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朝文類 (四部叢刊本)/卷第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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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朝文𩔖卷第二十七

 記

  崔府君廟記        元好問

唐崔子玉府君祠在所有之或謂之亞嶽或謂之

顯應王者皆莫知所從來府君定平人太宗時爲

長子令有惠愛之風本道採訪使與長子尉劉内

行弗備且有𧷢賕之鄙時縣有虎害府君謂二人

者宜當之已而果然及一孝子爲所食乃以牒攝

虎至使服罪一縣以爲神而廟事之丗所傳蓋如

此廟之在陽平者有年矣貞祐之兵燒毀幾盡東

平副元帥趙侯以其父之志爲完復之其成也侯

命予以𡻕月記故爲書之傳曰有功於民則祀之

以勞定國則祀之此不爲小德小善者言漢丞相

忠武侯之殁蜀人求爲立廟朝議以禮秩不聽百

姓遂因時節祭之道陌上言事者或謂可聽于成

都立之安樂公不從習隆向充拜章言巷祭野祀

非所以存德念功(⿱艹石)盡順民心則瀆而無典建之

京師又偪宗廟止可令其近墓爲之所親以時設

祭故吏欲奉祠者皆限至廟斷其私祀以從正禮

於是始從之爲廟於沔陽由是觀之漢人於忠武

侯其難之也如是況其下者乎且夫郡縣之良吏

血食一方見于今者多矣然卓茂則止於宻魯仲

康則止於中牟朱邑則止於桐郷召父杜母則止

于南陽蓋未有由百里之邑逹之天下四方如府

君之祠之侈者也髙門之蕩然廣殿之渠然衮冕

之巍然侍衛之肅然雖五方帝之尊且雄無以進

使其止於爲土木偶焉斯可矣或有物焉則將疾

走逺引逃避之不暇矧敢馮几負扆以當天下四

方臣僕之敬乎嗚呼祀典之壞乆矣惟祀典壞而

後撤滛祠之政舉喪亂以來天綱弛而地維絶人

心所存唯有逃禍徼福在耳惟逃禍徼福者在故

𠒋悍毒詐有時而熄(⿱艹石)滛祀無福非其鬼而祭

之爲謟爾所敬非吾之所謂敬爾所懼非吾之所

當懼彼將蕩然無所畏忌血囊仰射又何難焉使

梁公而在吾知前日江淮之舉有不暇施于今日

者矣故併及之使人知侯之意有在

  汴故宫記        楊奐

己亥春三月按部至于汴汴長吏宴于廢宫之長

生殿懼後丗無以考爲纂其大槩云皇城南外門

曰南薫南薰之北新城門曰豐宜橋曰龍津橋北

曰丹鳯而其門三丹鳯北曰州橋橋少北曰文武

樓遵御路而北横街也東曰太廟西曰郊社正北

曰承天門而其門五𩀱闕前引東曰登聞檢院西

曰登聞鼓院檢院之東曰左掖門門之南曰待漏

院鼓院之西曰右掖門門之南曰都堂承天之北

曰大慶門而日精門左昇平門居其東月華門右

昇平門居其西正殿曰大慶殿東廡曰嘉福樓西

廡曰嘉瑞樓大慶之後曰德儀殿德儀之東曰左

昇龍門西曰右昇龍門正門曰隆德曰蕭墻曰丹

墀曰隆德殿隆德之左曰東上閤門右曰西上閤

門皆南嚮東西二樓鐘鼓之所在鼓在東鐘在西

隆德之次曰仁安門仁安殿東則内侍局内侍之

東曰近侍局近侍之東曰嚴祗門官中則曰撒合

門少南曰東樓即授除樓也西曰西樓仁安之次

曰純和殿正寢也純和西曰雪香亭雪香之北后

妃位也有樓樓西曰瓊香亭亭西曰涼位有樓樓

北少西曰玉清殿純和之次曰寧福殿寧福之後

曰苑門由苑門而北曰仁智殿有二大石左曰敷

錫神運萬歳峯右曰玉京獨秀太平巖殿曰山莊

莊之西南曰翠㣲閣苑門東曰僊韶院院北曰湧

翠峯峯之洞曰大滌湧翠東連長生殿殿東曰湧

金殿湧金之東曰蓬萊殿長生西曰浮玉殿浮玉

之西曰瀛洲殿長生之南曰閱武殿閱武南曰内

藏庫由嚴祗門東曰尚食局尚食東曰宣徽院宣

徽北曰御藥院御藥北曰右藏庫右藏之東曰左

藏宣徽東曰     北曰祕書監祕書北曰

學士院學士之北曰諌院諌院之北曰武器署㸃

撿之南曰儀鸞局儀鸞之南曰尚輦局宣徽之南

曰拱衛司拱衛之南曰尚衣局尚衣之南曰繁禧

門繁禧南曰安泰門安泰西與左升龍門直東則

壽聖宫两宫太后位本明俊殿試進士之所宮北

曰徽音殿徽音之北曰燕壽殿燕壽殿垣後少西

曰震肅衛司東曰中衛尉司儀鸞之東曰小東華

門更漏在焉中衛尉司東曰祗肅門祗肅門東少

南曰將軍司徽音壽聖之東曰太后苑苑之殿曰

慶春慶春與燕壽並小東華與正東華對東華門

内正北尚廐局尚廐西北曰臨武殿左掖門正北

尚食局局南曰宫苑司宫苑司西北曰尚醖局湯

藥局侍儀司少西曰符寳局器物局西則撒合門

嘉瑞樓西曰三廟正殿曰德昌東曰文昭殿西曰

光興殿並南嚮德昌之後宣宗廟也宫西門曰西

華與東華直其北門曰安貞二大石外凡花石臺

榭池亭之細並不録觀其制度簡素比土堦茅茨

則過矣視漢之所謂千門萬户珠壁華麗之飾則

無有也然後之人因其制度而損益之以求其稱

斯可矣

  鄆國夫人殿記      楊奐

祀天而不祀地祭日而不祭月是豈禮也哉況聖

人之教始於夫婦逹於天下不爾父子君臣上下

泯矣前廟後寢三代之定制而吾夫子之祀本用

王者事闕里之舊有鄆國夫人殿乆矣由唐宋降

及於金號稱尤盛貞祐之亂掃地無餘故老彷徨

莫不痛心東平行臺嚴公忠濟仰體朝廷尊師重

道之意以興廢𥙷弊爲所務經始於己酉八月落

成於壬子之七月先是夫人之神座生木芍藥一

本見者異之明年修廟之令下適造舟者犯我林

廟伐我民冢珍材堆積如阜聞公之至盡委而去

乃命參佐王玉汝監修官兼攝祀事孔𣓃召匠計

之僉曰構正位則不足營寢宫則有餘衆志旣恊

遂訖兹役花之祥驗矣而工食塗飾之費不論也

夫神恠之不語固然而有開必先之說如之何其

廢之也夫人姓并官氏宋女也泗水侯鯉息也沂

水侯伋息之子也先聖之爲中都宰爲大司㓂攝

行相事夫人不以爲泰畏於匡㧞樹於宋削跡於

衛絶粮於陳蔡夫人不以爲否窮通出處無一而

不預所以血食者其斯乎彼湘水之娥皇邰城之

姜嫄祠宇之顯者也擬諸郷邑子孫毎四仲之月

肅三獻之禮歷千萬丗而下弗絶者不有則矣乎

噫當崇奉者聖人之功也當踐履者聖人之道也

苟知其功而不知其道則與事滛祠野廟等矣吾

恐神意一日不能安乎此孰謂聖人安之邪尚來

者無忽

  游龍山記        麻革

余生中條王官五老之下長侍先人西觀太華迤

邐東游洛因避地家焉如女几烏權白馬諸峰固

巳厭登飽經窮極幽𭰹矣革代以來自鴈門踰代

嶺之北風壤𨺗異多山而阻色徃徃如死灰凡草

木亦無粹容嘗切慨嘆南北之分何限此一嶺地

脉遽斷絶不相屬如是耶越旣留滯居延吾友渾

源劉京叔甞以詩來盛稱其郷泉石林麓之勝渾

源實居代北余始而疑之雖然吾友著書立言蘄

信於天下後丗者必非誇言之也獨恨未甞一游

焉今年夏因赴試武川歸道渾水修謁于玉峯先

生魏公公野服蕭然見余於前軒語未周浹驟及

邦諸山(⿱艹石)南山(⿱艹石)栢山業已游矣惟龍山爲絶

勝姑缺兹以須諸文士同之子幸來殊可喜乃選

日爲具拉諸賔友𮪍自治城西南行十餘里抵山

下山無麓乍入谷未有竒㳂溪曲折行數里草木

漸秀潤山竦出嶄然露芒角水聲鏘然鳴两峰間

心始異之又盤山行十許里四山忽合(⿱艹石)拱而提

環而衛者嘉木竒卉𬒳之葱蒨醲郁風自木杪起

紛披震蕩山與木若相顧而墜者使人神駭目眩

又行數里得泉之泓澄渟溜者焉洑出石鏬激而

爲迅流者焉隂木䕃其顚幽草繚其趾賔欲休咸

曰莫此地爲宜即下馬披草踞石列坐諸生瀹觴

以進酒數行客有指其西大石曰此可識因命余

余乃援筆書凡游者名氏及游之歳月而去又行

十許里大抵一峯一盤一溪一曲山𫝑益竒峭樹

林益多杉檜栝栢而無他凡木也溪花種種金間

玉錯芬香入鼻幽逺可愛木蘿松鬛𦊰人衣䄂又

縈紆行數里得岡之髙遽渉而上馬力殆不能勝

行茂林下又五里两嶺(⿱艹石)岐中得浮屠氏之居曰

大雲寺有僧數軰來迎延入館於寺之東軒林巒

樹石櫛比楯立皆在几席之下憇過午謁主僧英

公相與歩西嶺過文殊巖巖前長杉數本挺立有

磴懸焉下瞰無底之壑危峯恠石㠝岏巧闘試一

臨之毛骨森竪南望五臺諸峯(⿱艹石)相聮絡無間斷

西北而望峰豁而川明村墟井邑隱約微茫如奕

局然徜徉者乆之寅縁入西方丈觀故侯同知運

使雷君詩石及京叔諸人留題廻乃徑北嶺登萱

草坡蓋龍山絶頂也嶺𫝑峻絶無路可躋歩草而

徃𭰹弱且滑甚攀條捫蘿疲極乃得登四望群木

皆翠杉蒼檜凌雲千尺與山無窮此龍山勝槩之

大全也降乃復坐文殊巖下置酒小酌日旣入輕

煙浮雲與暝色㑹少焉月出寒隂微明散布石上

松聲翛然自萬壑來客皆悚視寂聽覺境逾清思

逾逺已而相與言曰丗其有樂乎此者與酒醺談

辯𧒒起各主其家山爲勝更嘲迭難不少屈玉峰

坐上坐亦怡然一𥬇詩所謂善戯謔𠔃不爲虐𠔃

者是也至二鼓乃歸卧東軒明旦復來各有詩識

於右午飯主僧丈室已乃循嶺而東徑甚微木甚

茂宻僅可通馬行又五里至五泉寺山𫝑漸頗隘

樹林漸稀闊顧非龍山比寺西峯曰望景臺險甚

主僧導客以登歷嶔崟坐盤石其傍諸峰羅列或

偃或立或將仆墜或屬而合或離而分賈竒獻異

不一狀北望川口最寛肆金城原野分畫條列歷

歷可數桑乾一水紆繞如玦觀覽曠逹此玉泉勝

處也從此歸路嶮不可𮪍皆歩而下重溪峻嶺愈

出愈有抵暮廼得平地𪧐李氏山家卧念兹游之

富與夫昔所經見而不能寐(⿱艹石)太華之雄尊五老

之巧秀女几之婉嚴烏權白馬之端重兹山固無

之至於奥宻淵𮟏樹林薈蔚繁阜不一覽而得則

兹山亦其可少哉人之情大抵得於此而遺於彼

用於所見而不用於所未見此通患也不知天壤

之間六合之内復有幾龍山也因觀山於是乎有

得徒以文思淺狹且游之亟無以盡發山水之祕

異時當同二三友幅巾藜杖于于而行遇佳處輙

留更以筆札自隨隨得隨紀庻幾兹山之髣髴云

己亥歳七夕後三日王官麻革記

  餘于州學記       李謹思

餘于旣升州延平祝宜孫首典學事顧瞻禮殿凛

焉欲壓曰是非所以答曲成而蘄隂誘也春秋蕆

祀尚顧歆兹則將何辭以告歳不登卒卒未遑又

明年爲有年亟謁諸邦邦伯亟捐󠄂貲以相有位

競勸爲士翕然佐之旣鳩旣僝其材貞且良其棟

視曩隆四尺飛簷特起其𫝑欲翬繚之以闌楯飾

之以朱碧重門棨㦸森布禮行用幣罔或不䖍聖

靈洋洋如臨如對祝君曰邦伯之惠侈矣孰紀其

成爲斯文千載計乎書來曰邦父兄子弟意也勿

復辭余於是學也童子習之今去之二紀而逺舊殖

荒落無以應來者敬謝不敏祝君曰邦父兄子弟

必於斯且聖靈洋洋如臨如對惟斯文也而後有

以繼有以貽必記諸余惟有記以來吾家泰伯横

絶今古蓋取范史及儒林舊論鍜礪而馳騁之曰

教道之結人心如此美則美矣而未大也教行於

上古而契爲之𥘉自契至于湯迄有天下自湯至

于武丁伊訓每言師說命每言學逺契之功以化

天下千餘年殷化爲周殷士之膚敏者皆爲周有

教之力耶余觀周誥多士累云云猶未定然則有

多於膚敏之士者矣叩馬于牧野辟于朝鮮意猶

未釋然然則有先於膚敏之士者矣當時以爲義

在焉弗之可兵也洪範在焉弗之可臣也歌有采

薇詩有麥秀一風二賦與雅頌並行於是丗不爲

剏見不爲駭聞而風俗成矣豈惟殷之教頼以不

墜周因於殷以植遺教雖周猶嘉頼之周轍又東

四代禮樂與魯春秋逸而之洙泗之上書王書天

昭天之命討於天下周其猶天乎東周之志無所

於酬而繼周者又捷出則殷周奚擇焉顧油油然

曰某也殷人也援已墜之殷以自異烏在其爲魯

司㓂耶視乃厥祖於書曰公於詩曰客猶稱微子

仲終身焉將無𩔖是乎(⿱艹石)是惑滋甚請借漢以明

之漢何以命孔吉爲殷紹嘉侯嘻乎其兆見矣古

之人古之人知言如齊太史甞語人以其故而孟

僖子先得之吾在萬丗如見之蔽以二言夫殷祖

契而孔氏其雲仍夫教契肇端至孔門而大備微

契則人近於禽獸而禹稷無完功微孔子則臣子

之無所懼者胥而龍蛇虎豹以厲斯人而契之功

熄大哉殷道其以教始終乎天欲報契也故以殷

郊欲紆契之傳也故以魯祠孔子殷祭器歸周而

郊契猶八百年孔禮器歸陳何有哉而祠於魯逹

于天下千五百年而未止則夫中跲而旁奮暫𭔃而

永垂昔也支而今也嫡以小宗之餘復自爲宗丗

丗萬子孫齊明以祭無窮期其爲紹嘉孰大焉殷

多先哲王在天可以辴然而𥬇矣吾將復于吾泰

伯曰教道之格天心又如此嗟嗟殷士其逋播而

爲頑者不知其後之至此也其祼將而爲膚敏者

亦不知其後之至此也吾言或匡衡梅福所未發

天地開闢教之始終聖賢之統緒天道人事之應

咸具焉非邦舊游興起斯文無以發余之言者矣

前戊午祀先賢于學曰忠定家焉忠獻此乎館焉

(⿱艹石)文忠江公庚子之守吉也游焉息焉忠定之孫

有丙子守安吉者焉爵德齒不同而其歸同乆之

復傳說祝君謂當并祠余特筆并書之

  平蠻記          陽恪

大元受天明命撫有萬方自北而南無思不服至

元十三年歳在丙子 先皇帝以神武不殺混一

江南繼而湖廣㓂盜嘯聚蠭起今平章政事行樞

宻院劉公奉㫖徂征削平僣叛所至帖息功績顯

著簡記御屏黔中郡辰澧二州之界有洞曰泊崖

蠻酋田萬填居之萬填畏威内附聖度海涵命爲

施溶知州旣而恃險負固扇誘諸蠻與楠木洞孟

再師桑木溪魯萬丑等同惡相濟竊出爲㓂歳在

甲午今天子龍飛大頒赦宥咸與維新乃循習故

態不知改悔於是復命劉公奉辭伐罪公以是年

秋九月統率僉院唆木蘭曁諸翼萬户至辰州湖

廣行省平章政事答刺罕奉㫖調沿邊隘丁恊力

濟師俾辰澧二郡緫管府供給餽餉公號召懷德

府永順諸州酋長各率所部詣軍前聽調又起集

山徭狑狫以爲嚮導約束嚴明部分整肅先是上

均州副萬户田興祖諳熟蠻洞地里山川形𫝑公

令𦘕圖以進即按圖指示諸軍所從道徑命僉院

唆木蘭萬户闊脫忽都海牙拜藍馬繼祖從澧州

武口道進身率萬户别里哥不花朶落解倪全田

興祖從㑹溪施溶口入捐󠄂金解衣督勵將士期㑹

于施溶州於是諸軍奮不顧身人百其勇十二月

癸卯破施溶楠木洞及諸蠻酋等以獻公以便宜

行事斬於軍門之外飛章奏聞元貞元年正月奉

㫖省院併而爲一即軍中拜公湖廣等處平章政

事二月丙戌振旅而還公仍留田興祖緫兵搜捕

餘黨越明年春魯萬丑首服于辰州一方悉平是

役也命帥得人師岀以律皆朝廷委任之專攻堅

擣虚執俘獻馘皆元戎指授之功也將校不敢有

其功而歸之於軍帥軍帥不敢專其功而歸之於

天子義當然也昔韓退之作平淮西碑其文曰不

赦不疑由天子明旣定淮蔡四夷畢來今蠻方厎

定而西北窮邊部落革心内附豈非四夷畢來之

效驗乎辰州路主者命僕記其事將勒諸堅珉以

垂乆逺謹承命拜手而獻文曰大哉乾元至哉坤

元聖朝則之建國紀年天無私覆地無私載繼統

體元萬丗永頼黔中之見有州施溶旣降又叛昬

迷不恭帝命劉公聲罪致討殱厥渠魁執訊𫉬醜

辰山蒼蒼江流湯湯勒勲彞鼎千載有光我思古

人誰可爲比伏波之後一人而已

  平江路學祭器記     李淦

平江路學大成殿祭器者教授李淦方文豹所造

也金屬大尊二山尊二壷尊十有二犧尊八象尊

如壷尊之數罍四洗四勺二十爵百七十有二坫

二百有二豆三百四十有四簠百三十有六簋如

簠之數爐一𦈢二檠二十有四竹屬篚十有一籩

三百二十有九木屬爼五十有五餘仍舊貫𥘉至

元二十有九年十有二月望淦祗事顧兹器非度

明年考朱文公釋奠菜禮改爲之十有一月方君

來明年皆方君爲之元貞元年十月竣事首尾凡

三年鳩工更學正凡五人費伯華林桂龍白淵唐

天澤朱鳴謙録凡四人楊如山洪焱祖文一覺俞

真卿㑹計更直學凡五人許志道潘梅孫魏埜沈

伯祥齊國俊費中統鈔四千貫有竒而後成蓋難

且乆如此後之人尚敬守之哉

  淮隂侯廟記       楊先韓

蜀憲僉王公走書至渝謂先韓曰吾家𫉬鹿舊有淮

隂侯廟在土門西道北岸上即井陘口古戰處也

有宋慶曆間邢國陳薦廟碑元祐間東垣鄭静晴

重修廟記迨延祐庚申春孟廟史郄玉等卜遷于

岸下棟宇翬飛貌像赫烜實聳𮗚瞻今叙其更修

𡻕月千先生記之俾鑱諸石先韓不敢以衰耄辭

竊謂記侯之事迹易明侯之本心難侯事迹載在

史𠕋所以興劉踣項出竒制勝者人耳目所熟覩

不待記而後明(⿱艹石)侯之本心則有甚難明者焉司

馬公修治鑑用左氏傳事體但據班馬所書載侯

拒武渉蒯徹遊說之言𥘉無畔意及書楚人告變

陳豨邪謀則侯之本心不能以自明惟朱文公修

通鑑綱目用春秋筆削推見至隱使忠臣義士無

罪而見戮者得以自雪故於僞遊雲夢之事大書

六年冬十二月帝㑹諸侯於陳執楚王信以歸至

洛陽赦爲淮隂侯蓋楚人告變特飛語耳實未有

反謀也故綱目不以反書但書執楚王信以歸不

書其所執之由不去其楚王之爵明其無故見執

也書至洛陽赦爲淮隂侯以無故而𬒳執則亦何

罪之可赦又以何罪降而爲侯乃使與噲等伍安

得不怏怏耶十年九月書代相國陳豨反帝自將

擊之十一年冬破豨軍正月后殺淮隂侯韓信夷

三族漢史載侯約豨反綱目削而不書不以反罪

累侯也但書后殺以見帝方在代罪后之擅殺功

臣不去侯爵以見侯之亡辜𬒳戮書夷三族以甚

后之殘忍也后SKchar不念昔彭城破爲楚軍所虜困

辱三年及侯撃破齊殺龍且羽𫝑窮求和后乃得

歸正位中宫微侯之力不及此果有畔迹亦宜俟

帝還宫權其輕重帝寛大長者籍使不免其身亦

必宥其子孫何至滛刑以逞哉帝聞侯死且喜且

哀嗟乎人心天理不容泯滅喜者喜其假手吕后

除一隱憂哀者哀其開國元勲孑無噍𩔖且問將

死何言曰悔不用蒯徹計帝捕徹至直辭以對帝

釋不誅以是知帝有仁心必不忍於赤其族也后

忍於赤人之族不自知其身死肉未及寒吕氏男

女無少長駢頸就戮亦可以見天道之好還矣余

爲此記按文公綱目用春秋書法以明我侯忠義

之本心參以韓魏公留題詩曰家僮上變安知實

史筆加誣貴有名邵康節亦有詩曰韓信事劉元

不叛蕭何惑漢竟生疑則綱目書法明侯本心者

非一人私言乃萬丗之公論而侯之心亦可以暴

白於天下後丗而無憾矣今去侯千有餘載井陘

之道猶故也白鹿之泉未涸也當時王侯爭雄如

两蝸角莽爲陳迹而侯之廟食兹土英靈如生由

其平生剛大之氣挫而愈壯精白之操𣵀而不緇

自有不依形而立不恃𫝑而存者使趙人畏敬奉

承凛如一日固宜乃作迎送神之樂歌二章俾趙

人𡻕時歌以祀侯云

侯之來𠔃雲爲旗從隂兵𠔃萬𮪍隨侯入新廟𠔃

水之湄柱石桓桓𠔃神貌巍巍鼗鼓淵淵𠔃雜奏笙

篪牲牷肥腯𠔃清酒載釃神欣欣𠔃享我多儀神

之返𠔃風爲馭朱雀前驅𠔃玄武奔屬神顧趙人

𠔃容與錫爾多福𠔃驅疫癘祈暘得暘𠔃雨以時

雨豐年穰穰𠔃多黍多稌民飽神德𠔃太平旣醉

祗報庥𠔃何千萬祀

  舎奠禮器記       鄭陶孫

淮以南學廟配享四陳器視正位從享殿上十東

西廊一百四陳器視殿上配從固自有等夷也殿

南榮設尊階上下十六所以備四代之制殿東南

陬列正配酌尊位爲尊二獻北象南各以一崇明

水統之獻載泛齊𥘉獻酌之象載醴齊再獻酌之

從享殿上下象尊東西各三神人之交爵爲親三

獻代神祭已奠之故正配爲爵十五從惟一獻

故止一爵正配篚各一承幣坫各一承祝豆十籩

如之從殺其六簠二簋如之從殺其半羊豕腥熟

爼各四從惟腥爼一東階之東盥手盥爵罍洗勺

帨各一爵篚三帨篚二皆所以嚴神事也飲福爵

坫賜胙爼豆各一識以别之之神人不可以共器

也大略如是於禮則未敢言備姑以故宋祀式言

之爾(⿱艹石)淮以北則故金亦惟因汴宋之舊然而淮

以北用武𡻕乆遺制弗全不(⿱艹石)淮以南𬒳兵日淺

遺制可攷也今國家於前代遺事未聞有所損益

則可因者固不容以略而弗備夫上古尊罍爼豆

刳木陶瓦而已中古惟永是圖至於範金近丗或

金或木唯其力之能不能惟籩篚爼以竹以木無

儉侈之殊侯泮視邦之大小與殿邦者之好禮以

否而爲完缺𥘉不係乎廪之多寡今郡縣學凡費

皆於廪乎取有司無與矣學豈容不自力以存其

制江右學廪多寡雖不齊洪素以㑹府稱今行中

書肅政廉訪司寓焉學廟禮器宜其完且堅矣陶

孫始至覈之則設尊無有酌尊不備他雖竹木者

亦缺錫以繼銅猶復缺五之一議從旁郡致工將

𥙷之有䄂舎奠禮器圖一編來者乃故宋景定問

趙公汝楳守宣城日所作而鋟諸梓者也其圖則

本朱文公所已考及以博古所收參訂亦勤矣然

於獻象二尊因文公之所未安遂取博古獻象罍

以爲尊周禮春官司尊彞凡尊皆有罍尊以踐獻

而罍則酌以自酢者也以罍代尊於義未允又司

尊彞獻象尊先儒訓詁有謂獻尊爲有沙飾者有

謂獻飾以翡翠象以象鳯凰者取羽形婆娑然而

反其音以素何率皆以臆魏太和間青州於土中

得齊大夫送女器爲牛而背負尊晉儒之說以爲

全刻牛象之形鑿其背以爲尊是亦揣摩非得於

目擊以負爲鑿體認不眞故也古人製器雖致飾

之美而仁與智具焉謂牛𧰼之力足以負尊而取

其形智也儻刳腹受酒則不得爲仁矣絶其脊以

施勺旣幾乎慘舉而注之口豈不嫌於穢人之用

器且不宜然况將㓗以享神乎由是而言近古所

傳刳其腹者鑿字之訛實啓之也自文公請改從

政和禮器新圖及班降則王黼博古所収厥後甞

以尊口不可施勺而疑其未然特未及詳齊器之

負而譌晉儒之鑿耳陶孫前是固已窺其理亦恐

淪於臆不敢形諸言及仕京師甞於遂初張氏之

容齋睹一鳬尊乃鳬形而背負尊極其精古善鑒

者以爲周器無疑於是始信齊大夫送女器之爲

可慿古人制器不鑿於知而傷於仁益可知也當

齊器之出已足以破先儒之臆說及王黼所収又

從而惑人耳目者二百年何耶特未詳古人制器

之初意耳所致廬陵冶工楊榮甫來範金爲太尊

山尊著尊獻尊象尊壺尊凡九十六以備明水玄

酒五齊三酒之設獻象則祖齊器爲全形負尊於

背餘皆從趙録所考仍作獻象各六爲正配酌尊

而以一崇明水居右舊象尊則存之以充從享成

不欲毀也羊豕旣有熟爼則熟必以鼎遂作羊豕

鼎各五餘器合從範金者皆如禮定其數而𥙷足

之爲爵五十有二又飲福爵一坫四十有二祝坫

五又飲福爵坫一尊禁二十有八豆百八十有六

又賜胙豆一簠簋各五十有二龍首勺十爲銅二

千四百四十斤有竒一斤之劑并工與食爲至元

鈔二百六十文緫爲鈔六百三十四貫有竒木爼

四十籩二百六十有八塗髹之其費百二十貫有

竒合新舊凡尊三十有四禁二十有八爵百三十

坫視爵加五豆二百七十有九籩視豆損一簠百

二十有四簋如之鼎十勺十罍二洗二篚十爼百

五十有五是其完數也舊以錫繼銅之不足者任

縣學書院缺者取之夫古人創物取象寓意各有

攸當述之者徃徃具其形備其數自謂可矣適於

用否尚弗之顧其稍考制度以幾於古者皆所不

暇也工雖能持已編書以自見其所蓄模範於圖

率不合至謂前是他學所範亦與此圖異惟不用

古制則已苟用古制古其形狀而今其文理SKchar(⿱艹石)

并形狀而今之猶爲同於俗也噫自孟氏有今樂

猶古樂之論不善讀者𩔖失其㫖韶𮑮豈與鄭衛

無以異哉因又摹臨各器舊欵取周尺授刋工使

祖尺寸而伸縮之以授冶工仍各識歳月其唇其

腹其尻以迄于成㳙辰釁之懼其紊亂失墜正配

位所陳使寘殿北壁下以便於事两廊從享所陳

聽藏之庫廥凡此皆全其可因以聽繼周之損益

非敢惟古是是覽者監大德十年歳在丙午八

月朔浙水東鄭陶孫記



國朝文𩔖卷第二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