復有賢於周公者哉不惟不賢於周公而已豈復有賢於時百執事者哉豈復有所計議能補於周公之化者哉然而周公求之如此其急惟恐耳目有所不聞見思慮有所未及以負成王託周公之意以不得於天下之心如周公之心設使其時輔理承化之功未盡章章如是而非聖人之才而無叔父之親則將不暇食與沐矣豈特吐哺握髪為勤而止哉惟其如是故于今頌成王之德而稱周公之功不衰今閣下為輔相亦近耳天下之賢才豈盡舉用奸邪讒佞欺負之徒豈盡除去四海豈盡無虞九夷八蠻之在荒服之外者豈盡賔貢天災時變昆蟲草木之妖豈盡銷息天下之所謂禮樂刑政教化之具豈盡修理風俗豈盡敦厚動植之物風雨霜露之所霑被者豈盡得宜休徴嘉瑞麟鳯龜龍之屬豈盡備至其所求進見之士雖不足以希望盛德至比於百執事豈盡出其下哉其所稱説豈盡無所補哉今雖不能如周公吐哺握髪亦宜引而進之察其所以而去就之不宜黙黙而已也愈之待命四十餘日矣書再上而志不得通足三及門而閽人辭焉惟其昬愚不知逃遁故復有周公之説焉閣下其亦察之古之士三月不仕則相弔故出疆必載質然所以重於自進者以其於周不可則去之於魯於魯不可則去之於齊於齊不可則去之宋之鄭之秦之楚也今天下一君四海一國捨平此則夷狄矣去父母之邦矣故士之行道者不得於朝則山林而已矣山林者士之所獨善自養而不憂天下者之所能安也如有憂天下之心則不能矣故愈每自進而不知愧焉書亟上足數及門而不知止焉寧獨如此而已惴惴焉惟恐不得出大賢之門下是懼亦惟少垂察焉黷冒威尊惶恐無已愈再拜









  唐文粹巻八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唐文粹巻八十八
  宋 姚鉉 編
  書十牋附揔一十五首
  自薦
  上王僕射書盧肇
  上冢官書沈亞之
  上座主書劉軻
  上李侍郎書王昌齡
  上中書權舍人書陳岵
  上中書張舍人書邵悦
  上李諫議書沈亞之
  上雍州髙長史書李嶠
  與韓荆州朝宗書李白
  獻南海崔尚書書劉蜕
  上節度使書房魯
  與京西節度使書韓愈
  上江西李大夫書皇甫湜
  上崔華州牋李啇隐
  與京西幕府書劉蜕
  上王僕射書        盧 肇
  天不自明垂之以日月聖人不自理付之以公卿日月所以成天之文者無私照故也公卿所以成人之文者無私心故也為天之明行帝之德是公卿與日月同體者也然日月未嘗私晝夜以序明晦以時人生而戴之固無驚懪耳目延頸企踵而望之也及碩人重徳恢宏綱於將絶時人莫不拭眥假聼徯其聲明矣如是則又雖與日月同體與人望之心過之也伏以文物之勢嶪乎將頽聖上一旦惕然思髙祖太宗經天緯地之勤基美於千萬世其術秪在乎人文之中人文之中則不踰擇士之賢否也故度天下之德莫重於僕射計天下之學莫深於僕射觀天下之文章莫富於僕射兼是三美然後詢於廟堂之上使諮於僕射俯而莅之其實不啻若移泰山之重以鎮之也夫如是則預於貢士者何敢造次而進哉某本孤賤生江湖間自知書已來竊有㣲尚窺奥索幽乆而不疲垂二十年以窮苦自勵伏念當太平之辰不預兵役農啇之伍得盡其志則將欲發其身大其家盡心於明時以竟其歲也乃志望士林之中及來輦下再試皆黜觀望於時而揆於事至於得之者未必盡賢失之者未必盡愚意謂隨天下貢士且進且退可以無咎今乃不意遇聖君賢相以僕射為日月照臨多士莫不屏氣懾息人之自咎若抱罪戾其在王門公族少讀文學尚為憂惕啓僕射之德振于文機其必得天下苦心之人而進之然後優㳺盛明為臯為伊以茂生植者也不然豈至於是逾二十載復匡之乎是知天啓德於僕射在此時也某於此時若不得循牆以窺則是終身無竊望之分也敢布愚拙伏惟特以文之光明而俯燭之幸甚幸甚并獻拙賦一首塵冒尊嚴無任悸慄之至
  上冢官書         沈亞之
  某伏念傑木之生大長越倫足谷肩山而大谷不足以室其根長霓不足以帷其華天之所惜其體若此豈不使皆獲其所安而輳乎用及其不偶也徒見摧風枯霜蒙煙老雲而已夫尋常之材也榦不丈枝不尺而葉縱其根不能躪土之膚生不十年各獲斤斧之製以就用何者受乎庶氣故易長于極成為衆用故易售于工其在林居相扶策木意自得仰視傑木不見其相與笑其凡枿而無用及一旦遭遇得升賢工之所思採而飾之跨二礎而百棟賴負若是脩材巨榦非易自致也賢工良匠非易能容也今閣下抱多能之强德動與智諧可謂遭時也負難戴重横於所安可謂得任也如能察出類之材異日處之然後次衆材備於百常如此則賢工之名可以自有古者賢士之居位也沐垢不終湯充飢不竟飯中輟而起畏日不足是皆探善於衆能思致其爵養良士之道也今則不然為公卿大臣者必嚴居深視以自視養其所進者惟柔氣緩言瞽視而巧諛然後謂之厚德故以多識為誣博知為强遷善為流立節為詐是皆斥而莫得稱也及一日操尺墨樞物機茫乎不知其所從使左右庸胥因得侮而役之彼非不欲自勝也蓋事業之所報固然今西戎邀嫁移兵㓂邊仍歲不已山東盗卒殺辱守吏未聞其歸誠可嗟也即如主上求其徃而為理者閣下度之公卿大臣而誰擇乎某誠不肖七歲再官不逾九品之列陶心研慮謨古臣智輔之所以為化至於樂慕賢哲亡其私而不回此則得之於性矣酌巖賢旅聖之所以立言至于書得失備理亂叙徃紀來此則得之於文矣學名將覇帥之所以整暴亂至于奮旅陳師圜㑹百變之狀離如驚鳥合如凝雲此則得之於師矣是三者皆業于根然後緒其末非無所望也亦思願為一從材戴横傑之梁立巨礎之上顧世持斧之士安足以摹哉某聞戎鏡包陽當日而曯之則能延燧興火處隂而視之何異一規之幽銅邪而誰寤者而誰寤者夫其應則生某亦蒙曯於光下以其所抱書詞多鄙又不盡志忤觸清嚴罪無所逭謹再拜
  上座主書         劉 軻
  軻今月十日祗奉牓限納雜文一巻又聞毎歲舉人或得以書導志軻惟顓魯祖𨽻山野未熟去就𢙀惶惕息伏惟寛明少冥心察納軻伏見今之舉士競取譽雌黄之口而知必也定輕重於持衡之手雖家至户到曾不足禆銖兩茍自低昂已定乎徇已者之論是私已於有司非公有司於已也軻也愚敢不以是規軻本沛上耕人代業儒為農人家天寳末流離于邊徙貫南鄙邊之人嗜習玩味異乎沛然亦未嘗輟耕捨學與邊俗齒且曰言忠信行篤敬雖夷貊行矣故處邊如沛焉貞元中軻僅能執經從師元和初方結廬于廬山之陽日有芟夷畚築之役雖振風凌雨亦不廢力大耨或農圃餘隙積書窗下日與古人磨礱前心歲月悠乆寖成書癖故有三傳指要十五巻十三代名臣議十巻翼孟子三巻雖不能傳於時其於兩曜無私之燭不為墮棄矣流光自急孤然一生一日從友生計裹足而西京邑之大居無環堵百官之盛親無瓜葛矣夫何能發聲光于幽陋雖不欲雌黄者之所輕重豈不欲持衡者之所斤銖耶此軻所以中夜憤激願從寒士齒庶或搴芳入幽不以孤秀不擷㨂金于沙不以泥土不取閣下自謂此心宜如何荅也嘗讀史感和璞之事必獻不至三刖不至再必獻不至再殆幾乎無刖矣伏荷閣下以清明重德鎮定羣慮衡鏡在手蚩妍輕重之分咸希一定俾退者無屈辭進者無幸言夫如是非獨斯四輩之望而已矣亦宜實公器而荷百禄豈秪區區世人而已哉軻也生甚㣲末甚乎魚鳥魚鳥㣲物猶能依茂林清泉以厚其生矧體乾剛坤順之氣不能發跡於大賢人君子之門乎軻再拜
  上李侍郎書       王昌齡
  拜手奉書吏部侍郎李公座右夫道有一昌齡有心明公有鑒三者定矣而又元氣潛行羣動相鼓乗時則利遇難則否斯亦分於數矣今或者譎觚旁礴以為已任發心不中中無不通雖大愚之人猶知不可况賢智之士乎兹數者如昌齡之心非不知也明公之鑒非不明也惟明公能以至虛納惟昌齡敢以無妄進故未便絶意願就執事陳之若明公以為隅曲置之度外則昌齡未識定分為向時之客乗時不利動則遇否至虛不納無妄不進是使天下之士永絶望於明公矣豈獨小人哉初聞明公克舉大體不尚小節竭智附賢貫道選數亦以確鎮外物翕然有歸於是窮居獨閒未用之士將遁幽貞千里未審明公何以待之夫夷吾窮困樂毅覉旅孔明躬耕子房養志此四賢未遇之時則乃不遇意固不能俛首跼歩與衆人争得失於吏曹之門就使四賢生於明時無所服用則下士之不若也亦當與衆人四方而來竦於明公之門未審明公何以處之伏惟明公居堂上之隂知日月之次覩堂下之士知四方之賢若者終不自若也伏惟明公熟察焉天生賢才必有聖代用之用之於天子先自銓衡則明公主司天下開塞天下之所由也可不慎之嗟乎持衡取士專在文墨固未盡矣況文章體勢其多面焉茍不相容則大迂闊一時不合便即棄之伏恐傷鈎賾之明結志士之怨吁可畏也又有恢恢無明精誠洞物大不施小屈於章句蓋屈寸而伸尺小枉而大直君子行焉儻斯人也木訥自守黙然而退明公不以為賢是小人敢正顔色鼓喉舌欲伸大直於明公能容之否所為直者如何明公若以為羣區一舉自有常式富貴為懐曾莫下視則明公何以異近代合古人匪惟髙賢雅量在小子亦知之矣明公昔未居此任豈不曰伊人也棄正任巧我為宗臣必將革之操持升降正在今日伏願密運心鏡俾無逃形振㧞非常以資天軸乃明公論則振㧞者亦膺摩赤霄必將逆進其類以光王國自邇及逺其誰曰不當任乎一為元龜自可數千百年不衰其政矣敬之無任使小人之口波盪振駭君子誾誾以俟賢俊昌齡乆於貧賤是以多知危苦之事天下固有長吟悲歌無所投足天工或闕何惜補之茍有人焉有國焉昌齡請攘袂先驅為國士用棼絲之務最急之治實所甘心昌齡豈不觧置身青山俯飲白水飽於道義然後謁王公大人以希大遇哉每思力養不給則不覺獨坐流涕啜菽負米惟明公念之直料不得不謀其始夫惟明公深念之投報徇義非一言所能盡也昌齡常在暇日著鑒略五篇以究知人之道將俟後命以黷清塵
  上中書權舍人書      陳 岵
  春雷作龍蛇不安於蟄户賢人用君子思奮於康衢時至氣動而不知其所以然也是以小生區區願有所陳伏以今之獻書者語取士之得失揚盛烈之𢎞懿多矣刀尺之下固當有在小子淺陋自陳所抱曽不迨意何敢妄有稱謂以成繁文哉然而志苦者聲必哀氣直者辭必端茍察之不惑聼之不失則伯牙不碎琴卞和不泣玉矣閣下宗文祖德名全道著執贄循牆如岵者固多焉門屏故人非敢自適前者病中求拜輒以愚弱自疑猶記與善謂遇長者之眷固無戲言孤負知見跼地無措衣化京塵星霜七周分將委運方理歸策適有一外闕舉觧至翎羽之類志氣由存欲就明試不能自决友人樊生之見謀曰足下與元宗簡不與他觧就試明主足下其審處之李行舉者不然使吾子為主司如君之負辱者將為伸之乎岵曰伸之行舉日就試可也有姚衮曰夫道窮而心泰者神與之俗變而志定者義歸之時之通塞非智力所及吾子處否若泰不改其守乆矣今主司方以公用駭拘俗吾子賢淮隂之辱非韓信罪也不賢損益何有於衆人哉岵曰惟欲聞後命矣嚴考功之納樊衡也以為取衡難得衡無後悔黜衡易失衡有遺恨故開一人之數以容之人到于今不謂衡忝一第而謂嚴得主司求人之義也伏想閣下虛求當甚於嚴也小子焉敢有希於衡哉懼畏不敢多陳死罪死罪
  上中書張舍人書      邵 悦
  某白一昨猥辱面奉徴及玫瑰𡚁廬所有敢不供上輒獻數本惟恕其非多此物嘗開花明媚可置之近砌芳香滿庭雖萱草忘憂合歡蠲忿無以尚也夫花卉以明媚芳香之故閣下不憚煩以採掇則士之有才有藝者必將盡力而搜求人人相賀皆有望於明公矣某猶慮花卉移植之際或有天閼其生詢樹藝之叟求長養之術叟曰以吾鄙見先務及時苐能當春徙之度地居之順其隂陽遂其成性根莖未固擁之以沃土枝葉未茂漑之以寒泉則扶疎鬱映紅芳可得而翫矣觀叟所為其理信然然誠以擁腫之姿願附於玫瑰之末擁土溉泉非明公而誰良時在茲無或遐棄不宣某頓首
  上李諫議書        沈亞之
  月日將仕郎守祕書省正字沈亞之再拜貢書諫議閣下某常有混類之悲不能自致其拙也甚矣故祥禽之類凡羽而凡羽混之神芝之類腐菌而腐菌混之嘉蕙之類棼芻而棼芻混之非獨混之而已亦且蒙其芳而奪其美何則善寡而凡多故也况世俗之目幾能於此而别白之者寒暑易轉是皆非金石安能自永於時哉一失其顧以為類混則終從風雨而老矣可不痛之輒假所喻願賜終説幸甚楚王之鼎食十有餘年而王體不肥左右者懼王曰膳者不能味吾之鼎也國人亦曰膳者不能味王之鼎也更逐膳者凡十輩益不味王恥乃令國中曰有能使吾鼎之味調和以安吾體者寡人爵之三公楚里之處士賢聞之應令而起耆老屬䄂而送之曰徃矣即鼎也然王曰仰味於君君何以塞之對曰王必以鼎授我我力甚優夫治鼎之職約水燥薪爨火以觀文武之用而已其輳味則有椒桂梅䤈鹽醢之品在吾揔衆力而調於心此其功也王之體不肥何待楚老曰斯固也夫真偽雜鬻循戸而唱祈其售者偽十九焉是椒桂之質類而馨辛不為也梅䤈之質類而苦酸不為也鹽醢之質類而鹺鹹不為也皆具而不為滋一旦集而㑹之鼎則必空虛矣君焉能揔是之力以成於王也前膳之所以得逐者由庶品之任非其任歟然則君之明足以察偽惑君之智足以樞物才誠能儲其真蓄其當以給其用則後之辛馨之才䤈醢之具必越海逾陸而趨君之指矣斯百代之准也豈但肥楚王之體然今閣下既以㳺泳道德蓄儲助味之具必有素也然紛紛之真偽而清悟能無勞乎小子誠不足奉應對不得謁見乆矣願因左右者召稍延于前獲進所語幸甚伏惟降察不辠謹再拜
  上雍州髙長史書      李 嶠
  八月十五日三原縣尉趙國李某謹再拜奉書長史明公執事嘗聞諸師曰易稱君子或出或處蓋君子以時消息從道汙隆故其處則閉重𤣥坐虛白龍盤鳯峙桂郁蘭芬下生川嶽之氣上發星辰之象其出則摛景光吐文質風雲相召日月争明撫八翼而登太階提七星而酌元氣夫然故終始亨吉進退利貞嶠當休明之期推去就之分滄州密邇未徴嘉遁之爻閶闔洞開不列亨衢之歩顧嘗希仕尺寸徇禄斗升胥僕之與鄰奔走之為役婆娑塵垢之下踸踔藩籬之際區區短懐亦云可見矣抑貧賤寔湏降志顛沛不可違仁是用終夜九迴一朝三省懼斯言之或玷將細德之為累至於有文無害之政得玊喪寳之談服以周旋庶乎聞達然以守其愚直任此拙難入門無為言之侣出谷罕求聲之援生平琴曲惟以下調相哀疇昔朋逰詎有中人見識誠不幾乎幽蘭芳蕙實有愧乎枯木朽株自獲忝㣲班預聞賤事佩紛綸之雅訓承肅穆之清塵有日矣亦曾越嚴序趨下風希口吻之芳音候眉宇之陽氣而堂上百里鬷明無撤器之因門下三千毛遂乏處囊之地雖願披心膽進欵誠雲漢逾邈風流遂逺夫客果有能不孤彈劒之食士實難盡誰知執矢之工此昔人所以慷慨於神交殷勤於知已者也伏惟君侯日門翔照天池撫翼厨開銘鼎庭列歌鍾吐亹亹之言植堂堂之望河陽春樹開四照於詞林洞庭秋水清九流於心鏡若夫標置度量權衡物理蕭公畫策不探𢎞逺之規孟子持籌未極精㣲之數粤若登金閣排玉堂利見九五差蹤二八或奏昌言伏丹墀而心啓乃迴天奬慿紫樞而目送南宫秘署出入生光西京神輔指麾成俗固已羽儀振鷺黼藻羣龍者焉下走家本燕南君侯昔臨趙北負書懐刺方致維桑之禮賁帛翹車幸枉錯薪之薦愷悌之慈允洽敷腴之好不忘洎觧褐中林易農下邑希光東壁猶是貧女舊鄰激水西江非復達人前惠鄙賤之質未改提奬之恩已别昔時薑桂早得因地而生今茲桃李翻以無言受棄豈非時亨其㑹命塞其通者乎今餘秩無幾觧巾有日便當斂襟初服收拙後塵何去何從罷龜策之臧否自開自落任天地之榮枯冝其巻舌呑聲滅影削跡不干執事之紀無煩左右之聼徒恨勤誠累歲而丹慊不通服道彌年而白頭成諺所以低徊岐路杼軸蓬心搦翰操觚而不能已者也夫引徃納來江海所以深廣損上益下乾坤所以光大是故虛已之求有屈位而申道汎接之愛或開懐而受物若乃崇峻宫垣扄鑰閫奥使屬睇之目隔逾深而照窮仰止之心限彌髙而望絶御賔以之失位篲客以之無門將恐慕義之夫思為黄鶴之舉企景之客不作真龍之遊願君侯垂古人之風申國士之分假其白璧之契接以黄金之言不忽當年要之卒歲則重如熊掌府中饒取義之賔輕若鴻毛節下有徇生之士矣敢薦狂妄惟君侯擇焉
  與韓荆州朝宗書      李 白
  白聞天下談士相聚而言曰生不用封萬户侯但願一識韓荆州何人之景慕一至於此豈不以周公之風躬吐握之事使海内豪俊奔走而歸之一登龍門則聲譽千倍所以龍蟠鳯逸之士皆欲收名定價於君侯願君侯不以富貴而驕之寒賤而忽之則三千之中有毛遂使白得頴脱而出即其人焉白隴西布衣流落楚漢十五好劒術徧干諸侯三十成文章歴抵卿相雖長不滿七尺而心雄萬夫皆王公大人許與氣義此疇曩心迹安敢不盡於君侯哉君侯制作侔神明德行動天地筆叅造化學究天人幸願開張心顔不以長揖見拒必若接之以髙宴縱之以清談請日試萬言倚馬可待今天下以君侯為文章之司命人物之權衡一經品題便作佳士而今君侯惜階前盈尺之地不使白揚眉吐氣激昂青雲邪昔王子師為豫州未下車即辟荀慈明既下車又辟孔文舉山濤作冀州甄㧞三十餘人或為侍中尚書先代所美而君侯亦一薦嚴協律入為秘書郎中間崔宗之房習祖黎昕許瑩之徒或以才名見知或以清白見賞白每觀其銜恩撫躬忠義奮發白以此感激知君侯推赤心於諸賢腹中所以不歸他人而願委身國士儻急難有用敢效㣲軀且人非堯舜誰能盡善白謨猷籌畫安敢自矜至於制作積成巻軸則欲塵穢視聼恐彫蟲小伎不合大人若賜觀芻蕘請給紙墨兼之書人然後退掃閒軒繕寫呈上庶青萍結緑長價於薛卞之門幸惟下流大開奬飾惟君侯圖之
  獻南海崔尚書書       劉 蜕
  所謂大丈夫豈天使為之哉以其進為天下利退有百世名顯為諸侯師黙成髙世法而已為退黙者為避人得時而退黙者自進為進顯者為必行不得時而進顯者為失志以雄才盛德不可不兼其時故無其時不可行也有時而志未達又不可行也志達而未信於天下又不可行也上位之人有不可故下位之人有踰垣塞牖而自遁者又豈惟退黙而已哉方今天下百姓不敢争歩畝四夷不敢犯守陲自元和已後國家不傷一夫不亡一矢雖有豎子弄兵曾無筋穿皮蠧之患尋已誅伏然而閣下不謂無其時乎昔雍丘不能以才達求討吳蜀以自試班超不能守其家儒然後得官校尉夫文家之不遇清世不免操弓矢而擐甲胄也今則仕由文學著官自清顯尊閣下不謂志未達乎夫南海實筦㩁之地有金珠貝甲脩牙文犀之貨非茂徳亷名國家常重其人閣下不謂未信於天下乎當其時士亦固不以天下之廣自隘以居其身不以天下之道自負以不知已故賂媒請介則不忍為守媒待介或有所自棄故退黙者不得不自進矣閣下以為時乎未可乎嗚呼蜕之生於今二十四年雖天有南無可置其門雖天有東不得開其序伏臘不足於糗糧冬夏常苦於皸濕然而因時著書滿十巻自謂不有得於今必有得於後不有得於人必有得於鬼神今則力疲而天下笑日暮而郵舍閉今閣下則踰垣塞牖而已雖然當閣下進為天下利而又顯為諸侯師之時奈何得有踰垣塞牖之説乎故先自棄南嚮再拜不勝懇懇窮泰有時未可知也謹貢舊投刺書一巻以其最近於情雜歌詩共一巻以其頗有逸事伏惟周賜觀覽無憚僇笑
  上節度使書        房 魯
  今之君侯垂金印結紫綬處内則堂髙數仞侍婢姢然衣羅紈鳴珥環出聲態者累百居外則㦸列重扉介夫毅然執弩矢擁鈇鉞俟指令者數千君侯目視飛鴻氣如横蜺而貢士布衣有塵飢童無色蹇驢竭蹷而來干謁誠志業不怍氣容自若且以干望為心亦不能無愧其望非望飲醲齧肥被鮮曵華指㨗乗駿也所以望者蓋砥行立名之流非附青雲之士焉得施於世其愧非愧布衣糲食僮飢蹇驢也所以愧者彼何人也予何人也夫賈居闤㕓藏其貨物俟有求者雖巨人必恭然而請賈人言其直則髙之曰必若干乃得求者率不能小減而市矣及其人持物貨歴户而自唱曰某好物某好貨其將市雖小兒童則艴然視之問其直幾何其唱者且平其直必愈卑之十七八戱耳誠金玊其物貨秪以盗有而竊置為宜然何以至是彼不求此望售也士之干人亦然士非不能隐山林羣麋鹿脱俗姿態又思孔子千歴削逐如此而不足以求行道學孔子者又安得傲然自遂而獨善邪亦非得已富貴之人能趨求貧賤之人人必不謂假聲勢也又不謂諂佞也又不謂利也貧賤之人趨求富貴之人而大謂之假聲勢也中謂之諂佞也下謂之利也且見自書傳稱説當時英豪智能者或云禮士或云愛客或云薦寵後輩及言窮約節義者則不過不諂於富貴不慼於貧賤而已今之君侯不惟其不禮士不愛客不薦寵後輩蓋無意趨求貧賤之人貧賤之人趨求之徃徃得罪過不一二而已惟閣下有古英豪之氣必能招來窮困者大道之行則澤布四海矣不則雲巻一丘閣下識某之心非有覬於閣下而云云其説閣下且視之為何如其理豈不然邪他俟盡於棨㦸之前某再拜
  與京西節度使書      韓 愈
  愈再拜布衣之士身居窮約不借勢於王公大人則無以成其志王公大人功業顯著不借譽於布衣之士則無以廣其名是故布衣之士雖甚賤而不諂王公大人雖甚貴而不驕其事勢相湏而先後相資也今閣下為王爪牙為國藩垣威行如秋仁行如春戎狄棄甲而逺遁朝廷髙枕而不虞是豈負大丈夫平生之志願哉是豈負明天子非常之顧遇哉赫赫乎洸洸乎功業逐日以新名聲隨風而流宜乎讙呼海隅髙談之士奔走天下慕義之人使或願馳一傳或願操一戈納君於唐虞收地於河隍然而未至乎是者蓋亦有其説云豈非待士之道未甚厚遇士之禮未甚優請粗言其事閣下試詳而聼之夫士之來也必有求於閣下夫以貧賤而求於富貴正其宜也閣下之財不可以徧施於天下在擇其人之賢愚而厚薄等級之可也假如賢者至閣下乃一見之愚者至不得見焉則賢者莫不至而愚者日逺矣假如愚者至閣下以千金與之賢者至亦以千金與之則愚者莫不至而賢者日逺矣欲求待士之道盡於此而已矣欲求士之賢愚在於精鑒博採之而已矣精鑒於已固已得其十七八矣又愽採於人則百無一二遺者焉若果行是道愈見天下之竹帛不足書閣下之功德矣天下之金石不足頌閣下之形容矣愈也布衣之士也生七歲而讀書十三而能文二十五而擢第於春官以文名於四方前古之興亡未嘗不經於心也當世之得失未甞不留於意也甞以天下之安危在邊故六月于邁來觀其師及此都徘徊不能去者誠悦閣下之義願少立於堦墀之下望見君子之威儀也居十日而不敢進者誠懼閣下以衆人視之則殺身不足以滅恥徒悔恨於無窮故先陳此書序其所以來之意閣下其無為狂而以禮進退之幸甚幸甚愈再拜
  上江西李大夫書      皇甫湜
  居蓬衣白之士所以勤身苦心矻矻遑遑出其家辭其親甘窮飢而樂離别者豈有貳事哉篤守道而求知也有位之人所以休聲茂功鑠光保大不絶勲而窮名者亦無異術焉樂育材而得人也人無所知雖賢如仲尼窮死而道屯况其下者也未得其人雖聖如唐堯水不抑而凶未去況其下者乎故上之於人下之求知相湏若此之急而相得若此之難者何也蓋以在位者居髙而聼深在下者行卑而迹賤其事勢不同出處相懸故也况乎上之人負其位不肯求下之人負其才不肯屈此其所以相湏若此之急相得若此之難也湜自學聖人之道誦之於口銘之於心徒恨今之人待士之分以虚華而已今之士望人之分以毫末而已上下相鼓波流相翻包特行者渾衆人抱竒才者乏卓識智與愚相渾古之道不行是以役役棲棲猶鬱鬱而無語竊以閣下以周邵之才居周邵之職獨智傑出孜孜以下問收接而博觀自江而西沈濳液澤傳之天下汪洋喧閙是以發憤而來非有他也欲以望閣下之輝光窺閣下之深髙下靡豪傑之風以快平生之心耳伏惟降其尊嚴而省覽之裁其可否而去就之無以其淺㣲察其辭觀其志而不録其罪幸甚謹獻舊文十首以先面贄干犯左右惶懼于旌門之前
  上崔華州書       李商隐
  中丞閣下愚生二十五年矣五年誦經書七年弄筆硯始聞長老言學道必求古為文必有師法常悒悒不快退自思曰夫所謂道豈古所謂周公孔子者獨能邪蓋愚與周孔俱身之耳以是有行道不繫今古直揮筆為文不愛攘取經史諱忌時世百經萬書異品殊流又豈能意分出其下哉凡為進士者五年始為故賈相國所憎明年病不試又明年復為今崔宣州所不取居五年間未曾衣䄂文章謁人求知必待其恐不得識其面恐不得讀其書然後乃出嗚呼愚之道可謂强矣可謂窮矣寧濟其魂魄安養其氣志成其强拂其窮惟閣下可望輒盡以舊所為發露左右恐其意猶未宣洩故復有是説某再拜
  與京西幕府書       劉 蜕
  漢武帝聞子虛賦初恨不與相如同時既而復喜其人之在世也若然者居蓬蒿而名聞之於天子富貴固不足疑其來爵土固不足畏其大今按其本傳云官則止於使者居家初則甚貧嗚呼有才如相如有好才如漢武帝然而不達者蜕知之矣于時武帝以四境為心中國耗弱爵土酬於謀臣金帛竭於戰士雖念一篇之子虛固不能減十夫之口食宜矣蜕也生值當時天下無事以文争勝得居第一獨蜕居家甚困白身過於相如者蓋無人先聞子虚於天子今又不然使有聞之於藩翰大臣則其人自不廢棄老死者也嗚呼時異矣事古矣相如之時雖遇天子不能致富貴于今之時遇藩翰大臣則足以叙材用伏惟執事以文學顯用士之得失無不經於心謂小生之言何如哉




  唐文粹巻八十八
<集部,總集類,唐文粹>



  欽定四庫全書
  唐文粹巻八十九
  宋 姚鉉 編
  書十一揔一十三首
  激發八
  上崔相公書吳武陵
  再荅張僕射書栁冕
  上韋右丞書劉軻
  與田將軍書獨孤郁
  移陸司勲沔書歐陽秬
  與李渤拾遺書盧坦
  移成均博士書皮日休
  與孺顔上人書沈亞之
  哀嗚三列國附
  上李門下書栁宗元
  上吏部裴侍郎書駱賔王
  代荀卿與楚相春申君書附劉軻
  忿恚二
  與吏部孫貟外書陳章甫
  上安州裴長史書李白
  上崔相公書        呉武陵
  月日謹白書相公閣下昔者獲侍坐於東掖竊聞餘論吾之行已畧無遺事獨未能舉賢士大夫於朝為恨耳武陵誠愚不覺竊抃以為明哲之達必將與人同然猶恨爾時相公未得行其志今者鎔鑄生人鼓簧羣物九牧之士傾耳而聽拭目而視以為舉善黜惡大堯之功相公亦塞其望乎昔者管夷吾致隰朋甯戚東郭牙賓胥無王子成於桓公分職其務且曰欲理國者則五子存焉如將霸王則夷吾在焉蓋不欲專其能也先相國居位旬朔而所舉者亦數十百人今不知相公所舉阿誰所黜阿誰自秋徂春非特旬朔豈天地無其人邪將相公有所待邪或則曰明主春秋鼎盛方有所好升平之畫未可為也此又常人之論無足徴者夫人君病無所好苟有所好何為不可假若主好畋獵則正人其無畋獵者乎主好宴遊正人其無蹙鞠拔河者乎因好而致事將濳化或以謌謡進或以烹餁來相公詎謂不然乎今兩河餘㓂條貫未得北虜倨慢西戎猖蹶三關可收五城可理河壖可田運漕可罷相公豈獨遺此而優游廊廟更以歲月取賢相之位然後旄鉞而出鎭乎生人可憐勲業可惜伏惟相公越羣士之好臆姑為躊躇天下幸甚始從北來得邊隅之事謹條别狀輕瀆嚴重武陵再拜
  再答張僕射書       柳 冕
  辱還答知朝廷之事事無小大難易一切言之言之輙從從乃中變故吾子言有進退之心誤矣夫言之不入諫而怒之國之患也言之輙從從而中變是可諫也又何患乎故下之說上患其志不固不患無時謀合於天即天為之時謀合於人即人為之時天且不違况於人乎伊尹負鼎俎五說于湯其道乃行天為之時也商鞅以彊國三說孝公其功乃立人為之時也譬如為山累土過於九仞然後功就苟待天時功不成矣愚公者志欲移山必能移山故天地之心與人不逺人能感天在於心耳昔犬戎滅周申甫復之無知亂齊管仲霸之晉室中絶王導興之太平干紀姚宋挫之彼謀之如神即用之如神故賢人君子匡救時運有其才必有其志有其言必有其事事至而退君子不為今一言未行其志乃衰是無志也故君子白刃可蹈也鼎鑊可赴也其志不可奪也今有其位有其時一不動再言之再不動三四言之即天地可動况於人乎天地氣合即君臣氣合又何患乎冕白
  上韋右丞書        劉 軻
  右丞閣下某切伏下風有年矣布衣儒冠讀書耕田焦勞形神求古人道不為不多其閲今之事極耳目之聞見亦以半古之道叅乎其心者也行之於古既如彼踵之於今又如此固不必揲乎蓍灼乎龜而卜筮行乎其中矣小生敢欲首天下之忠激敢言之士輙試貢心中事以當閣下閣下知一士之進退關天下之去就今天下白屋之士有角立秀出者或能以黄老言或能以儒術言或能以刑法言思願吐一竒設一䇿使司化源者開目而見四方之事閣下知天下亦有人乎有是人無其時與無是人同有其言而不行其所以言與無言同此所以理代寡而升平之運不可得而至也古之大臣不惟諫君人亦諫君亦諫故曰惟尹躬暨湯咸有一德此所以開聖聽而達天視也昔貞觀初天下注心於房魏而太宗果為堯舜開元中天下注心於姚宋𤣥宗幾如太宗今閣下之車轍馬跡相去俯無尺寸天下之注心於閣下聚手而指以為提持大柄在閣下掌握中耳閣下知人意叅於天意邪先天而天弗違則自古之相天下者其道不同及其成功一也昔漢孝惠時有若曹丞相以黄老施化而天下清淨孝武時有若公孫𢎞以儒術御世而天下亦治孝宣時有若魏邴者以刑法撿下實號中興閣下必欲為黄老而館舍下有膠西蓋公邪必欲為儒術而門下有平津之客邪必欲為刑法而與言者有温舒于公邪此三者在閣下所嗜而行之耳夫横一木而棟明堂者其力固多然其下有柱柱下有石石下有土積三物而棟力成焉故太𤣥曰崔嵬不崩羣土疆此明上下節級有扶持之道也今人之望閣下挺一身而棟天下必矣抑不知棟下之柱者誰乎柱下之石土者誰乎此小生汲汲於私心誠在此也某每病此來之欲為丞相者馴致其道積人之望使必曰某公必為宰相白麻未及下而門已扄鐍其此豈謂導萬物之情狀達一人之聦明邪且一人之耳待宰相而聦之一人之目待宰相而明之宰相之耳目亦資天下之士且曰是何賢於我其言亦何補焉此榖梁子所謂上暗下聾也某甞試論之天下之形聲雖離婁師曠故不能周視遍聽矧閉目掩耳而欲達天下之視聽不亦難哉故曰耳目在天下聦明在宰相故堯所以寄耳目於舜禹時謂聦明文思之后焉脱不以天下為聦明某不知其然此亦閣下之所醜聞也故某所徴前事而言之意者實欲閣下踐其地使今之談者曰房魏道在吾君必為太宗矣區區下情輒以此貢心焉伏惟宥其愚而捨其所持意恩幸某恐懼再拜
  與田將軍書        獨孤郁
  天子賞將軍之勲自禆校領十萬軍率給麾幢節符佩黄金印者數四廟祖于京開東第駟門號公侯家子弟姻族以將軍故皆為好官將軍之勲名可謂盛矣美矣然某聞古人曰成功不久難處且物禁太盛昔者周公以至聖之德致太平之功以成王㓜少不忍而去召公有不恱色何者勢逼不能無嫌故也夫以聖處猶難况非聖哉故范蠡畱侯知其然去之而逺害昔者李斯為秦破山東從擒諸侯尊秦為天子秦皇以為丞相任事秦廷之貴惟斯耳斯知盛滿不行卒為秦擒韓信為漢kao誅趙魏破齊楚尊漢為天子漢裂土封王于荆漢將之貴惟信耳信不知降挹一旦蜚言被疑卒受吕氏之誅彼二子可謂巧於為人拙於為身故二子始有周吕勲卒受參夷誅何則由務進而不知退故今上封足下為公為王為十萬戸侯傳子襲孫居為䕫為龍出為桓為文且令召公無不恱色足下豈不賢於周公哉夫今之遊宦者辛勤數千萬言得一官俸不過三二萬數從僕不過一二人滿當罷戀戀不欲去豈非顧其利邪况夫遭時變即據千里土權殺生柄不覺炎燠更變歌童侍兒俳優不離前為樂萬方以娯情惟恐其不歡無纎憂能鑚其胷豈不願畱之邪顧其勢不可是以去故堯讓天下而長有天下孫叔敖不悔去者三願將軍無受呉張𤣥之說納馬援鄒陽之䇿思畱侯陶朱之舉悟韓信李斯之惑立竇融河西之績覽郭馬李高數賢之事稽叔敖三去之美昔蔡澤之說范雎也引鞅起踵以繫奪其位睢受說而歸相讓澤非不知澤情而受市也蓋審理必然今某來非縱横時豈澤之徒歟既非奪位而來又豈欲騁口衒世直以惜賢人之業耳惟將軍無猜焉
  移陸司勲沔書       歐陽秬
  月日歐陽秬移書郎中閣下夫百女蕩一女貞蕩者紛然為貞者笑脫使貞者始貞而後蕩奈百人之笑一人邪嗚呼一之笑百百者有比恥於人而已百之笑一一者舉目無比其如恥何伏惟閣下少垂聽覽秬在閩中時聞閣下之名十年矣及來京師又逾一紀甞期閣下不出則若南陽劉子驥㑹稽謝慶緒出則如蜀孔明殷傳說不然亦如賈誼朱雲之徒庶幾於直道也今皇帝起閣下為郎閣下俁俁而來秬謂斯來也享數年有見必言有聞必論日復一日僅三百日矣豈九牧之民皆治矣無有術邪四夷之患皆平矣無有䇿邪天下之無賢者不可舉邪天下之無倖者不可黜邪天下之無贓者不可劾邪天下之無寃者不可雪邪天下之無屈者不可伸邪天下之無驕者不可誡邪既無所聞又無所見則樂堯舜之道讀周孔之書劉驎之謝敷斯人也閣下亦斯人也豈徒鼔動以朝廊飡而退是何前倨而後恭若彼始貞而後蕩如此且一之笑百雖有比也正今百人之反笑矣閣下欲何比焉夫名利之心不可巻正直之心亦不可轉秬謂閣下今之為不及昔時不為明矣且逢萌不掛冠孰有萌邪孫楚不漱石孰有楚邪閣下始心為直苟在為郎國家有明經進士史傳諸科孰不郎也後達者雖在閣下之左先達者果在閣下之右秬所謂為郎不若不為蓋悲閣下身未死而名已滅雖然尚有可復之計何者閣下有所見勿惜其位而言有所聞勿顧其身而論論或不行言或不用則乞骸歸去斯謂可復之計也已矣呉越暖景山川如繡鱸鱠蒓羮放歌長嘯夫如是永為陸司勲庶幾乎不朽伏惟念之秬再拜
  與李渤拾遺書       盧 坦
  八月三日坦頓首奉書拾遺公足下包濟世之資抗出塵之跡德全道備雲卧谷飲遺名而聲飛晦耀而光發天子所聞風下詔命作諫臣朝野聳瞻煙蘿動色足下懷寳樂山竟未為蒼生起實一代之孤風千年之曠躅不可得而累也坦器凡材薄猥踐班榮鎭守宣池路出瀍洛眺嵩峯之峻極仰景行之彌高吟想徽猷寤寐飢渴幸甚幸甚坦雖未獲拜面而舍弟甞師習於左右矣飽聞足下之高義竊承足下詠堯舜之言志周孔之道以致君惠人為意非特熊經鳥伸長往而不返者也甚善甚善然則孔氏之道不隘小官不榮大位於是宰中都而魯國化作相而天下服世衰運微其道中阻猶且歴國應聘窮塞而後止今天下歡康異衰周之代也萬方一統非列國之時也而足下猶獨超然高舉不答天子之命豈孔氏之徒歟愚竊惑焉大凡今之人奔分寸之禄走絲毫之利如羣蟻之附腥膻聚蛾之投爝火取不為醜貪不避死得以為榮失以為辱不由道以進退不量能以授受如此者多有識知病足下豈不欲矯棄流俗獨為君子哉誠志士之端操賢人之大業也敢不愛慕之乎或聞足下又以蒲輪𤣥纁郡府之禮不到遂徘徊山門未果輕去難進之道三揖為冝在足下俟駕而行斯可矣餘復何可道哉少許茶果謹具别紙公程迫速不獲拜詣馳誠而已不具盧坦白
  移成均博士書        皮日休
  夫居位而愧道者上則荒其業下則偷其言業而可荒文弊也言而可偷訓薄也故聖人懼是寖移其化上自天子下至子男必立庠以化之設序以教之猶歉然不足士有業髙訓深必詘禮以延之越爵以貴之俾庠聲序音玲瓏於珩珮鏘訇於金石此聖人之至治也今國家立成均之業其禮盛於周其品廣於漢其詘禮越爵又甚於前世而未免乎愧道者何哉夫聖人之為文也為經約乎史賛易近乎象詩書止乎刪禮樂止乎定春秋止乎修然六籍儀形乎千萬世百王更命迭號莫不由是大也其幽幽於鬼神其妙妙於𤣥造後之人苟不得行胡郎反決句釋者猶萬物但被𤣥造之化者邪故萬物但化而已不知𤣥造之源也夫六藝之於人又何異於是故詩得毛公書得伏生易得田何禮得二戴周官得鄭康成摫其微言鈲其大義幽者明於日月奥者廓於天地然則今之講習之功與決釋之功不啻半矣其文得不弊乎其訓得不薄乎嗚呼西域氏之教其徒日以講習決釋其法為事吾之視太學又足為西域氏之羞矣足下出文閫生學世業精前古言高當今洸洸乎洋洋乎為諸生之蓍龜作後來之綿蕝得不思居其位者不愧其道處於職者不墮其業乎否則罹大易負乗之譏招詩人伐檀之刺矣奚不日誡其屬月勵其徒年持六籍日決百氏俾諸生於聖典也洞知大曉猶駕車者必知康莊操舟者必知河海既若是矣執其業者精者進而墮者退公者得而私者失非惟大發於儒風抑亦不苟於禄位足下之道被於太學也其利可知矣果行是說則太華之石峨峨於成均之門者吾知不頌於他人矣足下聽之無忽日休再拜
  與孺顔上人書       沈亞之
  上人足下辱書指問將望於僕人謂有解達可以為梯進之級必慮過意幸聽畢説昔之有善鍜者火五金而别器一日化百狀而智用不極然常薄産自窘弟子相率而笑之曰夫子之於業工矣然而市售之冨不能當陶之饒何也對曰夫陶者淺勞而薄利與俗相用彼朝市而夕壞壞失其用復從而市之無虚日故能饒且吾之業搜矩而軸模及其成功與世終始彼匹居之人又安能罄其室而市吾之工哉故當飢亞之悞學為黄金鍛且已困矣上人無乃襲飢於此哉非敢自重誠以陷其所從耳幸熟慮焉亞之頓首
  上李門下書        柳宗元
  某聞人有行三途之艱墜千仞之下者仰望於道號以求出過之者日千百人皆去而不顧能哀而顧之者不過攀木俯首深矉太息良乆而去耳卒無可奈何然其人猶望而未止也俄而有若烏獲者持長綆千尋徐而過焉其力足為也其器足施也號而不顧顧而曰不能則其人知必死於大壑矣何也是時不可遇而幸遇焉而又不迨乎已然後知命之窮勢之極其卒呼憤自斃不復望於上矣某曩者以齒少心銳徑行髙歩不知道塗之艱以陷大阨窮躓殞墜廢為孤囚日號而望者十四年矣其不顧而深矉太息者俱不足望焉然仰首伸吭張目而視曰庶幾乎其有異俗之心非常之力當路而垂仁者邪今乃閣下仁義正直入居相位某實切撫心自度以為獲其所望故敢致其辭以聲其哀若又捨而不顧則知埋沉踣斃無復振矣伏惟閣下動心焉某之得罪之由致謗之自以閣下之明其知之矣繁言蔓辭秪益為瀆伏惟閣下念墜者之至窮錫烏獲之餘力舒千尋之綆拯千仞之艱致其不可遇之遇以卒成其幸庶號而望者得畢其誠無使呼憤自斃殁有餘恨則士之死於門下者冝無先焉生死通塞在此一舉無任戰汗隕越之至
  上吏部裴侍郎書      駱賓王
  四月一日武功縣主簿駱賓王謹再拜奉書吏部侍郎裴公執事易曰書不盡言言不盡意然則義在乎象非書無以達其微辭隱乎情非言無以筌其㫖僕誠鄙人也頗覽前事每讀書見高堂九仞曽参有北向之悲積粟萬鍾季路有南逰之歎未甞不廢書輟巻流涕沾衣何者情蓄於衷事符則感形潛於内迹應斯通是用布腹心瀝肝膽庶大雅含𢎞之量矜小人悃欵之誠惟君侯察焉賓王一藝罕稱十年不調進寡金張之援退無毛薛之遊亦何甞獻䇿干時高談王霸衒才揚已歴詆公卿不汲汲於䇿名不戚戚於卑位蓋養親之故也豈謀身之道哉不圖君侯忽垂過聽禮以弓招之恩任以書記之事擬人則多慙阮瑀入幕則高謝郗超昔聶政荆軻刺客之流也田光豫讓烈士之分也咸以世利相傾意氣相許尚且捐軀燕趙甘死齊韓今君侯無求於下官見接以國士當陪麾後殿奉節前驅賈餘勇以求榮效輕生而報施所以逡巡於成命躊躇於從事者徒以夙遭不造㓜丁閔㓙老母在堂常嬰羸恙藜糗無甘㫖之膳松檟闕遷厝之資撫躬存亡何心天地故寢食夢想噬指之戀徒深歲時蒸甞崩心之痛罔極若僕者固名教中一罪人耳何面目以奉三軍之事乎況屬天倫之喪奄踰七月違膝下之養忽至三年而㓙服之制將終哀痛之情未洩興言永慕舉目増傷夫怨於衷者哀聲可以應木石感於情者至性可以通神明故徐元直指心以求辭李令伯陳情以窮訴上以棄興王之佐命下以全奉親之篤誠而蜀主不以為非晉君待之逾厚此二人者豈貪貧賤惡榮華厭萬乗之交甘匹夫之辱也蓋有不得已之者哉儻有乾没為心脂韋成性捨慈親之色養許明公以驅馳内忘顧復之私外存傅㑹之眷薄骨肉厚榮寵苟背恩以自效則君侯何以處之且義士期乎貞夫忠臣出乎孝子既不能推心以奉母亦焉能死節以事人假物議之無嫌實吾斯之未信也流沙一去絶塞千里子迷入塞之魂母切倚廬之望就令歡以卒歲仰南薰之不貲而更憂能傷人迫西山而何幾君侯情深錫類道切天經明恕待人慈心應物儻矜犬馬之微願憫烏鳥之私情寛其負恩遂其終養則窮魂有望老母知歸賓王死罪再拜
  代荀卿與楚相春申君書   劉 軻
  前蘭陵令臣況謹奉書於相國春申君足下前者不識事機冠宋章襲儒衣以亷軸駕羸駑應聘於諸侯始入秦見秦應侯㑹侯方以六國㗖其君且曰吾方角虎以鬬又何儒為故去秦之趙㑹孝成王喜兵法方築壇拜孫臏欲磨牙而西臣以湯武之兵鉗其口於前趙王亦不少孫臏而多臣臣以是去趙之齊㑹宣王方沽賢市名達諸侯閒人聚稷下若鄒子田軿淳于髠皆號客卿故臣得翺翔於諸子間自威王至襄王三為祭酒號為老師然憫諸生少年皆不登闕里不浴沂水各掉寸舌得紆朱垂組自以為高絜莫我若也臣以乳兒輩畜之何虞其蝎蠆之為毒也由是讒言塞路臣之肉幾為齊人所食伏念相君與平原孟甞信陵齊名故游談者謂從成則楚王衡成則秦帝以相君之相楚故也不然楚何以得是名以是去齊歸相君相君果不以臣孱固俾臣為蘭陵令臣始下車方弦琴調軫欲蘭陵之人心和且富既富且教必使三年有成然後報政於相君此臣效相君者希以是不意稷下之謗又起於左右俾臣之醜聲直聞於執事執事果亦疑棄臣如脱故屣臣之去蘭陵豈不知相君之棄臣邪臣尚念古者交絶不出惡聲臣慰楚而怨相君也哉頃相君徒欲人之賢已曽不如楚國前事臣不逺引三代洎春秋今雖戰國亦不敢以他事白直道今楚國盛衰之尤者兾相君擇焉自重黎為火正光融天下鬻熊有巋德教西伯弟子洎蚡冒熊繹蓽路藍縷以啓荆蠻歴武文成始臣妾江漢至莊王始與中國爭伯此數君皆郢之祖宗而代亦稱臣之術五尺童子羞稱五伯臣又何必獨為相君道哉然楚君但成莊而已矣自莊而下楚亟不競平王嗣位耳目倒置伍奢以諫死費無極以讒用亡太子走昭王汚楚宫鞭郢墓豈不以一讒而至乎爾下及懷王知左徒屈原忠賢始能付以楚政當諸侯盛以遊説交鬬猶以楚為有人無何為上官靳尚所短王怒疎屈平平既疎秦果為張儀計陷楚之商於地儀計行秦果欺楚是以有藍田之役丹徒之敗懷王囚不出咸陽亡不越魏境客死而屍歸至今為楚痛豈不曰疎屈平親靳尚而至于爾人亦謂令尹子蘭不得皭然無非已不能疾讒又從而惜之俾屈生溺離騷為之作襄王以前事歴目切骨雖有宋玉唐勒景差輩子弟賦風弔屈而已又何能免王於矢石哉今相君自左徒為令尹封以號春申君楚於相君設不能引伍奢屈平以輔政復不能拒無極靳尚之口弭臣臣見泗上諸侯不北轅不來矣夫如是漢水雖深不為楚塹方城雖高不為楚險相君雖賢欲捨楚而安之也今有李園者世以諛媚薦寵喜以隂計中上根結枝布寖為難拔相君若不以此時去之則王之左右前後不靳尚則無極詎獨臣之不再用也前月相君聘至跪書受命且曰若惡若仇若善若師眞宰相之心脫李園何至費靳方試何害臣之不再罷蘭陵也哉敢輙盡布諸執事而無遂子蘭之非況之望也楚國之幸也
  與吏部孫貟外書      陳章甫
  某叩頭伏地上書吏部貟外孫公階戺伏惟拔英苖而佐明主奉盛德而居要路亦光天衢樹桃李之秋也僕非敢隱籍名實昨聞戸部撿報似有叅差嗚呼雖有周孔之才無所施也矧兹虚陋能勿非乎但僕一卧嵩丘二十餘載既不能學許由巢父務光伯成終至青雲髙謝堯禹而乃棄藜杖脫草衣薦頌雲壇陪科岳牧此已孤負芝桂損辱高風矣若縁籍有誤䝉𬒮而歸亦何面目垂見巢由舊丘光成隱路耳公言泉百氏腹笥九經前古取人應所多見至如傅說無姓殷后致鹽梅之地屠羊隱名楚王延三旌之位未聞徴籍也范睢折脅於魏改名為張禄先生秦用之為相張良報讎變名姓而亡漢祖因之實取天下何必考名也是知善牧賢者不以小瑕棄大美今若以籍名有誤便廢其人僕恐蔽賢之議在有司矣夫籍者所以編戸口計租稅耳本防羣小不約賢路若人有大才不可以籍棄苟亡其德雖籍何為謹案周禮鄉大夫職曰國中自七十以及六十皆征之其捨者為賢也貴也服公事也注捨謂若今復除其計耳所以優賢能也三歲則考其德行道藝羣吏獻賢能之書于王王再拜而受之登于天府鄭司農云若舉孝亷茂才由此觀之乃舉賢之餘事爾比來天下此道都喪無論賢貴冝被籍書所以風俗不淳賢能不勸由此故也公為官擇才務恊於治典進賢輔政何拘於版圖且古之招賢降蒲輪束帛卑辭厚禮猶恐不來今乃坐徴籍書務在駮放此所謂嫉賢也若將古不足法謂時無賢才經邦致治非籍勿用於是㒒也鞭骨自悔裹足而亡雖分國如錙銖終不敢望於臣仕也
  上安州裴長史書      李 白
  白言天不言而四時行地不言而百物生白人焉非天地安得不言而知乎敢剖心折肝論舉身之事便當談笑以明其心而粗陳其萬一悒怏憤懣惟君侯察焉白家本金陵世為右姓遭沮渠䝉遜之難奔流咸秦因官寓家少長江漢五歲誦六甲十歲觀百家軒轅以來頗得聞矣常横經籍詩書制作不倦迄于今三十春矣以為士生則桑弧篷矢射于四方故知大丈夫必有四方之志乃仗劒去國辭親逺遊南窮蒼梧東渉溟海見鄉人相如大誇雲夢之事云楚有七澤遂來觀焉而許相公家見招妻以孫女便憩跡于此至移三霜焉曩昔東遊維陽不逾一年散金三十餘萬有落魄公子悉皆濟之此則是白之輕財好施也又昔與蜀中友人呉指南同遊於楚指南死於洞庭之上白禫服動哭若喪天倫炎月伏屍泣盡而繼之以血行路聞者悉皆傷心猛虎前臨堅守不動遂權殯於湖側便之金陵數年來觀筋肉尚在白雪泣持刃躬申洗削裹骨徒步負之而趨寢興攜持無輟身手遂丐貸營葬於鄂城之東故鄉路逺魂魄無主禮以遷窆式昭朋情此則是白存交重義也又昔與逸人東巗子隱於岷山之陽白巢居數年不跡城市養竒禽千計呼皆就掌取食了無驚猜廣漢太守聞而異之詣廬親覩因舉二人以有道並不起此則白養高忘機不屈之跡也又前禮部尚書蘇公出為益州長史白於路中投刺待以布衣之禮因謂郡寮曰此子天才英麗下筆不休雖風力未成且見專車之骨若廣之以學可以相如比肩也四海明識具知此談前此郡督馬公朝野豪彦一見盡禮許為竒才因謂長史李京之曰諸人之文猶山無煙霞春無草樹李白之文清雄奔放名章俊語駱驛閒起光明洞徹何以盡陳儻其賢賢也白有可尚夫唐虞之際於斯為盛有婦人焉九人而已是知才難不可多得白野人也頗工於文惟君侯顧之無按劒也伏惟君侯貴而且賢鷹揚虎視齒若編貝膚如凝脂昭昭乎若玉山上行朗然映人而髙義重諾名飛天京四方諸侯聞風暗許倚劒慷慨氣干虹蜺月費千金日宴羣客出躍駿馬入羅紅顔所在之處賓客成市故時人歌曰賓客何喧喧日夜裴公門願得裴公之一言不須驅馬埒華軒白不知君侯何以得此聲於天壤之間豈不由重諾好賢謙以下士得也而晩節改操棲情翰林天才超然度越作者屈佐鄖國時惟清哉稜威雄雄下慴羣物白竊慕髙義已經十年雲山間之造謁無路今也運㑹得趨末塵承顔接辭八九度矣常欲一雪心跡﨑嶇未便何圖謗言忽生衆口攅毁將恐投杼下客震於嚴威然自明無辜何憂悔吝孔子曰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過此三者鬼神不害若使事得其實罪當其身則將浴蘭沐芳自屏於烹鮮之地惟君侯死生不然投山竄海轉死溝壑豈能明目張膽託書自陳邪昔王東海問犯夜者曰何所從來答曰從師受學不覺日晩王曰吾豈可鞭撻甯越以立威名想君侯通人必不爾也願君侯惠以大遇洞開心顔終乎前恩再辱英眄白必能使精誠動天長虹貫日直度易水不以為寒若赫然振威加以大怒不許門下逐之長途白即膝行於前再拜而去西入秦海一觀國風永辭君侯黄鵠舉矣何王公大人之門不可以彈長劒乎








  唐文粹巻八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唐文粹巻九十
  宋 姚鉉 編
  書十二命附緫九首
  切磋五
  别令狐拾遺書李商隠
  荅崔立之書韓愈
  重與陸賔虞書劉軻
  與陶進士書李商隠
  荅侯髙第二書李翺
  規誨三
  寄從弟正辭書李翺
  與外孫崔氏二孩書李華
  寄諸弟砥石命附舒元輿
  諭一
  諭江陵耆老書劉蛻
  别令狐綯拾遺書       李商隠
  予直足下行日已定昨幸得少展寫足下去後憮然不怡今早垂致葛衣書辭委曲惻惻無已自昔非有故舊援拔卒然於稠人中相望見其表得所以類君子者一日相從百年見肺肝爾來足下仕益逹僕困不動固不能有常合而有常離足下觀人與物共此天地耳錯行襍居蟄蟄哉不幸天能恣物之生而不能與物慨然量其欲牙齒者恨不得翅羽角者又恨不得牙齒此意人與物略同耳有所趨故不能無爭有所爭故不能不於同中而有異耳足下觀此世其同異如何哉兒冠出門父翁不知其枉正女笄上車夫人不保其貞汚此於親親不能無異勢也親者尚爾則不親者惡望其無隙哉故近世交道幾喪欲盡足下與僕於天獨何禀當此世生而不同此世每一㑹面一分㪚至於慨然相執手嚬然相慼決然相泣者豈於此世有他事哉惜此世之人率不能如吾所樂而又甚懼吾之徒孑立寡處而與此世者蹄尾紛然蛆吾之白擯置譏誹襲出不意使後日有希吾者且懲吾困而不能堅其守乃捨吾而之他耳足下知與此世者居常給於其黨何語哉必曰吾惡市道嗚呼此輩眞手搔鼻皻而喉噦人之灼痕為癩者市道何肯如此輩邪今一大賈坐滯貨中人人徃須之甲得若干曰其贏若干丙曰吾索之乙得若干曰其贏若干戊曰吾索之既與之則欲其蕃不願其亡失口舌拜父母出妻子伏臘相見有贄男女嫁娶有問不幸喪死有致饋葬有臨送弔是何長者大人哉他日甲乙俱入之不欺則又愈得其所欲矣囘環出入如此是終身欲其蕃不願其亡失口舌拜父母益嚴出妻子益敬伏臘相見贄益厚男女嫁娶問益豐不幸喪死饋贈臨送弔哭情益悲是又何長者大人哉唯是於信誓有大欺漫然後罵而絶之擊而逐之訖身而勿與通也故一市人率少於大賈而不信者此豈可與此世交者等邪今日赤肝腦相憐明日衆相唾辱皆自其時之與勢耳時之不在勢之移去雖百仁義我百忠信我我尚不顧矣豈不顧已而又唾之足下果為市道何如哉今人娶婦入門母姑必祝之曰善相冝則祝曰蕃息後曰生女子貯之幽房密寢四鄰不得識兄弟以時見欲其好不顧性命即一日可嫁去是冝擇何如男子屬之邪今山東大姓家非能違摘天性而不如此至其羔鶩在門有不問賢不肖健病而但論財貨恣求取為亊當其為女子時誰不恨及為母婦則亦然彼父子男女天性豈有大於此者邪今尚如此况他舍外人燕生越飬而相望相救抵死不相販賣哉細而繹之眞令人不愛此世而欲狂走逺颺耳果不知足下與僕之守是邪非邪首陽之二百豈蘄盟津之八百吾又何悔焉千百年下生人之權不在富貴而在直筆者得有此人足下與僕當有所用意其他復何云云但當誓不羞市道而又不為忘其素恨之母婦耳商隠再拜
  荅崔立之書         韓 愈
  斯立足下僕見險不能止動不得時顚頓狼狽失其所操持困不知變以至辱於再三君子小人之所憫笑天下之所背而馳者也足下猶復以為可教貶損道徳乃至手筆以問之扳援古昔辭義髙逺且進且勸足下之於故舊之道得矣雖僕亦固望於吾子不敢望於他人者耳然尚有似不相曉者非故欲發余乎不然何子不以丈夫期我也故不能黙黙輙復自明僕始年十六七時未知人事讀聖人之書以為人之仕者皆為人耳非有利乎已也及年二十時苦家貧衣食不足謀於所親然後知仕之不惟為人耳及來京師見有舉進士者人多貴之僕誠樂之就求其術或出禮部所試詩賦䇿等以相示僕以為可無學而能因詣州縣求舉有司好惡出於其心四舉而後有成亦未即得仕聞吏部有以愽學宏辭選者人尤謂之才且得羙仕就求其術或出所試文章亦禮部之類私怪其故猶樂其名因又詣州府求舉凡二試於吏部一既得之而又黜於中書雖不得仕人或謂之能焉退自取所試讀之迺類於俳優者之辭顔忸怩而心不寧者數月既已為之則欲有成書所謂恥過作非者也因復求舉亦無幸焉乃復自疑以為所試與得之者不同其程度及得觀之余亦無甚愧焉夫所謂愽學者豈今之所謂者乎夫所謂宏辭者豈今之所謂者乎設使古之豪傑之士若屈原孟軻司馬遷相如揚雄之徒進於是選必知其懐慙乃不自進而已耳設使與夫今之善進者競於䝉昧之中僕固知其辱焉然彼五子者且使生於今之世其道雖不顯於天下其自負如何哉肯與夫斗筲者決得失於一夫之目而為之憂樂哉故凡僕之汲汲於進者其小得蓋欲以具裘葛飬窮孤其大得蓋欲以同吾之樂於人耳其他可否自計已熟誠不待人而後知今足下乃復比之獻玉者以為必俟工人之剖然后知於天下雖兩刖足不以為疾且無使勍者再尅誠足下相勉之意厚也然仕進者豈舍此而無門哉足下謂我必待是而後進者非尤相悉之辭也僕之玉固未甞獻而足固未甞刖足下無為我戚戚也方今天下風俗尚有未及於古者邊境尚有被甲執兵者主上不得怡而宰相以為憂僕雖不賢亦且潜究其得失致之乎吾相薦之乎吾君上希卿大夫之位下猶取一障而乗之若都不可得猶將耕于寛閒之野釣於寂寞之濵求國家之遺事考賢人哲士之終始作唐之一經垂之於無窮誅姦諛於既死發潜徳之幽光二者将必有一可足下以為僕之玉凡幾獻而足凡幾刖也又所謂勍者果誰哉再剋之刑信如何也士固信於知已微足下無以發吾之狂言愈再拜
  重與陸賔虞書       劉 軻
  别韶卿已逾時雖遊處讌賞不接然予心未甞一日去韶卿也且京洛相去八百里足以絶韶卿車轍馬跡矧又自洛南而東渉淮浮江㳂洄數千里安得不悒悒西望邪比予在輦下五六年始不知韶卿及知韶卿兩心始親而形骸已相逺苟未能忘情忍不酸鼻出涕為吾友之思邪前陸掾來得韶卿書知韶卿欲屈道以從人求京兆解送知韶卿道在與否固不在首解於京兆也愚甞謂與遊者道韶卿膚未雞髪未鶴然其心甚老脫一旦脅肩低眉與諸子爭甲乙於縣官豈愚所謂甚老者邪韶卿曽不是思也愚所謂首出者謂四科首顔閔三十世家首太伯七十列傳首伯夷其為首出豈不多邪韶卿不首於是而欲首於何哉僕又聞京兆等試試官知與否脫有知韶卿人聞烏有不心躬嘿禮靈冠統以待之邪夫然亦何害小伸於知已耳不然則東國絀臣西山餓夫微仲尼何傷為展季伯夷矣韶卿獨不見既得者邪豈盡為顔子太伯伯夷然幸韶卿熟思之無以予不食太牢為不知味者也前月中兩寄狀計必有一逹者過重陽當決策東去計韶卿無以予身逺而不予思也勉矣自愛䇿名春官後當㑹我於真山
  與陶進士書         李商隠
  去一月多故不常在故屢辱吾子之至皆不覩昨又垂示東岡記等數篇不惟其辭彩奥大不冝為冗慢無勢者所窺見且又厚紙謹字如貢大諸侯卿士及前逹有文章積學者何其禮甚厚而所與之甚下邪始僕小時得劉氏六說讀之常得其語曰是非繫於褒貶不繫於賞罰禮樂繫於有道不繫於有司宻記之盖甞於春秋法度聖人綱紀久羡懐藏不敢薄賤聨綴比次手書口詠非惟求以為已而已亦祈以為後來隨行者之所師禀已而被鄉曲所薦入來京師又亦思前輩逹者固已有是人矣有則吾將依之繫鞵出門寂寞徃返其間數年卒無所得私怪之而比有相親者曰子之書冝貢于某氏某氏可以為子之依歸矣即走徃貢之出其書乃復有置之而不暇讀者又有黙而視之不暇朗讀者又有始朗讀而中有失字壊句不見本義者進不敢問退不能解黙黙已已不復咨歎故自大和七年後雖尚應舉除吉㓙書及人慿倩作牋啓銘表之外不復作文文尚不復作况復能學人行巻邪時獨令狐補闕最相厚歲嵗為寫出舊文納貢院既得引試㑹故人夏口主舉人時素重令狐賢明一日見之於朝揖曰八郎之友誰最善綯直進曰李商隠者三道而退亦不為薦託之辭故夏口與及第然此時實於文章懈退不復細意經營述作乃命合為夏口門人之一數耳爾後兩應科目者又以應舉時與一裴生者善復與其挽拽不得已而入耳前年乃為吏部上之中書歸自驚笑又復懊恨周李二學士以大法加我夫所謂慱學宏辭者豈容易哉天地之災變盡觧矣人事之興廢盡究矣皇王之道盡識矣聖賢之文盡知矣而又下及蟲豸草木鬼神精魅一物已上莫不開㑹此其可以當愽學宏辭者邪恐猶未也設他日或朝廷或持權衡大臣宰相問一事詰一物小若毛甲而時脫有盡不能知者則號愽學宏辭者當其罪矣私自恐懼憂若囚械後幸有中書長者曰此人不堪抺去之乃大快樂曰此後不能知東西左右亦不畏矣去年入南場作判比於江淮選人正得不憂長名放耳尋復啓與曹主求尉於虢實以太夫人年髙樂近地有山水者而又其家窮弟妹細累喜得賤薪菜處相飬活耳始至官以活獄不合人意輙退去將遂脱衣置笏永夷農牧㑹今太守憐之催去復任逕使不為升斗汲汲疲瘁低儽耳然至於文字章句愈怗息不敢驚張常自呪願得時人曰此物不識字此物不知書是我生獲忠肅之諡也而吾子反殷勤如此者豈不知邪豈有意邪不知則可有意則已虛矣然所以拳拳而不能忘者正以徃年愛華山之為山而有三得始其卑者朝髙者復得其揭然無附著而又得其近而能逺思欲窮搜極討灑豁襟抱始以徃來畨畨不遂其願閒者得李生於華郵為我指引巗谷列視生植僅得其半又得謝生於雲䑓觀暮留止宿旦相與去愈復記熟後又得吾子於邑中至其所不至者於華之山無恨矣三人力邪今李生已得第而又為老貴人從事雲䑓生亦顯然有聞於諸公間吾子之文粲然成就如是我不負華之山而華之山亦將不負吾子之三人矣以是思得聚㑹話既徃探歴之勝至於切磋善惡分擘進趨僕此世固不待學奴婢下人指誓神佛而後已耳吾子何所用意邪明日東去既不得面寓書惘惘九月三日𢎞農尉李某頓首
  荅侯髙第二書       李 翺
  足下復書來㑹與一二友生飲酒甚樂故不果以時報三讀足下書感歎不能休非足下之愛我甚且欲吾身在而吾道光明也則何能開難出之辭如此之無憂乎前書所以不受足下之說而復闢之者將以明吾道也吾之道非一家之道是古聖人所由之道者也吾之道塞則君子之道消矣吾之道明則堯舜禹湯文王孔子之道未絶於地矣前書若與足下混然同辭是宫商之一其聲音也道何由而明哉吾故拒足下之辭知足下必將憤予而復其辭也足下再三教我適時以行道所謂時也者乃仁義之時乎將沉浮之時乎苟仁且義則吾之道何所屈焉爾如順沈浮之時則是乗流望風而髙下焉苟如此雖足下之見我且不識矣况天下乎不修吾道而取容焉其志亦不遐矣故君子非仁與義則無所為也如有一朝之患古君子則不患也吾之道學孔子者也盖孔子畏於匡圍於蒲伐樹於桓魋逐於魯絶糧於陳蔡之師夫孔子豈不知屈伸之道邪賢不肖在我者也貴與富貧與賤道之行否則有命焉君子正已而須之爾雖人不能取其容焉故孔子謂子路子貢曰詩云匪兕匪虎率彼曠野吾道非邪吾何為於此子路對曰意者吾未仁且智也而人之不信也與子曰有是乎使仁者而必信安有伯夷叔齊使智者而必行安有王子比干子貢對曰夫子之道至大故天下莫能容盍少貶夫子之道子曰良農能稼而不能為穡良工能巧而不能為順君子能修其道綱而紀之統而理之而不能為容爾不修爾道而求為容賜而志不逺矣謂顔回如謂由也賜也顔淵對曰夫子之道至大故天下莫能容雖然夫子推而行之不容何病不容然後見君子夫道之不修也是吾醜也道既已大修而不用是有國者之醜也不容何病不容然後見君子孔子盖歎之也以孔子其門人三千其聖徳如彼之至也而知孔子者獨顔回爾其他皆學焉而不能至也然則僕之道天下人安能信而行邪足下之言曰西伯孔子何等人也皆以柔氣汚辭同用明夷也以避禍患斯人豈浮世邪人乎夫西伯聖人也羑里之拘僅不免焉孔子聖人之大者也其屈厄如前所陳惡在其能取容於世乎故曰危行言遜所以逺害也其道則爾其能逺之與否而必容焉則吾不敢知也非吾獨爾孔子亦不知也僕之道窮則樂仁義而安之者也如用焉則推而傳之於天下者也何獨天下哉將後世之人大有得於吾之功者爾天之生我也亦必有意矣將欲愚生民之視聽乎則吾將病而死尚何能伸其道也如欲生民有所聞乎則吾何敢辭也然則吾道之行與否皆運也吾不能自知也天下人安能害於我哉足下又曰吾子夷齊之道也如僕向者所陳亦足以免矣故不復有所説若韓孟與吾子之於我親故知我者也苟異口同辭皆如足下所說是僕於天下衆多之人而未有一知已也安能合於吾心乎吾非不信子之云者也信子則於吾道不光矣欲黙黙則道無所傳云爾子之道子冝自行之者也勿以誨我
  寄從弟正辭書        李 翺
  知汝京兆府取解不得如其所懷念勿在意凡人之窮達所遇亦各有時爾何獨至於賢丈夫而反無時哉此非吾徒之所憂也其所憂者何畏吾之道未能到於古之人爾其心既自以為到且無謬則吾何徃而不得所樂何必與夫時俗之人同得失憂喜而動於心乎借如用汝之所知分為十焉用其學聖人之道而和其心使餘者以與時世進退於俯仰如可求也則不啻富且貴矣如非吾力也雖盡用其十秪益勞其心爾安能有所得乎汝勿信人號文章為一藝夫所謂一藝者乃時世所好之文或有盛名於近代者是也其能到古人者則仁義之辭也惡得以一藝而名之哉仲尼孟軻殁千餘年矣吾不及見其人吾能知其聖且賢者以吾讀其辭而得之者也後來者不可期安知其讀吾辭也而不知吾心之所存乎亦未可誣也夫性於仁義者未見其無文也有文而能到者吾未見其不力於仁義也由仁義而後文者性也由文而後仁義者習也由誠明之必相依爾貴與富在外者也吾不能知其有無也非吾求而能至者也吾何愛而屑屑於其間哉仁義與文章生乎内者也吾知其有也而能求而充之者也何懼而不為哉汝雖性過於人然而未能浩浩於心吾故書其所懐以張汝且以樂言吾道之云爾
  與外孫崔氏二孩書      李 華
  八月十五日翁告崔氏之子兩孩省吾出身入仕行四十年晩有汝母已飬汝二人矣吾逮事裴氏鄭氏崔氏諸姑于氏堂姑皆賢明淑哲為内外師範意欲與汝言之裴氏始恩慈見吾一善未甞不流涕祝吾成立見吾伯仲書題誨責踈略話及舊事云無此例吾伯仲書題比今日中外書題其間踈密不啻百十也吾小時猶省長㓜每日兩時櫛盥起居尊行三時侍食飲食訖然後敢食猶責不如禮今者諸子日出髙眠爭覽盤器何曽有此儀可為歎息世教如此何得不亂婦人亦要讀書解文字知今古情狀事父母舅姑然可無咎詩序云哀窈窕思賢才而無傷善之心焉是闗睢之義也易曰主中饋無攸遂婦人但當主酒食待賔客而已其餘無自專之禮詩云將翺將翔佩玉瓊琚此奉舅姑助祭祀之儀也又曰將翺將翔弋鳬與㕍此主酒食待賔客之儀也禮經所載汝其記之又婦人將嫁三月敎於公宫祖廟既毁教於宗室嫁則廟見不見廟者不得為婦今此禮凌夷人從苟且婦人尊於文夫羣隂制於太陽世教淪替一至於此可為墮淚汝等當學讀詩禮論語孝經此最為要也吾小時南市㡌行見貂㡌多帷㡌少當時舊人已歎風俗中年至西京市㡌行乃無帷㡌貂㡌亦無男子衫袖䝉鼻婦人領巾覆頭向有帷㡌羃離必為瓦石所及此乃婦人為丈夫之象丈夫為婦人之飾顚之倒之莫甚於此觸類而長不可勝言舉其一端告及汝耳勿謂㓜小不遵訓誡所見所聞頽風敗俗故申明舊事不能一一也阿馬來説汝誦得數十篇詩賦麗麗已能承順十五姊顔色十七伯極鍾念吾旅病乍聞甚慰意凡人不患尊行不慈訓患身不能承順耳汝承十五姊仁慈十七伯訓誘又質性柔順當不扶自直吾所告者括羽汝耳不次翁告崔氏二子省
  貽諸弟砥石命        舒元輿
  昔嵗吾行吳江上得亭長所貽劒心知其不莾鹵匣藏愛重未曽䙝視今年秋在秦無何發開見慘翳積蝕僅成死鐵意慙身將利器而使其不光明之若此常緘求淬磨之心於胷中數月後因過岐山下得片石如渌水色長不滿尺闊厚半之試以手磨理甚膩文甚宻吾意其異石遂攜入城問於切磋工工以為可為砥吾遂取劔發之初數日浮埃薄落未見快意意工者相紿復就問之工曰此石至細故不能速利堅鐡但積漸發之未一月當見眞貎歸如其言果覩變化蒼慘剥落若青蛇退鱗光勁一水泳涵星斗持之切金錢三十枚皆無聲而斷愈始得之利數十百倍吾因歎以為金剛首五材及為工人鑄為器復得首出利物以剛質鋩利苟蹔不砥礪尚與鐡無以異况質柔鋩鈍而又不能砥礪當化為糞土耳又安得與死鐡倫齒邪以此益知人之生於代苟不病盲聾喑啞則五常之性全性全則豺狼燕雀亦云異矣而或公然忘棄礪名砥行之道反用狂言放情為事䝉䝉外埃積成垢惡日不覺寤以至於戕正性賊天理生前為造化剰物殁復與灰土俱委此豈不為辜負日月之光景邪吾常覩汝輩趣嚮爾誠全得天性者况夙能承順嚴訓皆解甘心服食古聖人道知其必非彫𡙇道義自埋於偷薄之倫者然吾自干名在京城兎魄已十九晦矣知爾輩懼旨甘不繼困於薪粟日丐於他人之門吾聞此益悲此身使爾輩承順供飬至此亦益憂爾輩為窮窶而斯須忘其節為苟得眩惑而容易狥於人為投刺牽役而造次惰其業日夜憶念心力全耗且欲書此為戒又慮爾輩年未甚長成不深諭解今㑹鄂騎歸去遂寘石於書函中乃筆用砥之功以寓徃意欲爾輩定持剛質晝夜淬礪使塵埃不得間髪而入為吾守固窮之節慎臨財之苟積習肄之業上不貽庭闈憂次不貽手足病下不貽心意媿欲三者不貽秖在爾砥之而已不關他人若砥之否也則嚮之所謂切金涵星之用又甚瑣屑安足以諭之然吾固欲爾輩常置砥於左右造次顚沛必於是思之亦古人韋弦銘座之義也因書為砥石命以欲爾輩兼刻辭於其側曰
  劍之鍔砥之而光人之名砥之而揚砥乎砥乎為吾之師乎仲兮季兮無墜吾命乎
  諭江陵耆老書       劉 蛻
  太原王生甞移耆老書以江陵故楚也子胥親逐其君臣夷其墳墓且楚人之所宜怨也而江陵反為之廟世饗其讎謂耆老而忘其君父也吾以為不然楚人之性慓悍大能復其仇讎其後自懐王入武關楚人怨秦不忘干戈况其人之性能忘胥之所以破其國家而事之乎且令江陵之人牽牛羊而祀其廟者將祈年糓而獲凶荒禱疾病而得死亡者乎如厚其餼而虐其報則江陵知胥之不可祠而不祠矣若果祈年榖而得豐穰禱疾病而獲康彊有其餼而尋其報則破人之國而居其土辱人之君而受其饗遇一食而自忘楚人之殺父兄則胥自為無勇也何獨江陵之人而忘襲讎乎吾以為其廟申包胥之廟也包胥有復楚之功年代寖逺楚人以子胥甞封諸申故不謂包胥耳不然則子胥何為饗人之食而江陵何為事讎人之神乎耆老得書速易其版曰申胥之廟無使人神皆愧耳
  唐文粹巻九十
<集部,總集類,唐文粹>



  欽定四庫全書
  唐文粹巻九十一
  宋 姚鉉 編
  序甲揔九首
  集序
  唐丞相禮部尚書許國公蘇頲文集序韓休唐丞相鄴侯李泌文集序梁肅
  唐丞相太傅文貞公崔祐甫文集序權徳輿唐丞相兵部尚書宣公陸贄翰苑集序唐丞相禮部尚書文公權德輿文集序楊嗣復
  唐丞相中書侍郎韋處厚文集序劉禹錫唐丞相太尉衛國公李德裕㑹昌一品制集序鄭亞
  唐徐州節度使贈司徒張建封文集序權德輿
  唐昭容上官氏文集序張説
  唐金紫光禄大夫禮部尚書上柱國贈尚書右丞相許國文憲公蘇頲文集序  韓 休
  易有四象有天文焉有人文焉所以察時變而觀化成也詩有六義有小雅焉有大雅焉所以陳國風而美王政也文之時用其筆於兹自長發禘殷正考述其典在坰頌魯史克明其訓由是比興繼作風流彌繁黄竹白雲垂芳於帝籍楚蘭班素作麗於辭人莫不究情性之㣲含風騷之㫖吟詠先王之澤光昭正始之宗故情發於中而申之以歌詠文生於情而飾之以辭彩所以立言㑹友感物造端藻暢襟靈導揚隐伏潤彼金石流于管弦以告其成功而懿我文德者也嗚呼斯文未䘮命世聿興發揮造化之㣲鼓動江山之氣轥轢前古昭彰後葉疇克有之則尚書許公應運而挺生矣公四代相門十卿崇構海域挹其軒冕搢紳推其軌儀夫其導源錫𦙍之慶克家屏宗之美論道布政之典推誠立節之效並以勒於豐碑紀在良史此則畧而不言焉公神秀穎發自然生知五嵗便措意於文每坐卧吟諷未常蹔輟至于八九嵗則有若大成焉一覽誦千言有若素習十七遊太學對策甲科振鱗溟渚濯羽弱泉海内重林宗之名朝廷籍賈生之譽矣時吏部侍郎馬載名知人見公歎曰蘇生一日千里王佐才也後因選集時屬糊名考判公與宋璟俱入殊等由是天下益稱焉公任御史時兩臺有送别四韻詩四十餘首試令公誦之一遍倒覆之遂不錯一字其敏悟也如此公任起居郎屬考功員外郎闕時中書令李嶠執筆曰考功郎非蘇君莫可遂拜考功員外郎遷給事中特制授修文館學士遷中書舍人専知制誥僉議允歸制命勑書皆出自公手筆不停綴思無所讓及是見君深所歎伏焉今上嘗謂公曰朕每見卿文章與諸人尤異當令後代作法豈惟獨稱朕心及東封詔公撰朝覲壇頌加金紫光禄大夫與一子官賞能也公性與道合神無滯用惟深也總衆妙之門惟才也體生人之秀若乃學以聚之問以辯之括囊道藝之場探賾幽㣲之數至若㧦戈考篆魯鼎看銘書有亡篋文稱墜簡疑絳老之年走朝有問卜晉侯之疾訪史莫知莫不取揆宏襟詢謀達識公辨無不釋言必造㣲掩雲夢以吞之湛陽秋以照之如太嶽之覽羣山若滄溟之朝百谷者矣至乃緒發而宫商應言形而雅頌興爽律與雲天並高繁章與霞月俱亮故能虚明獨照壯思雄飛自我心極為之宰匠嘗亦紀秦望銘華山勒函谷之闗刋燕然之石繁弦閒發縟彩相輝歌奏而白雪遂孤賦成而黄金有貴豈惟推終拉賈為王超陳而已若乃天言煥發王命急宣則翰動若飛思如泉涌典謨作制於邦國書奏便蕃於禁省敏以應用婉而有章則近代以來未之前聞也豈學而得之歟抑亦天縱之歟何其殊尤而懿鑠也惜乎循途未極閱川行謝雖洞簫為賦方傳漢帝之宫而禪草遺忠空留茂陵之下思盛烈其如在覽餘文而増歎曲池無處舊館寂寥感知己以悼恩懷舊德而何極豈峴山之上長留墮淚之詞延閣之中不紀藏書之録謹撰緝文誥成一家之言凡四十巻列之如左請藏於祕府以示來裔唐丞相鄴侯李泌文集序   梁 肅
  唐興元世天子以人文化成天下王澤洽頌聲作洋洋焉與三代同風其相之臣曰鄴侯李泌字長源用比興之文行易簡之道贊事盛聖辨章品物䟽通以盡理閎麗而合雅舒巻之道必形於辭其偉矣夫予嘗論古者聰明睿聖之君忠肅恭懿之臣叙六府三事同八風七律莫不言之成文歌之成聲然後浹於人心人心安以樂播為風俗風俗厚以順其有不由此者為理則粗在音則煩粗之𡚁也朴煩之甚也亂用其道行其位者厯選百千不得十數嘻才難不其然乎開元中公七嵗見丞相始興張公九齡張駭其聰異授以屬辭之要洎始興没不六十載公果至宰相封侯有文集二十巻其美嘉遯則有滄浪紫府之詩在王廷則有君臣賡載之歌或依隠以翫世或主文以譎諫步驟六義發揚時風觀其辭者有以見上之任人始興之知人者已初太上當陽公以處士延登内殿實敷黄老之訓至德初宣皇以元良受禪公則獻太階頌昭纂堯之道睿文以廣平伐罪公則握中權之柄叅復夏之功大德不官既追五嶽之隠大用不器終踐代天之職方將熈庶工以成邦教載直筆以修唐書命之不融凡百興歎既薨之來載皇上負扆之暇思索時文徴公遺編藏諸御府於是公立言垂世之譽獨善兼濟之畧藏在冊牘載於碑表惟斯文不可以不傳於後嘗謂肅曰吾子辭直盍存乎篇序既詠歎之不足因著其所以然貽諸好事者凡詩三百表誌碑頌讚序議述又百有二十其五十篇缺獨著其目云
  唐銀青光禄大夫守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贈太傅常山文貞公崔祐甫文集序
  權德輿
  昔舜禹之代股肱昌言以祗承于帝修六府叙九功曰都曰俞殷周之際有伊訓說命太保太師旅獒金縢之書以戴翼其代皆有大烈格于皇天自三代已還君臣感㑹何嘗不經緯斯文裁成百度太傅文貞公寅亮德宗致建中之理左輔右弼緝熈光明居中一嵗以至大病愍策尊名為唐宗臣公薨二十九嵗天子命公嗣子植為右拾遺植乃捧公遺文三十編見咨論叙德輿以為君子消長之道值乎其時而文亦隨之得其時則章明事業以宣利澤不得其時則放言寄意以攄志氣公自門閥秀士被服薦紳至於登朝宰政四十年間作為文章以修人紀以達王事懼喜怒之不中節故有作威誡懲苟得之害正故有重請鍾銘恐匪人之干紀故有與永王璘牋書誚時宰之不能上廣聰明故有台封說悼谷風之詩廢故有僚友箴慮法吏邊吏之失其官守故有貓䑕議是惟無作作則有補於時以至於修事功㫁國論導志通理昭明易直施於名命為雅誥刻於金石無愧辭康莊逸軌卓犖濬發九流六藝鼓舞奔走陳思王所謂儼乎若崇山㪍乎若蒸雲惟公信然公姓崔氏諱祐甫字貽孫愽陵安平人先孝公之清德與公始中終之盛烈勒於帝籍藏在惇史升公堂奥之君子多為之譔録大較以同人之中正大有之剛健中庸之明誠洪範之攸好德艱貞踐履出入光大皆充其義如其文嘗試言之天下公器也匪皇極不乂操柄者務廣通則其𡚁以流縱私回則其𡚁以没以是至於紀綱淆亂官職耗廢敗壞陵夷而不可為務守者𡚁以隘則窘若梏拲於是才滯而不發事壅而不宣其於病王猷盭大倫圯也及公平衡宰物為之折𠂻使文皇明皇之風粲然復興崇起教化萬方同軌道協氣宣臻至理而無癘疵為仁由已善善若不及泝其心源存乎斯文君子曰觀文貞之文而知其道知其道然後知其理古之易易也昔公能修先孝公之志類其文章趙郡李公遐叔實為之序今植亦能修公之志而德輿無似懼辱命焉凡九百二十篇為一家之言云爾
  唐贈兵部尚書宣公陸贄翰苑集序
  嘗讀賈誼書觀其經制人文鋪陳帝業術亦至矣待之宣室恨得後時遇亦深矣然竟不能達四聰而盡其善排羣議而試厥謀道之難行亦已乆矣東陽絳灌何代無之嘻一薰一蕕善齊去聲不能同其器方鑿圓枘良工無以措巧心所以治世少而亂日多大雅衰而正聲寢漢道未融既失之於賈傅吾唐不幸復擯棄於陸公公諱贄字敬輿吳郡蘇人漂陽令偘之子年十八登進士第應慱學宏辭科授鄭縣尉非其好也省母歸夀春刺史張鎰有名於時一獲晤言大加賞識暨别鎰以泉貨數萬為贐曰願以此奉太夫人一日之膳公悉辭之領新茶一串而已是嵗以書判㧞萃調渭南主簿御史府以監察換之德宗皇帝春宫時知名召對翰林即日為學士由祠部員外轉考功郎中朱泚之亂從幸奉天時車駕播遷詔書旁午公灑翰即成不復起草初若不經思慮及成而奏無不曲盡事情中於機㑹蒼卒填委同職者無不拱手歎伏不能復有所助嘗從容奏曰此時詔書陛下冝痛自引過以感人心昔禹湯以罪已勃興楚昭以善言復國陛下誠能不恡改過以言謝天下俾臣草辭無諱庶㡬羣盗革心上從之故行在詔書始下雖武人悍卒無不揮涕激發議者以德宗克平冦亂不惟神武之功爪牙宣力盖亦資文德腹心之助焉及還京師李抱真來朝奏曰陛下在山南時山東士卒聞書詔之辭無不感泣思奮臣節時臣知賊不足平也公自行在帶本職拜諫議大夫中書舍人精敏小心未嘗有過艱難扈從行在輙隨啓沃謨猷特所親信有時讌語不以公卿指名但呼陸九而已初幸梁洋棧道危狹從官前後相失上夜次山館召公不至泫然號於禁旅曰得陸贄者賞千金頃之公至太子親王皆賀初公既職内署母韋氏尚在呉中上遺中使迎致京師道路置驛文士榮之丁韋夫人憂去職持喪於洛遣人䕶漂陽之柩附於河南上遣中使監䕶其事四方賻遺數百萬公一無所取素與蜀帥韋南康布衣友善韋令毎月置遺公奏而受之服闋復内職權知兵部侍郎覲見之日天子為之興改容叙弔優禮如此内外屬望旦夕俟其輔政為竇叅忌嫉故緩之真拜兵部侍郎知貢舉得人之盛公議稱之貞元八年拜中書侍郎平章事公以少年入侍内殿特䝉知遇不可與衆浮沈苟且自愛事有不可必諍之上察物太精躬臨庶政失其大體動與公違姦諛從而間之屢至不恱親友或規之公曰吾上不負天子下不負吾所學不恤其他公精於吏事斟酌剖决不爽錙銖其經綸制度具在徳宗實録及竇叅納劉士寧之賂為李巽所發得罪左遷横議者以公與叅素不協歸罷相之議於公户部侍郎判度支裴延齡以姦回得幸害時蠧政物議莫敢指言公獨以身當之屢言不可翰林學士呉通𤣥忌公先達每切中傷隂結延齡互言公短宰相趙憬公之引㧞昇為同列以公排邪守正心復異之羣邪沮謀直道不勝十年退公為賓客罷政事明年夏旱芻糧不給軍校訴於上延齡奏曰此皆陸䞇輩怨望鼓扇軍人也貶公忠州别駕上怒不可測頼陽城張萬福救之獲免蜀帥韋令抗表請以䞇代已嵗賂資糧公在南賓閉門卻掃郡人稀識其面復避謗不著書唯考校毉方撰集驗方五十巻行於世江峽十稔永貞初與鄭餘慶陽城同徴還公已薨殁時年五十二公之秉筆内署也㩁古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今雄文藻思敷之為文誥伸之為典謨俾𤡑狡向風懦夫增氣則有制誥集一十巻覽公之作則知公之為文也潤色之餘論思獻納軍國利害巨細必陳則有奏草七巻覽公之奏則知公之為臣也其在相位也推賢與能舉直錯枉將斡璿衡而掲日月清氛沴而平泰階敷其道也與伊說爭衡考其文也與典謨接軫則有中書奏議七巻覽公之奏議則知公之事君也古人以士之遇也其要有四焉才位時命也仲尼有才而無位其道不行賈生有時而無命終於一慟唯公才不謂不長位不謂不達逢時而不盡其道非命歟裴氏之子焉能使公不遇哉說者又以房魏姚宋逢時遇主克致清平陸君亦獲幸時君而不能與房魏爭列盖道未至也應之曰道雖自我𢎞之在人蜚蝗竟天農稷不能善稼奔車覆轍孔孟亦廢規行若使四君與公易時而相則一否一臧未可知也而致君不及貞觀開元者盖時不幸也豈公不幸哉以為其道未至不亦誣乎公之文集有詩文賦集表狀為别集十五巻其闗於時政昭昭然與金石不朽者惟制誥奏議乎雖已流行多謬編次今以類相從冠于編首兼畧書其官氏景行以為序引俾後之君子覽公制作效之為文為臣事君之道不其偉歟
  唐丞相禮部尚書文公權德輿文集序
  楊嗣復
  唐有天下二百二十載用文章顯於時代有其人然而自成童就傅以及考終命解巾筮仕以及鈞衡師保造次必於文視聽必於文采章皆正色而無駮雜調韻皆正聲而無竒邪滔滔如河東注不知其極而又處命書綸綍之任専考覈品藻之柄叅化成輔翊之勲初中終全而有之得之於相國文公矣公諱德輿字載之天水人也族望祖宗之遠當官行已之道語在國史銘於壙而碑於途此不敢詳今所載者因縁文業而已早嵗為淮南江西從事掾管記室之任屬辭詣理奏入報可移文走檄疆事迎解登朝為起居舍人改駕部員外郎換司勲郎中遷中書舍人凡四任九年専掌詔誥大則發德音修典冊洒朝廷之利澤增盛德之形容小則褒才能叙官業分别流品申明誡勸無誕辭無巧語誠直温潤真王者之言公昔自纂録為制集五十巻託於友人湖南觀察使楊公慿為之序故今不在編次内其他千名萬狀隨意所屬牢籠今古窮極㣲細周流於親愛情理之間磅礴於勲賢乆大之業不為利疚不以菲廢本乎道以行乎文故能獨步當時人人心服非以德爵齒俠而致之貞元中奉詔考定賢良草澤之士昇名士十七人及為禮部侍郎擢進士第者七十有二鸞鳯杞梓舉集其門登輔相之位者前後凡十人其他征鎮岳牧文昌掖垣之選不可悉數繼居其任者今猶森然非精識洞鑒其辭而知其人何以臻此邪憲宗皇帝紹開中興始以英明申威提法武功既俞文教是圖元和五年冬執政暴疾既瘖且痺未旬日而公作相憲章儒術潤色王度使和聲順氣發自廊廟而鬯浹於幽遐我之所長時以推戴玉立氷絜無緇磷遷染之譏以文德自終豈徒然哉嗣復不佞發跡門館儀曹台席皆忝前躅公之元子中書舍人璩不幸短命其嗣子憲泣奉文集求鄙辭以冠篇首雖觀於巨海難挹波濤而藉用白茅所資誠敬其五十巻次第具在集目謹序
  唐中書侍郎平章事韋處厚文集序
  劉禹錫
  漢庭以賢良文學徴有道公孫𢎞條對第一席其勢鼓行人間取丞相且侯使漢有得人之聲伊𢎞發也皇唐文物與漢同風故天后朝燕國公說以辭標文苑徴𤣥宗朝曲江公九齡以道侔伊吕徴德宗朝天水姜公公輔杜陵韋公執誼河東裴公洎以賢良方正徴憲宗朝河南元公稹京兆韋公惇以才識兼茂徴隴西牛公僧孺李公宗閔以能直言極諫徴咸用對策甲於天下繼為有聲宰相古今相望落落然如騎星辰與夫起版築飯牛者異矣公本名惇舉進士登賢良既仕方更名處厚字德載漢丞相扶陽侯之裔孫後周逍遥公夐之八代孫右僕射某之元子生而聰明絶人在提孩發言成詩未㡬能賦受經於先君僕射學文於伯舅許公孟容及壯通六經旁貫百氏咨天人之際遂探厯數明天官窮性命之源以至佛書尤所通達初為集賢殿校書郎宰相李趙公監修國史引公直東觀就改咸陽尉遷右拾遺轉左補闕世稱有史才而能諌諍入尚書為郎厯禮部考功皆人望所在上方用威武以讋不庭宿兵寖久韋丞相貫之酌人情上言不合意冊免因厯詆所善公在伍中出為開州刺史居二年執友崔敦詩為相徵拜户部郎中至闕下旬歲間以本官知制誥穆宗新即位注意近臣召入翰林充侍講學士初授諌議大夫續换中書舍人侍遊蓬萊池延問大義退而進六經法言二十編優詔荅之賜以金紫尋遷權知兵部侍郎知制誥翰林侍講史館修撰長慶四年春敬宗踐𧙓以公用經術左右先帝五稔聞其德尤所欽倚内署故事與外庭不同凡言翰林學士必草詔書有侍講者専備顧問雖官為中書舍人或他官知制誥第用其班次耳不竄言於訓辭至是上器公且有以寵之乃使内謁者申命去侍郎之稱慮未諭于百執事居數日降命書重舉舊官以明新意尋真拜夏官貳卿由是内庭辭臣無出其右者凡宻㫖必承乎權輿故號承㫖學士上富有春秋未親庶政或有疑滯視公如蓍龜寶厯季年宫壼間一夕生變人情大駭雖鼎臣無所闗決惟内署得預叅畫羣議悶然俟公一言而定戡難纉服再維乾綱今上繼統策勲第一擢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以髙才遇英主功顯人伏言旡不從筆端膚寸澤及天下盡罷冗食請歸才人事先有司物止常貢城社無犯巗廊益尊感恩盡瘁不嗇神用大和二年十二月上前言事未及畢辭疾暴作以朝服委地同列白奏搢笏扶持之不能起上命中貴左右翼輔歸于中書如大醉狀上震驚咨嗟徵醫賜藥旁午疊委㑹暮肩輿至第詰旦以疾不起聞贈襚加常禮後十年嗣子蕃以太子舍人直𢎞文館編次遺文七十通銜哀貢誠乞辭以冠其首公未為近臣已前所著讃論記述銘誌皆文士之辭也以才麗為主自入為學士至宰相以徃所執筆皆經綸制署財成潤色之辭也以識度為宗觀其發德音福生人霈然如時雨襃元老諭功臣穆然如景風命相之冊和而莊命將之誥昭而毅薦賢能其氣似孔文舉論經學其博似劉子駿發十難以摧言利者其辯似管夷吾噫逄時得君奮智謀以取髙位而令名隨之豈不偉㢤初蕃既慕修父書咨于先執李習之請文為領袖許而未就一旦習之悄然謂蕃曰翺昔與韓吏部退之為文章盟主同時惟栁儀曹宗元劉賓客夢得耳韓栁之逝久矣今翺又被病慮不能自述有孤前言齎恨無已將子薦誠于劉君乎無何習之夢奠于襄州蕃具道其語余感相國之平昔且怜蕃之䖍敬庶㡬能世其家固不讓唐丞相太尉衛國公李德裕㑹昌一品制集序
  鄭 亞
  綸紼之興載籍之始先王發號施令明罰勑法蓋本於此也唐虞之盛二典存焉夏殷之隆厥有訓誥自𦙍征甘誓乃有誓命之書皆三代之文一王之法也虞夏之際代祀綿逺其代工掌制之名氏莫得而知至于成湯太甲則有仲虺伊尹為之訓誥髙宗得傅說則有說命之篇周公邵公相成王則有洛誥酒誥周官顧命秦始皇帝并一區宇丞相李斯實掌其言漢興當秦焚書之後侍從之臣皆不習文史蕭曹之輩又乏儒墨之用每封功臣建子弟其辭多天子為之縱委於執翰者亦非彰灼知名之士武帝使司馬相如視草率皆文章之流以相如非將相器也厥後寖微寖長下于魏晉亦代有其人我髙祖革隋文物大備在貞觀中則顔公師古岑公文本興焉在天后時則李公嶠崔公融出焉燕許角立於𤣥宗之朝常楊繼美於代宗之世洎憲宗皇帝英武啟運雄圗赫張中興之業髙映前古其時則先太師忠公翺翔内署有宻勿賛佐之績平吳定蜀實惟其功及登樞衡作霖雨尊王室卑諸侯圗蔡料齊外定内理顯王言於典誥彰帝範於圗籍紀在徽冊播於無窮特進太子少保分司東都衛公長慶中事恵皇為翰林學士訓誥之業彰於傳聞昭肅皇帝統握乾符寤寐良弼詔自淮海復升台庭盡付𤣥機允厭神度每彤墀奏罷别承天腃帝亦講伊訓說命之㫖定元首股肱之契以太平之制度上古之文教咸屬於公焉㑹先太后懿號未立帝明發有永懐之痛公述沙麓神井之瑞賛繞樞懷日之慶懋遵聖緒光慰孝思於是承命有宣懿祔廟之制及武宗郊昊天拜清廟文物胥備朝廷有禮華夷述職河朔修貢乃顯神休薦徽號奉揚一德以示萬方於是撰仁聖文武至神大孝之冊封域無虞天子翛然有求𤣥之思乃範貞金模聖表隆凖日角燭于宫庭中外臣寮咸欲以頌山河而襃日月也公於是有聖容之讃天街之北獯鬻攸居因饑憑凌怙衆强禦嚴之以刁斗而勃爾無懼申之以文告又腆然不率天子震怒旋命征之公獨運沉機上資宸斷萬里勝負决於帷中雷霆既振犬羊遂潰疣贅披抉腥膻解離遁其名王復我貴主公於是有討北狄之詔天寶末薊門為首亂之地瘡痏榛棘襲世未平至是漁陽帥仲武掃除妖孽臧獲仇讎奉揚威神乃底康靖仍願勒石於盧龍之塞以敘聖功飛章上聞帝用允若公祗應明命舒展格言呼嘯神祗吐納嵩華當晝而文星現不寐而白鳯來成諸侯不朽之勲尊元后無私之化公於是有幽州紀聖功之碑潞帥劉從諫死其子因闗河之險恃甲兵之衆請爵争地屢聞王庭中外疑迷互撓天聼帝將耀神武公累獻忠謀且言曰重耳在䘮不聞利父雄渠受戮秪以拒君沉明皇舊宫天井内地跨連河北脅倚山東豈可行有匪人坐為汙俗若是可忍孰不可容沃心無疑躡足乃定又曰上黨居天下之脊當河朔之喉今漳水雄兵常山勁卒是為脣齒實懼因依不若乘於未萌制其將動帝俞其奏乃妙選使臣以勞諭之嚴立刑賞以勸戒之魏侯鎮侯勠力從命絶壺關之右臂收泜水之上㳺獲茲渠魁在此成筭又轅門叛將横水餘兇竊上相之旌旗盗晉陽之管鑰帝怒斯赫人心愈疑咸以師老于郊梟巢尚固議罷兵者蚊聚請宥過者雷同公又揚笏而言曰彼地則義師帥分宗室是𤣥祖勤啇之邑后稷造周之邦𤓰瓞具存堂構斯在苟虧策畫不襲仇讎則是奬彌牟逐主之風長冒頓射親之俗詩稱築室于道書謂疑謀勿成由是洞啓宸𠂻大破羣議運籌制勝舉無遺䇿防㣲慮逺必契神機授鉞之臣服膺承命謝安之圍棊尚拗曹叅之飲酒方酣果有軍書繼聞戎㨗砥磨周鉞兵淬鄭刀萬里來袁紹之頭顱二冡𦵏蚩尤之肩髀歡聲雖震於朝市喜氣不見于形容何其纂立功勲鎮定風俗若是之重公於是有伐上黨之制平晉陽之勅宗英可汗獻琛輸賮越自絶域通于本朝文畢伯士之𦙍呼韓鹿蟸之師或執玉而朝靈囿或觧辮而拜甘泉並垂於冊書光彼明命公於是有諭迴鶻之命五慰堅昆之書四文章等於訓傳機事出於神明固將偃仰邳石之符傲睨鬼籍之録聞之者可以祛聾聵得之者可以弼邦國每牙管既㧞芝泥將熟嘗於前席親授筆札公亦分隂可就落簡如飛時有急宣關於密畫内庭外制皆不與聞或勢切疾雷機難終日宣室未召武帳莫開公則疏于封章達於旒衮當乙夜觀書之際未嘗不稱美再三此又豈可與傳洞簫而諷於後庭聞子虚而嗟不同世者論功較德邪歲在乙丑羣公常伯以天子之道貫於神祗一年而風雨攸序災沴不作二年殱醜虜興北伐之詩四年誅狡童詠東征之歌而又伐摩尼之風壊浮圖之俗偃兵返樸四海胥定思欲增鴻名光下武公乃觀東序之圖按西崑之牒鋪舒名實藻縟文采類于上帝為唐神宗公於是纂章天成功神德明道之冊文號位既畢華夷㑹同方將命禮官召儒者訪匡衡后土之儀採公玉明堂之圖考肆覲之禮於梁生取封禪之書於犬子盡皇王之盛事極臣子之殊功而軒鼎將成禹書就掩然猶進先嘗之藥獻髙手之醫藏周旦請代之書追漢宣易名之美作于大誥祈于昊天始終一朝紹續九德其攻伐也既如彼其制作也又如此故合武宗一朝冊命典誥奏議碑賛軍機羽檄凡兩帙二十巻輒署曰㑹昌一品制集紀年追聖德也書位旌官業也歲丁夘亞自左掖出為桂林九月公書至自洛以典誥制命示于幽鄙且使為序以集成書尋𤣥珠不究於倪域聼希聲莫窮於髙下承命震惴幾移朝夕援筆而復止者三四伏念江陸修盪辭讓不及因齋絜以叙焉夫全功難持大名難兼日赫於晝而乏清媚月皎於夜而無温煦冬之為候也則雪霜飄暴凍入肌髪夏之為用也則金流石鑠火走膚脉如陽春髙秋者稀焉南則瘴風毒虺之為厲也北則⿰戎黠虜之為患也如雒邑咸秦者幾焉鵰鷲不傅之以馳騁驊騮不授之以騫翥如應龍者鮮焉仲尼聖賢之宗也位止於司㓂師𣆀道德之祖也官不過柱史如姬旦者幾焉是以保衡傅説佐佑殷宗召公畢公寅亮周室咸著大訓克為元龜書契以來未之多有李斯以列石紀號之文勝而不在休明之運又何足數哉周勃霍光雖有勲伐而不知儒術枚臯嚴忌善為文筆而不至巗廟自是已降其類實繁惟君藴開物致君之才居元弼上公之位建靖難平戎之業垂經天緯地之文粹于厥躬慶是全德蓋四序之陽春九州之咸雒品彚之應龍人倫之姬旦後之學者其景行之
  唐徐泗濠節度使觀察處置等使通議大夫檢校尚書左僕射贈司徒張建封文集序
  權德輿
  昔有虞以濬哲文明理天下故有諧八音陳九德賡載康哉之臣周宣王循文武之業以開中興故有歌蒸民賦韓奕清風大雅之什春秋之際諸侯列大夫感物造端能賦可以圖事稱詩可以諭志然則元侯宗工作為文章本於王化繫於風俗亦其志氣之所發也司徒諱建封南陽人簡亷疏達信厚誠直秉心可大以禮義為干櫓非道不處視圭組猶稊稗以褐衣寛愽㳺于京師當時賢公名卿盛服先生之倫皆迎門締交就義若渴贊師律於盟津大鹵二府由察視主柱下方書朝廷以州部要害選難符守歴巴陵陟壽春婪婪反虜壤地相接衆寡懸絶物情不交斬其使者以殉傳首於行在所屏翰淮海我為金湯選愞觀望者皆革心服義而東夏安矣加地進律察亷三都授鉞貞師涖于徐方就加六職端右之任追命三公論道之秩其始終艱貞光大也如是昔左丘明載單襄公之言曰忠文之實也智文之輿也仁文之愛也義文之制也則司徒嚮時之大忠明智戴仁抱義皆推本乎斯文然後足言足志踐履章灼故其辯古人心源定是非於羣疑之下則韓君别録痛詆時病以發舒憤懣則投元杜諸宰相書其餘贊勲伐表丘隴銘器叙事放言詣理皆與作者方駕而歌詩特優有仲宣之氣質越石之清㧞如雲濤溟漲浩漾無際而天琛夜光徃徃在焉其入覲也獻朝天行一篇因喜氣以攄肝膈覽其辭者見公之心焉其還鎮也德宗皇帝紆天文以送别湛恩異倫耀動中朝至於内廷錫宴君唱臣和皆酌六義之英而為一時之盛夫文之病也或牽拘而不能騁或奔放而不自還公則財成切近揮斥細故英華感槩卓爾其閎大析理硏幾泊然其精㣲全才逸氣與勲力相宣盡在是矣公之理也徐人宜之故尚書克家纂業用嗣厥服猶鮑氏之居司𨽻鄭人之賦緇衣大君推恩善善春秋之義也永懐先志乃集遺文以德輿甞承司徒之歡表列編次凡二百三十篇承詔作序是用拜君命之辱而不敢讓云
  唐昭容上官氏文集序    張 説
  臣聞五聲無主律吕綜其和五彩無章黼黻交其麗是知氣有壹鬱非巧辭莫之通形有萬變非工文莫之冩先王以是經天地究人神聞寂寞鑑幽昧文之辭義大矣哉上官昭容者故中書侍郎儀之孫也明淑挺生才華絶代敏識聦聼探微鏡理開巻海納宛若前聞摇筆雲飛咸同㝛搆初沛國夫人之方娠也夢巨人俾之大秤曰以是秤量天下及昭容既生彌月夫人弄之曰秤量天下豈在子乎孩遂啞啞應之曰是生而能言蓋為靈也越在襁褓入於掖庭天實啓之故毁家而資國運將興也故成德而受任自則天乆視之後中宗景龍之際十数年間六合清謐内峻圖書之府外闢修文之館搜英獵俊野無遺才右職以精學為先大臣以無文為恥每豫逰宫觀行幸河山白雲起而帝歌翠華飛而臣賦雅頌之盛與三代同風豈惟聖后之好文亦云奥主之協讚者也古者有女史記功書過復有女尚書決事宫閤昭容兩朝專美一日萬幾顧問不遺應接如響雖漢稱班媛晉譽左嬪文章之道不殊輔佐之功則異迹袐九天之上身沒重泉之下嘉猷令範代罕得聞庶姬後學嗚呼何仰然則大君據四海之圖懸百靈之命喜則九圍挾纊怒則千里流血静則黔黎乂安動則蒼甿罷𡚁入耳之語諒其難乎貴而勢大者疑賤而禮絶者隔近而言輕者忽逺而意忠者忤惟窈窕柔曼誘掖善心忘味九德之衢傾情六藝之圃故登崑巡海之意寢翦胡刈越之威息璿臺珍服之態消從禽嗜樂之端廢獨使温柔之教漸於生人風雅之聲流於來葉非夫𤣥黄毓粹貞明助思衆妙扶識羣靈挾志誕異人之寳授興王之瑞其孰能臻斯懿乎鎮國太平公主道髙帝妹才重天人昔嘗共逰東壁同宴北渚倐來忽徃物在人亡憫彫琯之殘言悲素扇之空曲上聞天子求椒掖之故事有命史臣叙蘭臺之新集凡若干卷列之如左












  唐文粹巻九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唐文粹巻九十二
  宋 姚鉉 編
  序乙總一十三首
  集序
  唐御史大夫李栖筠文集序權德輿
  唐刑部尚書致仕白居易文集序元稹唐贈禮部尚書孝公崔沔文集序李華唐吏部侍郎昌黎先生韓愈文集序李漢唐尚書刑部侍郎文公孫逖文集序顔真卿唐比部郎中崔元翰文集序權德輿
  唐左補闕皇甫冉詩集序獨孤及
  唐左補闕李翰前集序梁肅
  唐左補闕梁肅文集序崔㳟
  唐司封員外郎李華中集序獨孤及
  唐禮部員外郎柳宗元文集序劉禹錫唐右拾遺陳子昂文集序盧藏用
  唐衡州刺史吕温文集序劉禹錫
  唐御史大夫贈司徒賛皇文獻公李栖筠文集序
  權德輿
  辰象文於天山川文於地肖形最靈經緯教化鼓天下之動通萬物之宜而人文作焉三才備焉命代大君子所以序九功正五事精義入神英華發外著之話言施之憲章文明之盛與天地準賛皇文獻公以文行正直祗事代宗中行山立乃恊於初未弱冠隱於汲郡共城山下營道抗志不苟合於時族子華名知於人嘗謂公曰叔父上鄰伊周旁合管樂聲動律外氣横人間感激西上舉秀才第一陟降中外間闗代故宣力匪躬勤於王家出涖方國入居清近由給事黄門官小司空剖符毗陵陟明於呉㢘問風行四方表率拜御史大夫不仁者逺武皇炳然審天工之可付公亦曉然知理道之可必一德交感推心合符執熱以待濯臨摯而不淑豈斯人未得䝉公之功化邪何造物者之戾也始與計偕投小宗伯書至内外掃除之際自為墓誌其間嚮三十年周旋官業斯文相為用大凡出於詩之無邪易之貞厲春秋之襃貶且以閎奓鉅衍為曼辭麗句可喜非法故言公之文簡實而粹精朗拔而章明書誌二篇感槩自敘英華特逹君子之道有初有終至若嘉園綺弛張出處於秦漢之間著四先生碑美蕭文終邴承相之倫或退或讓作五君詠病有司詩賦取士非化成之道著貢舉議其他下屬城教條則辭語温潤言公事上奏則切劘端正觸類而長皆文約旨明昭昭然足以激衰薄而申矩度如崑丘𤣥圃積玉相照景山鄧林凡木不植覽公遺編者髣髴風采知公之道焉烏虖以韓安國之忠厚多大略漢武以為國器壺遂深中篤行將亦倚以為相董仲舒言天人之際有王佐之才而皆不至彼當時齷齪備位者相廷無虚日又况竒衺忮害崇黨蔽善公於斯時道未大光然其謨猷獻替過於當國流風遺書暴於天下神之聽之景福於趙公纂承門訓𢎞大名器三命樞機為唐䕫龍君子然後謂流澤貽慶之言也信德輿先公與公天寶中修詞射䇿為同門生並時筮仕於魏具之地聲猷志氣相視莫逆伏思羈屑展敬無容偎以踈愚承趙公至恵沗聲舉之舊無忘代親翊唐虞之朝嘗陪宰政捧門中集録屑涕見授辭不獲命謹直書以冠於篇
  白氏長慶集序       元 稹
  白氏長慶集者太原人白居易之所作居易字樂天始言試指之無二字能不誤具樂天與予書始旣言讀書勤敏與他兒異五六嵗識聲韻十五志詩賦二十七舉進士貞元末進士尚馳競不尚文就中六籍尤擯落禮部侍郎髙郢始用經藝為進退樂天一舉擢上第明年拔萃甲科由是性習相近逺求𤣥珠斬白蛇劒等賦及百道判新進士競相傳於京師矣㑹憲宗皇帝冊召天下士樂天對詔稱旨又登甲科未幾入翰林掌制誥比比上書言得失因為賀雨詩秦中吟等數十章指言天下事時人比之風騷焉予始與樂天同校袐書前後多以詩章相贈答㑹予譴掾江陵樂天猶在翰林寄予百韻律詩及雜體前後數十首是後各佐江通復相酬寄巴蜀江楚間洎長安中少年遞相倣效競作新詞自謂為元和詩而樂天秦中吟賀雨諷諭閑適等篇時人罕能知者然而二十年間禁省觀寺郵𠋫牆壁之上無不書王公妾婦牛童馬走之口無不道至於繕寫模勒衒賣於市井或持之以交酒茗者處處皆是揚越間多作書模勒樂天及予雜詩賣於市肆也其甚者有至於盗竊名姓苟求自售雜亂間厠無可奈何予嘗於平水市中鏡湖傍草市名見村校諸童競習歌詩召而問之皆對曰先生教我樂天㣲之詩固亦不知予之為㣲之也又雞林賈人求市頗切自云本國宰相每以百金換一篇其甚偽者宰相輙能辨别之自篇章以來未有流傳如是之廣者長慶四年樂天自杭州刺史以右庶子詔還予時刺部㑹稽因得盡徵其文手自排纉成五十巻凡二千一百九十一首前輩多以前集中集為名予以為國家改元長慶於是因號曰白氏長慶集大凡人之文各有所長樂天之長可以為多矣夫以諷諭之詩長於激閒適之詩長於遣感傷之詩長於切五字律詩百言而上長於贍五字七字百言而下長於情賦贊箴戒之類長於當碑記敘事制詔長於實啟奏表狀長於直書檄詞䇿剖判長於盡總而言之不亦多乎哉至於樂天之官秩景行與予之交分淺深非敘文之要也故不書長慶四年冬十二月十日微之序
  尚書崔孝公文集序     李 華
  文章本乎作者而哀樂繫乎時本乎作者六經之志也繫乎時者樂文武而哀幽厲也立身揚名有國有家化人成俗安危存亡於是乎觀之宣於志者曰言飾而成之曰文有德之文信無德之文詐臯陶之歌史克之頌信也子朝之告宰嚭之詞詐也而士君子恥之夫子之文章偃商傳焉偃商殁而孔伋孟軻作盖六經之遺也屈平宋玉哀而傷靡而不逺六經之道遯矣論及後世力足者不能知之知之者力或不足則文義寖以微矣文顧行行顧文此其與於古歟帝唐文行臣太子賔客贈禮部尚書博陵孝公崔氏諱沔字若沖安平公愷之少子也世為德表門為上族振發純英滋漸名訓大包淑和髙厲遐清行先乎孝藝裕乎文資孝可以股肱王室揆文可以弼成邦敎進士登第舉賢良方正對䇿第一召見拜校書郎厯陸渾主簿朝廷以公直躬正詞擢左補闕以公嫉邪忿佞除殿中侍御史文端武淑遷起居舍人學該典禮拜尚書祠部員外郎議事惟允遷給事中立言成訓改中書舍人辭乞就養授虞部郎中節髙天下升御史中丞剛亦不吐降著作郎道冠儒林遷祕書少監動為人範除左庶子冝均大政拜中書侍郎望尊地逼出為魏州刺史人惟求舊入為左散騎常侍貳東宫居守集賢院學士祕書監太子賔客兼懷州刺史罷州復職副守薨於位時開元二十四年冬仲月旬有七日春秋六十七贈禮部尚書海内冠帶涕哀宗師公為御史糾輸誠之罔持國屬之罪為給事中拒貴倖怙恩之詔削大臣忤旨之刑為中丞數發太倉減上林禽鳥之給以賑艱食陜東之人仆而復起宦官犯法執以按劾權寵屏息朝章大行權貢舉時得陸尚書景融李楊州瑱宋上黨遥宋兵部鼎等僉為國器在中書詔命之出上考天時下從人心異於斯者必替其否在魏州屬雨水敗稼乃弛禁便人先行後聞活者萬計公自為常侍賔客恒任介正德播天下而不容於朝置之散地竟孤其道時乎初公與元兄御史渾齊名弱冠遊京師搢紳儒學之士皆曰崔氏伯仲必至台司旣而御史君夭殁公終於副守則向之所屬適為人慟哉公之侍疾也孝達於神祗居憂也哀貫乎天地䘮期有數而茹毒終身慈不貸姦貞不肆直道勝而齊物德全而及人博厚崇髙篤實有耀儔於古烈盖魯衞之君子歟在魏州車駕東廵闗外諸侯公為上第由是分掌選署仕進之族知勸焉親交鄰里飢者待公而炊寒者待公而裘蒸嘗之奠待公而後具故祿廩深厚家未嘗足開元中天下富穰車服過制公菲飲食卑宫室濯衣澣冠俾人瞻我而化其不化者亦慙乎心矣見天下之善如不及從而佐之見天下之不善如探湯從而誨之則卒蹈於中庸翻然於不迪已過半矣中朝議政或疑羣謀未允公援六經伸百氏覆於時事事舉其中天下莫不諷誦焉文集經亂離多散逸今其存者二十九巻長子成甫進士擢第校書郎陜縣尉知名當時不幸早世嗣子祐甫論譔先志一巻為第三十傳祖禰之美合於禮經見公文章知公行事則人倫之敘治亂之源備矣豈惟比物諧聲為文章而已乎奉詔脩道德經䟽藏於三閣行乎天下反魏晉之浮誕合𤣥言於世敎其於道也至乎哉祐甫純孝而文直清而和希公門者謂公存焉明發不寐泣次遺文以華北州鄰壤婚姻之舊嘗趨公門備閲家編祐甫代華為校書郎華以是味公之道也熟詞則不敏有古之直焉
  唐吏部侍郎昌黎先生韓愈文集序
  李 漢
  文者貫道之器也不深於斯道有至焉者不也易繇爻象春秋書事詩詠歌書禮剔其偽皆深矣乎秦漢已前其氣渾然迨乎司馬遷相如董生揚雄劉向之徒尤所謂傑然者也至後漢曹魏氣象萎薾司馬氏已來規範蕩悉謂易已下為古文剽掠僭竊為工耳文與道蓁塞固然莫知也先生生於大厯戊申㓜孤隨兄播遷韶嶺兄卒鞠於嫂氏辛勤來歸自知讀書為文日記數千百言比壯經書通念曉析酷排釋氏諸史百子皆搜抉無隱汗瀾卓踔奫泫澄深詭然而蛟龍翔蔚然而虎鳳躍鏘然而韶鈞鳴日光玉絜周情孔思千態萬貎卒澤於道德仁義炳如也洞視萬古愍惻當世遂大拯頽風敎人自為時人始而驚中而笑且排先生志益堅其終人亦翕然而隨以定嗚呼先生於文摧䧟廓清之功比於武事可謂雄偉不常者矣長慶四年冬先生殁門人隴西李漢辱知最厚且親遂收拾遺文無所失墜得賦四古詩二百五聮句十律詩一百七十三雜著六十四書啓序八十六哀辭祭文三十八碑誌七十六筆硯鱷魚文三表狀四十七總七百并目録合為四十一巻目為昌黎先生集傳於代又有注論語十巻傳學者順宗實録五巻列於史書不在集中先生諱愈字退之官至吏部侍郎餘在國史本傳
  唐尚書刑部侍郎贈尚書右僕射孫逖文公集序
  顔真卿
  古之為文者所以導逹心志發揮性靈本乎詠歌終乎雅頌帝容作而君臣動色王澤竭而風化不行政之興衰實繫於此然而文勝質則繡其鞶帨而血流漂杵質勝文則野於禮樂而木訥不華厯代相因莫能適中故詩人之賦麗以則詞人之賦麗以滛此其效也漢魏已還雅道微缺梁陳斯降宫體聿興旣馳騁於末流遂受嗤於後學是以沈隱侯之論謝康樂也乃云靈均已來此未及覩盧黄門之序陳拾遺也而云道䘮五百嵗而得陳君若激昻頽波雖無害於過正㩁其中論不亦傷於厚誣何則雅鄭在人理亂由俗桑間濮上胡為乎綿古之時正始皇風奚獨乎凡今之代盖不然矣其或斌斌彪炳郁郁相宣膺期運以挺生奄寰瀛而首出者其惟僕射孫公乎公諱逖河南鞏人其先自樂安武水寓於涉而從焉父嘉之以詞學登科官至宋州司馬公風裁徵明天才傑出學窮百氏不好非聖之書文統三變特深稽古之道故逸氣上濟而髙情四逹羗索隱乎渾元之始表獨立於常均之外不其盛歟年數嵗即好屬文十五時相國齊公崔日用試土火鑪賦公雅思遒麗援翰立成齊公駭之約以忘年之契邇後遂有大名故其試言也年未弱冠而三擅甲科吏部侍郎王丘試竹簾賦降階約拜以殊禮待之相國燕公張說覽其䇿而心醉其序事也則伯樂川記及諸碑誌皆卓立千古傳於域中其為詩也必有逸韻佳對冠絶當時布在人口其詞言也則宰相張九齡欲掎摭疵瑕沈吟久之不能易一字公之除庶子也苑咸草詔曰西掖掌綸朝推無對議者以為知言凡斯夥多庸可悉數故燕國深賞公才俾與張九齡許景先韋述同遊門庭命子均垍施伯仲之禮江夏李邕自陳州入計繕寫某集賫以詣公託知已之分其為先逹所重也如此公又雅有清鑒典考功時精覈進士雖權要不能逼所奬擢者二十七人數年間宏詞判等入甲者一十六人授校書者九人其餘咸著名當世已而多至顯官明年典舉亦如之故言第者必稱孫公而已夫然信可謂人文之宗師國風之哲匠者矣公凡所著詩歌賦序䇿問賛碑志表䟽制誥不可勝紀遭二朝之亂多有散落子宿絳成等夙奉過庭之訓咸以文章知名同時臺省乃編次公文集為二十巻列之於左庶乎好事者傳寫諷誦以垂乎無窮亦何必藏名山而納石室也金紫光祿大夫檢校刑部尚書上柱國魯郡開國公顔眞卿昔觀光乎天府實荷公之奬擢見命為序豈究端倪時則永泰元年仲秋之月至若世系閥閱盖存諸别傳此不復云
  唐尚書比部郎中博陵崔元翰文集序
  權德輿
  易賁之彖曰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故闕里之四教門人之四科未有遺文者荀況孟軻修道著書本於仁義經術之枝𣲖也迨夫騷人怨思之作游士從横之論刺譏捭闔文憲陵夷至漢廷賈誼劉向班固揚雄司馬遷相如之倫鬱然復興有古風烈然則文之用也横三才之中經紀事物章明統類不可已也殷之説命周之命君陳君牙楚射父之訓辭鄭東里之潤色天子諸侯名命之文也張老之輪奐史克之駉駜吉甫之清風伯喈之無愧賢士大夫頌述之文也至若夫子紀延陵墓叔向寓子産書董仲舒射䇿言天人相與之際阮元瑜書記翩翩之任觸類滋多非文不彰後之人力不足者詞或侈靡理或底伏文之難能也如是博陵崔君元翰東漢濟北相長岑之後也曽祖某濟州刺史祖某鳳閣舍人考某以經明厯衛州汲縣尉虢州湖城縣主簿親没遂不復仕探古先微言著尚書洪範周易忘象及三國春秋幽觀之書門人諸儒易其名曰貞文孝父君紹文宗雕龍之慶究貞文法義之學潔㢘清方敦直莊明博見强志不取合於俗黙而好深湛之思舒而為彬蔚之文師遵六籍磅礴二漢不為物選不為波流初間闗隱約於河朔之間年殆知天命甫與計偕至京師洎博學宏詞直言極諌凡三登甲科名動天下初自典校袐書連辟汧公北平王司徒府管奏記之職歴太常寺恊律郎大理評事錫以命服登朝為太常博士禮部員外郎貞元七年春轉職方員外郎知制誥八年冬罷為比部郎中十一年夏寢疾不起其壽四百甲子其文若千篇閎茂博厚菁華縝密足以希前古而聳後學紀循吏而述政事則房栢鄉碣孫信州頌敘守臣勲烈則黎陽城碑劉幽州神道碑表宗工賢人兆域則李太師梁郎中誌文撰門中德善則貞文孝父誌碣二銘攄志氣以申感慨則與李都統及二從事書詮桑門心法則大覺禪師碑推人情以陳聖德則請復尊號表陳理道則有制䇿藻潤王度則有詔誥嚮所敘詩書説命駉頌而下君皆索其粹精故能度越倫類有盛名於代其他詩賦賛論銘誄序記等合為三十巻如黄鐘玉磬琮璧琬琰奏於懸間列在西序其章章者雖漢廷諸公不能加也無溢言曼辭以為夸大無讇笑柔色以資孟晉勁直而不能屈已清剛而不能容物介特寡徒晩逹中廢斯亦命之所賦也德輿昔嵗獲與君遊於江湖間又接武侍從登文石之陛常所論著備探簡編君之孤某旣除䘮泣捧遺文見咨序引故如其篇第直書以冠之云
  唐左補闕安定皇甫冉文集序 獨孤及
  五言詩之源生於國風廣於離騷著於李蘇盛於曹劉其所自逺矣當漢魏間雖已朴散為器作者猶質有餘而文不足以今揆昔則有朱弦踈越大羮遺味之歎歴千餘年至沈詹事宋員外始財成六吕彰施五色使言之而中倫歌之而成聲縁情綺靡之功至是乃備雖去雅寖逺其麗有過於古者亦猶路鼗出於土鼔篆籕生於鳥跡也沈宋旣没而崔司勲顥王右丞維復崛起於開元天寶之間得其門而入者當代不過數人補闕其人也補闕諱冉字茂政𤣥晏先生之後樂平縣令价之孫潭州長史顗之子十嵗能文十五而老成右丞相曲江張公深所歎異伯父袐書少監彬尤器之自是令問休暢舉進士第一歴無錫尉左金吾兵曹今相國太原公之推載河南也辟為書記大厯二載遷左拾遺轉左補闕奉使江表因省家至丹陽朝廷三署郎位以待君之復不幸短命年方五十四而殁嗚呼惜哉君忠恕㢘恪居官可紀孝友㳟讓自内形外言必依仁交不苟合得䘮喜愠罕見於容故覩君述作知君所尚以景命不永斯文未臻其極也盖存於遺札者凡三百有五十篇其詩大略以古之比興就今之聲律涵詠風騷憲章顔謝至若麗曲感動逸思奔發則天機獨得非師資所奬每舞雩詠歸或金谷文㑹曲水修禊南浦愴别新聲秀句輒加於常時一等才鍾於情故也君母弟曽字孝常與君同禀學詩之訓君有誨誘之助焉旣而麗藻競爽盛名相亞同乎聲者方之景陽孟陽孝常旣除䘮懼遺製之墜於地也以某與茂政前後為諌官故銜痛編集以論譔見託遂著其始終以冠於篇
  唐左補闕李翰前集序    梁 肅
  文之作上所以發揚道德正性命之紀次所以裁成典禮厚人倫之義又所以昭顯義類立天下之中三代之後其流派别炎漢制度以覇王道雜之故其文亦二賈生馬遷劉向班固其文博厚出於王風者也枚叔相如揚雄張衡其文雄富出於霸塗者也其後作者理勝則文薄文勝則理消理消則言愈繁斯亂矣文薄則意愈巧斯弱矣故文本於道失道則博之以氣氣不足則飾之以辭盖道能兼氣氣能兼辭辭不當則文斯敗矣唐有天下幾二百載而文章三變初則廣漢陳子昂以風雅革浮侈次則燕國張公説以宏茂廣波瀾天寶以還則李員外蕭功曹賈常侍獨孤常州比肩而作故其道益熾若乃辭源辯博馳騖古今之際髙步天地之間則有左補闕李君君名翰趙郡賛皇人也天姿朗秀率性聰逹博涉經籍其文尤工故其作敘治亂則明白坦蕩衍餘條暢端如貫珠之可觀也陳道義則游泳性情探微豁冥渙乎春冰之將泮也廣勸戒則得失相維吉凶相追焯乎元龜之在前也頌功美則温直顯融協於大中穆如清風之中人也議者又謂君之才若崇山出雲神禹導河觸石而彌六合隨山而注巨壑盖無物足以道其氣而閱其行者也世所謂文章之雄捨君其誰歟弱冠進士登科解褐衛縣尉其後以書記再參淮南節度軍謀累遷大理司直天子聞其才召拜左補闕俄加翰林學士君之處世用拾闗乎才進退牽乎時始居筮仕值蔽善者當路故屈於下位天寶末房公琯韋少師陟薦公充史官諫司之任當國者不聽乃已中嵗多難時方用武故委於外藩及夫入宣室而揮宸翰也方用人文以飾王度則因疾罷免嘻昔君子賢人運與事并得信其志者寡矣其餘屬雅道䘮缺黄鐘毁棄若孟子轗軻士安多病亦何可勝論惟斯文足以振當世餘烈足以遺後嗣此之謂不朽君旣退歸居於河南之陽翟家愈貧而禄不及志愈邁而文益壯暇日以嘗所述作三十巻目為前集命予序之君與予實有伯喈仲宣之義故書於篇
  唐右補闕梁肅文集序    崔 㳟
  敘曰皇甫士安志好閒散不榮軒冕導情適志作髙士傳賛記遺韻風猷尚在而公早從釋氏義理生知結意為文志在於此言談語笑常所切⿰心在一乗故叙釋氏最為精博與皇甫士安之所素尚亦相放焉則今天台大師元浩之門弟子也摳衣捧席與余同焉故能知其景行收其製作編成二十軸以為儒林之綱紀云若夫明是非探得失乃作西伯稱王議宗道德美功成作磻溪銘四皓賛釣臺碑圯橋碑絜當世激清風作先賢賛獨孤常州集序觀講論語序美藝文善章句作李補闕集序隱士李君遺文序備教化彰諷詠作中書侍郎贈太子太傅李公集序開國公包君集序總名實樹遺風作常州獨孤公遺愛額太常卿常山郡開國公崔公神道碑惡戎醜思康濟作兵箴敘宗系思祖德作述初賦病流濫悦故居作過舊園賦明大道宗有德作受命寶賦其餘言志導情記㑹敘别總存諸集録歸根復命一以貫之作心應銘住一乗明法體作三如來畫賛知法要識權實作天台山禪林寺碑逹教源周境智作荆溪大師碑大教之所由佛 葢盡於此矣若以神道設教化源旁濟作泗州開元寺僧伽和尚塔銘言僧事齊律儀作過海和尚碑銘幽公碑銘釋氏制作無以抗敵大法將滅人鮮知之唱和之者或寡矣故公之文章粹美深逺無人能到此事可以俟於知音不可與薄俗者同世而論也余之仰止未盡其善葢釋氏之鼓吹歟諸佛之影響歟余所不者道其窮歟常懐不言之歎杳㝠之恨爾後之人識達希夷意通響象知我之言之不怍耳若以叙人倫正褒貶則人皆知之非獨情至而稱其製作也大約公之習尚敦古風閱傳記硜硜然以此導引於人以為其常米鹽細碎未嘗挂口故鮮通人事亦賢者之一病也夫子所謂君子多乎哉不多也故無適時之用任使之勤余故以皇甫士安比之若管夷吾諸葛亮留心濟世自謂棟梁則非公之所尚也所謂善古而不善今知賢而不知俗故論賛碑頌能言賢者之事不能言小人之稱享年若干以某年月日終于長安某里朝廷尚徳故以公為太子侍讀國尚實録故以公為史館修撰發誥令敷王猷故以公為翰林學士 齊署則公之處朝廷不為不達矣年過四十士林歸崇比夫顔黄叔度不為不夀矣其碌碌者老於郎署白首人世又何補哉於達者不可以夭夀之歎而病於促數焉公遺孤殁後而生今已成立則友朋之知臧孫之後存於此也
  唐司封員外郎李華中集序  獨孤及
  志非言不形言非文不彰是三者相為用亦猶涉川者假舟檝而後濟自典謨缺雅頌寝王道陵夷文教下哀故作者往往先文字後比興其風流蕩而不返乃至有飾其詞而遺其意者則潤色愈工其實愈䘮及其大壊也儷偶章句使枝對葉比以八病四聲為梏拳拳守之如奉法令聞臯陶史克之作則呷然笑之天下雷同風馳雲趨文不足言言不足志亦猶木蘭為舟翠羽為檝翫之于陸而無渉川之用痛乎流俗之惑人也久矣帝唐以文徳敷乂于下民被王風俗稍丕變至天后時陳子昂以雅易鄭學者𥧲而嚮方天寶中公與蘭陵蕭茂挺長樂賈幼幾勃焉復起用三代文章律度當世公之作本乎王道大抵以五經為泉源抒情性以託諷然後有歌詠美教化獻箴諫然後有賦頌懸權衡以辯天下公是非然後有論議至若記叙編録銘鼎刻石之作必採其行事以正褒貶非夫子之旨不書故風雅之指歸刑政之根本忠孝之大倫皆見於詞然後中古之風復形於今于時文士馳騖飈扇波委二十年間學者稍厭抑揚黄華而窺咸韶之音者什五六識者謂之文章中興公實啟之公名華字遐叔趙郡人安邑令府君第三子質直而和純固而明曠逺而有節中行而能斷孝敬忠亷根於天機執親之䘮哀逹神明其任職釐務外若坦蕩而内持正性謙而不犯見義乃勇舉善惟懼不及務去惡如復讎與朋友交然諾著於天下其偉詞麗藻則和氣之餘也學博而識有餘才多而體愈迅每述作則筆端風生聼者耳駭開元二十三年舉進士天寶二年舉博學宏詞皆為科首由南和尉擢秘書省校書郎八年厯伊闕尉當斯時唐興百三十餘年天下一家朝廷尚文夫羿工乎中微拙於使人無已譽公才與時弁故不近名而名彰時輩歸望如鱗羽之於虬鸞也十一年拜監察御史㑹權臣竊政柄貪猾當路公入司方書出按二千石持斧所嚮列郡為肅為姦黨所嫉不容於御史府除右補闕禄山之難方命圯族者蔽天聰明勇者不得奮明者不得謀公危行正詞獻納以誠累陳誅兇渠完封疆之策閽犬迎吠故書留不下時繼太夫人在鄴初潼關敗書聞或勸公走蜀詣行在所公曰奈方寸何間行問安否然後輦毋安輿而逃謀未果為盜所獲二京既復坐謫杭州司功太夫人棄敬養公自傷悼以事君故踐危亂而不能安親既受汙非其疾而貽親之憂及随牒願終養而遭天不弔由是銜㒺極之痛者三故雖除䘮抱終身之戚焉謂志已厭息陳力之願焉因屏居江淮間省躬遺名誓心自絶無何詔授左補闕又加尚書司封員外郎璽書連徵公卿已下傾首延佇至止之日將以司言處公公曰焉有𮥠節辱志者可以荷君之寵乎遂移疾請告故相國梁公峴之領選江南也表為從事加檢校吏部郎明年遇風痺徙家于山陽疾痼貧甚課子弟力農圃贍衣服雅好修無生法以冥寂思慮視爵禄形骸與遺土同惟吳楚之士君子譔家傳修墓版及郡邑頌賢守宰功德者靡不齎貨幣越江湖求文於公得請者以為子孫榮公遇勝日時復綴録以應其求過是而往不復著書素所著者多散落人間自志學至校書郎以前八卷并舜山公主誌文竇將軍神道碑崔河南生祠碑禮部李侍郎碑安定三孝論哀舊遊詩韓㓜深避亂詩序祭王端員外沈起居興宗裴員外騰文别元亘詩并楊騎曹集序王常山碑並因亂失之名存而篇亡自監察御史以後迄至于今所著述者公長男羔字宗叙編而集之斷自監察御史已前十巻號為前集其後二十卷頌賦詩歌碑表序論誌記賛祭文且一百四十四篇為中集其中陳王業則無疆頌議世道則原卜論質文論主文而譎諫則言毉含元殿賦敦禮教則哀節婦賦二孝讃與外孫女二孩書表賢逹盛德則元魯山碣房太尉德銘崔賓客集序德先生誄權著作墓表李夫人傳靈夫人頌一生死之間抒其交情則祭蕭功曹劉評事張博士文吟詠情性達於事變則詠古詩辨卿大夫族姓則盧監神道碑思舊則三賢論自叙則别相里造范倫序詮佛教心要而㑹其異同則南泉真禪師左溪朗禪師碑其餘雖比興萬變而未始不根於道德故覽公之文知公之質不俟覿容貌聼詞氣而後覩其行若使束帶立於史臣之位且備獻替足以潤色王度正一代之訓典天而病之國不幸也然遐叔身甚病而心甚壯文益贍而才不竭則前路逸氣詎可度矣他日繼於此而作者當為後集及常遊公之藩也久故録其述作之所以然著于篇
  唐尚書禮部員外郎栁宗元文集序
  劉禹錫
  八音與政通而文章與時髙下三代之文至戰國而病涉秦漢復起漢之文至列國而病唐興復起夫政厖而土裂三光五岳之氣分扶問切大音不完故必混一而後大振初貞元中上方嚮文章昭回之光下飾萬物天下文士爭執所長與時而奮粲焉如繁星麗天而芒寒色正人望而敬者五行而已河東栁子厚斯人望而敬者歟子厚始以童子有奇名於貞元初至九年為名進士十有九年為材御史二十有一年以文章稱首入尚書為禮部員外郎是嵗以疎雋少檢獲訕出牧邵州又謫佐永州居十年詔書徴不用遂為栁州刺史五嵗不得召病且革留書抵其友中山劉禹錫曰我不幸卒以謫死以遺草累故人禹錫執書以泣因編次為四十五通行於世子厚之䘮昌黎韓退之誌其墓且以書來弔曰哀哉若人之不淑吾常評其文雄深雅健似司馬子長崔蔡不足多也安定皇甫湜於文章少所推讓亦以退之言為然凡子厚名氏與仕與年暨行已之大方有退之之誌若祭文在今附于第一通之末云
  唐右拾遺陳子昂文集序   廬藏用
  昔孔宣父以天縱之才自衛返魯乃刪詩定禮述易道而修春秋數千百年文章桀然可觀也孔子殁二百嵗而騷人作於是婉麗浮侈之法行焉漢興二百年賈誼馬遷為之傑憲章禮樂有老成之風長卿子雲之儔瑰詭萬變亦奇特之士也惜其王公大人之言溺於流雜而不顯其後班張崔蔡曹劉潘陸随波而作雖大雅不足其遺風餘烈尚有典刑宋齊之末蓋顦顇矣逶迤陵頽流靡忘返至于徐庾天之將䘮斯文也後進之士若上官儀者繼踵而生於是風雅之道掃地盡矣易曰物不可以終否故受之以泰道䘮五百嵗而得陳君君諱子昂字伯玉蜀人也崛起江漢虎視函夏卓立千古横制頽波天下翕然質文一變非夫岷峨之精巫廬之靈則何以生此故其諫諍之辭則為政之先也昭夷之碣則議論之當也國殤之文則大雅之怨也徐君之議則刑禮之中也至於感激頓挫微顯闡幽庻幾見變化之狀以接乎天人之際者則感遇之篇存焉觀其逸足駸駸方將摶扶摇而凌太清獵遺風而薄嵩岱吾見其進未見其止惜乎湮厄當世道不遇時委骨巴山年志俱夭故其文未極也嗚呼聰明精粹而淪剥貪叨桀驁以顯榮天乎天乎吾始未知天焉昔嘗與余有忘形之契四海之内一人而已良友殁矣天其䘮余今採其遺文可存者編而次之凢十巻恨不逢作者不得列於詩人之什悲夫故粗論文變而為之序至於王霸之才卓犖之行則存之别傳以繼於終篇云
  唐衡州刺史吕溫文集序   劉禹錫
  五行秀氣得之居多者為雋人其色㶑灩於顔間其聲發而為文章天之所與有物來相彼由學而致者如工人染夏以視羽畎有生死之殊矣初貞元中天子之文章煥乎垂光慶霄在上萬物五色天下人文為氣所召其生乃蕃靈芝萐莆與百果齊折然煌煌翹翹出乎其類終為偉人者幾希矣東平吕和叔實生是時而絶人甚逺始以文學振三川三川守以為貢士之冠名聲四馳速如羽翼長安中諸生咸避其鋒兩科連中鋩刃愈出德宗聞其名自集賢殿校書郎擢為左拾遺明年犬戎請和上問能使絶域者君以奇表有專對材膺選轉殿内史錫之銀章還拜尚書户部員外郎轉司封遷刑部郎中兼侍御史副治書之職㑹中執法左遷縁坐道州刺史以善政聞改衡州年四十而沒後十年其子安衡泣奉遺草來謁咨予叙之成一家言凡二百篇和叔名温别字化光祖考皆以文學至大官蚤聞詩禮於先侍郎又師吳郡李質通春秋從安定梁肅學文章勇於藝能咸有所祖年益壯志益大遂撥去文字與雋賢交重氣槩覈名實歆然以致君及物為大欲每與其徒講疑考要皇王富強之際臣子忠孝之道出入上下百千年間詆訶角逐疊發連中得一善輒盱衡擊節揚袂頓足信容得色舞于眉端以為案是言循是理合乎心而氣將之昭然若掲日月而行孰能閼其勢而爭天光者乎嗚呼言可信而時異道甚長而命窄精氣為物其有所歸乎古之為書者先立言而後體物賈生之書首過秦而荀卿亦後其賦和叔年少遇君而卒以謫似賈生能明王道似荀卿故予先後視二書斷自人文化成論至諸葛武侯廟記為上篇他咸有為而為之始學左氏書故其文微為富豔夫羿之關弓惟巴蛇九日乃能盡其彀而廻注鷃爵亦要中於尋常之間非羿之手弓有能有不能所遇然而然也後之達解者推而廣之知予之素交不相索於文字之内而已







  唐文粹巻九十二
<集部,總集類,唐文粹>



  欽定四庫全書
  唐文粹卷九十三
  宋 姚鉉 編
  序丙總一十七首
  集序
  唐著作佐郎顧況文集序皇甫湜
  唐太常寺協律郎李賀歌詩序杜牧
  唐四門助教歐陽詹文集序李貽孫
  唐太子校書李觀文集序陸希聲
  唐揚州功曹蕭頴士文集序李華
  唐崔公山池後集序李翰
  唐東臯子集序吕才
  刪東臯子集序陸淳
  唐中嶽宗元先生吳筠尊師文集序權徳輿唐釋靈澈上人文集序劉禹錫
  篋中集序元結
  唐容州經畧使元結文編後序李商隠樊川文集後序裴延翰
  毗陵集後序梁肅
  題栁栁州集後司空圖
  唐大理評事楊君文集後序栁宗元
  注愍征賦後述司空圖
  唐故著作佐郎顧況集序   皇甫湜
  吳中山泉氣状英淑怪麗太湖異石洞庭朱實華亭清唳與虎丘天竺諸佛寺鈎綿秀絶君出其中間翕輕清以為性結泠汰以為質喣鮮榮以為詞偏於逸歌長句駿發踔厲往往若穿天心出月脇意外驚人語非尋常所能及最為快也李白杜甫已死非君将誰與哉君字逋翁諱況以文入仕其為人類其詞章嘗從韓晉公於江南為判官驟成其磊落以績入佐著作不能慕順為衆所排為江南郡丞累嵗脱縻無復北意起屋於茅山意飄然若将續古三仙以九十夀卒湜以童子見君揚州孝感寺君披黄衫白絹⿰頭眸子瞭然烱烱清立望之真白圭振鷺也既接歡然以我為揚雄孟軻顧恨不及見三十年於兹矣知音之厚曷常忘諸去年從丞相涼公襄陽有曰顧非熊生者在門訊之即君之子也出君之詩集二十巻泣請予發之涼公適移蒞宣武軍余装歸洛陽諾而未副今又稔矣生来速文乃題其集之首為序
  唐太常寺奉禮郎李賀歌詩集序 杜 牧
  太和五年十月中半夜時舎外有疾呼傳緘書者某曰必有異亟取火来及發之果集賢學士沈公子明書一通曰我亡友李賀元和中義愛甚厚日夕相與起居飲食賀且死嘗授我平生所著歌詩雜為四編凡若干首數年來東西南北良為已失去今夕醉解不復得寐即閲理篋帙忽得賀詩前所授我者思理往事凡與賀話言嬉遊一處所一物候一日夕一觴一飯顯顯焉無有忘棄者不覺出涕賀復無家室子弟得以給養䘏問常恨想其人詠其言止矣子厚於我與我為賀集序盡道其所來由亦少解我意某其夕不果以書道不可明日就公謝且曰世謂賀才絶出前讓居數日某深惟公曰公於詩為深妙奇博且復盡知賀之得失短長今實叙賀不讓必不能當君意如何復就謝極道所不敢叙賀公曰子固若是是當慢我某因不敢辭勉為賀叙然其甚慙唐皇諸孫賀字長吉元和中韓吏部亦頗道其歌詩雲烟綿聮不足為其態也水之迢迢不足為其情也春之盎盎不足為其和也秋之明潔不足為其格也風檣陣馬不足為其勇也瓦棺篆鼎不足為其古也時花美女不足為其色也荒國陊殿梗莽丘隴不足為其恨怨悲愁也鯨呿鼇擲牛鬼蛇神不足為其虚荒誕幻也盖騷之苗裔理雖不及辭或過之騷有感怨刺懟言及君臣理亂時有以激發人意乃賀所為無得有是賀能探尋前事所以深歎恨今古未嘗經道者如金銅仙人辭漢歌補梁庾肩吾宫體謡求取情状離絶逺去筆墨畦逕間亦殊不能知之賀生二十七年死矣世皆曰使賀且未死少加以理奴僕命騷可也賀死後凡十五年京兆杜某為其序
  唐故四門助教歐陽詹文集序 李貽孫
  歐陽君生於閩之里幼為兒孩時即不與衆童親狎行止多自處年十許嵗里中無愛者每見江濵山畔有片景可採心獨娛之常執巻一編忘歸於其間逮風月清暉或暮而尚留窅不能釋不自知所由盖其性所多也未甚識文字隨人而問章句忽有一言契於心移日自得長吟髙嘯不知其止也父母不識其志每常謂里人曰此男子未知其㫖何如要恐不為汨沒之餓氓也未知為吉邪凶邪鄉人有覽事多而熟於聞見者皆賀之曰若此家寳也奈何慮之過歟自此遂日知書服聖人之教慕愷悌之化達君臣父子之節忠孝之際惟恐不及操筆屬詞其言秀而多思率人所未言者君道之甚易由是振發於鄉里之間建中貞元時文詞崛興遂大cq=85振耀甌閩之鄉不聞有他人也㑹故相常衮來為福之觀察使有文章髙名又性頗嗜誘進後生推㧞於寒素中惟恐不及至之日比君為芝英每有一作屢加賞進遊娛燕饗必召同席君加以謙儒動不踰節常公之知又日深矣君之聲漸騰於江淮且達於京師矣時人謂常公能識真尋而陸相贄知貢舉搜羅天下文章得士之盛前無其倫故君名在牓中常與君同道而相上下者有韓侍郎愈李校書觀洎君並數百嵗傑出人到於今伏之君之文周詳切於情故叙事重複宜其掌代文柄以變風雅一命而卒天其絶乎君於貽孫言舊故之分於外氏為一家矣故其屬文之内多為予伯舅所著者有南陽孝子傳有韓城縣尉㕔壁記有與鄭居方書皆可徵於集故予沖幼之嵗也拜君於外家之門太和中予為福建團練副使日其子價自南安抵福州進君之舊文共十編首尾凡若干首泣拜請序予以諾其命矣而詞竟未就價㣲有文又早死大中六年予又為觀察使令訪其裔因獲其孫曰澥不可使歐陽氏之文遂絶其所傳也為題其序亦以卒後嗣之願云
  唐太子校書李觀文集序   陸希聲
  貞元中天子以文化天下天下翕然興於文文之尤髙者李元賔觀韓退之愈始元賔舉進士其文稱居退之之右及元賔死退之之文日益髙今之言文章元賔反出退之之下論者以元賔早世其文未極退之窮老不休故能卒擅其名予以為不然要之所得不同不可以相上下者文以理為本而辭質在所尚元賔尚於辭故辭勝其理退之尚於質故理勝其辭退之雖窮老不休終不能為元賔之辭假使元賔後退之之死亦不能及退之之質此所以不相見也夫文興於唐虞而隆於周漢自明帝後文體寖弱以至於魏晉宋齊梁隋嫣然華媚無復筋骨唐興猶襲隋故態至天后朝陳伯玉始復古制當世髙之雖博雅典實猶未能全去諧靡至退之乃大革流𡚁落落有老成之風而元賔則不古不今卓然自作一體激揚發越若絲竹中有金石聲每篇得意處如健馬在御蹀蹀不能止其所長如此得不謂之雄文哉自廣明䘮亂天下文集畧盡予得元賔文於漢上惜其恐復磨滅因條次為三編論其意以冠於首大順元年十月日給事中陸希聲序
  唐揚州功曹蕭頴士文集序  李 華
  開元天寳間詞人以徳行著於時者曰河南元君徳秀趙郡李華為碣以文學著於時者曰蘭陵蕭頴士字茂挺梁國鄱陽忠烈王之後曽祖某官大父某官考諱某莒縣丞咸有位不至尊君七嵗能誦數經背碑覆局十嵗以文章知名十五譽滿天下十九進士擢第歴金壇尉桂州㕘軍秘書正字河南㕘軍辭官避地江左永王修書請君遁逃不與相見淮南連帥表君為揚州功曹相國諸道租庸使第五琦請君為介君以先世寄殞嵩濮因之遷祔終事至汝南而沒春秋若干嗚呼天下儒林為之憔悴君為金壇尉也㑹官不成為揚州㕘軍也丁家艱去官為正字親故請君著書未終篇御史府以君為慢官離局奏謫罷職為河南㕘軍僚屬多嫉君才名上司以吏事責君君拂衣渡江遇天下有故其髙節深識皎皎如此君謂六經之後有屈原宋玉文甚雄壮而不能經厥後有賈誼文詞詳正近於理體枚乗司馬相如亦瓌麗才士然而不近風雅揚雄用意頗深班彪識理張衡宏曠曹植豐贍王粲超逸嵇康標舉此外皆金相玉質所尚或殊不能備舉左思詩賦有雅頌遺風干寳著論近乎王化根源此外皆夐絶無聞近日陳拾遺文體最正以此而言見君述作君以文章制度為己任時人咸以此許之不幸沒於旅次有文十卷行於世其篇目雖存章句遺逸古所謂有其義而無其辭者也是後之為文者取以為法焉今海内至廣人民至衆求君之比不可復得難乎哉君有子一人曰存為蘇州常熟縣主簿雅有家風知名於世以華平生最深見託為序力疾直書云爾
  崔公山池後集序      李 翰
  崔公吏於華葉再黄矣士之才也天髙其興益之以小山焉山臨清池峭絶孤踊岑無一仞波無一勺而洲嶼縈帶巒崖盤鬱則巫廬衡霍不出於庭間矣若其琴幌朝開書堂晩清緑筠森疎下見松雪登蕙蘭之徑調瓊瑶之章則雍雍詠歌盡在丹壁又與一二文士以吟以賦謂之後集焉
  東臯子集序        吕 才
  君姓王氏諱績字無功太原祁人也髙祖晉穆公自南歸北始家河汾焉歴宋魏迄於周隋六世冠冕國史家牒詳焉君性好學博聞强記與李播陳永吕才為莫逆之交隂陽厯數之術無不洞曉大業末應孝悌亷絜舉射髙第除秘書正字君性簡放飲酒至數斗不醉常云恨不逢劉伶與閉户轟飲因著醉鄉記及五斗先生傳以類酒徳頌云雅善鼓琴加減舊弄作山水操為知音者所賞髙情勝氣獨步當時及為正字端簮理笏非其好也以疾罷乞署外職除揚州六合縣丞君篤於酒徳頗妨職務時天下亂藩部法嚴屢被勘劾君歎曰羅網髙懸去将安所遂出所授俸錢積於縣城門前託以風疾輕舟夜遁隋季版蕩客逰河北去還龍門武徳中詔徵以前揚州六合縣丞待詔門下省時省官例日給良醖三升君第七弟靜為武皇千牛謂曰待詔可樂否君曰吾待詔禄俸殊為蕭瑟但良醖三升差可戀爾待詔江國公君之故人也聞之曰三升良醖未足以絆王先生判曰給王待詔一斗時人號為斗酒學士貞觀初以足疾罷歸欲定長往之計而困於貧貞觀中以家貧赴選時太樂有府史焦革家善醖酒冠絶當時君苦求為太樂丞選司以非士職不授君再三請曰此中有深意且士庶清濁天下所安不聞荘周避漆園老𣆀恥柱下卒授焉數月而焦革死妻袁氏時送美酒嵗餘袁又死君歎曰天迺不令吾飽美酒遂挂冠歸田自是太樂丞為清流君後追述焦革酒經一卷其術精悉兼採杜康儀狄以來善為酒人為酒譜一卷太史令李淳風見而悦之曰王君可謂酒家之南董君歴職皆以好酒鄉里或咍之因著無心子以喻志河汾中先有渚田十數頃稱良沃鄰渚又有隠士仲長子光服食養性君重其貞素顧與相近遂結廬河渚縱意琴酒慶弔禮絶十有餘年河渚東南隅有連沙磐石地頗顯敞君於其側遂為杜康立廟嵗時致祭以焦革配焉貞觀中京兆杜松之清河崔公善繼為本州刺史皆請與君相見君曰奈何悉欲坐召嚴君平竟不見崔杜髙君調趣卒不敢屈但嵗時贈以美酒鹿脯詩書徃來不絶君又葛巾聮牛躬耕東臯每著書自稱東臯子晩嵗醉飲無節鄉人或諫止之則笑曰汝輩不解理正當然或乗牛駕驢出入郊郭止宿酒店動經嵗月往往題詠作詩好事者録之諷詠並傳於代貞觀十八年終於家時年若干臨終自剋死日遺令薄𦵏兼預自為墓誌所著詩賦並多散逸鳩訪未畢且緝成五巻又著㑹心髙士傳五巻酒譜二巻及注老子並别成一家不列於集云
  刪東臯子集序       陸 淳
  淳聞於師曰秉仁義立好惡方之内者也等是非遺物我方之外者也㝠内而逰外聖人也聖人吾不得見之矣方内者時有焉其惟方外之徒莫得而測也豈踐跡之道易忘言之理難邪将羣於人而内自得邪何乃荘叟之後緜歴千祀幾於是道者余得之王君焉心與物㝠徳不外蕩隨變而適即分而安忘所拘而迹不害教遺其累而道不絶俗故有陶公之去職言不怨時有阮氏之放情行不迕物曠哉淵乎真可謂樂天之君子者矣生於隋季人莫之知故其遺文髙跡不顯余每覽其集想見其人恨不同時得為忘形之友故祛彼有為之詞全其懸解之志庶乎死而可作無愧異代之知音爾其祖宗之由出處之行前序備矣此不復云
  唐中嶽宗元先生吳尊師集序 權徳輿
  道之於物無不由也無不貫也而況本於𤣥覽發為至言言而藴道三辰之麗天百嘉之麗地平夷章大恬淡温粹飄飄然軼八紘而泝三古與造物者為徒其不至者遣言則華涉理則泥雖辯麗可嘉采真之士不與也宗元先生吳君其知言者歟先生諱筠字貞節華隂人生十五年篤志於道與同術者隠於南陽倚帝山閎覽古先遐蹈物表芝耕雲卧聲利不入天寳初𤣥纁鶴書徵至京師用希夷啟沃脗合𤣥聖請度為道士宅於嵩丘乃就馮尊師齊整受正一之法初梁貞白陶君以此道授昇𤣥王君自王君至先生凡五代矣皆以隂功救物為王者師十三年召入大同殿尋又詔居翰林𤣥宗在宥天下順風祈嚮乃獻𤣥綱三篇優詔嘉納志在遐舉累章乞還以禽魚自況藪澤為樂得請未幾盜泉汗于三川羽衣虚舟泛然東下棲匡廬登㑹稽浮淛河息天柱隠機埋照順吾靈龜有時放言以暢天理且以園公歌詠於紫芝𢎞景怡悦於白雲故屬詞之中尤工比興觀其自古王化與詩大雅吟步虚詞逰仙雜感之作或遐想理古以哀世道或磅礴萬象用㝠環樞稽性命之紀達人事之變大率以嗇神挫鋭為本至於奇彩逸響琅琅然若戛雲璈而凌側景崑閬松喬森然在目追近古㳺方外而言六義者先生實主盟焉至若總論谷神之妙則有𤣥綱哀蓬心蒿目之逺於道也則有神仙可學論疏瀹澡雪使無落吾事則有洗心賦巖棲賦修胷中之誠而休乎天均則有心目論契形神頌其他抗章寓書賛美序别非道不言言而可行泊然以㣲妙卓爾而昭曠合為四百五十篇博大真人之言盡在是矣大厯十三嵗嵗直鶉首止於宣城道觀焚香返真於虚室之中門弟子邵兾𤣥者率籲其徒寧神於天柱西麓從其命也太原王顔常悦先生之風採道也熟自先生化去三嵗顔為御史中丞類斯遺文為三十篇拜章上獻藏在秘府兾𤣥者偏得先生之道如槁木止水刳心遺形自先生化去二十五嵗以其文編請傳永乆其有逍遥卓詭之論猶不列於此至若挺神奇袪鬼怪告鍊蜕之地合肹蠁之符皆備於刻金石者之説今徒采獲斯文以序崖畧且俾後學知道者必知言云
  唐釋靈澈上人文集序    劉禹錫
  釋子工為詩尚矣休上人賦别怨約法師哭范尚書咸為當時才士之所傾歎厥後比比有之上人生於㑹稽本湯氏子聰察嗜學不肯為凡夫因辭父兄出家號靈澈字源澄雖授經論一心好篇章從越客嚴維學為詩遂籍籍有聞維卒乃抵吳興與長老詩僧皎然㳺講益至皎然以書薦于詞人包侍郎佶包得之大喜又以書致于李侍郎紓是時以文章風韻主盟于世者包李以是上人之名由二公而颺如雲得風柯少葉張以文章接才子以禪理悦髙人風儀甚雅談笑多味貞元中西逰京師名振輦下緇流嫉之造飛語激動中貴人侵誣得罪徙汀州入㑹稽歸東越時吳楚間諸侯多賔禮招迓之元和十一年終於宣州開元寺七十有一門人遷之建塔於越之山隂天柱峯之陲從本教也初上人在吳興居柯山與晝公為侣皎然字晝時以字行時予方以兩髦執筆硯陪其吟詠皆曰孺子可教後相遇於京洛與交許之契焉上人歿後十七年予為吳郡其門人秀峯捧先師之文來乞辭以志且曰師嘗在吳賦僅二千首今刪取三百篇勒為十巻自大厯至元和凡五十年間接詞客文人訓唱别為十卷今也思行乎昭世求一言羽翼之因為許曰世之言詩僧多出江左靈一導其源䕶國襲之清江揚其波法振㳂之如么弦孤韻瞥入人耳非大樂之音獨吳興晝公服備衆體晝公後澈公承之至如芙蓉園新寺詩云經來白馬寺僧到赤烏年謫汀州云青蠅為弔客黄犬寄家書可謂入作者閫域豈獨雄於詩僧間邪
  篋中集序         元 結
  元結作篋中集或問曰公所集之詩何以訂之對曰風雅不興幾及千嵗溺於時者世無人哉嗚呼有名位不顯年夀不終獨無知音不見稱頌死而已矣誰云無之近世作者更相㳂襲拘限聲病喜尚形似且以流易為辭不知䘮於雅正然哉彼則指詠時物㑹諧絲竹與歌兒舞女生汙惑之聲於私室可矣若令方直之士大雅君子而誦之則未見其可矣吳興沈千運獨挺於流俗之中强攘於己溺之後窮老不惑五十餘年凡所為文皆與時異故朋友後生稍見師效能似類者有五六人於戲自沈公及二三子皆以正直而無禄位皆以忠信而乆貧賤皆以仁讓而至䘮亡異於是者顯榮當世誰為辯士吾欲問之天下兵興於今六嵗人皆務武斯焉誰嗣已長逝者遺文散失方阻絶者不見近作盡篋中所有總編次之命曰篋中集且欲傳之親故兾其不亡於今凡七人詩二十二首時乾元三年
  唐容州經畧使元結文集後序 李商隠
  次山有文編有詩集有元子三書皆自為之序次山見譽於弱夫蘇氏始有名見取於公浚陽公始得進士第見憎於第五琦元載故其将兵不得授作官不至達母老不得盡其養母喪不得終其哀間二十年其文危苦激切悲憂酸傷於性命之際自占心經已下若干篇是外曽孫遼東李惲辭收得之聚為元文後編次山之作其緜逺長大以自然為祖元氣為根變化移易之太虚無状大賁無色寒暑攸出鬼神有職南斗北斗東龍西虎方嚮物色欻何從生啞鍾復鳴黄雉變雄山相朝捧水信潮汐若大壓然不覺其興若大醉然不覺其醒其疾怒急擊快利勁果出行萬里不見其敵髙歌酣顔入飲於朝㫁章摘句如娠始生狼子豽孫競於跳走剪餘斬殘程露血脉其詳緩柔潤壓抑趨儒如以一國買人一笑如以萬世換人一朝重屋深宫但見其脊牽繂長河不知其載死而更生夜而更明衣裳鐘石雅在宫藏其正聴嚴毅不滓不濁如坐正人照彼佞者子從其翁婦從其姑豎麾為門懸木為牙張葢乗車屹不敢入将刑㫁死帝不得赦其碎細分擘切截纎顆如墜地碎若大咽上聲餘鋸取朽蠹櫟蟒出毒刺眼楚去聲齒不見可視顧顛踣錯雜汙瀦損傷如在危處如出夢中其總㫖㑹源條綱正目若國大治若年大熟君君堯舜人人羲皇上之視下不知有尊下之望上不知有簒辮頭鑿齒扶服臣僕融風彩露飄零委落耋老者在童齔者蕃邪人佞夫指之觸之薰薰熙熙不識其故吁不得盡其極也而論者徒曰次山不師孔氏為非嗚呼孔氏於道徳仁義外有何物百千萬年聖賢相隨於塗中耳次山之書曰三皇用真而恥聖五帝用聖而恥明三王用明而恥察嗟嗟此書可以無書孔氏固聖矣次山安在其必師之邪
  樊川文集後序       裴延翰
  長安南下杜樊鄉酈元長注水經實樊川也延翰外曽祖司徒岐公之别墅在焉上五年冬仲舅自吳興守拜考功郎中知制誥盡吳興俸錢創治其墅出中書直亟召昵宻往逰其地一旦談啁酒酣顧延翰曰司馬遷云自古富貴其名磨滅者不可勝紀我適稚走於此得官受俸再治完具俄及老為樊上翁既不自期富貴要有數百首文章異日爾為我序號樊川集如此則顧樊川一禽魚一草木無恨矣庶千百年未隨此磨滅矣明年遷中書舎人始少得恙盡收文章閲千百紙焚擲纔屬留者十二三延翰自撮髪讀書學文率承導誘伏念初出仕入朝三直太史筆比四出守其間逾二十年凡有撰制大手短章塗藁醉墨碩夥纎屑雖適僻阻不逺數千里必獲寫示以是在延翰乆藏蓄者甲乙籖目比校焚外十多七八得詩賦傳録論辨碑誌序記書啟表制離為二十編合四百五十首題曰樊川文集嗚呼雖當一時戲感之言孰見魄兆而果驗白邪嘻文章與政通而風俗以文移在三代之道以文與忠敬隨之是為理其與運髙下探古作者之論以屈原宋玉賈誼司馬遷相如揚雄劉向班固為世魁傑然騷人之辭怨刺憤懟雖援及君臣教化而不能霑洽時論相如子雲瓌麗詭譎諷多要寡羡漫無歸不見治亂賈馬劉班乗時君之善否直豁己臆奮然以拯世扶物為任纂緒造端必不空言言之所及則君臣禮樂教化賞罰無不包焉竊觀仲舅之文髙騁夐厲旁紹曲摭絜簡渾圓勁出横貫滌濯滓窳支立欹倚呵磨皸瘃如火煦焉爬梳痛痒如水洗焉其抉剔挫偃敢㫁果行若誓牧野前無有敵其正視嚴聴前衡後鑾如整冠裳祇謁宗廟其聒蟄爆聾發慄若大吕勁鳴洪鍾横撞撐裂噎喑戛切韶頀其砭熨嫉惡堤障初終若濡槁於未焚膏癰於未穿栽培教化翻正治亂變醨養瘠堯醲舜薰斯有意趨賈馬劉班之藩牆者邪其文有罪言者原十六衛者戰守二論者與時宰論用兵論江賊二書者上獵秦漢魏晉南北二朝逮貞觀至長慶數千百年兵農刑政措置當否皆能採取前事凡人未嘗經度者若繩裁刀解粉畫線織布在眼見耳聞哉其譎往事則阿房宫賦刺當代則感懷詩有國欲亡則得一賢人決遂不亡者則張保臯傳尚古兵柄本出儒術不專任武力者則注孫子而為其序襃勸賢傑表揭職業則贈荘淑大長公主及故奇章公汝南公墓誌標白歴代取士得才率由公族子弟為多則與髙大夫書諫諍之體非訐醜惡與主鬬激則論諫書若一縣宰因行徳教不施刑罰能舉古風則謝守黄州表一存一亡適見交分則祭李處州文訓勵官業告束君命擬古典謨以寓誅賞則司帝之誥其餘述喻賛誡興諷愁傷易格異状機鍵雜發雖緜逺窮幽膿腴魁礨筆酣興健窕眇碎細包詩人之軌憲整揚馬之牙陣聳曹劉之骨氣掇顔謝之物色然未始不撥斸治本縆幅道義鈎深於經史觝禦於理化也故文中子曰言文而不及理王道何從而興乎嘻所謂文章與政通風俗以文移果於是以卜盛時理具踔三代而䕃萬古若躋太華臨溟渤但觀乎積髙而杳深不知其磅礴澶漫所為逺大者也近代或序其文非有名與位則文學宗老小子既就其集寤寐思慮反覆不翅逾年苟墜承顧付與之言雖晦顯兩不相解在他人無短其状者然以髙有天幽有神隂有宰物者可自誣抵以甘罰殛故總其條目强自作序至於裁判風雅宰制典刑標翊時濟物之才編志業名位之實則恭俟叔父中書公於前序
  毗陵集後序        梁 肅
  有唐文宗常州刺史獨孤公既薨門下客安定梁肅以公茂徳映乎當世美化加乎百姓若發揚秀氣磅礴古訓則在乎斯文文之盛不可以莫之紀也於是綴其遺草三百篇為二十卷以示後嗣乃繋其辭曰夫大者天道其次人文在昔聖王以之經緯百度臣下以之弼成五教徳又下衰則怨刺形於歌詠諷議彰乎史冊故道徳仁義非文不明禮樂刑政非文不立文之興廢視世之治亂文之髙下視才之厚薄帝唐接前代澆醨之後承文章顛墜之運王風下扇作者迭起不及百年文體反正洎公為之則又操道徳為根本總禮樂為冠帶以易之精義詩之雅訓春秋之襃貶屬之於詞故其文寛而簡直而婉辨而不華博厚而髙明論人無虚美比事為實録天下凜然復覩兩漢之遺風善乎中書舎人崔公祐甫之言也曰常州之文以立憲戒世襃賢遏惡為用故議論最長其或列於碑頌流於歌詠峻如嵩華浩如江河若賛堯舜禹湯之命為誥為典為謨為訓人皆許之而不吾試論道之位宜而不陟誠哉公諱及字至之秘書監府君第四子道與之粹天付之徳聰明博達剛毅正直中行獨復動靜可則仁厚積為大本文藝成乎餘力其立言必忠孝大倫王霸大畧權正大義古今大體文中雖波騰雷動起伏萬變而殊流㑹歸同致於道故於賦逺游頌嘯臺見公放懷大觀超邁流俗於仙掌函谷二銘延陵論八陣圖記見公識探神化智合權道於議郊祀配天之禮吕諲盧奕之謚見公闡明典訓綜覈名實若夫述聖道揚儒風則陳留郡文宣王廟碑福州新學碑美成功旌善人則張平原頌李常侍姚尚書嚴庶子韋給事韋頴叔墓誌鄭氏孝行記李睢陽楊懷州碑纂世徳貽後昆則先秘監靈表陳黄老之義於是有對冊文演釋氏之奥於是有鏡智禪師碑論文變損益於是有李遐叔集序稱物状之美而暢其情性於是有琅邪谿述杼乆要於存沒之間則祭賈尚書相里侍郎元郎中李庶子文其叙一事紀一物皆足以追蹤往烈裁正狂簡噫天其以述作之柄授夫子乎不然則吾黨安得遭遇乎斯文也初公視肅以友肅仰公猶師每申之話言必先道徳而後文學且曰後世雖有作者六籍其不可及已荀孟朴而少文屈宋華而無根有以取正其賈生史遷班孟堅云爾吾子可共與學當視諸斯文肅承其言大發䝉惑今則已矣知我其誰哉遂銜涕為叙俾來者有以觀夫子之志若立身行道終始出處皆載易名之状故不備之此篇
  題栁栁州集後       司空圖
  金之精麤攷其聲皆可辨也豈清於磬而渾於鍾哉然則作者為文為詩才格亦可見豈當善於彼而不善於此邪愚觀文人之為詩詩人之為文始皆繋其所尚既專則搜研愈至故能衒其工於不朽亦有力巨而鬬者所持之器各異而皆能濟勝以為勍敵也愚嘗覽韓吏部歌詩累百首其驅駕氣勢若掀雷扶電撑扶於天地之垠物状其變不得鼔舞而狥其呼吸也其次皇甫祠部文集外所作亦為遒逸非無意於深宻盖或未遑耳今於華下方得栁詩味其探搜之致亦深逺矣俾其窮而克夀抗精極思則固非瑣瑣者輕可擬議其優劣又嘗覩杜子美祭太尉房公文李太白佛寺碑賛宏㧞清厲乃其歌詩也張曲江五言沈鬱亦其文筆也豈相傷哉噫後之學者褊淺片詞隻句不能自辨己側目相詆訾矣痛哉因題栁集之末庶俾後之詮評者罔惑偏説以蓋其全工
  唐大理評事楊君文集後序  栁宗元
  賛曰文之用辭令襃貶導揚諷諭而已雖其言鄙野足以備於用然而闕其文彩固不足以竦動時聴夸示後學立言而朽君子之不由也故作者抱其根源而必由是假道焉作於聖故曰經述於才故曰文文有二道辭令襃貶本乎著述者也導揚諷諭本乎比興者也著述者流盖述於書之謨訓易之象繋春秋之筆削其要在於髙壮廣厚詞正而理備謂宜藏於簡冊也比興者流盖出乎虞夏之詠歌殷周之雅頌其要在於麗則清越言暢意美謂宜流於謡誦也兹二者考其㫖義乖離不合故秉筆之士恒偏勝獨得而罕有兼者故有能而專美命之曰藝成雖古文雅之盛世不能並肩而生唐興已來稱是選而不怍者梓潼陳拾遺其後燕文貞以著述之餘攻比興而莫能極張曲江以比興之隙窮著述而不克備其餘各探一隅相與背馳於道者其去彌逺文之難兼斯甚矣若楊君者少以篇什著聲於時其炳燿尤異之辭諷誦於文人滿盈於江湖達於京師晩節徧悟文體尤䆳序述學富識逺才涌未已其雄傑老成之風與時増加既獲是不數年而夭其季年所作尤善其為鄂州新城頌諸葛武侯傳論餞送梓潼陳衆甫汝南周愿河東裴秦武都何義府泰山羊士諤隴西李練凡六序廬山禪居記辭李常侍啟逺逰賦七夕詩皆人文之選已用是陪陳君之後其可謂具體者歟嗚呼公既悟文而疾既即功而廢廢不逾年大病及之卒不得窮其工竟其才遺文未克流於世休聲未克充於時凡我從事於文者所宜追惜而悼慕也某以通家修好幼獲省謁故得奉公元兄論次篇目遂述其制作之所詣以繋其後
  注愍征賦後述       司空圖
  武宣之間籍顯地者雖無如梁韓數公以雅實自任而能振㧞後進然士大夫宴逰之倦猶或時道文學以佽助執事者而盧君尚以讒擯致憤於累千百言亦猶虎之餌毒蛟之飲鏃其作也雖震丘林鼓溟漲不能快其咆怒之氣且科爵之設是多得於彼而少䘮於此侈其虚而歉其實彼或充然自喜而又以拱黙相持曽不知日月沒於晷刻之間蠅翔而螢腐耳然則著明幸於棄黜而能以愍征爭勍於千載之下吾知後之作者有嘔血不能逮之者矣其所得何如於彼哉且上至聖哲下至豪特之士得於文學者多矣豈以一靈運之狂而可沮辱天下之奇偉哉況面牆而悸謬者何翅於此邪愚前述雖已恣道其遒壮悽豔矣而終不能研其方外之致以是擲筆狂叫寄之他生又嘗著濯纓引以雪詞人之憤其㫖亦屬於盧君且凡稟精爽之氣是或有智謀超出羣輩一旦憤抑肆其筆舌亦猶武人逞怨於鋒刃也俾其無所控告驅於讎敵必貽國家之患矣然則據權而蔽善者得不常以此危慮哉





  唐文粹巻九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唐文粹卷九十四
  宋 姚鉉 編
  序丁總一十首
  天地二
  大衍厯序張説
  地誌圖序吕温
  修養一琴一
  導引圖序梁肅
  觀石山人彈琴序
  博奕二
  骰子選格序房千里
  序棊栁宗元
  鳥獸三
  師子賛序張九齡
  鷹鶻圖賛序
  八駿圖序李觀
  果實一
  荔枝圖序白居易
  大衍厯序         張 説
  特進集賢院學士修國史上柱國燕國公臣説言厯者先王以明時授人敬天育物者也辰極恒居斗運不息晦朔相推而變月寒暑往來而成嵗日月右進周天之度啟星辰左旋正時之氣合積餘分而致閏配甲子而設蔀鳳鳥為司疇人受職分分而加之者百鈞必過毫毫而減之者千里必差何則古法存而其人異也不見大聖孰能起之伏惟開元神武皇帝陛下欽崇天道眘徽月令受命再新改制創厯十有三祀詔沙門一行上本軒頊夏殷周魯五王一侯之遺式下集太初至於麟徳二十三家之衆義比其異同課其疎宻或前疑而後定或始㑹而終乖振古未探之象必發揮於神算大鈞不測之氣盡覼縷於天聰迺更審晷度之短長覆星間之廣狹繩九道之朓肭糾五精之進退參大衍天地之數綜八卦六爻之序一轍於文王也覈春秋交蝕之辰研九疇五紀之奥同文於孔子也杼軸萬象優柔四載奏章朝竟一行夕落臣説奉詔金門成書冊府先有理厯陳景善算趙昇首尾㕘𤣥之言接承轉籌之意因而緝合編次勒成一部名曰開元大衍厯經七章一卷長執厯一卷古今厯書二十四巻畧例奏章一巻凡五十二巻所以貫三才周萬物窮數術先鬼神稱制曰者即聖人顧訪之㫖標謹按者是厯家進對之詞非軒后至聖不啟履端之業非容成詣極不就歸餘之經據其圖也七政之天心不逺守其術也千嵗之日月可知盖中黄之寳符大紫之神器者也謹以十六年八月端午赤光照室之夜皇雄成紀之辰當一元之出符獻萬夀之新厯伏望藏之書殿録於紀言掌之太史頒於司厯制曰可
  地誌圖序         吕 温
  廣陵李該博達之士也學無不通尤好地理患其書多門歴世寖廣文詞浩蕩學者疲老由是以獨見之明法先聖之制黜諸子之傳記述仲尼之職方㑹源流考同異務該暢從體要綽然勒成一家之説猶懼其奥未足以昭啟後生乃裂素為方儀據書而畫隨方面以區别擬形容之訓解命之曰地志圖觀其粉散百川黛凝羣山元氣剖判成乎筆端任土之毛有生之類大鈞變化不出其意然後列以城郭羅于陬落内自五侯九伯外洎要荒蠻陌禹跡之所窮漢驛之所通五色相宣萬邦錯峙毫釐之差而下正乎封畧方寸之界而上當乎分野乾象坤勢炳焉可觀與夫聚米擬其端倪畫地陳乎梗槩果不可同年而語其詳畧也每虚室燕居薄帷晴褰普天之下盡在屋壁户納四海窻籠八極名山大川隨顧奔走殊方絶域舉意而到髙視華裔坐横古今觀帝王之疆理見宇宙之寥廓出遐入幽曽不崇朝與夫役形神於嵗月窮轍跡於區外又不可並軌而論勞逸也且夫刪百代之𡚁綜羣言之首繁而不亂疎而不漏才識以潤之丹青以炳之使嗜學之徒未披文而見義不由户而覩奥斯訓導之明也窮地而述舉世而載事極鴻纎理通皦昧混一家之文軌張大國之襟帶覈人物之虚實總山川之要㑹表皇威之有截明王道之無外斯乃功用之大也見蒼梧塗山則思舜禹䘏民之艱覩窮荒大漠則悟秦漢勞師之弊覽齊疆晉壤則想桓文勤王之霸觀洞庭荆門則知苗蜀恃險之敗王者於是明乎得失諸侯於是鑒乎興替斯又懲勸之逺也然則本之所以廣學流申之足以賛鴻業垂之可以示後世豈徒由近觀逺以智自樂為室中之一物哉而時無知音道不虚行舉地成圖聞天無路此志士儒林所以為之頽息也某乆從君逰辱命序述庶明作者之意俾好事君子知其所以然
  導引圖序         梁 肅
  氣之貫萬物也盛矣本乎天者資之以生本乎地者資之以成古之善為道者知氣之在人不利則鬱鬱則傷性伐其命而不可援也於是乎張而翕之導而引之熊經鳥伸吐故納新使流於六藏暢於四支浹於肌膚之㑹固其筋骸之束然後百病不生耳目聰明可以保神可以盡年和之至也故岐伯得之為軒轅師廣成子得之千二百嵗而身不衰彭祖得之上及有虞下及五霸後學得之隠名山而逰人間夀考者不可詳而計矣原其所出皆以岐伯為祖有浮山隠居朱少陽者得其術於黄帝外書又加以元化五禽之説乃志其善者演而圖之被以章目凡三篇究其所由盖乆視之門户樞之善喻者也少陽年涉期頤神氣轉壮每至虚空之中自試此法或屈或伸或盤或旋或迴互翕闢終日不倦每振寂郵肯綮之際必砉然響然用力甚㣲而合於桑林之儛此又技之甚尤異者也暇日以所述示予予喜而序之以寘篇首俾博覽者以知還年之一路道者之雅戲云
  觀石山人彈琴序
  天寳中言雅樂者稱馬氏琴石侯嘗得其門而入矣故其曲髙其聲全余嘗觀其操縵味夫節奏和而不流淡而不厭凜其感人而忘夫佚志已而謂余曰鄙夫徒能彈之而至和樂獨善其身足使情反乎性吾聞其語矣未辨其方也敢問何為而臻哉古之聰明睿智其能為乎余愀然曰善乎夫子之問是道也吾嘗聞諸師矣夫人生無其節則亂故聖人道之天和作樂以救之於是乎有五弦之琴以暢五音以協五行以宣五常以紀五事後世聖人以為五弦備其本而未行其變變而裁之莫先乎文武之用於是究夫剛柔復益其弦者非他也文武之道也亦猶八卦既立復因而重之然後既可以動天地而鼓萬物盡變化而感鬼神格聖人之能事反百慮於一致此琴之以為貴也故虞帝以之乃歌南風禹湯以之而作夏頀周文武以之萬邦協和卜代三十成康以之刑措不用仲尼以之見文王之象而樂正雅頌各得其所若琴道不行則君子之道消而王澤不下故殷紂失之而棄河海幽厲失之而周道中絶晉悼失之師曠一彈而國大旱琴之興廢與理亂相並夫備殷薦以配祖考蕭相庶幾神降則不可廢於郊廟矣若夫和平其志氣暢達於動用使邪物不接則不可廢於律度矣故自有國有家下逮於庶人莫不尤重焉君子所居於是有左琴右書士無故不徹盖謂是也周穆載雲和空桑龍門之琴禹貢嶧陽之桐以為之歴代善琴之士與幽蘭白雪之號則吾子其自知已夫何言哉問曰若何所云則今之為琴者多矣君子之風何其未扇歟對曰琴樂之雅者也雅者正也正者謂能宣正其聲而行正道今夫鄭衛之移人乆矣其人或正則其位未大其位未大故正聲永被君子風薄不其然乎夫雅樂之所貴者豈取清商流徵不失度曲而已彼各有所起也言畢石君善之俾予紀其辭遂號為序云
  骰子選格序        房千里
  古之叙班位列爵禄非獨以治萬民總百事且用以别白賢不肖堯為君舜為相其下有共鯀焉成王為君周公為相其下有管蔡焉舜周公之貴非幸也宜也共鯀管蔡之殛放非不幸也宜也故賢者宜進之雖已貴益其禄厚其爵不為幸不肖者宜退之雖已賤奪其廩削其秩不為歉由是人用自勵遷善去惡强奮自篤後代衰㣲升於上者不必賢沈於下者不必愚得不必功失不必過賢者知其善不足恃恥比肩而趨故賢未嘗進不肖者知其惡不果棄惟奮臂而逞故不肖未嘗退有賢者退人雖心知之卒無奈何且曰非人也命也有不肖者進人雖心知之又益無可奈何亦曰非人也命也以是善不勸而惡不悛率曰賦諸命而已矣果如是聖人所謂仁誼忠信者何足道哉姑徵其有命無命爾悲夫斯後代之不可復古豈不自是也開成三年春予自海上北徙舟行次洞庭之陽有風甚急繋船野浦下三日遇二三子號進士者以穴骼雙雙為戲更投局上以數多少為進身職官之差數豐貴而約賤卒局坐客有為尉掾而止者有貴為相臣将臣者有連得美名而後不振者有始甚㣲而欻升於上位者大凡得失酷似前所謂不繫賢不肖但卜其偶不偶耳達人以生死為勞息萬物為一馬果如是吾今之貴者安知其不果賤哉彼真為貴者乃數年之榮耳吾今貴者亦數刻之樂耳雖乆促稍異其歸於偶也同列禦冦叙穆天子夢逰事近者沈拾遺述枕中事彼皆異類㣲物且猶竊爵位以加人或一瞬為數十嵗吾果斯人也又安知數刻之樂果不及數年之榮邪因條所置進身職官遷黜之目為選格序
  序棊           栁宗元
  房生直温與余二弟逰皆好學余病其確也思所以休息之者得木局隆其中而規焉其下方以直置棊二十有四貴者半賤者半貴曰上賤曰下咸自第一至十二下者二乃敵一用硃墨以别焉房由是取二毫如其第書之既而抵戲者二人則視其賤者而賤之貴者而貴之其使之擊觸也必先賤者不得已而使貴者則皆慄焉惛焉亦鮮克以中其獲也得朱焉則若有餘得墨焉則若不足余諦睨之以思其始則皆類也房子一書之而輕重若是適近其手而先焉非能擇其善而朱之否而墨之也然而上焉而上下焉而下貴焉而貴賤焉而賤其易彼而敬此遂以逺焉然則若世之所以貴賤人者有異房之貴賤兹棊者歟無亦近而先之耳其有果能擇其善否者歟其敬而易者亦從而動心矣其得於貴者有不氣揚而志蕩者歟其得於賤者有不貌慢而心肆者歟其所謂貴者有敢輕而使之擊觸者歟其所謂賤者有敢避其使之擊觸者歟彼朱而墨者相去千萬且不啻有敢以二敵其一者歟余墨者徒也觀其始與末有似棊者故序
  師子賛序         張九齡
  夫徳之所感者深物之所懷者逺中國有聖占𠉀而自來四夷不王征伐而難致故絶域有來貢沒羽諸侯有不入苞茅舉其大凡不在遐邇頃有至自南海厥繇西極獻其方物而師子在焉爾雅所謂狻猊如虥貓食虎豹今之所見信然絶猛者也其天骨雄詭材力傑異得金精之剛為毛羣之特仡立不動而九牛相去耽視且瞋則百獸皆伏所以肉視犀象孩撫熊羆其餘瑣細不置牙齒我天子示柔逺之義國無不庭有狠猛之威物無難制故其受羈絏伏閑皁馴而為用鋒莫可當然吾君所存義不謂此盖蠻夷君長嵗時貢獻或殊琛絶賮實於内府或異獸奇禽擾於外囿皆其覲禮若中國之贄幣所不辭讓明異方之臣妾此則非有利之之心充耳目之翫好以為懷之之道示天地之含容不其然歟固無得而稱也義異大犬豈勞召公之訓美同赤豹何闕韓侯之詩凡我侍臣咸為之賛
  鷹鶻圖賛序        張九齡
  鳥之鷙者曰鷹曰鶻鷹也名揚於尚父義見於詩鶻也迹隠於古人史闕其載豈昔之多識物亦有遺将今而嘉生材無不出為所呼之變與所記不同者邪然於羽族之中絶有豪傑之表氣感剛悍體侔銛鋒顧視之間煒如也夫授以勁翮意不羣飛資其利嘴義在鮮食生有自然之權用無可抑之勢古之言武士法吏齊名比義者以其嚴若郅都飛若李廣委質於所事報功於所飬不憚摧翼以虧勇不立垂枝以屈節是鳥也向之擬議不亦宜乎夫鸞與鳳将感於仁所不及也雞與鶴猶較其徳彼何有焉況其餘雖飛雖鳴凡者怪者肉非登爼才非下鞲威力不敵羣噪無益然後知二禽之為用衆鳥之絶倫者也故君子韙其然工人圖其状以象武備以彰才美雖未極其天姿有以見其風骨矣昔支遁嘗養名馬自云重其神駿斯圖也非彼人之徒歟
  八駿圗序         李 觀
  予嘗聞有周穆王八駿之説乃今獲覽厥圖雄凌趫騰彪虎文螭之流與今馬髙絶懸異矣其名盜驪蜚黄騕褭白羲之屬也視矯首則若排雲視舉足則若乗風有待馭之状有矜羣之姿若日月之所不足至若天地之所不足周軒軒然嶷嶷然言其真也實星降之精思其發也猶神扶其魄軾者如仙御者如夢将變化何别哉世説周穆王駕八駿日㑹王母於瑶池從羣仙而逰按山海經去中國三萬里乃非虚説也而不知其所從得之厥神是生為之用歟何古書無其匹歟圖之首有褚公遂良題云秦漢傳之降於梁隋至余皇唐不泯厥跡卓爾昭然奇哉信乎苟今考之於古則人大笑矣求之於時則曠世矣由是知物有同者不必良有異者不必否或慮觀之者昧故為序以表焉
  荔枝圖序         白居易
  荔枝生巴峽間樹形團團如幃蓋葉如桂冬青花如橘春榮實如丹夏熟朶如蒲萄核如枇杷殻如紅繒膜如紫綃瓤肉瑩白如氷雪漿液甘酸如醴酪大畧如彼其實過之若離本枝一日而色變二日而香變三日而味變四五日外色香味盡去矣元和十五年夏南賔守樂天命工史圖而書之盖為不識者與識而不及一二三日者云












  唐文粹卷九十四
<集部,總集類,唐文粹>



  欽定四庫全書
  唐文粹卷九十五
  宋 姚鉉 編
  序戊總一十四首
  著撰十
  大統紀序陳鴻
  三傳指要序劉軻
  西漢文類序栁宗元
  樂府古題序元稹
  崇豐二陵集禮後序栁宗元
  元和辨謗畧序唐次
  張隠居荘子指要序權徳輿
  注孫子序杜牧
  般若心經賛序張説
  釋宗宻禪源諸詮序裴休
  唱和聮題四
  荆潭唱和集序韓愈
  聮句詩序呂温
  宿天長寺上方唱和詩序權徳輿
  愚谿詩序栁宗元
  大統紀序         陳 鴻
  叙曰臣聞日月星辰紀乎天也山嶽江河紀乎地也厯數正朔紀乎帝也正氣為帝帝天號也統倫羣生冠耀元符牢籠乾坤之精彈壓山川之靈威武薄乎八紘文明光乎百代功格皇天名在祀典以揖讓而登皇極者迺可言矣開厯垂統自始皇焚書為煙燼史官廢紀失傳其本後代儒者鑿天地心胸造生人聞見故諸緯書及皇甫謐譙周之徒得肆言上古之事恃無可驗兢開異説臣少學乎史氏志在編年貞元丁酉嵗登太常第始閒居遂志迺修大紀三十卷正統年代隨甲子紀年書事條貫興廢舉王制之大綱天地變裂星辰錯行興帝之理亡后之亂畢書之通諷諭明勸戒也七年書始就故絶筆於元和六年辛夘自太易至太昊年代史傳無正説且書皇甫謐似是之言昔太昊氏迎日推策造甲子臣以為天地立於水成於氣氣萌萬物昌甲而生生主寅帝首太昊嵗起攝提故書太昊首甲寅皇甫謐云太昊在位一百一十年又云子孫五十九傳世五萬餘嵗又有修飛等九紀亦無定年陶𢎞景云欲以數紀之生求知百代之上誠可笑矣臣非知古者亦不敢强為發正自太昊至炎帝世厯無明文存首而已舜行天子事八十年孔安國注云舜在位五十年三十而徵庸三十年在位歴試二年攝位二十八年服堯䘮三年其一在三十之數為天子五十年凡一百一十二嵗崩堯帝天下七十載得舜試舜三年一在徵庸正月上日受終于文祖二十八載帝乃殂落堯二十八年合入舜厯通計在位八十一載堯在位七十二載即舜元年丙子帝摯元年乙夘帝嚳元年乙巳顓頊元年丁亥少昊元年癸亥黄帝元年癸未炎帝元年癸未以是推之伏kao子賤最可憑也諸家年代厯不分出益三年當禹薦益於天七年而崩益行天子事三載禹䘮畢讓於啟啟賢諸侯歸之益避于箕山之陽禹之聖啟之賢益之讓豈可廢而不明今以大唐元和六年太嵗辛夘上推至炎帝元年癸未凡三千六百九年自軒轅至夏殷約世本以文宣王太史公堯典舜典商書夏書為實録周秦以降則按本朝國史春秋緯書云炎帝子孫帝臨至帝岡又有八代四百餘年據太史公黄帝與炎帝戰于阪泉之野易稱神農氏没黄帝堯舜氏作今臣依周易史記以黄帝代炎帝緯命厯叙又稱少昊子孫相承十代四百餘年驗緯書起漢哀平間前代儒者好記異聞新進後學耳目固不可驗皇甫謐劉伯荘皆以舜為戊寅年即位在位二十年遂使神農以來甲子相承錯謬按漢書舜生三十徵庸三十在位五十陟方迺死通服堯䘮三年禹崩啟未立使三年何繫今出益三年成禹志且堯禪舜二十八年而崩益行天子事三年為益之事可也大道之行以天下為家何必私三年於啟或云有窮伊尹周公共和如何當夏后相不恢於夏家羿為相臣簒相自立后相奔死商丘浞又殺羿自立少康長迺復夏政自是之後備見於諸家年厯云
  三傳指要序        劉 軻
  先儒以春秋之有三傳若天之有三光然然則春秋盖聖人之文乎聖人之文天也天其少變乎故詩有變風易有變體春秋有變例變之為義也非介然温習之所至賾乎其粹者也軻常病先儒各固所習互相矛楯學者準裁無所豈先聖後經以闢後生者邪抑守文持論敗潰失據者之過邪次又病今之學者涉流而迷源捨經以習傳摭直言而不知其所以言此所謂去經緯而從組繢者矣既傳生於經亦所以緯於經也三家者盖同門而異户庸得不要其終以㑹其歸乎愚誠顓䝉敢㑹三家必當之言列於經下撰成十五巻目之曰三傳指要兾始涉者開巻有以見聖賢之心焉俾左氏富而不誣公羊裁而不俗穀梁清而不短幸是非殆乎息矣庶儒道君子有以相期於孔氏之門
  西漢文類序        栁宗元
  左右史混乆矣言事駮亂尚書春秋之㫖不立自左丘明傳孔氏太史公述厯古今史記迄于今交錯相糾莫能離其説獨左氏國語紀言不㕘於事戰國策春秋後語頗本古史尚書之制然無古聖人蔚然之道大抵促數耗矣而後之文者寵之文之近古而尤壮麗莫若漢之西京班固書傳之吾嘗病其畔散不屬無以考其變欲采比義㑹年長疾作駑墮日甚未能勝也幸吾弟宗直愛古書樂而成之搜討磔裂捃摭融結離而同之與類推移不易時而咸得從其條貫森然炳然若開羣玉之府指揮聮累圭璋琮璜之状各有列位不失其序雖第其價可也以文觀之則賦頌詩歌書奏詔策辨論之詞畢具以語觀之則右史記言尚書國語戰國策成敗興衰之説大備無不包也噫是可以為學者之端邪始吾少時有路子者自賛為是書吾嘉而序其意而其書終莫能具卒俟宗直也故刪取其序繋於左以為西漢文類首紀殷周之前其文簡而野魏晉以降則盪而靡得其中者漢氏漢氏之東則既衰矣當文帝時始得賈生明儒術武帝尤好焉而公孫𢎞董仲舒司馬遷相如之徒作風雅益盛敷施天下自天子至公卿大夫士庶人咸通焉於是宣於詔策達於奏議諷於辭賦傳於歌謡由髙帝迄於哀平王莽之誅四方之文章盖爛然矣史臣班孟堅修其書抜其尤者充於簡册則二百三十年間列辟之達道名臣之大範賢能之志業黔黎之風美列焉若乃合其英精離其變通論次其序位必俟學古者興行之唐興用文理貞元間文章特盛本之三代浹於漢氏與之相準於是有能者取孟堅書類其文次其先後為四十巻
  樂府古題序        元 稹
  詩訖於周離騷訖於楚是後詩之流為二十四名賦頌銘賛文誄箴詩行詠吟題怨歎章篇操引謡謳歌曲詞調皆詩人六義之餘而作者之㫖由操而下八名皆起於郊祭軍賔吉凶苦樂之際在音聲以度詞審調以節唱句度短長之數聲韻平上之差莫不由之準度而又區别其在琴瑟者為操引採民甿者為謳謡備曲度者總得謂之歌曲詞調斯皆由樂以定詞非選詞以配樂也由詩而下九名皆屬事而作雖題號不同而悉謂之為詩可也後之審樂者往往采取其詞度為歌曲盖選詞以配樂非由樂以定詞也而纂撰者由詩而下十七名盡編為樂府等題除鐃吹横吹郊祀清商等詞在樂志者其餘木蘭仲卿四愁七哀之輩亦未必盡播於管弦明矣後之文人達樂者少不復如是配别但遇興紀題往往兼以句讀短長為歌詩之異劉補闕云樂府肇於漢魏按仲尼學文王操伯牙作水伶操齊牧犢作雉朝飛衛女作思歸引則不於漢魏而後始亦已明矣況自風雅至於樂流莫非諷興當時之事以貽後世之人㳂襲古題唱和重複於文或有短長於義咸為贅賸尚不如寓意古題刺美見事猶有詩人引古以諷之義焉曹劉沈鮑之徒時得如此亦復稀少近代惟詩人杜甫悲陳陶哀江頭兵車麗人等凡所歌行率皆即事名篇無有倚傍余少時與友人白樂天李公垂輩謂是為當遂不復擬賦古題昨南梁州見進士劉猛李餘各賦古樂府詩數十百中一二章咸有新意予因選而和之其有雖用古題全無古義者若出門行不言離别将進酒特書列女之類是也其或頗同古義全創新詞者則田家止述軍輸捉捕請先螻蟻之類是也劉李二子方将極意於斯文因為粗明古今歌詩同異之㫖焉
  崇豐二陵集禮後序     栁宗元
  傳曰詩書執禮禮不執則不行自開元制禮大臣諱避去國恤章而山陵之禮遂無所執世之不學者乃妄取預凶事之説而大典闕焉由是累聖山陵皆摭拾殘缺附比倫類己乃斥去其後莫能徵永貞元和間天禍仍遘自崇陵至於豐陵不能周嵗司空杜公由太常相天下連為禮儀使擇其僚以備損益於是河東裴瑾以太常丞隴西辛秘以博士用焉内之則攅塗秘器象物之宜外之則復土斥土因山之制上則顧命典策與文物以授萬國下則制服節文頒憲則以示四方由其肅恭無不備具包并總統千載之盈縮羅絡旁午百氏之異同搜揚翦截而畢得其中顧問闗決而不悖於事議者以為司空得其人而邦典不墜裴氏乃悉取其所刋定及奏復於上辨列於下聮百執事之儀以為崇豐二陵集禮藏於太常書閣君子以為愛禮而近古焉昔韋孟以詩禮傳楚而郊廟之制卒正於𤣥成鄭𤣥以箋注師漢而禪代之儀卒集於小同賈誼以經術起而嘉最好學盧植以儒學用而諶為祭法舊史咸以為榮今裴氏太尉公以禮匡義嗣侍中公以禮議封禪祠部公以禮成大事大理公以禮輔東宫而瑾也以禮奉二陵又能成書以充其闕其為愛禮近古也源逺乎哉瑾字豐叔其伯仲咸以文學顯於世大理之兄正平節公以儀範成家道以文雅經邦政今相國郇公其宗子也郇公以孝友勤勞揚於家邦逰其門若聞韶頀入其廟如至鄒魯恩溢乎九族禮儀於他門則豐叔之習禮也其出於孝悌歟成書也其本於忠敬歟由於家而達於邦國其榮於史氏也果矣
  元和辨謗畧序       唐 次
  臣聞乾坤定而上下分矣至於播四時之𠉀遂萬物之宜在驗乎妖祥之二氣祥氣降則為豐為茂妖氣降則為沴為災君臣立而卑髙隔矣至於處神明之奥詢獻納之辭在審乎邪正之二説正言勝則為忠為讜邪言勝則為讒為諛故詩云萋兮菲兮成是貝錦刺其組織之甚巧也語曰邪徑敗良田讒口亂善人惡其莠言之蠧政也盖謂似信而詐似忠而非便便可以動心㨗㨗可以亂聴豈止鵜鴂彫卉薏苡惑珠者哉況立國立家自中徂外道偏則刑罰不中讒勝則忠孝靡彰逖覽前聞緬思近古招賢容鯁逺佞嫉邪慮之則深防之未至伏惟睿聖文武皇帝陛下垂衣御寓化洽文明謨猷博訪於搢紳旌賁屢臻於巖宂尚復廣四目周四聰制治皆在於未萌作範将垂於不朽乃詔掌文之臣令狐楚等上自周漢下洎隋朝求史籍之忠賢罹讒謗之事迹叙瑕釁之本末紀謡詠之淺深編次指明勒成十巻昔虞舜有堲讒之命我皇修辨謗之書千古一心同垂至理将俟法宫退日昃之政别殿備乙夜之觀則聖慮先辨謗何由興上天不言而人自信矣
  張隠居荘子指要序     權徳輿
  今之畸人有隠居張氏者治荘生内外雜篇以向郭舊注未盡采其㫖乃為之訓釋猶懼學者之蕩於一端泥於一説又作三十三篇指要以明之盖𢎞道以周物闡幽以致用内外相濟始終相發其文約其㫖明纍如珠貫渙若氷釋既而以予嘗所蘄嚮俾叙而辨之為道之用也經天地該萬物内化者可以澤四海外化者可以冥是非泝然順物内外偕化得其環中以應無窮古之善為道者如此洎乎性命耳目之相軋也不勝於物則相刃相劘狥乎無涯氣耗乎名聲之域心鬬於彼是之境陳𡕎滑涽封執逆旅懼力不足而羣奔舛馳荘生哀其如是乃退廣柱下之説弛張變化未始離乎道用虚靜恬淡無為無本焉故其言后王撫世也則曰靜而聖動而王無為也而尊其言君子行道也則曰時命大行乎則返一無迹大窮乎則深根寧極窒乎欲則曰休影息迹達乎生則曰外形委蜕其放言大觀也則齊彭殤一堯桀等周公於猨狙比大舜於豕虱或至大適以為累或至細乃牽乎用斯豈窮鄉一曲者所能通故有内外雜篇之異然則道之於物無不繇也行之者視其分隨其方而揭厲之則為家為邦為仁為智㳺之泳之日漸漬之化與心成不知所自則昧者皦躁者靜循之而愈照㝠之而愈妙䙬寧懸解豈逺人哉隠居之意明此而已矣隠居名九垓别號渾淪子老於是學徧逰名山無常居不粒食與土木鳥獸同其外而中明也如是向使與漆園同代如丘明受經於仲尼矣其顔成子南榮趎之徒歟予摳衣於君實所辱命粗舉荘生之畧直書隠居之志以冠於篇
  注孫子序         杜 牧
  兵者刑也刑者政事也為夫子之徒實仲由冉有之事也今者據桉聴訟械繫罪人笞死於市者吏之所為也驅兵數萬撅其城郭係累其妻子斬其罪人亦吏之所為也木索兵刃無異意也笞之與斬無異刑也小而易制用力少者木索笞也大而難制用力多者兵刃斬也俱期於除去惡民安活善人為國家者使教化通流無敢輒有不由我而自恣者其取吏也無他術也無異道也俱止於仁義忠信智勇嚴明也苟得其道一二者可以使之為小吏盡得其道者可以使之為大吏故用力少者其吏易得也功易見也用力多者其吏難得也功難就也止此而已無他術也無異道也自三代以降皆由斯也子貢頌夫子之徳曰文武之道未墜於地在人賢者識其大者逺者不賢者識其小者近者季孫問冉有曰子於戰學之乎性達之也對曰學之季孫曰事孔子惡乎學冉有曰即學於孔子孔子者大聖兼該文武並用適聞其戰法猶未之詳也復不知自何代何人分為二道曰文曰武離而俱行因使搢紳之士不敢言兵或恥言之苟有言者世以為麤暴異人人不比數嗚呼亡失根本斯最為甚周公相成王制禮作樂尊大儒術有淮夷叛則出征之夫子相魯公㑹于夾谷曰有文事者必有武備叱辱齊侯伏不敢動是二大聖人豈不知兵乎周有齊太公秦有王翦兩漢有韓信趙充國耿弇虞詡段潁魏有司馬懿吳有周瑜蜀有諸葛武侯晉有羊祜杜公元凱梁有韋叡元魏有崔浩周有韋孝寛隋有楊素國朝有李靖李勣裴行儉郭元振如此人者當其一時其所出計畫皆考古校今奇秘長逺策先定於内功後成於外彼壮健輕死善擊刺者供其呼召指使耳豈可知其所由來哉牧幼讀禮至於四郊多壘卿大夫之辱也謂其書真不虚説年十六時見盜起圜二三千里係戮将相族誅刺史及其官屬屍塞城府山東崩壞殷殷焉聲振朝廷當其時使将兵行誅者則必壮健善擊刺者卿大夫行列進退一如常時笑歌嬉逰輒不為辱非當辱不辱以為山東亂事非我輩所當知牧自此謂幼所讀禮真妄人之言不足取信不足為教及年二十始讀尚書毛詩左傳國語十三代史書見其樹立其國滅亡其國未始不由兵也主兵者聖賢材能多聞博識之士則必樹立其國也壮健擊刺不學之徒則必敗亡其國也然後信知為國家者兵最為大非賢卿大夫不可堪任其事苟有敗滅真卿大夫之辱信不虚也因求自古以兵著書列于後世可以教於後生者凡十數家且數萬言其孫武所著十三篇自武死後凡千嵗将兵者有成者有敗者勘其事跡皆與武所著書一一相抵當猶印圈模刻一不差跌武之所論大約用仁義使機權也武所著書凡十數萬言曹魏武帝削其繁剰筆其精切凡十三篇成為一編曹自為序因注解之曰吾讀兵書戰策多矣孫武深矣然其所為注解十不釋一此者盖非曹不能盡注解也予尋魏志見曹自作兵書十餘萬言諸将征伐皆以新書從事從令者剋㨗違教者負敗意曹自於新書中馳驟其説自成一家事業不欲隨孫武後盡解其書不然者曹豈不能邪今新書已亡不可復知予因取孫武書備其注曹之所注亦盡存之分為上中下三巻後之人有讀武書予解者因而學之猶盤中走丸丸之走盤横斜圓直計於臨時不可盡知其必可知者是知丸不能出於盤也議於廊廟之上兵形已成然後付之於将漢祖言指蹤者人也獲兔者犬也此其是也彼為相者曰兵非吾事吾不當知君子曰叨居其位可也
  般若心經賛序       張 説
  萬行起心心人之主三乗歸一一法之宗知心無所得是真得見一無不通是𤣥通如來説五藴皆空人本空也如來説諸法空相法亦空也知法照空見空捨法二者知見復非空邪是故定與慧俱空中法入此門者為明門行此路者為超路非夫行深波若者其孰能證於此乎秘書少監駙馬都尉滎陽鄭萬鈞深藝之士也學有傳癖書成草聖迺揮灑手翰鐫刻心經樹聖善之寳坊啟未來之華業佛以無依相而説法本不生我以無得心而傳今則無滅道存文字意齊天壤國老張説聞而嘉焉讃揚佛事題之樂石
  釋宗宻禪源諸詮序     裴 休
  禪師集禪源諸詮為禪藏而都叙之休曰未曽有也自如來現世隨機立教菩薩間生據病指藥故一代時教開深淺之三門一真淨心演性相之别法馬龍二士皆𢎞調御之説而空性異宗能秀二師俱傳達摩之心而頓漸殊禀天台專依三觀牛頭無有一法江西舉體全真荷澤直指知見其他空有相破真妄相攻反奪順取宻指顯説故西域中夏其宗實繁良以病有千源藥生多品投機隨氣不得一同雖俱為證悟之門盡是正真之道然諸宗門下通少局多故數十年來師法益壞以承稟為户牖各自開張以經論為干戈互相攻擊情隨函矢而遷變法逐人我以髙低是非紛挐莫能辨析則向者世尊菩薩諸方教宗適足以起諍後人增煩惱病何利益之有哉圭峯大師乆而歎曰吾丁此時不可以黙矣於是以如來三種教義印禪宗三種法門融瓶盤釵釧為一金攪酥酪醍醐為一味振綱領而舉者皆順據㑹要而來者同趨尚恐學者之難明也又復直示宗源本末真妄之和合空性之隠顯法義之差殊頓漸之同異遮表之迴互權實之深淺通局之是非莫不提耳而告之指掌而示之嚬伸以吼之柔和以誘之乳而藥之憂性命之夭傷也保而䕶之念水火之漂焚也挈而導之懼邪小之逆陷也揮而散之悲鬬諍之牢固也大明不能破長夜之昏慈父不能保身後之子若吾師者捧佛日而委曲迴照疑曀盡除順佛心而横亘大悲窮刼䝉益是則世尊為闡教之主吾師為㑹教之人本末相符逺近相照可謂畢一代時教之能事矣或曰自如來滅後未嘗大都而通之今一旦違宗趣而不守廢闗防而不據無乃乖秘藏宻契之道乎答曰佛於法華經湼槃㑹中亦以融為一味但昧者不覺故湼槃經云迦葉菩薩曰諸佛有宻語而無宻藏世尊讃之曰如來之言開發顯露清淨無翳愚人不解謂之秘藏智者了達則不名藏此其證也故王道興則外户不閉而守在戎夷佛道備則諸法總持而防在外魔不當復執情攘臂於其間也鳴呼後學者當取信於佛無取信於人當取證於本法無取證於末習能如是則可以報圭峯大師劬勞之徳矣
  荆潭唱和詩序       韓 愈
  從事有示愈以荆潭酬唱詩者愈既受以卒業因仰而言曰夫和平之音淡薄而愁思之聲要妙驩愉之辭難工而窮苦之言易好也是故文章之作恒發於羈旅草野至若王公貴人氣得志滿非性能而好之則不暇以為今公開鎮蠻荆統郡惟九常侍楊公領湖之南攘地二千里徳刑之政並勤爵禄之報兩崇乃能存志乎詩書寓辭乎詠謌往復循環有唱斯和搜奇扶怪雕鏤文字與韋布里閭顦顇專一之士較其毫釐分寸鏗鏘發金石幽眇感鬼神信所謂材全而能鉅者也兩府之從事與部屬之吏屬而和之苟在編者咸可觀也宜乎施之樂章紀諸冊書從事曰子之言是也告於公書以為荆潭唱和詩序
  聮句詩序         呂 温
  河東栁茂直與余有藩楊之睦且道義相得也余兄弟志守拙黙不交當世晨昏之外靖專一室顧我者惟茂直而已以為切磋盖常事討論有宴息導志氣徒然起憤議時世予欲無言其或晴天曠景浩蕩多思永夜髙月耿耿不寐或風露初曉怳若有得或煙雨如晦緬懷所思不然何以節宣慘舒暢達情性其有易於詩乎乃因翰墨之餘琴酒之暇屬物命篇聮珠唱玉審韻諧律同聲相應研情比象造境皆㑹亦有衆壑合注寖為大川羣山出雲混成一氣朗宣五色㣲闡六義雖小道必有可觀其在兹矣茂直命余序述存以編簡俾後之觀者知吾黨所立之濫觴
  崔吏部衛兵部同南縣尉日宿天長寺上方唱和
  詩序           權徳輿
  易之同人曰文明以健中正而應故道同於内而氣相求情發於中而聲成文以觀以羣以比以興清河崔處仁河東衛從周於是有清秋仁祠往復十七韻之作初二賢皆以秀造分校秘府𢎞文之書貞元初同為渭南尉聮曹結綬相視莫逆處仁自府庭旋歸税駕於斯國門勝槩康荘在下馳車徒而走聲利者此為咽喉外煩埃𡏖中孕閒曠晝懸清光夕湛虚明上方之鐘磬深夜之月露眺聴寂寞情靈感發投者報者無非瓊瑶如金絲應和孔翠翔集盡在是矣厥後同為左右補闕從周以本官入為翰林學士處仁累以尚書郎知制誥既而處仁西垣即真從周復以外郎掌誥洎處仁遷小宗伯而從周即真俄掌貢舉實為之代元和三年秋處仁為吏部侍郎從周為兵部侍郎重九休澣聮鑣道舊永懷曩篇三紀于兹慮屋壁之隙壞詩文之磨滅不若刻勒片石之為堅且乆也惟二賢大雅閎達人倫龜玉更為王楊迭為田蘇便蕃清近烜赫章大其於為霖為礪四方之屬耳目乆矣然則志氣之所舒英華之所攄其濫觴於此乎徳輿與二君子同為諫官同掌書命相繼典貢士分曹居中臺其間交代迭處不可具舉敢叨益者之數實悦同心之言追琢既具序夫本末亦二君子之志也
  愚谿詩序         栁宗元
  灌水之陽有谿焉東流入於瀟水或曰冉氏常居也故姓是谿為冉谿或曰可以染也名之以其能故謂之染谿余以愚觸罪謫瀟水上愛是谿入二三里得其尤絶者家焉古有愚公谷今余家是谿而名莫能定土之居者猶齗齗然不可以不更也故更之為愚谿愚谿之上買小丘為愚丘自愚丘東北行六十步得泉焉又買居之為愚泉愚泉凡六穴皆出山下平地盖上出也合流屈曲而南為愚溝遂負土累石塞其隘為愚池愚池之東為愚堂其南為愚庭池之中為愚島嘉木異石錯置皆山水之奇者以余故咸以愚辱焉夫水智者樂也今是谿獨見辱於愚何哉盖其流甚下不可以溉灌又峻急多坻石大舟不可入也幽邃淺狹蛟龍不屑不能興雲雨無以利世而適類於余然則雖辱而愚之可也甯武子邦無道則愚智而為愚者也顔子終日不違如愚睿而為愚者也皆不得為真愚今余遭有道而違於理悖於事故凡為愚者莫我若也夫然則天下莫能爭是谿余得專而名焉谿雖莫利於世而善鑒萬類清瑩秀徹鏘鳴余石能使愚者喜笑眷慕樂而不能去也余雖不合於俗亦頗以文墨自慰漱滌萬物牢籠百態而無所避之以愚詞歌愚谿則茫然而不違昏然而同歸超鴻䝉混希夷寂寥而莫我知也於是作八愚詩紀於谿石上











  唐文粹卷九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唐文粹卷九十六
  宋 姚鉉 編
  序已籍記附總一十七首
  歌詩
  小洞庭五太守讌籍蘇源明
  秋夜小洞庭離讌序
  刻蘇公太守二文記令狐楚
  瑯瑘溪述序獨孤及
  泛郎官湖詩序李白
  裴胄先宅讌集賦詩序獨孤及
  冬夜讌蕭十文詩序息夫牧
  遊大林寺序白居易
  石鼎聮句詩序韓愈
  翫月詩序歐陽詹
  送陸歙州序韓愈
  送劉太真詩序蕭穎士
  送李愿歸盤谷序韓愈
  送疏言禪師太原取經詩序李節
  送小雞山樵人序陸龜䝉
  雲母泉詩序李華
  贈嵩山焦鍊師詩序李白
  小洞庭五太守讌籍     蘇源明
  天寳十二載七月辛丑東平太守扶風蘇源明觴濮陽太守清河崔公季重魯郡太守隴西李公蘭濟南太守太原田公琦濟陽太守隴西李公陵于回源亭既尊封壤乃宻惠好前此濟陽以河堤之虞夫役之弊請南畧我宿及魯之中都宿人訟其不便源明請廢濟陽以平隂長清屬濟南盧東阿歸我陽榖𨽻濮陽役均三邦利倍二邑不可則分我夀西入濮陽東入濟陽魯之中都北入于我書貢閶闔㫖下陳留陳留太守王公盛徳帝俞美才人與自總連率實惟澄清命屬官湖城主簿王子説㑹五太守于東平議縣乃不割郡亦仍舊已事修讌姑以為别若夫階抱孤嶠軒飛庱潭阻殘暑於重林速髙秋於絶壑其盤何有臑鹿䐿羊其爼何有燔兔膾魴李下彫籠氷之以寒水瓜剖銛刃巾之以疎紘禮交乎上當世髙賢之相充樂動乎下前古中和之合作抑抑焉堂堂焉奚一人之富有而羣后之緝熙也司士庀舟以待司功祋設以告徹饌更服陳羞絜罇自回源起廣泊左拂蠶尾右遺吾山倒⿰岫於波際指梁岑於林缺移摇敝豁瞑眇虚曠太皡苗裔可寄任宿伯禹山川空流濟汶所遇多感祗牢為歡婥態目成以留客嫮容色授以勸酒繁絲疎管紛爾自㑹雅舞清唱倐然同引既醉源明以手版扣舷而歌曰小洞庭兮牢方舟風嫋嫋兮離平流牢方舟兮小洞庭雲㣲㣲兮連絶𡷨仍瀾壮兮緬以沒重巖轉兮超以忽馮夷舞兮䕶輕橈蛟龍伃兮落増湖泊中湖兮澹而閑並曲溆兮悵而還適予手兮非予期将解袂兮藂予思尚君子兮夀厥身承明主兮憂斯人歌闋鳥獸聞之低昂而相鳴魚鼈聞之㳂洄而或躍兹官吏安次而不易彼人庶樂業而不遷喜之哉樂之哉字渦泊曰小洞庭盛集五太守髙讌云爾
  秋夜小洞庭離讌序
  源明從東平太守徵國子司業須昌外尉袁廣載酒于回源亭明日遂行及夜留讌㑹荘子若訥過歸莒相里子同褘過如魏陽穀管城青陽權衡二主簿在坐皆古人也徹饌新罇移方舟中有宿鼓有汶簧濟上嫣然能歌者五六人共載止回源東栁門入小洞庭遲夷傍徨眇緬曠漾流商雜徵與長言者啾焉合引潜魚驚或躍宿鳥飛復下真嬉逰之擇耳源明歌曰浮漲湖兮莽條遥川后禮兮扈予橈横増沃兮蓬仙延川后福兮易予舷月澄凝兮明空波星磊落兮耿秋河夜既良兮酒且多樂方作兮奈别何曲闋袁子曰君公行當揮翰右垣豈止典胄米廩邪廣不敢受賜獨不念四三賢源明醉曰所不與吾子及四三賢同恐懼安樂有如秋水晨前而歸及醒或説嚮之陳事源明局局然笑曰狂夫之言不足罪也乃志為序
  刻蘇公太守二文記     令狐楚
  太和五年春三月兖海節度副使李員外虞致本府書幣修好于我卒事返命且以故太守蘇源明集中小洞庭讌籍及序二首見寄請予立一貞石識其故處云余為之考尋圖牒詢訪耉老自五六日至於旬時茫然曽不得回源亭渦泊依稀髣髴者從天寳十二載而下及兹八十年源明有盛名於朝遺愛在鄆嘗與五太守㑹集讌逰之所形於文字冏若金玉若良二千石好事君子接武而來總不能恢張増飾之必當思人愛樹存為此州故事悲夫恩澤之外四紀有餘自蕩平而還三政相繼不銛鋒摩刃以戰鬬為務則長臂利爪而攫拾是謀視嘉山水好風月如越人之髢瞽者之鑑非惟無用又從而仇之余以為不可使中行子之文無傳于此地乃於溪亭作金石刻引而記之亦李志也秋七月二十七日天平軍節度等使檢校尚書右僕射鄆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彭陽縣公令狐楚詞
  瑯琊溪述序        獨孤及
  隴西李幼卿字長夫以右庶子領滁州而滁人之飢者粒流者召乃至無訟以聴故居多暇日常寄傲此山之下因鑿石引泉釃其流以為溪溪左右建上下坊作禪堂琴臺以環之探異好古故也按圖經晉元帝之居瑯琊邸而為鎮東也嘗逰息是山厥跡猶存故長夫名溪曰瑯琊他日賦八題於岸石及亦状而述之是嵗大厯六年嵗次辛亥春三月丙午日述曰自有此山便有此泉不濬不刋幾萬斯年造物遺功若俟後賢天鍾靈奇公潤色之疏為迴溪削成崇臺山不過十仞意擬衡霍溪不袤數文趣侔江海知足造適境不在大怪石皚皚涌湍潺潺洞壑無底雲興其間仲春氣至萬木華發亘陵被坂吐火噴雲公登山樂樂者畢同無小無大乗興從公公之舉觴酒酣氣振溪水為主而身為賔捨瑟詠歌同風舞雩時時醉歸與夕鳥俱明月滿山朱轓徐驅石門松風聲類笙竽於戲人實𢎞道物不自美向㣲羊公逰漢之涘峴山寂寞千祀誰紀彼美新溪維公嗣之念兹疲人繄公其肥後之聆清風而嘆息者挹我於泉乎而已
  泛沔州城南郎官湖詩序詩附 李 白
  乾元嵗秋八月白遷於夜郎遇故人尚書郎張謂出使夏口沔州牧杜公漢陽宰王公觴於江城之南湖樂天下之再平也方夜水月如練清光可掇張公以殊有勝槩四望超然乃顧白曰此湖古來賢豪逰者非一而枉踐佳境寂寥無聞夫子可為我標之嘉名以傳不朽白因舉酒酹水號之曰郎官湖亦由鄭圃之有僕射陂也席上文士輔翼岑靜以為知言乃命賦詩紀事刻石湖側将與大别山共相磨滅焉
  張公多逸興共泛沔城隅當時明月好不減武昌都四座醉清光為歡古來無郎官愛此水因號郎官湖風流若未減名共此山俱
  仲春裴胄先宅讌集賦詩序詩附獨孤及
  先是先清明一日右金吾倉曹薛華陳嘉殽釃清酤㑹河東裴兾滎陽鄭裒河東獨孤及于署之公堂引滿舉白者自午及子促席于花隂賦詩于月下樂極不醉夜艾而罷後清明三日二三子春服既成思欲修好尋盟選勝卜晝裴侯是以再有投轄之㑹是㑹也鄭不至吾兄惠然而來堂有琴庭有篠芳草數步落花滿席中和子冠烏紗㡌相與箕踞嗢噱傲睨相視稱觴乎其間趣在酒中判為酩酊之客家本秦也能無烏烏之聲其詩曰
  上天垂光兮熙予以青春今日何日兮共此良辰與君觵濁醪而藉落英兮不知年華之相親蹇淹留以醉止孰云含意而未申歌數闋裴側弁慢罵曰百年歡㑹鮮於離别知開口大笑幾日及此日新無已今又成昔不紀而賦之如春風何其演為連珠以志此㑹
  冬夜宴蕭十丈因餞殷郭二子西上詩序
  息夫牧
  志有之事三如一者惟君父師乎所以生之教之禄之生而不教不可立也教而不成不可禄也故師勉乎教而學者勵乎己已立學成而㑹友以講之是以伯魚趨庭曽參避席卜商投杖厥義於是乎在冬十有二月家君宰邑許下夫子問津潁上二賢将馳㑹府皆適兹土夜處狹室列坐有位尊卑儼如或捧觴上夀或摳衣請益始敦師以閲禮終講信而修睦然後文飽於徳義潤其身頃夫子升堂之後若盧賈劉尹之徒半紀間接武鳴躍實夫子訓之導之斯至也今殷郭二子天資才幹而加之鏃羽觀光王庭俯拾地芥其誰曰不然飛霜靄林寒氣總至月落西户夜将向晨座隅謙謙畢醉温克則知孔門宴餞異於他日二三子終身識之夫子以家君政事百里無事命門弟子賦鳴琴亦以釋仳離之怨焉小子不敏忝居門人之末敢不敬書其事
  有琴斯鳴于宰之庭君子莅止其心孔平政既告成徳以永貞鳴琴有術于潁之畔彼之才髦其年未冠聞詩聞禮斐兮璨璨鳴琴其怡于潁之湄二子翰飛言戾京師有鬱者桂載攀其枝琴既鳴矣宵既清矣烘煁有煒酒醴惟㫖喟我寤歎吁其别矣
  遊大林寺序        白居易
  余與河南元集虚范陽張允中南陽張深之廣平宋郁安定梁必復范陽張時東林寺沙門法演智滿中堅利辯道深道建神照雲臯息慈寂然凡十有七人自遺愛草堂歴東西二林抵化城憩峯頂登香爐峯宿大林寺大林窮逺人跡罕到環寺多清流蒼石短松瘦竹寺中惟板屋木器其僧皆海東人山髙地深時節絶晩于時孟夏如正二月天梨桃始華澗草猶短人物風𠉀與平地聚落不同初到怳然若别造一世界者因成口號絶句云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長恨春歸無𧠨處不知轉入此中來既而周覽屋壁見蕭郎中存魏郎中𢎞簡李補闕渤三人名姓文句因與集虚輩歎且曰此地實匡廬間第一境由驛路至山門曽無半日程自蕭魏李逰迨今垂二十年寂無繼來者嗟乎名利之誘人也如此時元和十二年四月九日白樂天序
  石鼎聮句詩序詩附     韓 愈
  元和十二年十二月四日衡山道士軒轅彌明自衡山來舊與劉師服進士衡湘中相識将過太白知師服在京夜抵其居宿有校書郎侯喜新有能詩聲夜與劉説詩彌明在其側貌極醜白鬚黒面長頸而髙結喉中又作楚語喜視之若無人彌明忽軒衣張眉指爐中石鼎謂喜曰子之能詩與我賦此乎劉往見衡湘間人説云年九十餘矣解捕逐鬼物拘囚蛟螭虎豹然不知其實能否也見其老頗貌敬之不知其有文也聞此説大喜即援筆而題其首兩句次傳於喜喜踴躍即綴其云云道士啞然笑曰子詩如是而已乎即袖手竦肩倚北牆坐謂劉曰吾不解世俗書弟子為我書吾句因髙吟曰龍頭縮菌蠢豕腹脹膨脝初不似經意詩㫖有似譏喜二子相顧慙駭欲以多窮之即又為而傳喜喜思益苦務欲壓道士每營度欲出口吻聲鳴益悲操筆欲書将下復止竟亦不能奇也畢即傳道士道士即髙踞大唱曰劉把筆吾詩云云其不用意益奇出不可附説語皆侵劉侯喜益忌之劉與侯皆已賦十餘韻彌明應之如響皆穎脱含譏諷夜盡三更二子思竭不能續因起謝曰尊師非世人也某伏矣願為弟子不敢更論詩道士奮髯曰不然章不可以不成也又謂劉曰把筆來即又唱出四十字為八句書既止即讀讀畢謂二子曰章不已就乎二子齊應曰就矣道士曰此皆不足與語此寧為文耶吾就子所能而作耳非吾之所學於師而能者也吾所能者子皆不足以聞也獨文乎哉吾語亦不當聞矣吾閉口矣二子大懼皆起立牀下拜曰不敢他有問也願聞一言而已先生稱吾不解人間書解何書請聞此而已道士寂然若無聞也累問不應二子不自得即退就座道士倚牆睡鼻息如雷鳴二子怛然失色不敢喘斯須曙鼓鼕鼕二子亦困睡及覺日已上顧𧠨道士不見即問其童奴奴曰天且明道士起出門若将便旋然奴怪乆不返即出到門𧠨無有也二子驚惋自責若有失者間遂詣余言不能識其何道士也嘗聞有隠君子彌明豈其人耶韓愈序
  巧匠斵山骨刳中事煎烹師服直柄未當權塞口且吞聲龍頭縮菌蠢豕腹脹膨脝彌明外包乾蘚文中有暗浪驚師服在冷足自安遭焚意彌貞謬當鼎鼎間妄使水火爭彌明大似烈士膽圓如戰馬纓師服上比香爐尖下與鏡面平秋瓜未落蔕凍芋强抽萌彌明一塊元氣閉細泉幽竇傾師服不值輸寫處焉知懷抱清方當紅罏燃益見小器盈彌明睨睨無刃跡團團類天成師服遥疑龜負圖出曝曉正晴旁有雙耳穿上為孤髻撑彌明或訝短尾銚又似無足鐺師服可惜寒食毬擲此傍路坑何當出灰灺無計離瓶甖彌明陋質荷斟酌狹中愧提擎師服豈能煮仙藥但未汚羊羮形模婦女笑量度兒童輕彌明徒爾堅重性不過升合盛師服仍似廢轂仰側見折軸横時於蚯蚓竅㣲作蒼蠅鳴彌明以兹飜溢愆實負任使誠師服常居顧眄地敢有漏泄情寧依暖熱弊不與寒凉并彌明區區徒自效瑣瑣不足呈師服迴旋但兀兀開合唯鏗鏗全勝瑚璉貴空有口傳名豈比爼豆古不為手所撜磨礲去圭角浸潤著光明願君莫嘲誚此物方施行四韻並彌明所作
  翫月詩序詩附       歐陽詹
  月可翫翫月古也謝賦鮑詩眺之庭前亮之樓中皆翫也貞元十二年甌閩君子陳可封逰在秦寓於永崇里華陽觀予與鄉人安陽邵楚萇濟南林藴潁川陳詡亦旅長安秋八月十五日夜詣陳之居修厥翫事月之為翫冬則繁霜太寒夏則蒸雲太熱雲蔽月霜侵人蔽與侵俱害乎翫秋之於時後夏先冬八月於秋季始孟終十五於夜又月之中稽於天道則寒暑均取於月數則蟾兔圓況埃𭏦不流大空悠悠嬋娟徘徊桂華上浮昇東林入西樓肌骨與之疎涼神器與之清泠四君子悦而相謂曰斯古人所以為翫也既得古人所翫之意宜襲古人所翫之作翫月詩云
  八月三五夕舊嘉蟾兔光斯從古人好共下今宵堂素魄皎孤凝芳輝分四揚徘徊林上頭泛灧天中央皓露助流華輕颷佐浮涼清冷到肌骨潔白盈衣裳惜此苦宜翫攬之非可将含情顧廣庭願勿況西方
  送陸歙州詩序詩附     韓 愈
  貞元十八年二月十八日祠部員外郎陸君出刺歙州朝廷夙夜之賢都邑逰居之良齎浴涕洟咸以為不當去歙大州也刺史尊官也由郎官而徃者前後相望也當今賦出於天下江南居十九宣使之所察歙為富州宰臣之所薦聞天子之所選用其不輕而重也較然矣如是而齎咨涕洟以為不當去者何也盖陸君之道行乎朝廷則天下望其賜刺一州則專而不能咸謂先一州而後天下豈吾君與吾相之心哉於是昌黎韓愈道願留者之心而泄其思作詩曰
  我衣之華兮我佩之光兮陸君之去兮誰與翺翔兮斂此大惠施于一州今其去矣胡不為留我作此詩歌于逵道無疾其驅天子有詔
  送劉太真詩序詩附     蕭頴士
  記有之尊道成徳嚴師其難哉故在三之禮極乎君親而師也參焉無犯與隠義斯貫矣孔聖稱顔子有視余猶父歎其至歟今吾於太真也然乎爾且後進而余師者自賈邕盧兾之後比嵗舉進士登科名與實皆相望騰遷凡十數子其佗自京畿太學踰于淮泗行束脩已上而未及門者亦云倍之余弗敏曷云當乎而莫之讓盖有來學㣲徃教䝉匪余求若之何其拒哉猗爾之所以求我之所以誨學乎文乎學也者非云徵辯説摭文字以扇夫談端輮厥詞意其於識也必鄙而近矣所務乎憲章典法膏腴徳義而已文也者非云尚形似牽比類以局夫儷偶旅於奇靡其於言也必淺而乖矣所務乎激揚雅訓彰宣事實而已衆之言文學者或不然於戲彼以我為僻爾以我為正同聲相求爾後我先安得而不問哉問而教教而從從而達欲辭師也得乎孔門四科吾是以竊其一矣然夫徳行政事非學不言言而無文行之不逺豈相異哉四者一夫正而已矣故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不正之謂也吾嘗謂門弟子有尹徵之學劉太真之文首其選焉今兹春連茹甲乙淑問休闡為時之冠浹旬有詔俾徵典校秘書且馳傳壠首領元戎書記之事四牡騑騑薄言旋歸聲動日下浹於寰外而太真元昆前已甲科太真兄太冲以去嵗登科未始間嵗翩其連舉謂予不信豈其然乎夏五月回棹京洛告歸江表岵兮屺兮歡既萃矣兄矣弟矣榮斯繼矣搢紳之徒習禮聞詩者僉曰劉氏二子可謂立乎身光乎親蹈極致於人倫者矣上京餞别庭闈望歸從古以來未之聞也予羇宦此都色斯云舉彼吳之丘曽是昔逰心乎往矣有懷伊阻行矣風帆載飛載揚爾思不及黯然以泣先師孝悌謹信泛愛親仁餘力學文之訓爾其志之南條北固朱方舊里昔與太真初㑹於兹余之門人有栁并者前是一嵗亦嘗覯兹地其請業也必始乎此焉并也有尹之敏劉之工其少且疾故莫之逮太真亦嘗曰何敢望并并與真難乎其相奪矣緬彼江隂京阜是臨言念二子從予於此爾云過之其可忘諸同是餞者賦江有歸舟以寵夫嘉慶焉爾詩曰
  江有歸舟亦亂其流之子言旋嘉名孔修揚于王庭允焯其休舟既歸止人亦榮止兄矣弟矣孝斯踐矣稱觴宴喜于岵于屺彼逝惟帆匪風不揚有彬伊文匪學不彰予其懷而勉爾無忘
  送李愿歸盤谷序      韓 愈
  太行之陽有盤谷盤谷之間泉甘而土肥草木叢茂居民鮮少或曰謂其環兩山之間故曰盤或曰是谷也宅幽而勢阻隠者之所盤旋友人李愿居之愿之言曰人之稱大丈夫者我知之矣利澤施於人名聲昭於時坐於廟堂進退百官而佐天子出令其在外則樹旗旄羅弓矢武夫前呵從者塞塗供給之人各執其物夾道而疾馳喜有賞怒有刑才俊滿前道古今而譽盛徳入耳而不煩曲眉豐頰清聲而便體秀外而惠中飄輕裾翳長袖粉白黛緑者列屋而閒居妬寵而負恃爭妍而取憐大丈夫之遇知於主上用力於當世者之所為也吾非惡此而逃之是有命焉不可幸而致也窮居而野處升髙而望逺坐茂樹以終日濯清泉而自絜采於山美可茹釣於水鮮可食起居無時惟適所安與其譽於前孰若無毁於其後與其樂於身孰若無憂於其心車服不維刀鋸不加理亂不知黜陟不聞大丈夫不遇於時者之所為也我則行之伺𠉀於公卿之門奔走於形勢之塗足将進而趦趄口将言而囁嚅處汚穢而不羞觸刑辟而誅戮僥倖於萬一老死而後止者其於為人賢不肖何如也昌黎韓愈聞其言而壮之與之酒而為之歌曰盤之中維子之宫盤之土維子之稼盤之泉可濯可湘盤之阻誰爭子所窈而深廓其有容繚而曲如往而復嗟盤之樂兮樂且無央虎豹逺跡矣蛟龍遁藏鬼神守䕶兮呵禁不祥飲則食兮夀而康無不足矣奚所望膏吾車兮秣吾馬從子於盤兮終吾生以倘佯送潭州道林疏言禪師太原取經詩序
  李 節
  業儒之人喜排釋氏其論必曰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之代皆無有釋釋氏之典衰亂之所奉也宜一掃絶剗革之使不得滋釋氏源於漢流於晉瀰漫於宋魏齊梁陳隋唐孝和聖真之間論者之言粗矣抑能知其然未知其所以然者也吾請言之昔有一夫膚腯而色凝氣烈而神清未嘗謁醫未嘗禱鬼恬然保順罔有札瘥之患故善也即一夫不幸而有寒暑風濕之痾背癃而足躄耳瞶而目瞑於是攻熨之術用焉禳禬之事紛焉是二夫豈特相反耶盖病與不病異勢也嗟乎三代之前世康矣三代之季世病矣三代之前禹湯文武徳義藩之周公孔子典教持之道風雖衰漸漬猶存詐不勝信惡知避善於是有擊壤之歌由庚之詩人人而樂也三代之季道風大衰力詐以覆信扇澆而散朴善以柔退惡以强用廢井田則豪窶相承矣貪封畧則攻戰乗用矣務實帑則聚斂之臣昇矣務勝下則掊剋之吏貴矣上所以御其下者欺之下所以奉其上者苟之上下相仇激為怨俗於是有汨羅之客有負石之夫人人愁怨也夫釋氏之教以清淨恬虚為禪定以柔謙退讓為忍辱故怨爭可得而息也以菲薄勤苦為修行以窮達夀夭為因果故賤陋可得而安也故其喻云必煩惱乃見佛性則其本衰代之風激之也夫衰代之風舉無可樂者也不有釋氏以救之尚安所寄心乎論者不責衰代之俗而尤釋氏之盛則是抱疾之夫而責其醫禱攻療者也徒知釋因衰代而生不知衰代須釋氏之救也何以言之耶夫俗既病矣人既愁矣不由釋氏使安其分勇者将奮而思鬬智者将靜而思謀則阡陌之人将紛紛而羣起矣今釋氏一歸之分而不責於人故賢智儁朗之士皆息心焉其不能達此者愚人也惟上所役焉故離衰亂之俗可得而安頼此也若之何而翦去之哉論者不思釋氏扶世助化之大益而疾其雕鎪綵繪之小費吾故曰能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者也㑹昌季年武宗大翦釋氏巾其徒且數萬之民⿰𥘈籴具其居容貌於土木者沉諸水言詞於紙素者烈諸火分命御史乗驛走天下察敢隠匿者罪之由是天下名祠珍宇毁撤如掃天子建號之初雪釋氏之不可廢也詔徐復之而自湖己南逺人畏法不能酌朝廷之體前時焚撤書像殆無遺者故雖明命復許制立莫能得其書道林寺湘川之勝逰也有釋疏言警辯有謀獨曰太原府國家舊都多釋祠我聞其帥司空范陽公天下仁人我第往求購釋氏遺文以惠湘川之人宜其聴我而助成之矣即杖而北逰既上謁軍門范陽公果諾之因四求散逸不成藴帙者至釋祠不見焚而副剰者又命講丐以補繕闕漏者月未幾凡得釋經五千四十八巻以大中九年秋八月輦自河東而歸於湘焉噫釋氏之助世既言之矣向非我君洞鑒理源其何能復立之耶既立之且亡其書非有疏言識逺而誠堅孰克𢎞之耶吾喜疏言奉君之令演釋之宗不憚寒暑之勤徳及逺人為叙其事且贈以詩詩曰湘川狺狺兮俗獷且狠利殺業偷兮吏莫之馴繄釋氏兮易暴使仁釋何在兮釋在斯文湘水滔滔兮四望何已猿狖騰拏兮雲樹靡靡月沈浦兮煙瞑山檣席卷兮櫓牀閑偃仰兮嘯詠鼓長波兮何時還湘川超忽兮落日𤾂𤾂松覆秋亭兮蘭披春畹上人去兮幾千里何日同逰兮湘川水
  送小雞山樵人序      陸龜䝉
  小雞山在震澤西出吳胥門背朝日行四十里得野步市曰光福光福西五里得土山山土多石寡無大林木率生小櫟樸𣙙皆薪材直吳之爨此為助焉連延廣袤不一其主為書畫疆互以相授自家至麓凡二百弓東北倍髙而加半焉余所置多少如此余家大小之口二十月費米十斛飯成理魚䔩輩十斛薪然後四時賔祭沐浴澣濯疾病湯藥糜粥在外歳入五千束足矣其掌而供事者顧及小雞之樵甿也乾符六年春弗雨夏支流将絶八月暴雨而巨艑可實而行之矣九月朔方置薪二百五十於門召而責之曰吾一夏來撤敗屋㧞庭草以炊雨之明日望爾來矣何數亷而至晩得非赭吾山而為汝之利耶老而欺如名惡何及笑曰吾年餘八十矣元和中嘗從吏部逰京師人言國家用兵帑金窖粟不足用當時江南之賦已重矣殆今盈六十年賦數倍於前不足之聲聞於天下得非專地者之欺甚乎吾有丈夫子五人諸孫亦有丁壮者自盜興已來百役皆在亡無所容又嵗旱更害吾稼未即死不忍見兒孫寒餒之色雖盡售雞山之木不足以濡吾家矧一二買名為偷乎今子一煬(「旦」改為「𠀇」)竈不給而責吾之深吾将欲移其責于天下之守則吾死不恨矣余嘆之曰汝之言信也然不當發於予汝姑歸與之酒繼之以歌云
  長其舩兮利其斧輸其薪兮勿予侮田予登兮穀予庾突晨煙兮蓬縷縷窻有明兮編有古飽而安兮惟編是伍時不用兮吾無撫汝
  雲母泉詩序詩附       李 華
  洞庭湖西𤣥石山俗謂之墨山山南有佛寺寺倚松嶺松嶺下有雲母泉泉出石引流分渠周遍庭宇發源如乳湩末派如淳漿烹茶析蒸灌園潄齒皆用之大浸不盈大旱不耗自墨山西北至石門東南至東陵廣輪二十里盡生雲母牆階道路烱烱如列星井泉溪澗色皆純白鄉人多夀考無癖痼疥搔之疾華深樂之潁川陳公天寳中與華同為諫官公性與道合忽於權利方掛冠投簮顧華以名山之契乾元初公貶清江丞移武陵丞華貶杭州司功恩復左補闕上元中俱奉詔徵公自清江至武陵道路多虞制書不至華泝江而西次於岳陽江山延望日夕相顧屬思與髙賢共飲雲母之泉躬耕墨山之下敢違朝命以狥私欲秋風露寒洞庭㣲波一聞猿聲不覺涕下況支離多病年齒始衰願餌藥扶夀以究無生之學事乖志負火爇予心寄懷此篇亦以書公之志也
  晨登𤣥石嶺嶺上寒松聲朗日風雨霽髙秋天地清山門開古寺石竇含純精洞澈淨金界夤縁流玉英澤藥滋畦茂氣染茶甌馨飲液盡眉夀飡和皆體平瓊漿駐容髪甘露瑩心靈岱谷謝巧妙匡山徒有名願言構蓬蓽荷鍾引泠泠訪道出人世招賢依福庭此心不能已寤寐見吾兄曽結潁陽契窮年無所成東西同放逐虵豕尚縱横江漢阻携手天涯萬里情恩光起憔悴西上謁承明秋色變江樹相思紛以盈猿啼巴丘戍月上武陵城共恨川路永無由㑹友生雲泉不可忘何日遂躬耕
  贈嵩山焦鍊師詩序詩附   李 白
  嵩丘有神人焦鍊師者不知何許婦人也又云生於齊梁時其年貌可稱五六十常胎息絶榖居無室廬逰行若飛倐忽萬里世或傳其入東海登蓬萊竟亦不能測其往也余訪道少室盡登三十六峯聞風有寄灑翰遥贈云
  二室倚碧天三花明緑煙中有蓬來客宛疑麻姑仙道在諠莫染跡髙想已遷時飡金娥蘂屢讀青苔篇八極恣逰憩九垓長周旋下瓢酌潁水舞鶴來伊川遂歸空山上獨拂秋霞眠蘿月掛朝鏡松風鳴夜絃潜光隠嵩丘鍊魄棲霞幄霓裳何葳蕤羽駕轉綿邈願同西王母下顧東方朔紫書儻可傳銘骨誓相學



  唐文粹卷九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唐文粹卷九十七
  宋 姚鉉 編
  序庚總十十八首
  錫宴三
  丞相少傅拜職天子作三傑之詩以命宴序蘇晋
  季春下旬詔宴薛王山池序張説
  集賢殿書院奉勅送學士張説上賜宴序張九齡
  讌集十五
  泉州席史君讌秀才於東湖亭序歐陽詹暮春太師左右丞相諸公於韋公逍遥谷讌集序王維
  蕭尚書拜命路尚書就林亭讌集序潘炎讌集韋庶子宅序顧況
  蓬池褉飲序蕭穎士
  兩省遺補讌韋司户南亭序王維
  江陵陸侍御宅讌集觀張員外畫松石序符載魯山令胃讌寮吏序歐陽詹
  始得西山讌遊序栁宗元
  清明日南皮泛舟序蕭頴士
  夏日諸從弟登汝州龍興閣序李白
  春日讌諸從弟桃園序
  遊雲門序梁肅
  序飲栁宗元
  序白舒元與
  丞相少傅拜職天子作三傑之詩以命宴序
  蘇 晉
  惟聖寳賢以齊皇極有若左丞相燕國公右丞相廣平公太子少傅安陽侯皆生人碩德皇國元老道著廊廟績宣華戎由是懋其成功錫以元吉咨日於朔擇時於秋俾對命王庭受職公府見羣屬揖庶寮禮官辨章掌舎陳次工備佾饔獻蒸六卿拜下以成儀三事自天而來賀秩秩賓序暉暉旅疇玉緯垂文南風和雅頌之變金漿降醴雲天光飫酌之宜宰德貴和盡莊敬具瞻之範羣情囘洽預周旋宴語之懽方將一心天工戮力帝載寢黒山之柝苞青海之戈雲雨賢才水火菽粟日詠魚藻嵗陳由庚頤殷趙之年留魯陽之景爰命在宴乃賡載歌
  季春下旬詔宴薛王山池序  張 説
  有生之性萬殊無方之盛一節陽和而動植暢春滿而臯壤悦后皇所以發時令布新慶二南邁周召之風百辟形金石之詠者也碧流日暖南山雪殘首獻之浹辰暮春之提日帝京形勝借上林而入遊戚里池臺就倄竹而開宴泉賙御府味給天厨仙倡宥樂中貴督酒太平佳事前史未書大矣哉一德日新九功惟叙運璿樞而均四氣握金鏡而靜萬方堯舜湯文不違顔於咫尺䕫龍伊吕共接手於朝廷不可見而見焉不可聞而聞焉豈深思勝殘去殺累百年之至仁推厯按圖啟千齡之昌運河清難得人代幾何擊壤之懽良有以也此則青門上路朱邸平臺城烟屢起而泊山野風時來而過水春将悵别愛落花之灑途夏如欣㑹玩峯雲之映沼爾其列筵授几分曹設幕艇送江鳬舩迎海鶴魚龍九劍曼延揮霍鸞鳳鳴簫鼔作申錫開於百甕慈心出於三爵炮炙熏林塘醪醴厭邱壑抃急管於無筭醉湛恩以取樂羣公賦詩俾僕題序長卿痟渇覺含毫之轉遲子雲壯夫見雕蟲之都廢敢憚鄙詞之訥澁恐貽盛集之蕪穢云爾
  集賢殿書院奉勑送學士張説上賜讌序
  張九齡
  集賢殿者本集仙殿也上惟睿作聖而猶垂意好學用相必本於經術圖王亦始於師臣及乎鴻生碩儒博聞多識之士自開元肇建以迄於今大用徴集煥乎廣内而聽政餘暇式讌在兹忠臣嘉賓得盡心之所聰明文思有光被之德故下以道親上亦懽甚即於御座爰發德音以為𠉀彼神人事雖千載傳於方士言固不經遂改為集賢去華務實且有後命增其學秩是以集賢之庭更為論思之室矣中書令燕國公外弼庶績以奉沃心之謀内講六經以成潤色之業故得出入華殿師長翰林惟帝用臧固天所賴拜命之日荷寵有加降聖酒之罍頒御厨之膳食以樂侑人思德飽時則有侍中安陽公等承恩預焉學士右散騎常侍東海公等攝職在焉或稷卨大賢淵雲諸彦文王多士周室以寧武帝得人漢家為盛而髙視前古獨不在於今乎咸可賦詩以光鴻烈
  泉州席史君宴邑中赴舉秀才於東湖亭序
  歐陽詹
  貢士有宴我牧席公新禮也貞元癸酉嵗邑有秀士八人公將薦之於闕下古者相覿相祖有享有宴享以昭恭儉宴以示慈惠二典為用鮮或克兼諸侯升俊造於天子遣之日惟行鄉飲酒之禮則享禮也胾肉𤣥酒莫飲莫食公念肉不使食則仁不下浹酒不使飲則懽不上交方欲激邦俗於流醨致王人於德行而賢者仁未伊浹才者歡未我交其若蚩蚩何秋七月與八人者鄉飲之禮既修乃加之以宴餚移已膳醴出家醖求絲桐匏竹以将之選華軒勝景以光之後一日遂有東湖亭之㑹公削桑梓之禮執賓主之儀揖讓升堂雍容就筵樂遍作而情性不流爵無筭而儀形有肅鏘鏘焉濟濟焉於是老㓜來窺盡室盈岐非其親懿則其閭里皆内頌而選善焉於戲行其教不必耳提而口授移其風不必門扇而户吹公斯宴則風移教行其間矣真盡心竭誠奉主化民之宰也烟景未暮酒德俱飽有逡巡避位而言曰夫詩者有以美盛德之形容君侯因片善附小能迴一邑之心成一邑之行昭吾人恭儉於嘉享示吾人慈惠於清宴迴人心成人行周孔之才也昭恭儉示慈惠管晏之賢也不有歌詠其如六義何是日人有甘棠頖宫之什客有天水姜閲河東裴㕘和潁川陳詡邑人濟陽蔡沼佐贊盛事亦獻雅章小子公之甿幸鼓㣲聲先八人者鳴捧豆伺徹時在公之側覩衆君子之作遂作卜商之後書其㫖
  暮春太師左右丞相諸公於韋公逍遥谷讌集序
  王 維
  山有姑射人盖方外海有蓬瀛地非宇下逍遥谷天都近者王官有之不廢大倫存乎小隠跡崆峒而身拖朱紱朝承明而暮宿青靄故可尚也先天之君俾人在宥歡心格于上帝喜氣降為陽春時則有若太子太師徐國公左丞相始興公少師宜陽公少保崔公特進鄧公吏部尚書武都公禮部尚書杜公賓客王公黼衣方領垂鐺珥筆詔有不名命無下拜熙天上者坐而論道掌邦典者官司其方相與察天地之和人神之泰聽於朝則雅頌矣問於野則賡歌矣乃曰猗哉至理之代也吾徒可以酒合讌樂考擊鐘鼓退於彤庭撰辰擇地右班劒驂六騶畫輪載轂羽幢先路以詣夫逍遥谷焉神臯藉其綠草驪山啓於朱户渭之美竹魯之嘉樹雲出於棟水環其室㶚陵下連乎葉地新豐半入於家林館層巔檻側逕師古節儉惟新丹堊巖谷先曙羲和不能信其時芳卉後春句芒不能一其令桃逕窈窕蘅臯超忽驂御延佇於叢薄珮玉昇降於蒼翠於是外僕告次獸人獻鮮罇以大罍烹用五鼎木器擁腫即天姿以為飾沼毛蘋蘩在山羞而可薦伶人在位曼姬始縠齊瑟慷慨於右座趙舞徘徊於白雲衮冕松風珠翠烟露日在䝉汜羣山夕嵐猶且濯纓清歌據梧髙詠與松喬為伍是羲皇上人且三代之後而其君帝舜九服之内而其俗華胥上客則冠冕巢由主人則兄弟元凱合是四美同乎一時廢而不書罪在司禮竊思楚傅常詣茅堂之居仰謝右軍忽序蘭亭之事盖不獲命豈曰能賢
  蕭尚書拜命路尚書就林亭宴集序
  潘 炎
  文昌貴臣新受厥服再拜稽首對揚休命逶迤而退則展慶賀之禮下舍之閑則懷宴語之好所以昵僚友宣寵光敵者易親懽焉而至是以蕭公膺納言之職路公徴賀遷之㑹泊冢宰司寇作者三人國老如塤箎之和陽春属星烏之序欣榮相合辰當美景形制所選地從主人窮土木之幽荒尋柏亭之竒構賓主有禮㫖酒以柔之清言以發之庖盈而不侈筵肆而不雜狎而不黷酣而不流有太平君子之光是可乆賢人之德風調日暖烟靄無隂松茂草滋泉石通氣鶯出幽而初囀花含愁而将歸外物獻美中懷有融髙興格干丹霄餘恩垂乎清晝四座相顧請予所尊悦題賦詩無忘盛集
  集韋庶子宅序       顧 況
  昔雒下鄴中蘭亭峴首文雅之盛風流之事盖一方耳今席有芳樽庭有嘉木飲酒賦詩皆大國聖朝羣龍振鷺握蘭佩玉者也在古其有陋乎在今其有榮乎終讌一夕寄懐千載是時也暮春駘蕩孟夏恢台之交耳
  蓬池褉飲序        蕭頴士
  褉逸禮也鄭風有之盖取諸勾萌發達陽景敷煦握芳蘭臨清川乗和蠲絜用儌介祉厥義存矣晉氏中朝始㕘燕胥之樂江右宋齊又間以文詠風流遂逺鬱為盛集焉若夫華林曲水萬乗之降也蘭亭激湍専城之踐也而方伯之懽未始前聞以俟乎今辰粤天寶乙未暮春三月河南連帥領陳留守李公以政成務簡方國多暇率府郡佐吏二三賓客悵飲於蓬池備祓除之禮也梁有蓬池上矣前迄溵穎右滙郛邑渺瀰淪漣盪日澄天舟楫是臨泛波景從其左則遥原縈屬崇岡傑竦嘉卉異芳雜樹連青即為臺亭登眺斯在爾乃郡曹頒鏹以給費縣吏領徒而倄頓先夕以定議詰朝而集事是日方牧乃擁車徒曳旌旃夘出乎北牖辰濟乎南川匪疾匪閑翼翼闐闐以税駕於東焉然後降春流颺綵舟羽觴芳羞緩舞清謳援青蘋駭紫鱗迴環中汀𬗟望南津飫於已酣於未歌樂只賦既醉坐闌而靡怠日入而未闋陶陶乎有以表勝境佳辰之具美名公好事之厚意下客不敏聞於前載曰夫德洽禮成則詠歌繫之梁故魏也詩皆賦詩志焉
  洛陽鄭少府與兩省遺補讌韋司户南亭序
  王 維
  惟帝克辟惟股肱克左右庶績允釐有司多暇舉無違德孰獻其可雖列侍丹陛而罕伏青蒲攄懷致館㶚陵南望曲江左轉登一級而鄠社如近盡三休而天地始大凝氣向晦蒼蒼寒木式與汝歌多酌我酒墨客既序親當獸炭膳夫交馳屢奏鮮食夫含德之厚與時皆化拂衣而放則野人於小隠之中束帶而朝則君子於大夫之後何軌轍一境是非外物哉且騎有羈勒徒有次舍可以永日可以繼夜客非詩人之徒歟奚其嘿矣江陵陸侍御宅讌集觀張員外畫松石序
  符 載
  六虛有精純美粹之氣其注人也為太和為聰明為英才為絶藝自肇有生人至於吾儕不得則已得之必騰凌夐絶獨立今古用雖小大其神一貫尚書祠部郎張藻字文通丹青之下抱不世絶儔之妙則天地之秀鍾聚於張之一端也耶初公盛名赫然居長安中好事者卿相大臣既迫精誠乃持權衡尺度之跡輸在貴室他人不得誣妄而覩者也居無何謫官為武陵郡司馬官閒無事從容大府士君子由是往往獲其寶焉荆州從事監察御史陸澧字深源洎令弟曰㶚曰潤曰淮皆以文行穎耀當世故含藻藴竒之士多遊其門焉秋七月深源陳讌宇下華軒沉沉樽爼靜嘉庭篁霽景踈爽可愛公天縱之思歘有所詣暴請霜素願撝竒蹤主人奮裾嗚呼相和是時座客聲聞士凡二十四人在其左右皆岑立注視而觀之員外居中箕坐鼓氣神機始發其駭人也若流電激空驚飈戾天搉挫斡掣撝霍瞥列毫飛黒噴捽掌如裂離合惝恍忽生怪状及其終也則松鱗皴石巉巖水湛湛雲窈眇投筆而起為之四顧若雷雨之澄霽見萬物之情性觀夫張公之藝非畫也真道也當其有事已知夫遺去機巧意㝠𤣥化而物在靈府不在耳目故得於心應於手孤姿絶狀觸毫而出氣交沖漠與神為徒若忖短長於隘度筭妍蚩於陋目凝觚䑛墨依違良乆乃繪物之贅疣也寧置於齒牙間哉於戲由基之弧矢造父之車馬内史之筆札員外之松石使其術可授雖執鞭之賤吾亦師之如不可求從吾所學則知夫道精藝極當得之於𤣥悟不得之於糟粕衆君子以為是事也是㑹也雖蘭亭金谷不能尚此或闕歌頌取羞前人命鄙夫首敘諸公得揮其宏思耳
  魯山令李胄三月三日宴僚吏序
  歐陽詹
  三月三日有酒食出於野曰褉飲古俗也有唐今上御宇之九年年定三節一以二月一日曰中和取九月九日曰重陽次取此日之褉飲賜羣臣大宴登髙臨川與時所宜洎四方有土之君亦得自晏其僚屬貞元十二年季春月既魄一日則其日也臨汝魯山令趙郡李胄恭國令宴於縣南滍濱先宴曰夫宴者古所以示慈惠而期合懽者也國家錫以斯宴者情亦古情焉況食在充腸不在充目酒在成禮不在溺神歌發其所和自舞發其所自樂窮八珍竭干鍾彊發揚課絲竹則有勞有逸豈合歡之意歟於是首設一席肉一肩酒一壺命自天子命為佐者次一席酒肉亦如之命自己命以為吏者次一席酒肉亦如之命鄉閭許以耆年有徳者肉既飽酒既醉因化育之宿洽有歌謡者進有蹈舞者作皆誠乎中章乎形容婆娑慷慨與習而為者不類然後漁者請以其舟農者請以其器圃者請以其畜弋者請以其鮮啐濁甞漉浮泛漪瀾風恬日和川晴野媚以熙以恬萬心一之至義之門大順之家父兄子弟一族一堂之中不能過也非仁德淳化其孰能至於是耶旅遊之子實窺盛事兹宴也雖溥於天下百里不同風雨恐他邑之景物此辰不得似公之邑也一方不同教化恐他邑之懽樂此辰不得似公之邑也故叙之
  始得西山讌遊序      栁宗元
  自余為僇人居是州恒惴慄其隙也則施施而行漫漫而遊日與其徒上髙山入深林窮迴溪幽泉怪石無處不到到則披草而坐傾壺而醉醉則更相枕以卧意有所極夢亦同趣覺而起起而歸以為凡是州之山有異態者皆我有也而未始知西山之怪特今年九月二十八日因坐法華西亭望西山始指異之遂命僕人過湘江縁冉溪斫榛莾焚茅茨窮山之髙而止攀援而登箕踞而遨則凡數州之土壤皆在袵席之下其髙下之勢呀然窪然若垤若穴尺寸千里攅蹙累積莫得遯隠萦青繚白外與天際四望如一然後知是山之特出不與培塿為類悠悠乎将灝氣以俱而莫得其涯洋洋乎與造物為遊而不知其所窮引觴滿酌頽然就醉不知日之入蒼然暮色自逺而至至無所見而猶不欲歸心凝神釋與萬化㝠合然後知吾嚮之未始遊遊於是乎始故為之序以志是嵗元和四年
  清明日南皮泛舟序     蕭穎士
  昔建安中魏文為王太子與朋友諸彦有南皮之遊颺鳴葭浮甘𤓰清泉奫淪千古一色此城隅託勝之舊也由小而方大則貴賤之懽可齊以今而喻古則風流之事不易矧乃日清明時升平甿庶阜海濱之利謳吟動齊右之曲亦明代一方之樂也邑宰東海徐君洎英僚二三皆人傑秀出吏能髙視郊驛繼當時之懽豪梁重莊叟之興相與矯翠帟騰清波紅粧屢舞綠醑徐進管絲迎風以響亮士女環岸而攅雜可以娛聖澤表人和也層城景移碧潭隂起蕩暄妍之氣色縱魚鳥之游泳其思夫闗塞崇崒昆池清泠闗河千里帝京不見斯興情之極致也爰命墨客紀他鄉之勝事云爾
  夏日諸從弟登汝州龍興閣序 李 白
  夫槿榮芳園蟬嘯珍木盖紀乎南火之月也可以處臺榭居髙明吾之友于順此意也遂卜精勝得乎龍興留寶馬於門外步金梯於閣上漸出軒户遐瞻雲天晴山翠逺而四合暮江碧流而一色屈指鄉路還疑夢中開襟危欄宛若空外嗚呼屈宋長逝無堪與言起予者誰得我二季當揮爾鳳藻飛乎鸞觴與白雲老兄俱莫負古人也
  春夜宴諸從弟桃園序
  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隂者百代之過客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古人秉燭夜遊良有以也況陽春召我以烟景大塊假我以文章㑹桃花之芳園序天倫之樂事羣季俊秀皆為惠連吾人詠歌獨慚康樂幽賞未已髙談轉清開瓊筵以坐花飛羽觴而醉月不有佳作何伸雅懷如詩不成罰依金谷酒數
  遊雲門序         梁 肅
  上德以汗漫為友無江海而閒其次則仁智相從山水為樂故合志同方賢者有柴桑之隠遊道同趣吾徒有雲門之㑹其造適一也先㑹一日沙門釋去諠命我友相與探玉笥上㑹稽然後泝若耶過鳳林而南意欲脫人世之羈鞅窮林泉之遐奥於是捨舟清瀾反筞閑原逓杳靄而厯嶇⿰入深翠以泛迴環遂至雲門觀其羣山疊翠秦望拔起五峰巉巉列壑沈沈上靡碧落旁湧金界其下則百泉㑹流蓄為澄潭涵虛鏡徹鳴瀨玉漱泠泠之聲與地籟唱和不待笙磬而五音迭作眺聽不足則凝思宴息怳然疑諸天樓觀列在咫步庭衢之中别有日月既而動步真境靜聆法音合漆園一指之諭詣淨名無住之本萬里如洗百骸坐空視松喬為弱䘮輕世界於棗葉盖道由境深理自外奨故也昔之逺公紀廬山謝客題石門道流勝賞今古一貫曷可不賦貽雲山羞乃各為詩以誌斯㑹同乎道者有隴西李公受髙陽齊霞舉約㑹未至亦請同賦此篇用廣夫游衍之致云
  序飲           栁宗元
  買小丘一日鋤理二日洗滌遂置酒溪上嚮之為記所謂牛馬之飲者離坐其背實觴而流之接取以飲乃置監史而令曰當飲者舉籌之十寸者三逆而投之能不洄於洑不止於坻不沈於底者過不飲而洄而沈而止者飲如籌之數既或投之則旋眩滑汨若舞若躍速者遲者去者住者衆皆據石注視懽抃以助其勢突然而逝乃得無事於是或一飲或再飲客有婁生啚南者其投之也一洄一止一沈獨三飲衆乃大笑懽甚余病痞不可飲酒至是醉焉遂損益其令以窮日夜而不知歸吾聞昔之飲酒者有揖讓酬酢百拜以為禮者有呌號屢舞如沸如羮以為極者有裸裎袒裼以為達者有資金石絲竹之樂以為和者有促數糺逖以為宻者今則舉異是焉故捨百拜而禮無呌號而極不袒裼而達非金石而和去糺逖而宻簡而同肆而恭衎衎而從容於以合山水之樂成君子之心宜作序飲以貽後人
  序白           舒元與
  今年子月月望長安重雪終日玉花攪空舞下散地予與友生喜之因自所居南行百許步登崇岡上青龍寺門門髙出絶寰埃宜寫目放抱今之日盡得雪境惟長安多髙我不與並日既夕為寺僧道深所留遂引入堂中初夜有皓影入室室中人咸謂雪光射來復開門偶立見沍雲駮盡太虛真氣如帳碧玉有月一輪其大如盤色如銀凝照東方輾碧玉上征不見轍迹至乙夜帖懸天心予喜方雪而望舒復至乃與友生出大門恣視直前終南開千疊屛風張其一方東原接去與藍巖驪巒羣瓊含光北朝天宫宫中有崇闕洪觀如甃珪疊璐出空横虛此時定身周目謂六合八極作我虛室峩峩帝城白玉之京覺我五藏出濯清光中俗埃落地塗然寒膠瑩然鮮著徹入骨肉衆骸躍舉若生羽翎與神仙人遊雲天汗漫之上沖然而不知其足猶蹋寺地身猶求世名二三子相視亦不知嚮之從何而來今之從何而遁不諱言不譆聲復根還始認得真性非天借靜象安能輔吾浩然之氣若是耶且冬之時凝沍有之矣若求其上月下雪中零清霜如今夕或寡某以其寡不易㑹而三者俱白故序之耳













  唐文粹卷九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唐文粹巻九十八
  宋 姚鉉 編
  序辛總二十五首
  餞别
  餞張尚書赴朔方序賈曽
  送桂州邢中丞序蕭昕
  送裴中丞赴黔中序權德輿
  餞副大使移軍廣陵序李白
  送建安郡守之任序盛均
  送陳郎将歸衡嶽序李白
  送幽州李端公序韓愈
  送崔羣序栁宗元
  送權十一序李白
  送區冊序韓愈
  送張承祖之東都序李白
  送王塤秀才序韓愈
  送王棨序陳黯
  送符載歸蜀省覲序崔羣
  送族叔楊行元下第歸廣陵序歐陽詹送族弟旭下第東歸序蕭頴士
  送從姪耑遊廬山序李白
  送薛處士序杜牧
  别中嶽二三真人序陳子昂
  餞十七翁二十四翁尋桃源序李白
  送靈徹上人歸沃州序權德輿
  送林公歸衡嶽序李白
  送浮屠文暢師序韓愈
  送簡師序皇甫湜
  送𤣥上人歸天竺寺序權德輿
  餞張尚書赴朔方序     賈 曾
  王者大司馬制軍詰禁封國正朔惠綏蠻貊刑齊猾夏其儀尚矣天子道穆三象功清六合截海來威窮荒揆教将以靜流服度藩畿削惲凌暴昭蘇寡弱乃命元宰兵部尚書燕公専節朔方授律羣帥涉河之外距闗之西公皆統之重分閫也公智以開物精以造微文為一變之英武有萬人之敵歴登庶尹王猷載寧三宅台衡帝采惟亮雖坐堂足以制勝而勤國忘其定居閹茂次年仲夏貞閏拜手東洛馳軺北闕備官而行成旅以從是日也景風司至星火殷宵伯趙鳴而戒隂爽鳩習而揚武賦可以昇髙逺望詩可以出宿餞行有詔具寮爰開祖宴且申後命寵以蕃錫天章賦别御札題牋副衣勉挾纊之誠兼閫喻投醪之㫖筐篚以将其貺筆硯以表其文前載未書今冊斯覩侍中安陽公以仁體國中書令河東公以德熙朝爕贊功成訏謀景服慕采薇之興悵伐木之朋詢彼之師卜兹郊𠉀鼎門右轉岐路旁分當闕塞之斷山接華林之髙樹幕人宿設重帟雲平太官饔舉百羞霞錯四夏六𦙍之變朱干玉羽之容雷殷川原電烻林薄朝傾多士巷無居人接盖隂衢揚袂風野羽觴逓進列座酣而不譁清鐃間發将士激而愈厲視日知其吉氣吹律騐其商聲則已景列穹都風騰沙漠西域輕郅支之使東胡息冒頓之虞顧夫南仲于征吉甫薄伐不其逺也若木還照前茅起行聽闐闐之去鼓目悠悠之轉斾歌事者每懷靡及念離者跂予望之成志在心發言同唱自天子有式叙清風請編出車之什以繼蒸人之雅
  夏日送桂州刺史邢中丞赴任序
  蕭 昕
  桂林巨鎮臨川荒服居五嶺之表控兩越之郊俗比華風化同内地然而洞居砦止人好阻兵有殊貨重裝吏無亷政選其任者實難其才故郡乆曠官朝思稱職以腹心之寄輟爪牙之雄俾其澄清行獨坐之事俾其式遏摠防禦之權惟帝知人佇報尤政五月維夏畏途萬里溽暑方起火雲始生履蒼梧瘴癘之郊涉沅湘風濤之壯衆悦是舉而傷此行公陳力滅私飲氷徇節以忠則九折之塗可叱以信則三江之水可航聚糧戒徒肅装𠉀傳無酒酤我緩仳離之憂徴文寵别慰行邁之思僕以渭陽之故而首序云
  奉送裴二十一兄閣老中丞赴黔中序
  權德輿
  裴兄居諫大夫五年休聞籍甚其於匪躬據古切劘獻替掖垣衆君子徒見其拜章伏閣而莫知其所言者然則發舒純誠𢎞大聦明以貢於穆清者可勝道哉每漢庭大僚與六官貳職之缺羣情屬目俟其授受乆矣壬子詔書有黔巫長帥之拜秩於清憲褒以命服周行諸公以為一方之幸且惜其去而未喻也及夫别殿前席沃心交感重藩符之所付慮安集之不稱凡所以輟近臣惠逺人之㫖纎悉備厚上許周月之代兄求三嵗之理又以見首公急病而忘其僻逺淹䘏然後諸公知惜别為細而感恩為大在此行矣自牂牁通夜郎置吏以示綏懷以安剽輕失其理則蕭然愁擾得其和則驩然感悦方略招徠繫於官師以兄之慈惠直信粹清廉白為仁由己不改其度使大化淳流在明誠洞開推人情以賦政便習俗而不擾彼四封之内如熱待濯如水走下史臣操簡以傳循吏使者急宣以將徴命雖欲復三嵗之言其可得乎未間則褰赤帷飲醇酒晏晏言笑中無町畦雖鬱蒸霧雨之𠉀無自而入矣大丈夫被薦紳彯華纓𢎞宣職業無有逺邇則嚮之玉堂清禁論思侍從與今之龍節前導金龜映組皆所以事君也豈有中外之異耶祖軷霑醉宣言相勉在加飡寓書而已至若山川風物與離騷瞻望之嘆皆備於詩人所賦故兹不書餞副大使李藏用移軍廣陵序 李 白
  夫功未足以盖世威不可以震主必挾此者持之安歸所以彭越醢於前韓信誅於後況權位不及於此者虚生危疑而潜包禍心小拒王命是以謀臣将啖以節鉞誘而烹之亦由借鴻濤於奔鯨膾生人於哮虎呼吸江海横流百川左縈右拂十有餘郡國計未及誰當其鋒我副使李公勇冠三軍衆無一旅横倚天之劍揮駐日之戈吟嘯四顧熊羆兩集䝉輪扛鼎之士杖干將而星羅上可以決天雲下可以絶地維翕振虎旅赫張王師退如山立進若電逝轉戰百勝僵屍盈川水膏於蒼溟陸血於原野一掃瓦解洗清全吳可謂萬里長城横斷楚塞不絶五嶺之北盡餌於倄虵勢盤地蹙不可圖也而功大用小天髙路逺社稷雖定於劉章封侯未施於李廣使慷慨之士長吁青雲且移軍廣陵恭揖後命組練照雪樓舩乗風簫鼓沸而三山動旌旗揚而九天轉良牧出祖列將登筵歌酣易水之風氣振武安之瓦海日夜色雲㠶中流席闌賦詩以壯三軍之事白也筆已老矣序何能為
  送建安郡守之任序     盛 均
  大禹分九州之産生物各有其處獨人之善惡無區别之地是聖人知民心牽於所化也夫理有風而化有本國者風帝王之理邦者本牧守之化二漢以還風化相蕩貪波㪍漲人不棲身故有得一郡若豪虎之暴豚羊焉猛既有餘化宜不善也有唐洗叔世之弊惟牧守不新其規實乃知風化之本未可移去然則禄食者佐國不務其理為邦不敞其化愚不知夫禄食之道也惟閩嶠拔一臂西指則建安在焉其郡襟山而束水其人猱黠而易隨等閩之支屬特稀聞善化者得非地深法蠧㑹斂無時猾吏坐姿姦欺黎庶日為葷蠆哉皇帝逺懷疲俗樂有嘉政使君前刺三郡雅稱善化今兹東授必能伸病俗以抒重寄矣将期後賀特以序行
  春於南浦與諸公送陳郎将歸衡嶽序
  李 白
  仲尼旅人文王明夷苟非其時賢聖低眉況僕之不肖者而遷逐枯槁固其宜邪朝心不開暮髮盡白登髙送逺使人增愁陳郎將義風凛然英思逸發來下専城之榻去邀才子之詩動清興於中流汎素波而徑去諸公仰望不及連章祖之序慚起予輙冠名賢之首作者嗤我乃為撫掌之資乎
  送幽州李端公序      韓 愈
  元年今相國李公為吏部員外郎愈嘗與偕朝道語幽州司徒公之賢曰某前年被詔告禮幽州入其地迓勞之使累至每進益恭及郊司徒公紅袜首鞾袴握刀左右雜佩弓韔服矢揷房俯立迎道左某禮辭曰公天子之宰禮不可如是及府又以其服即事某又曰公三公不可以將服承命卒不得辭上堂即客階即坐必東嚮愈曰國家失太平於今六十年夫十日十二子相配數窮六十其将復平乎必自幽州始亂之所出也今天子之大聖司徒公勤於禮庶幾帥先河南北之将來覲奉職如開元時乎李公曰然今李公既朝夕左右必數數為上言元年之言殆合矣端公嵗時來夀其親東都東都之士大夫莫不拜於門其為人佐甚忠意欲司徒公功名流千萬嵗請以愈言為使歸之獻
  送崔羣序           栁宗元
  貞松産於巖嶺髙直聳秀條暢碩茂粹然立於千仞之表和氣之發也禀和氣之至者必合以正性於是有貞心勁質用固其本禦攘氷霜以貫嵗寒故君子儀之清河崔敦詩有柔儒温文之道以和其氣近仁復禮物議歸厚其有稟者歟有雅厚質方之誠以正其性慤論忠告交道甚直其有合者歟是故日章之聲振於京師常與隴西李杓直南陽韓安平洎余為交杓直敦柔深明沖曠坦夷慕崔君之和安平厲莊端毅髙朗振邁悦崔君之正余以剛柔不常造次爽宜求正於韓襲和於李就崔君而考其中焉忘言相親黙與道合今將寧覲東周振䇿于邁且餞於野或命為之序余於崔君有通家之舊外黨之親然吾不以是合之崔君以文學登於儀曹揚于王庭甲俊造之選首讐校之任然吾不以是視之於其序也故載之其末云
  金陵與諸賢送權十一序    李 白
  斯髙柄秦嬴世不二三傑伏草與漢並出莽夷朱揮耿鄧乃起自古英逹未必盡用於當年去就之理在大運爾我君六葉繼聖熙于𤣥風垂拱穆然紫極天人其一哉所以青雲豪士散在商鈞四座明哲皆清朝旅人吾希風廣成蕩瀁浮世素受寶訣為三十六帝之外臣即四明逸老賀知章呼余為謫仙人盖實録耳而嘗採姹女於江華收河車於清溪與天水權昭夷服勤爐火之業久矣之子也沖恬淵静才翰駿發白每一篇一札皆昭夷之所操吁捨我而南若折羽翼時嵗律寒色天風枯聲雲帆涉漢冏若絶雷舉目四顧霜天崢嶸銜盃敘離而羣子賦詩以出餞酒仙翁李白辭
  送區冊序          韓 愈
  陽山天下之窮處也陸有丘陵之險虎豹之虞江流悍急横波之石亷利侔劒㦸舟舩上下失勢破碎淪溺者往往有之縣郭無居民官無丞尉夾江荒茅篁竹之間小吏十餘家皆鳥言夷面始至言説不相通畫地為字然後可以告以出租賦奉期約是以賓客遊從之士無所為而至愈待罪於斯且半嵗有區生者誓言相好自南海挐舟而來升自賓階儀觀甚偉坐與之語文義卓然莊周云逃空虚者聞人足音跫然而喜矣況如斯人者豈易得哉入吾室聞詩書仁義之説欣然喜若有志於其間也與之翳嘉林坐石磯投竿而漁陶然以樂若能遺外聲利而不厭貧賤也嵗之初告歸拜其親酒壺既傾序以識别
  暮春於江夏送張承祖之東都序 李 白
  吁咄哉僕書室坐愁亦已乆矣每思欲遐登蓬萊極目四海手弄白日頂摩青穹揮斥幽憤不可得也而金骨未變玉顔以緇何嘗不捫松傷心撫鶴歎息誤學書劍薄遊人間紫禁九重碧山萬里有才無命甘於後時劉表不用於禰衡暫來江夏賀循喜逢於張翰且樂舩中遇達人張侯大雅君子統泛舟之役在清川之湄談𤣥賦詩連興數月醉盡花栁賞窮江山王命有程告以于邁煙景之色惨為愁容繫飛㠶於半天汎渌水於遥海欲去不去更開芳樽樂雖寰中趣逸天外平生酣暢未若此時至於清談浩歌雄筆麗藻笑飲醁酒醉揮素琴余實不愧於古人也揚袂逺别何時歸來想洛陽之秋風鱠伊魚以相待詩可贈逺無乃闕乎
  送王塤秀才序       韓 愈
  吾甞以為孔子之道大而能博門弟子不能徧觀而盡識也故學焉而皆得其性之所近其後離散分處諸侯之國又各以其所能授弟子源逺而末益分盖子夏之學其後有田子方子方之後流而為荘周故周之書喜稱子方之為人荀卿之書語聖人必曰孔子子弓子弓之事業不傳惟太史公書弟子傳有姓名字曰馯臂子弓子弓受易於商瞿孟軻師子思子思之學盖出曽子自孔子殁羣弟子莫不有書獨孟軻氏之傳得其宗故吾少而樂觀焉太原王塤示予所為文好舉孟子之所道者與之言信説孟子而屢贊其文辭夫㳂河而下苟不止雖有疾遲必至於海如不得其道也雖疾不止終莫幸而至焉故學者必慎其所道道於楊墨老荘佛之學而欲之聖人之道者猶航斷港絶潢以望至於海也故求觀聖人之道者必自孟子始今塤之所由既幾於知道如又得其舩與楫知㳂而不止嗚呼其可量也哉
  送王棨序         陳 黯
  黯去嵗自襃中還輦下輔文出新試相示其間有江南春賦篇末云今日併為天下春無江南兮江北某即賀其登選於時矣何者以輔文家於江南其詞意有是非前朕耶今春果擢上第夏六月告歸省於閩命序送行某辭以未第言不為時重輔文曰吾所知者惟道與義豈以已第未第為重輕哉愚繇是不得讓鱗羣之衆也必聖其龍羽族之多也必瑞其鳳鳳非四翼龍非二首所以異於鱗羽者惟其稀出耳嚮使日百時千盈川溢陸則虵虺鳩雀無非龍鳳矣其誰曰聖且瑞哉進士科由漢迄唐為擢賢之首也寰瀛之大億兆之衆嵗貢其籍者數纔于千有司升其名者復止于三十其不為貴而且稀乎輔文早嵗業儒而深於詞賦其體物諷調與相如揚雄之流異代而同工也故角於文陣而聲光振起今之中選是榮其歸想寧慶之晨為鄉里改觀孰不謂人之龍鳳乎懿哉輔文是行也足以自重
  送廬嶽處士符載歸蜀覲省序 崔 羣
  旄頭光明垂三十載不習爼豆化為侯王者十有八九焉由是隠逸憔悴羔雁不行蒼山沈沈側陋不顯建中初有峨嵋客符君發六籍棹三湘深入匡廬絶迹半紀學窺顔子之門閾文紹陳君之骨鯁逸慕嚴光之垂釣志效管寧之不欺結廬熙熙人不知其然也頃予奉命江西三年往復彭蠡未甞不詠湖月潄天倪造符君雲扃宿五老峰下動更晦朔不理還櫂偶丹霄至人白鶴羽客搴靈芝跪天壇相顧永息乎蓬瀛豈復又縈於塵網覩君超澹愴興舊遊雖笑語飲食如常終忽忽若居大夢君家在岷蜀展愛髙堂将聖賢典籍充人子幣帛斯所以激衰俗扇清風方伯地君不以厚禮遲吾子予未之信秋九月楚人歌採蘭以送之
  送族叔楊行元下第歸廣陵序 歐陽詹
  族叔行元既射策與主司不合春二月將歸淮南所寓羣公設祖方獻未酬族叔悄然有不暢之色羣公亦愕爾而阻懽小子侍觴奉而前曰歸好事春美時酒樂物叔於三者加同人将之而有未悦豈禮闈失意之為乎昆吾産金荆山産玉自民役巧鎔琢盖多惟干将和璞有大聞非百鍊則其良可用歟非三獻而其寶可真歟苟良苟真不即成不即售適以精其研稔其實如叔也亦何稽於一邂逅哉若昔之人作必行動必中則是蘓秦無履穿之嘆寗戚無石爛之歌孫𢎞無十上之勤商鞅無再干之勞也知泰而不知否知易而不知難是夫人也非所以待乎叔也叔如之何叔欣然見卞氏又來之路平歸心納春景安酒意四座以協千鍾以娛既醉昇車秋為到期
  送族弟旭帖經下第東歸序  蕭頴士
  吾族旭也洵美有聲夫蒸蒸者行之能翼翼者體之敬工文足以標絶唱深識足以剖羣疑兼而備焉實為難者意其倍積風之力駭絶電之姿從東道以載馳去南溟而一息此其分也翳明代擇人宜乎盡能使輪轅當曲直之適鑿枘靡圓方之嘆則宏綱舉而浮議息矣以吾弟不羈之才逢聖君如渇之日而徴求章句見遺甲乙是猶籠鸑鷟絆騰黄望遼廓權竒其可得也吾聞諸君子非無位之患惟立身實難今爾有是才居是屈能卷舒其道喜愠不形又其冲融坦蕩莫可得而窺也不然書未十獻嵗未二毛道非擺闔交無薦寵而雄雖先進歎甚後時何哉論者以為人之望也仲春二月東京千里之子往矣薄言旋歸賦詩而寵别皆上國之選莫不銜憤屑涕抗詞悲歌吾乃知道術親而然諾重也況乎西遷而五陵是宅南渡而二曹其昌居宋有摯疇之姻在周為魯衞之國曽是共祖不待馮商之言已為路人未處陶生之嘆今也于邁如何勿思詩不云乎凡今之人莫如兄弟不廢急難之謂也
  秋於敬亭送從姪耑遊廬山序 李 白
  余小時大人令誦子虛賦私心慕之及長南遊雲夢覽七澤之壯觀酒隐安陸蹉𧿶十年初嘉興季父謫長安西還時余拜見預飲林下耑乃稚子嬉遊在傍今來有成鬱負秀氣吾衰乆矣見爾慰心申悲道舊破啼為笑方告我逺涉西登香爐長山横蹙九江却轉瀑布天落半與銀河爭流騰虹奔電潨射萬壑此宇宙之竒詭也其上有方湖石井不可得而窺焉羨君此行撫鶴長嘯恨丹液未就白龍來遲使秦人著鞭先往桃花之水孤負夙願慙未歸於名山終期後來攜手五嶽情以送逺詩寧闕乎
  送薛處士序         杜 牧
  處士之名何哉潛山隠市皆處士也在山也且非頑如木石也在市也亦非愚如市人也盖有大智不得大用故羞恥不出寧肯與市人木石為伍也國有大智之人不能大用是國病也故處士之名自負也謗國也非大君子其孰能當之薛君之處士盖自負也果能窺測堯舜孔子之道使指制有方弛張不窮則上之命一日來子之廬子之身一日立上之朝使我輩居則來問學仕則來問政千辯萬索滔滔而得若如此則善苟未至是而遽名曰處士雖吾子自負其不為矯歟某敢用此贈行
  别中嶽二三真人序     陳子昂
  夫愛名山歌長往世有之矣若夫放身霄嶺宴景雲林卑俗不可得而聞時士不可得而見則吾欲髙視終古一笑昔人嵩山有二仙自浮丘公王子晉上朝玉帝遺跡金壇鳳笙悠悠千載無響吾每以是臨霞永慨撫膺増歎常謂烟駕不逢羽人長往去囂世走青雲登玉女之峰窺石人之廟見司馬子㣲馮太和霓裳眇然㝠壑獨立真朋羽㑹金漿玉液則有楊仙公𤣥黙洞天賈上士幽棲牝谷玉笙吹鳳瑶裝駐鶴方且迷軒轅之駕期漫汗之遊吾亦何人躬接兹賞實欲執青節從白蜺陪飲崑崙之庭觀化𤣥元之府宿心遂矣𡨋骨甘矣豈知瓊都命淺金籙道㣲攀倒景而迷途顧中峰而失路塵縈俗累復汨吾和仙人真侣永幽靈契翳青芝而延佇遥㑹何期折丹桂而徘徊逺心空絶紫烟去黄庭極仰寥廓而無光視寰區而寡色悠悠何往白頭名利之交咄咄誰嗟𤣥運盛衰之感則如楊朱岐路墨子素絲尚平辭家而不歸鮑焦抱木而枮死可以慟可以悲古人之心吾今得之矣
  奉餞十七翁二十四翁尋桃源序
  李 白
  昔祖龍滅古道嚴威刑煎熬生人若墜大火三墳五典散為寒灰築長城起阿房并諸侯殺豪俊自為功髙羲皇國可萬世思欲凌雲氣求仙人登封泰山風雨暴作雖五松受職草木有知而萬象乖度禮刑將弛則綺皓不得不遁於南山魯連不得不蹈於東海桃源之避世者可謂超升先覺夫指鹿之儔連頸而同死非吾黨之謂乎二翁耽老氏之言繼少卿之作文以述大雅道以通至精巻舒天地之心脱落神仙之境武陵遺跡可得而窺焉問津利往水引漁者花藏仙谿春風不知從來落英何許流出石洞來入晨光盡開有良田名池竹果森列三十六洞别為一天邪今扁舟而行笑謝人世阡陌未改古人依然白雲何時而來歸青山一去而誰往諸公賦桃源以美之
  送靈澈上人廬山迴歸沃洲序 權德輿
  昔廬山逺公鍾山約公皆以文章廣心地用贊後學俾學者乗理以詣因言而悟得非𤣥津之一𣲖乎吳興長老晝公掇六義之清英首冠方外入其空者有沃洲澈上人上人心冥空無而跡寄文字故語甚夷易如不出常境而諸生思慮終不可至其變也如風松迭韻氷玉相扣層峰千仞下有金碧𢥵鄙夫目目初不敢眎三復則淡然天和晦於其中故覩其容覽其詞知其心不待境靜而靜況㑹稽山水自古勝絶東晉逸民多遁世於此夏五月上人自罏峰言旋復於是邦予知夫拂方袍坐輕舟泝㳂鏡中靜得佳句然後罙入空寂萬慮洗然則嚮之境物又其稊稗也鄙人方景行企尚之不暇惡敢以離羣為歎哉
  江夏送林公遊衡嶽序    李 白
  江南之仙山黄鶴之爽氣偶得英粹後生俊人林公世為豪家此土之秀落髪歸道専精律儀白月在天朗然獨出既灑落於彩翰亦諷誦於金口閒雲無心與化偕往欲将振五樓之金䇿浮三湘之碧波乗杯泝流考室名嶽瞰憇𡨋壑凌臨諸天登祝融之峯巒望長沙之烟火遥謝舊國誓遺歸蹤百千開士稀有此者余所以嘆其峻節揚其清波龍象先輦迴眸拭視比夫汨泥沙者相去九牛之一毛昔智者安禪於台山逺公託志於廬嶽髙標勝槩斯亦嚮慕哉紫霞摇心青楓夾岸目斷川上送君此行羣公臨流賦詩以贈
  送浮屠文暢師序      韓 愈
  人固有儒名而墨行者問其名則是校其行則非可以與之游乎如有墨名而儒行者問其名則非校其行則是可以與之游乎揚子雲稱在門牆則揮之在夷狄則進之吾取以為法焉浮屠師文暢喜文章其周遊天下凡有行必請於搢紳先生以求詠歌其所志貞元十九年春将行東南栁君宗元為之請解其装得所送叙詩累百餘篇非至篤好其何能致多如是耶惜其無以聖人之道告者而徒舉浮屠之説贈焉夫文暢浮屠也如欲聞浮屠之説當自就其師而問之何故謁吾徒而來請也彼見吾君臣父子之懿文物事為之盛其心有慕焉拘其法而未能入故樂聞其説而請之如吾徒者宜當告之以二帝三王之道日月星辰之行天地之所以著鬼神之所以幽人物之所以蕃江河之所以流而語之不當又為浮屠之説而瀆告之也民之初生固若禽獸夷狄然聖人者立然後知宫居而粒食親親而尊尊生者養而死者藏是故道莫大乎仁義教莫大乎禮樂刑政施之於天下萬物得其宜措之於其躬體安而氣平堯以是傳之舜舜以是傳之禹禹以是傳之湯湯以是傳之文武文武以是傳之周公孔子書之於冊中國之人世守之今浮屠者孰為而孰傳之耶夫鳥俛而啄仰而四顧夫獸深居而簡出懼物之為已害也猶且不脫焉弱之肉强之食今吾與文暢安居而暇食優㳺以生死與禽獸異者寧可不知其所自耶夫不知者非其人之罪也知而不為者惑也悦乎故不能即乎新者弱也知而不以告者不仁也告而不以實者不信也余既重栁請又嘉浮屠能喜文詞於是乎言
  送簡師序         皇甫湜
  鳳羽而麟毛鳥與獸也經傳以比聖人豈非以其心不以其形者耶師雖佛名而儒其行雖夷狄其衣服而仁義其心雖未齒於士與麟鳳類矣不猶愈於冠朝冠服朝服或溺於淫怪之説以斁彛倫者耶嗚呼師吾獨賢也刑部侍郎昌黎韓愈既貶於潮浮屠之徒懽快以抃師獨憤起訪予求叙以行資適潮不顧虵山鰐水萬里之險毒若将朝得進拜而夕死可者嗚呼悲吾絆不得侣師以馳
  送𤣥上人歸天竺寺序    權德輿
  度門之教根於空寂因修以取證階有以及無不踐精深之習而悟虛無之理者未之有也未得為得則其病歟僕乆味斯法思與言者既而得𤣥禪師師早誦大乗經各數萬言晩得觀門之學今則色空如一哀樂不入矣桑門之患為外見所雜既得之患為内見所縛今𤣥公翛然於二見之間不内不外𡨋夫至妙身戒心惠合於無倪且以勾吳有山水之絶境天竺又經行之淨界振錫而往其心浩然盖隨縁生興觸物成化而不為外塵所引也幅巾男子權德輿稽首



  唐文粹巻九十八
<集部,總集類,唐文粹>



  欽定四庫全書
  唐文粹巻九十九
  宋 姚鉉 編
  傳録記事總一十五首
  題傳後二
  題叔孫通傳後皮日休
  題東漢傳後司空圖
  假物讀傳附四
  毛穎傳韓愈
  讀韓愈所作毛穎傳栁宗元
  下邳侯革華傳韓愈
  容成侯傳司空圖
  忠烈三
  李紳傳沈亞之
  楊烈婦傳李翺
  竇烈女傳司空圖
  隠逸二
  江湖散人傳陸龜䝉
  負苓者傳王績
  竒才一
  李賀小傳李商隠
  雜伎二
  梓人傳栁宗元
  郭槖駝傳
  妖惑一
  李赤傳栁宗元
  題叔孫通傳後       皮日休
  古之所謂禮不相襲樂不相㳂者何哉非乎彼聖人此聖人也此不相襲者角其功利之深淺爾不相㳂者明文武之優劣爾故三王迭作五帝更制夏殷文武遞述其禮昭昭然若兩曜争朗百川注瀆者矣然由周公刋之仲尼正之以周公之才之美謂後世無其人乎乃有仲尼仲尼之後迄今望其道如顔閔文如㳺夏者鮮矣况聖人哉是後之制禮作樂冝取周書孔策為標準也漢氏受命禮壊文毁時無聖人苟措其儀立其禮不㳂襲於聖制者妄也夫國之大祭不過乎郊祀宗廟也漢之既命其郊止於五畤之祀者禮不曰兆五帝之郊者乎止於昭靈之園者禮不曰天子七廟者乎而叔孫生不為之正郊祀立宗廟去秦畤之非制議昭靈之非禮汲汲於朝會之儀俾漢天子為髙祖其身不得郊見饗不及七廟臆生其制吻刋厥式非不標準於聖人乎將以漢新去水火方弭兵械難為改作乎將不明壇墠之位禘祫之儀者乎若然者湯伐桀周伐紂其制可知也鳴呼不明於古制樂通於時變君子不由也其叔孫生之謂也
  題東漢傳後        司空圖
  儒衣而漢弁也人望而畏之是威其德也必有操戈待之者矣君子救時也亦必相時度力以致其用不可則静而鎮之以道訓服苟厲鋒氣果於擊搏道不能化力不能制是將濟時重困故元禮之徒終致鉤黨之禍至於張儉又不能引決區區之身雖殘壊天下何裨於吾道哉陳太丘之容衆郭有道之誘人其意未嘗沮物而彼亦不厚其毒利害可見矣且猛摯不革其暴麟不足以為仁也惡鳥不息其鳴鳳不足以為瑞也况彼二三子甘逞於權豪呶呶以至大亂惟據正而能屈已者庶可與權
  毛穎傳          韓 愈
  毛穎者中山人也其先明眎佐禹治東方土養萬方有功因封於夘地死為十二神嘗曰吾子孫神明之後不可與物同當吐而生已而果然明眎八世孫䨲世傳當殷時居中山得神仙之術能匿光使物竊姮娥騎蟾蜍入月其後代遂隠不仕云居東郭者曰㕙狡而善走與韓盧争能盧不及盧怒與宋鵲謀而殺之醢其肉秦始皇時䝉將軍恬南伐楚次中山將大獵以懼楚召左庶長與軍尉以連山筮之得天與人文之兆筮者賀曰今日之獲不角不牙衣褐之徒缺口而長鬚八竅而趺居獨取其髦簡牘是資天下其同書秦其遂兼諸侯乎遂獵圍毛氏之族拔其豪載頴而歸獻俘于章臺宫聚其族而加束縛焉秦皇帝使恬賜之湯沐而封諸管城號管城子日見親寵任事穎為人强記而便敏自結繩之代以及秦事無不纂録陰陽卜筮占相醫方族氏山經地志字書圖畫九流百家天人之書及浮圖老子外國之説皆所詳悉又通於當代之務官府簿書市井貨錢注記惟上所使自秦皇帝及太子扶蘇胡亥丞相斯中車府令髙下及國人無不愛重又善随人意正直邪曲巧拙一随其人雖後見廢棄終黙不洩惟不喜武士然見請亦時往累拜中書令與上益狎上嘗呼為中書君上親决事以衡石自程雖宫人不得立左右獨穎與執燭者嘗侍上休方罷穎與絳人陳𤣥𢎞農陶泓及㑹稽褚先生友善相推致其出處必偕上召頴三人者不待詔輙俱往上未嘗怪焉後因進見上將有任使拂拭之因免冠謝上見其髪秃又所摹畫不能稱上意上嘻笑曰中書君老而秃不任吾用吾嘗謂君中書君今不中書耶對曰臣所謂盡心者焉因不復召歸封邑終于管城其子孫甚多散處中國夷狄皆冒管氏惟居中山者能繼父祖業
  太史公曰毛氏有兩族其一姬姓文王之子封於毛所謂魯衛毛𣆀者也戰國時有毛公毛遂獨中山之族不知其本所出子孫最蕃昌春秋之成見絶於孔子而非其罪及蒙將軍拔中山之毫始皇封之管城世遂有名而姬姓之毛無聞穎始以俘見幸任使秦之滅諸侯穎亦有功賞不詶勞以老見疎秦真少恩哉
  讀韓愈所作毛穎傳     栁宗元
  自吾居夷不與中州人通書有來南者時言韓愈為毛穎傳不能舉其辭而獨大笑以為怪而吾久不克見楊子誨之來始持其書索而讀之若捕龍虵搏虎豹急與之角而力不敢暇信韓子之怪於文也世之摸擬竄竊取青嫓白肥皮厚肉柔筋脆骨而以為辭者之讀之也其大笑固宜且世人笑之也不以其俳乎且俳又非聖人之所棄者詩曰善戲謔兮不為虐兮太史公書有滑稽列傳皆取乎有益於世者也故學者終日討論荅問呻吟習復應對進退掬溜播灑則罷憊而廢亂故有息焉㳺焉之説不學操縵不能安絃有所拘者有所縱也太羮𤣥酒體節之薦味之至者而又設以竒異小蟲水草櫨棃橘柚苦醎酸辛雖蜇吻裂鼻縮舌澀齒而咸有篤好之者文王之菖蒲葅屈到之芰曾晳之羊棗然後盡天下之竒味以足於口獨文異乎韓子之為也亦將施焉而不為虐歟息焉㳺焉而有所縱歟盡六藝之竒味以足於口歟而不若是則韓之詞若壅大川焉其必決而放諸陸不可以不陳也且凡古今是非六藝百家大細穿穴用而不遺者毛穎之功也韓子窮古書好斯文嘉穎之能盡其意故奮而為之傳以發其鬱積而學者得之勵其有益於世歟是其言也固與異世者語而貪常嗜瑣者猶呫呫然動其喙彼亦勞甚矣乎
  下邳侯革華傳       韓 愈
  下邳侯革華者其先隴西人也三十六代祖守犍為黄帝時以力召拜大司農以其闢土有功又知稼穡之艱難遷輕車都尉子孫相繼至周武王時徙居桃林冠冕遂絶其後人思其濟世之才因復其位而加任使焉華父犨生五年襲先祖爵禄仕至上輕車都尉華母世居長樂有乳哺之恩越王勾踐時嘗侍宴姑蘇臺詩所謂有覺徳行者也犨因引重至太行山力不任事遂死於轅下上嗟悼命大宰申屠公執刀而解之其支𣲖分離散其他處華長子也上念其父劬勞而死於王事封華為下邳侯詔將作大匠治之華為性堅勁屈强難以直禦匠以其膏潤之然後去其豪族而加裁割焉㑹太原人金十奴與新鄭人斛斯生相逢薦華於五木大夫是後稍稍得成其名上嘉之遂釋褐賜墨綬華嘗曰吾辛勤久今方成名得處上左右足矣及獻之果然華為人善能履道别威儀進止趨蹌一随人意上將駕出逰畋獵馳騁毬擊射御及禮神祭祀交賔接賢未嘗不召華偕往伏事上久之因病忽開口論議泄露宻㫖上繇是疎之詔將作大匠治之又命其友金十奴等補過之尋獻於上上雖納有泥塗賤處方召使之餘並不得預焉頃之上見其顔色顦顇又衰憊失度上咨嗟曰下邳侯老而憊不任吾事今棄子于市不復召子矣華無息其繼者族人焉
  贊曰革氏之先本出皮姓軒轅時蒼頡觀鳥跡制文字以其始於皮而至於華故從革焉漢書功臣表有煮棗侯革末者即其後也初華本自胡而來趙武靈王時見重是後子孫盛于中國
  容成侯傳         司空圖
  容成侯金炯者本蜀郡嚴道人附山而居同族中多見搜採其先因秦時調發詣尚方輸作世苦之乃誡子孫易其服色必以清厲自進後徙居上洛會郡中盧生范生皆傳修鍊之術委質相資因砥磨以致用上聞而器之召見嘉其鑒局且謂毫髪無隠屢顧之厯試臺閣號為明達挾奸邪以事上者見之膽慄輒自披露至於婦人女子媚惑之態亦不能掩也其察察如此是雖造物無私圓方不礙然疵陋者終惡忌積毁於上以為背面不相副炯亦自病於狹中不能以塵垢混其跡也竟被擯斥後亟有月蝕之變時宫中漏下數刻上臨軒念其規益復召俾其道所以然者扣之響應不疲上異焉命以容成侯奉朝請而宗人派别於廣陵者炫飾求售陷為輕薄于權戚中或撫然自喜則狎玩不厭至或被以組繡葢便其俯仰取容雖穿鼻服役亦無恥耳既稍進炯又鄙其為人廼復以讒廢歸老于家
  太史公曰炯之逺祖當軒轅時以化服以祝融氏得薦於上能强記天象地形草木蟲介萬殊之状皆視諸掌握葢其術亦規摹於洪範耳物怪遇之莫不惴息自廢後益親幸上晨興必先至則與冠冕者偕進號為夀光先生不名也子孫稍下衰然流寓太原者始尚𤣥亦以精鍊見重觀炯雖任用兢兢惟恐失墜不善晦匿果為邪醜所嫉幾不能免⿰大雅君子既明且哲以保其身難矣哉
  李紳傳          沈亞之
  李紳者本趙人徙家吳中元和元年節度使宗臣錡在吳紳以進士及第還過謁錡錡舍之與宴逰晝夜錡能其才留執書記明年錡以驕聞有詔召稱疾不欲行賔客莫敢言紳為言不入不得去會留後使王澹専職為錡具行錡蓄怒始發於澹陰教士食之初士卒當勞賜者皆會府中受賜與中貴人臨視次至中軍士得賜者俱不散齊呼曰澹逆可食既盡即執中貴人脅曰爾寧遂衆欲寧飽衆腹曰請所欲曰為我衆書報天子幸得復錡位貴人懼偽諾之召書記以疏紳聞之亡入錡内匿衆索不得及中貴人至促錡行錡益怒急召紳授紙筆令操書上牘紳坐錡前佯惴怖戰管摇紙下札皆不能字輒塗去累數十行又如是幾盡紙錡怒罵曰是何敢如是汝欲下從而先人耶對曰紳不敢惡生直以少養長儒家未嘗聞金革鳴今暴及此且不知精神在所誠得死生畏苦前倖耳錡復制以兵刃令易紙復然傍一人為錡言曰聞有許侍御縱者尤能軍中書紳不足與等請召縱縱至錡鋭意自舉授詞操書無不可錡意遂幽紳於潤之外獄兵散乃出縱竟逆死
  贊曰李錡之賊江東也其抗節者有李雲李紳雲則山中劉騰為書以大之蹟未及稱且紳職錡肘腋下舉動顧盻有一不誠則支體立盡衆手而紳亦不顧而曉然自效如此可謂臨大節而不可奪者耶
  楊烈婦傳         李 翺
  建中四年李希烈陷汴州既又將盜陳州分其兵數千人抵項城縣葢將掠其玉帛俘纍其男女以會于陳州縣令李偘不知所為其妻楊氏曰君縣令也冦至當守cq=86力不足死焉職也君如逃則誰守偘曰兵與財皆無將若何楊氏曰如不守縣為賊所得矣倉廩皆其積也府庫皆其財也百姓皆其戰士也國家何有奪賊之財而食其食重賞以合死士其必濟於是召胥吏百姓於庭楊氏言曰縣令誠主也雖然歲滿罷去非若吏人百姓然吏人百姓邑人也墳墓在焉冝相與致死以守其節忍失其貞而為賊之人耶衆皆泣許之乃徇曰以瓦石中賊者與之千金以刀矢兵刃之物中賊者與之萬錢得數百人偘率之以乗城楊氏親為之㸑以食之無長少必周而均偘使與賊言曰項城父老義不為賊矣皆悉力守死得吾城不足以威不如亟去徒失利無為也賊皆笑有蜚箭集于偘偘傷而歸楊氏責之曰君不在則人誰肯固矣與其死于城不猶愈于家乎偘遂忍之復登陴項城小邑無長㦸勁弩髙城深溝之固賊氣吞焉率其徒將從超城而下有以弱弓射者中其帥堕馬死其帥希烈之婿也賊失勢相與散走項城之人無傷焉刺史上偘之功詔遷絳州太平縣令楊氏至兹猶存婦人女子之奉父母舅姑盡恭順和於娣姒於卑㓜有慈愛而能不失其貞者則賢矣辯行陣明攻守勇烈之道此固公卿大臣之所難厥自兵興朝廷注意寵旌守禦之臣慿堅城深池之險儲蓄山積貨財自若冠胄服甲弓矢而馳者不知幾人其勇不能戰其智不能守其忠不能以死棄其城而走者有矣彼何人哉若楊氏者婦人也孔子曰仁者必有勇楊氏當之矣
  贊曰凡人之情皆謂後來者不及於古之賢者自古亦稀獨後代耶及其有之與古人不殊也若髙愍女楊烈婦者雖古烈女其何加焉予懼其行事堙滅而不傳故皆序之將告于史官
  竇烈婦傳         司空圖
  河南竇氏朝邑令畢某之妻也四年秋同民叛其帥李瑭瑭走蒲令挈其孥竄望仙里既夕盜作乃仇家也猝令壊其首志必死之令妻蔽捍泣且拜益急乃持其袂重傷猶不置令竊視竟得逃匿而免里人列狀於府賚之酒帛毉亦馳乗而至幾死者數矣逮踰月方克偕全愚寓居渭濵得備聞於里中梁生生言操史牘者苟當和平紀王庭琛瑞之美誠幸矣然傑異之操化導宗族里閭俾男必為貞夫女必為烈婦是有國有家皆賴之豈徒炫於視聴哉愚以為知言乃著其事
  贊曰蓄千金之貲雖云憂患尚有不安其室者况蹈危觸難何以相保哉且婦人女子扣盎足以駭之而白刃之下獨不顧死以免其夫是果能一於所從而不悔者也豈化漸之有所自也吾知為臣為妾者必繼有其人免貽史氏之愧矣
  江湖散人傳        陸龜蒙
  散人者散誕之人也心散意散形散神散既無羈限為時之怪民束於禮樂者外之曰此散人也散人不知恥從而稱之人或笑曰彼病子之散而目之子反以為其號何也散人曰天地大者也在太虚中一物耳勞乎覆載勞乎運行差之晷度寒暑錯亂望斯須之散其可得耶水土之散稽有用乎水之散為雨為露為霜雪水之局為潴洳為潢為汚土之散封之可崇宂之可深生可以藝死可以入土之局塤不可以為埞甓不可以為盂得非散能通變化局不能耶退若不散守名之筌進若不散執時之權筌可守耶權可執耶遂為散歌散傳以志其散
  負苓者傳        王 績
  昔者文中子講道於白牛之溪弟子捧書北面環堂成列講罷程生退省于松下語及周易薛収嘆曰不及伏羲氏乎何詞之多也俄而有負苓者皤皤然委擔而息曰吾子何歎也薛生曰叟何為者而徵吾嘆負苓者曰夫麗朱者丹附墨者黑葢漸而得之也今吾子所服者道而猶有嘆是六府五藏不能無受也吾是以問薛生曰收聞之師易者道之藴也伏羲畫卦而文王繫之不逮省文矣以為文王病也吾是以嘆負苓者曰文王焉病伏羲氏病甚者也昔者伏羲氏之未畫卦也三才其不立乎四序其不行乎百物其不生乎萬象其不森乎何營營乎而費畫也自伏羲氏洩道之宻漏神之幾分張太和磔裂元氣使天下之智者詭道逆出曰我善言象而識物情陰陽相磨逺近相取作為剛柔同異之説以駭人志於是知者不知而大朴散矣則伏羲氏始兆亂者安得羸嘆而嗟文王負其苓而行追而問之居與姓名不荅文中子聞之曰隠者也
  李賀小傳          李商隠
  京兆杜牧為李長吉集序状長吉之竒甚盡世傳之長吉姊嫁王氏者語長吉之事尤備長吉細瘦通眉長指爪能苦吟疾書最先為昌黎韓愈所知所與㳺者王叅元楊敬之權璩崔植為宻每旦日出與諸公㳺未嘗得題然後為詩如他人思量牽合以及程限為意恒從小奚奴騎距驢背一古破錦囊遇有所得即書投囊中及暮歸太夫人使婢受囊出之見所書多輒曰是兒要當嘔出心始已耳上燈與食長吉從婢取書妍墨疊紙足成之投他囊中非大醉及弔喪日率如此過亦不復省王楊輩時復來探取冩去長吉往往獨騎往還京雒所至或時有著随棄之故沈子明家所餘四巻而已長吉将死時忽晝見一緋衣人駕赤虯持一版書若太古篆或霹靂石文者云當召長吉長吉了不能讀歘下榻叩頭言阿㜷長吉學語時呼太夫人云老且病賀不願去緋衣人笑曰帝成白玉樓立召君為記天上差樂不苦也長吉獨泣邉人盡見之少之長吉氣絶常所居窓中㪍㪍有煙氣聞行車嘒管之聲太夫人急止人哭待之如炊五斗黍許時長吉竟死王氏姊非能造作謂長吉者實所見如此嗚呼天蒼蒼而髙也上果有帝耶帝果有苑囿宫室觀閣之玩耶苟信然則天之髙邈帝之尊嚴亦宜有人物文彩愈此世者何獨番番於長吉而使其不夀耶噫又豈世所謂才而竒者不獨地上少耶天上亦不多耶長吉生二十七年位不過奉禮太常中當時人亦多排擯毁斥之又豈才而竒者帝獨重之而人反不重耶又豈人見㑹勝帝耶
  梓人傳         栁宗元
  裴封叔之第在光德里有梓人款其門願傭隙宇而處焉所職尋引規矩繩墨家不居磨斵之器問其能曰吾善度材視棟宇之制髙深圓方短長之宜吾指使而羣工役焉捨我衆莫能就一宇故食於官府吾受禄三倍作於私家吾収其直太半焉他日入其室其牀闕足而不能理曰将求他工余甚笑之謂其無能而貪禄嗜貨者其後京兆尹将飾署余往過焉委羣材會衆工咸執斧斤刀鋸皆環立嚮之梓人左持引右執杖而中處焉量棟宇之任視木之能舉揮其杖曰斧彼執斧者奔而右顧而指曰鋸彼執鋸者趨而左俄而斤者斵刀者削皆視其色俟其言莫敢自斷其不勝任者怒而退之亦莫敢愠焉畫宮於堵盈尺而曲盡其制計其毫釐而搆大厦無進退焉既成書於上棟曰某月某月某日某建則其姓字也凡執用之工不在列余圜視大駭然後知其術之工大矣繼而嘆曰彼将舍其手藝専其心智而能知體要者歟吾聞勞心者役人勞力者役於人彼其勞心者歟能者用而智者謀彼其智者歟是足為佐天子相天下法矣物莫近乎此也彼為天下者本於人其執役者為徒SKchar為鄉師里胥其上為下士又其上為中士為上士又其上為大夫為卿為公離而為六職判而為百役外薄四海有方伯連帥郡有守邑有宰皆有佐政其下有力者胥吏又其下皆有嗇夫版尹以就役焉猶衆工之各有執伎以食力也彼佐天子相天下者舉而加焉指而使焉調其紀綱而盈縮焉齊其法制而整頓焉猶梓人之有規矩繩墨以定制也擇天下之士使稱其職居天下之人使安其業視都知野視野知國視國知天下其逺近細大可以據其圖而究焉猶梓人畫宫於堵而績于成也能者進而由之使無所徳不能者退而休之亦莫敢愠不衒能不矜名不親小勞不侵衆官日與天下之英才論其大經猶梓人之善運衆工而不伐藝也夫然後相道得而萬國理矣相道既得萬國既理天下舉首而望曰相之功也後之人循跡而慕曰彼相之才也士或談殷周之理者曰伊傅周召其百執事之勞勤而不得紀焉猶梓人自名其功而執用者不列也大哉相乎通是道者所謂相而已矣其不知體要者反此以恪勤為公以簿書為尊衒能矜名親小勞侵衆官竊取六職百役之事听听於府庭而遺其大者逺者焉所謂不通是道者也猶梓人而不知繩墨之曲直規矩之圓方尋引之短長姑奪衆工之斧斤刀鋸以佐其藝又不能備其工以至敗績用而無所成也不亦謬歟或曰彼主為室者倘或發其私智牽制梓人之慮奪其其世守而道謀是用雖不能成功豈其罪邪亦在任之而已余曰不然夫繩墨誠陳規矩誠設髙者不可抑而下也狹者不可張而廣也由我則固不由我則圯彼将樂去固而就圯也則巻其術黙其智悠爾而去不屈吾道是誠良梓人耳其或嗜其貨利忍而不能捨也喪其制量屈而不能守也棟橈屋壊則曰非我罪也可乎哉可乎哉余謂梓人之道類於相故書而藏之梓人葢古之審曲面勢者今謂之都料匠云余所遇者楊氏潛其名
  郭橐駞傳
  郭橐駞不知始自何名病僂癃然伏行有類槖駞者故鄉人號之駞駞聞之曰甚善名我固當因捨其名亦自謂槖駞云其鄉曰豐樂鄉在長安西駞業種樹凡長安豪家富人為觀㳺及賣果者皆争迎取養視駞所種樹或移徙無不活且碩茂蚤實以蕃他植者雖窺伺傚慕莫能加也有問之對曰槖駞非能使木夀且孳也以能順木之天以致其性焉爾凡植木之性其本欲舒其培欲平其土欲故其築欲宻既然已勿動勿慮去不復顧其蒔也若子其置也若棄則其天者全而其性得矣故吾不害其長而已非有能碩茂之也不抑耗其實而已非有能蚤而蕃之也他植者則不然根拳而土易其培之也若不過焉則不及苟有能反是者則又愛之太恩憂之太勤旦視而暮撫已去而復顧甚者爪其膚以驗其生枯摇其本以觀其疎宻而木之性日以離矣雖曰愛之其實害之雖曰憂之其實讎之故不我若也吾又何能為哉問者曰以子之道移之官理可乎駞曰我知種樹而已理非吾業也然吾居鄉見長人者好煩其令若甚憐焉而卒以禍旦暮吏來而呼曰官命促爾耕朂爾植督爾穫蚤繰而緒蚤織而縷字而㓜孩遂而雞豚鳴鼔而聚之擊木而召之吾小人具飱饔以勞吏且不得暇又何以蕃吾生安吾性耶故病且怠若是則與吾業者其亦有類乎問者喜曰不亦善夫吾問養樹而得養人術傳其事以為官戒也
  李赤傳
  李赤江湖浪人也常曰吾善為歌詩詩類李白故自號曰李赤逰宣州州人館之其友與俱逰者有姻焉間累日乃從之館赤方與婦人言其友戲之赤曰是媒我也吾将娶乎是友大駭曰足下妻固無恙太夫人在堂安得有是豈狂易病惑耶取絳雪餌之赤不肯服有間婦人至又與赤言即取巾經其脰赤兩手助之舌盡出其友號而救之婦人解其巾走去赤怒其友曰汝無道吾将從吾妻汝何為者赤乃就牖間為書輾而圓封之又為書博而封之訖如厠乆其友從之見赤軒厠抱甕詭笑而側視勢且下入乃倒曳得之又大怒曰吾已升堂面吾妻吾妻之容世固無有堂之飾宏大富麗椒蘭之氣油然而起顧視汝之世猶溷厠也而吾妻之居與帝居鈞天清都無以異若何苦余至此哉然後其友知赤之所遭乃厠鬼也聚僕謀曰亟去是厠遂行宿三十里夜赤又如厠乆從之且復入矣持出洗其汚衆環之以至旦去抵他縣縣之吏方宴赤拜揖跪起無異者酒行友未及言飲已而顧赤則已去矣走從之赤入厠舉其牀扞門門堅不可入其友叫且言之衆發牆以入赤之面陷不潔者半矣又出洗之縣之吏更召巫師善呪術者守赤赤自若也夜半守者怠皆睡及覺更呼而求之見其足於厠外赤死乆矣猶得尸歸其家取其所封書讀之盖與其母妻訣其言詞猶人也栁先生曰李赤之傳不誣矣是其病心而為是耶抑固有厠鬼也赤之名聞江湖間其始為士無以異於人也一惑於怪而所為若是乃反以世為溷溷為帝居清都其屬意明白今世皆知笑赤之惑也及至是非取與向背决不為赤者幾何人耶反修而身無以欲利好惡遷其神而不返則幸耳又何暇赤之笑哉





  唐文粹巻九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唐文粹巻一百
  宋 姚鉉 編
  傳録紀事摠一十二首
  録二
  孫氏西齋録孫樵
  燕将録杜牧
  紀事五
  書田将軍邊事孫樵
  段太尉逸事狀栁宗元
  拾甲子年事羅隠
  書何易于孫樵
  説石烈士羅隠
  五紀五
  象江太守李商隠
  華山尉
  齊魯二生
  宜都内人
  孫氏西齋録        孫 樵
  孫樵謂陸長源唐春秋乃編年雜録因掇其絜切峭獨可以示懲勸者擲其叢冗秃屑不足以警訓者自為十八通書號孫氏西齋録起髙祖之初武皇之終首廟號以表元首日月以表事尚功力正刑名登崇善良蕩戮兇囘有所鯁避則㣲文示譏無所顧慄則直書志慝所謂髙祖殺太子建成者何黜功狥愛譏失教也太宗有大功宜嗣有天下髙祖不當立建成為太子至有六月二十四日事故書曰髙祖殺太子建成李勣立皇后武氏者何忘諫贊慝懲廢命也李勣為顧命大臣儻堅諫不奪髙宗不敢立武氏為后故書曰李勣立皇后武氏起王氏已廢之䰟上配天皇者何登嫌黜冢不可謂順予懼後世疑於禘祼也髙宗廢王立武武乃貞觀侍女何以昭穆故特以王后配髙宗示天后有嫌於禘 祼條髙后擅政之年下繫中宗者何紫色閏位不可謂正予懼後世牽以稱臨也天后改元即真今悉以天后年號及行事繫於中宗示女子不得改元有政也崔察賊殺中書令裴名犯武宗廟諱者何詭諛梯亂肇殺機也裴為顧命大臣屢白天后歸政御史崔察廷詰曰裴若不有異謀何故使太后歸政天后遂怒斬裴於都寧驛故書曰崔察賊殺中書令裴也張守珪以安禄山叛者何貸刑咈教稔禍階也禄山乃張守珪步将嘗犯令張曲江令守珪斬之守珪不從致亂天下故書曰張守珪以安禄山叛者他皆放此稱天下殺者何罪暴天下示衆與殺也稱天子殺者何死非其罪示衆不與殺也臣或不書卒者何不以直終去卒以示貶也君或不書葬者何不以正終去葬以示譏也懼怠去瑞示戒志濔尚德必書賤尸位則黜貴皆所以毆邪合正俾滙大義則前所謂起王后配天皇條天后年號行事繫于中宗之類操實寘例以示懲勸則前所謂李勣立皇后武氏張守珪以安禄山叛之類嗚呼宰相昇沈人於十數年間史官出没人於千百嵗後是史官與宰相分挈死生權也為史官者不能抃忠骨於枯墳臠諂䰟於下泉磨毫黷札叢閣飽帙豈國家任史官意耶樵既序其略授其友髙錫望傳云
  燕將録          杜 牧
  譚忠者絳人也祖瑶天寶末令内黄死燕寇忠豪健喜兵始去燕燕牧劉濟與二千人障白狼口山名契丹洛後将漁陽軍留范陽元和五年中黄門出禁兵伐趙魏牧田季安令其徒曰師不跨河二十五年矣今一旦越魏伐趙趙成虜魏亦虜矣計為之何其徒有超佐伍而言曰願借騎五千以除君憂季安大呼曰壯哉兵决出或格沮者斬忠其時為燕使魏知其謀乃入謂季安曰某之謀是引天下之兵也何者往年王師取蜀取吳筭不失一是相臣之謀今越魏伐趙不使耆臣宿将而専付中臣不輸天下之甲而多出秦甲君知誰為之謀此乃天子自為之謀欲将夸服於臣下也今若師未叩趙而先碎於魏是上之謀反不如下能不恥於天下乎既恥且怒於是任智畫策仗猛将練精兵畢力再舉涉河鑑前之敗必不越魏而伐趙校罪輕重必不先趙而後魏是上不上下不下當魏而來也季安曰然則若之何忠曰王師入魏君厚犒之於是悉甲壓境號曰伐趙則可隂遺趙人書曰魏若伐趙則河北義士謂魏賣友魏若與趙則河南忠臣謂魏反君賣友反君之名魏不忍受執事若能隂解陴障遺魏一城魏得持之奏㨗天子以為符信此乃使魏北得以奉趙西得以為臣於趙有角尖之耗於魏獲不世之利執事豈能無意於趙乎趙人脫不拒君是魏霸基安矣季安曰善先生之來是天眷魏也遂用忠之謀與趙隂計得其堂陽縣名屬冀州忠歸燕謀欲激燕伐趙㑹劉濟合諸将曰天子知我怨趙今命我伐之趙亦必大備我伐與不伐孰利忠疾對曰天子終不使我伐趙趙亦不備燕劉濟怒曰爾何不直言濟以趙叛命繫忠獄因使人視趙果不備燕後一日詔果來曰燕南有趙北有胡胡猛趙孱不可捨胡而事趙也燕其為予謹䕶北疆勿使予復有挂胡憂而得専心於趙此亦燕之功也劉濟乃解獄召忠曰信如子斷矣何以知之忠曰潞牧盧從史外親燕内實忌之外絶趙内實與之此為趙畫曰燕以趙為障雖怨趙必不殘趙不必為備一且視趙不敢抗燕二且使燕獲疑天子趙人既不備燕潞人則走告於天子曰燕厚怨趙今趙見伐而不備燕是燕反與趙也此所以知天子終不使君伐趙趙亦必不備燕劉濟曰今則奈何忠曰燕孕怨天下無不知今天子伐趙君坐全燕之甲一人未濟易水此正使潞人将燕賣恩於趙敗忠於上兩皆售也是燕貯忠義之心卒染私趙之口不見德於趙人惡聲徒嘈嘈於天下耳惟君熟思之劉濟曰吾知之矣乃下令軍中曰五日畢出後者醢以殉濟乃自将士萬人南伐趙屠饒陽束鹿二縣屬深州殺萬人暴卒於師濟子總襲職忠復用事元和十四年春趙人獻城十二德州管平原安陵長和棣州管厭次河陽信蓨平昌将陵蒲臺渤海冬誅齊三分其地忠因説總曰凡天地數窮合必離離必合河北與天下相離六十年矣此亦數之窮也必與天下復合且建中時朱泚搏天子狩畿甸李希烈僭於梁王武俊稱趙朱滔稱冀田悦稱魏李納稱齊郡國往往弄兵者低目而視當此之時可為危矣然天下卒於無事自元和以來劉闢守蜀棧道劍閣自以為子孫世世之地然軍卒三萬數月見羈李錡横大江撫石頭全吳之兵不得一戰反束縛帳下田季安守魏盧從史守潞皆天下之精甲駕趙為騎鼎立相視可為彊矣然從史繞壍五十里萬㦸自䕶身如大醉忽在轞車季安死墳杵未收家為逐客蔡人被重葉之甲圓三石之弦持九尺之刃突前跳後卒子忽反如摶鶚一可枝百累數萬人四嵗不北二三可為堅矣然夜半大雪忽失其城齊人經地數千里倚㴾海牆泰山壍大河精甲數億鈐劎其阨可為安矣然兵折於潭趙地名鄆西六十里首竿於都市此皆君之自見亦非人力所能及盖上帝神兵下來誅之耳今天子巨謀纎計必平章於大臣鋪樂張獵未甞戴星徘徊顐玩之臣顔澀不展縮衣節口以賞戰士此志豈須臾忘於天下哉今國兵駸駸北來趙人已獻城十二助魏破齊惟燕未得一日之勞為子孫夀後世豈能帖帖無事乎吾深為君憂之總泣且拜曰自數月來未聞先生之言今也幸枉大教吾心定矣明年春劉總出燕卒於趙忠䕶總䘮來數日亦卒年六十四官至御史大夫忠弟憲前范陽安次令持兄䘮歸葬於絳常往來長安間元年孟春某遇於馮翊屬縣北徴中因吐其兄之狀某因直書其事至於褒貶之間俟學春秋者焉
  書田将軍邊事       孫 樵
  背臨卭南馳越二百里得嚴道郡實與沉黎越巂俱為邊城迫於羣蠻田在賓将軍刺嚴道三年能條悉南蠻事謂樵言曰巴蜀西迫於戎南偪於蠻宜其有以制之者當廣德建中之間西戎兩飲馬於岷江其衆如蟻前鋒魁健皆擐五屬之甲持倍尋之㦸徐呼接步且戰且進蜀兵遇鬬如值横堵羅戈如林發矢如蝱皆折刃吞鏃不能斃一戎而況陷其陣乎然其戎兵踐吾地日深而疫死者日衆即自度不能留亦輒引去故蜀人為之語曰西戎尚可南蠻殘我自南康公鑿青谿道以和羣蠻俾由蜀而貢又擇羣蠻子弟聚於錦城使習書筭業就輒去復以他繼如此垂五十年不絶其來則其學於蜀者不啻千百故其國人皆能習知巴蜀士風山川要害文皇帝三年南蠻果大入成都門四日而旋其所剽掠自成都以南越巂以北八百里之間民畜為空加以敗卒貧民持兵羣聚因縁劫殺官不能禁由是西蜀十六州至今為病自是以來羣蠻甞有屠蜀之心居則息畜聚粟動則練兵講戰而又俾其習於蜀者伺連帥之間隙察兵賦之虛實或聞蜀之細民苦於重征且将啟之以幸非常李丞相固言鎮西蜀時其有編民李權者遣書通蠻言蜀無備可取狀邊城獲之按閲得實遂棄市至今或有踵其所為者吾不知羣蠻此舉大劍以南為國家所有乎且毎嵗發卒以戌南者皆成都頑民飽稻飫豕十九如瓠雖知征鼓之數不習山川之險吾常伺其來朔風正嚴緩步坦途日次一舍固以呵然汗矣而況厯重阻即嚴程束甲而趨扶㦸而鬬耶加以為将者刻薄以自入餽運者縱吏以䑕竊縣官當給帛則以踈而易良當賑粟則以沙而叅粒毎嵗當給帛主将輒先市輕帛以易重帛然後散諸邊卒當給糧下吏必先盗其米然後以沙補足數以給邊卒常以為怨如此則邊卒将怨望之不暇又惡能殊死而力戰乎此巴蜀所以為憂樵曰誠如将軍言苟為國家計者孰若詔嚴道沉黎越巂三城太守俾度其要害按其壁壘得自募卒以守之且兵籍於郡則易為役卒出於邊則習其險而又各於其部善相美地分卒為屯春夏則耕蠶以資其衣食秋冬則嚴壁以俟其寇虜連帥即能督之歲遣亷白吏視其卒之有無効其守之不法者以聞如此則縣官無餽運之費奸吏無因縁之盗兵足食給卒無胥怨於将軍何如田將軍曰如此何患言卒遂書
  段太尉逸事狀       栁宗元
  太尉始為涇州刺史時汾陽王以副元帥居蒲王子晞為尚書領行營節度使寓軍邠州縱士卒無賴邠人偷嗜暴惡者率以貨竄名軍伍中則肆志吏不得問日羣行丐取於市不嗛輒奮擊折人手足椎釡鬲甕盎盈道上把臂徐去至有撞殺孕婦人邠寧節度使白孝德以王故戚不敢言太尉自州以狀白府願計事至則曰天子以生人付公理公見人被暴害因恬然且大亂若何孝德曰願奉教太尉曰某為涇州甚適少事今不忍人無寇暴死以亂天子邊事公誠以都虞候命某者能為公已亂使公之人不得害孝德曰幸甚如太尉請既署一月晞軍士十七人入市取酒又以刀刺酒翁壞釀器酒流溝中太尉列卒取十七人皆斷頭拄槊上植市門外晞一營大譟盡甲孝德震恐召太尉曰将奈之何太尉曰無傷也請辭於軍孝德使數十人從太尉太尉盡辭去解佩刀選老躄者一人持馬至晞門下甲者出太尉笑且入曰殺一老卒何甲也吾戴吾頭來矣甲者愕因論曰尚書固負若屬耶副元帥固負若屬耶奈何欲以亂敗郭氏為白尚書出聽我言晞出見太尉太尉曰副元帥勲塞天地當務始終今尚書恣卒為暴暴且亂亂天子邊欲誰歸罪罪且及副元帥今邠人惡子弟以貨竄名軍籍中害殺人如是不止幾日必大亂亂由尚書出人皆曰尚書倚副元帥不戢士然則郭氏功名其與存者幾何言未畢晞再拜曰公幸教晞以道恩甚大願奉軍以從顧叱左右皆解甲散還火伍中敢譁者死太尉曰吾未晡食請假設草具既食曰吾疾作願留宿門下命持馬者去且曰明旦來遂卧軍中晞不解衣戒候卒擊柝衞太尉旦俱至孝德所謝不能請改過邠州由是無禍先是太尉在涇州為營田官涇大将焦令諶取人田自占數十頃給與農曰且熟歸我半是嵗大旱野無草農以告諶曰我知入數而已不知旱也督責益急農且飢死無以償即告太尉太尉判状辭甚巽使人求諭諶諶盛怒召農者曰我畏段某耶何敢言我取判鋪背上以大杖擊二十垂死輿來廷中太尉大泣曰乃我困汝即自取水洗去血裂裳衣瘡手注善藥旦夕自哺農者然後食取騎馬賣市穀代償使勿知淮西寓軍帥尹少榮剛直士也入見諶大罵曰汝誠人耶涇州之野如頳人且飢死而必得穀又用大杖擊無罪者段公仁信大人也而汝不知敬今段公惟一馬賤賣市穀入汝汝又取之不恥凡為人傲天災犯大人擊無罪者又取仁者穀使主人出無馬汝将何以視天地尚不愧奴𨽻耶諶雖暴抗然聞其言則大愧流汗不能食曰吾終不可以見段公一夕自恨死及太尉自涇州以司農徴戒其族過岐朱泚必致貨幣慎勿收及過泚致大綾三百兩太尉壻韋晤堅拒不得命至都太尉怒曰果不用吾言晤謝曰處賤無以拒也太尉曰然終不以在吾第以綾如司農治事堂棲之梁木上泚反太尉終吏以告泚泚取視其故封識具存
  太尉逸事如右
  元和九年月日永州司馬員外置同正員栁宗元謹上史館今之稱太尉大節者以為武人一時奮不慮死以取名天下不知太尉之所立如是宗元甞出入岐周邠斄間過真定北上馬嶺厯亭鄣戎堡竊好問老校退卒能言其事太尉為人煦煦常低首拱手促步言氣卑弱未甞以色待物人視之儒者也遇不可必達其志決非偶然者㑹州刺史崔公來言信行直備得太尉遺事覆校無疑或恐尚逸墜未集太史氏敢以狀私於執事謹狀
  拾甲子年事        羅 隠
  太和中張谷納邯鄲人李嚴女備歌舞具及長大妍麗豐足殆不似下賤物又能傳故都聲以牽課人摧沮有時涼曉哀轉厯厯見趙家之遺臺老樹雖驚離弔往之懐似不能多也雅為谷所愛因目曰新聲及劉從諫得父封谷以窮遊佐其事新聲亦從去然性本便惠雖谷之起居謀慮皆預有承迎故頗聞中外消息時從諫得志後勾聚亡命以窺脅朝廷大為四方人怪訝有實其事於谷者谷不以介意新聲曰妾於公直巾屨間狎玩者耳除歌酒外不當以應顧命然食人之食憂人之憂理常也況妾乎前日天子授從諫節度使時非從諫有戰野之功拔城之績盖以其先父挈齊還我去就間未能奪其嗣耳而公不幸為其屬則牽制之道在此不在彼也自劉氏奄有全趙更改嵗時未甞聞以一縷一蹄為天子夀而指使輩率無賴人且章武朝數鎮顛覆皆以雄才傑器尚不能固天子恩況從諫擢自兒女子手中一旦襲如何家業茍不以法而得亦宜以不法而終此倚伏之常數也而又卒伍佻險言語不祥是不為齊鬼所酬而死於帳下者幸矣孰謂公從其事反不知其事者哉姑不能早折其肘臂以作天子計則宜脱族西去大丈夫勿顧一飯恩以骨肉腥健兒衣食言訖悲涕流落谷不決者三月新聲後進以其業不用也縊殺之㑹昌中從諫死以其子露父意族之谷竟從逆嗚呼謀及婦人者必亡而新聲之言惜其不用余前過太行時有傳吏能道當時事因拾於編簡
  書何易于         孫 樵
  何易于甞為益昌令縣距刺史治所四十里城嘉陵江南刺史崔朴甞乗春自上游多從賓客歌酒泛舟東下直出益昌旁至則索民挽舟易于即自腰笏引舟上下刺史驚叫問狀易于曰方春百姓不耕即蠶隙不可奪易于為屬令當其無事可以充役刺史與賓客跳出舟偕騎還去益昌民多即山樹茶利私自入㑹鹽鐵奏重㩁筦詔下所在不得為百姓匿易于視詔曰益昌不征茶百姓尚不可活矧厚其賦以毒民乎命吏剗去吏爭曰天子詔所在不得為百姓匿今剗去罪愈重吏止死明府公寧免竄海裔耶易于曰吾寧愛一身以毒一邑民乎亦不使罪蔓爾曹即自縱火焚之觀風使聞其狀以易于挺身為民卒不加劾邑民死䘮子弱業破不能具葬者易于輒出俸錢使吏為辦百姓入常賦有垂白僂杖者易于必召坐與食問政得失庭有競民易于輒親自與語為指白枉直罪小者勸大者杖悉立遣之不以付吏治益昌三年獄無繫民民不知役改綿州羅江令其治視益昌是時相國裴公出鎮綿州獨能嘉易于治甞從觀其政導從不過三人其全易于亷約如此㑹昌五年樵道出益昌民有能言何易于治狀者且曰天子設上下考以勉吏而易于考止中上何哉樵曰易于督賦何如曰上請貸期不欲𦂳絶百姓使賤出粟帛督役何如曰度支費不足遂出俸錢冀優貧民饋給往來權勢何如曰傳符外一無所與擒盗何如曰無盗樵曰余居長安中十年嵗聞給事中考校則曰某人為某縣得上下考某人由上下考得某官問其政則曰某人能督賦先期而畢某人能督役省度支費某人當道能得往來達官為好言某人能擒若干盗縣令得上下考者如此邑民不對笑去
  説石烈士         羅 隠
  石孝忠者生長韓魏間其為人猛悍多力少年時偷雞殺狗殆不可勝計州里甚苦之後折節事李愬為愬前驅其信任與愬家人伍元和中蔡人不歸天子用裴丞相訃以丞相征蔡若愬者光顔者重𦙍者皆受丞相指揮明年蔡平天子快之詔刑部韓侍郎撰平蔡碑将所以大丞相功業於蔡州孝忠一旦熟視其文大恚怒因作力推去其碑僅傾陊者再三吏不能止乃執詣節度使悉以聞時章武皇帝方以東北事倚諸将聞是卒也甚訝之命具獄将斃於碑下孝忠度必死也茍虚死則無以明愬功乃偽低畏若不勝按騐吏罔之未知其為人也孝忠伺吏隙用枷尾柆一吏殺之天子聞之怒且使送闕下及至也亦未異其人因召見曰汝推吾碑殺吾吏為何孝忠頓首曰臣一死未足以塞責但得面天顔則赤族無恨矣臣事李愬嵗乆以賤故給事無不聞見平蔡之日臣從在軍前且吳秀琳蔡之姦賊也而愬降之李祐蔡之驍将也而愬擒之蔡之爪牙脱落於是矣及元濟縛雖丞相與二三軰不能先知也蔡平之後刻石記功盡歸乎丞相而愬第其名與光顔重𦙍齒愬固無所言矣設不幸更有一淮西其将略如愬者復肯為陛下用乎賞不當功罰不當罪非陛下所以勸人也臣所以推去碑者不惟明愬之績亦将為陛下正賞罰之源臣不推碑無以為吏擒臣不殺吏無以見陛下臣死不容時矣請就刑憲宗既得淮西本末且多其義遂赦之因命曰烈士復召翰林段學士撰淮西碑一如孝忠語後孝忠隸江陵軍驅使大中末白丞相鎮江陵余求謁丞相府有從事為余道孝忠事遂次焉将所以教人為下
  象江太守         李商隠
  滎陽鄭璠自象江得怪石六其三聳而銳上又一如世間道士存思圖畫人肺胃肝腎次第懸絡者又一空中而隠外若癃癭殃疝病不作物者又一色紺冰去聲而理平漫彈之好聲璠為象江三年不病瘴平安寢食及還長安無家居婦兒寄止人舍下計輦六石道費俸六十萬璠嗜好有意極類前輩人
  華山尉
  陶生有恒人善養又善與人遊又善為官㑹昌初生病骨熱且死是年長安中進士為陶生誄者數十人生在時吾已得之矣及既死吾又得之
  齊魯二生
  程驤
  右一人字蟠之其父少良本鄆盗人也晩更與其徒畜牝馬草一羸私作弓矢刀杖學發塚抄道常就迥逺坑谷無廬徼處依大林木蚤夜偵𠉀作姦李師古貪諸土貨下令䘏商鄆與淮海近出入天下珍寶日日不絶少良致貲以萬數每旬時歸妻子輒置食飲勞其黨後少良老前所置食有大臠連骨以牙齒稍脫落不能食其妻輒起請黨中少年曰公子與此老父椎埋剽奪十數年意不計天下有活人今其尚不能食況能在公子叔行胡浪反耶公子此去必殺之草間無為鐵門外捕盗所徂快少良黙憚之出百餘萬謝其黨曰老嫗真解事敢以此為諸君别衆許之與盟曰事後敗出約不相引少良由是以其貲發舉𧵍轉與隣伍重信義䘏死䘮斷魚肉蔥薤禮拜畫佛讀佛書不復出里閈意若大君子能悔咎前惡者十五年死子驤率不知後一日有過其母罵之曰此種不良庸有好事耶驤泣問其語母盡以少良時事告之驤號哭數日不食乃悉散其財踰年驤甚苦貧就里中舉負給薪水灑掃之事讀書日數千言里先生賢之時與饘糗布帛使供養其母後漸通五經厯代史諸子雜家往往同學人去其師從驤講授又其為人寛厚滋茂動靜有繩墨人不敢犯烏重𦙍為鄆帥喜聞驤與之錢數十萬令市書籍驤復以其餘賚諸生其里閭故德少良者亦常來與驤孳息其貨數年復致萬金驤固不以為已有繩契管楗雜付比近用度費耗了不勘詰道益髙開成初相國彭城公遣其客張谷聘之驤不起
  劉义
  右一人字义不知其所來在魏與焦濛閭冰田滂善任氣重義大軀有聲力甞出入市井殺牛擊犬豕羅網鳥雀亦或時因酒殺人變姓名遁去㑹赦得出後流入齊魯始讀書能為歌詩然恃其故時所為輒不能俛仰貴人穿屐破衣從尋常人乞丐酒食為活聞韓愈善接天下士步行歸之既至賦冰柱雪車二詩一旦居盧仝孟郊之上樊宗師以文自任見义拜之後以爭語不能下諸公因持愈金數斤去曰此諛墓中人所得耳不若與劉君為夀愈不能止復歸齊魯义之行固不在中庸聖賢之列然其能面道人短長不畏卒禍及得其服義則又彌縫勸諫有若骨肉此其過人無限
  宜都内人
  武后簒既乆頗放縱耽内習不敬宗廟四方日有叛逆防豫不暇時宜都内人以唾壺進思有以諫者后坐帷下倚檀机與語問四方事宜都内人曰大家知古女卑於男耶后曰知内人曰古有女媧亦不正是天子佐伏羲理九州耳後世孃姥有越出房閣斷天下事者皆不得其正多是輔昏主不然抱小兒獨大家革天姓改去釵釧襲服冠冕符瑞日至大臣不敢動真天子也然今内之弄臣狎人朝夕進御者乆未屏去妾疑此未當天意后曰何内人曰女隂也男陽也陽尊而隂卑雖大家以隂事主天然宜體取剛亢明烈以消羣陽陽消然後隂得志也今狎弄日至處大家夫宫尊位其勢隂求陽也陽勝而隂亦㣲不可乆也大家始今日能屏去男妾獨立天下則陽之亢剛明烈可有矣如是過萬萬世男子益削女子益専妾之願在此后雖不能盡用然即日下令誅作明堂者







  唐文粹巻一百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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