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客揮犀/卷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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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每食一人,則耳成一缺。汀洲西山,有虎為暴十餘年,後為射者所殺,兩耳如鋸焉。又人言虎怪甚靈,不妄食人。遭其患者,蓋命所值,或是宿冤也。武康民朱泰,事母甚孝,嚐為虎所搏,負之而去。泰大呼曰:「虎暴殺我,我母將無所依!」虎遽棄於地,驚竄入山。泰後安健如故,鄉裏號為朱虎殘。

歐陽文忠公好推挽後學。王向少時,為三班奉職,勾當滁州一鎮。時文忠守滁州,有先生為學子不行束修,自往詣之,學子閉門不接,先生訟於向,向判其牒曰:「禮聞來學,不聞往教。先生既已自屈,弟子寧不少高?盍二物以收威,豈兩辭而造致。」先生不喜向判,徑持牒以見歐公。公一閱,大稱其才,遂為之延譽獎進,成就美名,卒為聞人。

蜀人魏野,隱居不仕宦。喜為詩,以詩著名。卜居陝州東門之外,有陝州平陸縣詩雲:「寒食花藏縣,重陽菊繞灣。一聲離岸櫓,數點別州山。」最為警句。所居頗瀟灑,當世顯人多與之遊,寇忠湣尤愛之。嚐有贈忠湣詩雲:「好向上天辭富貴,卻來平地作神仙。」後忠湣鎮北都,召野坐門下。北都有妓女美色,而舉止生硬,士人謂之生張八。因府會,忠湣令乞詩於野。野贈之詩曰:「君為北道生張八,我是西州熟魏三。莫怪樽前無笑語,半生半熟未相諳。」吳正憲憶陝郊詩雲:「南郭迎天使,東郊招隱人。」隱人謂野。而野有子名閑,亦有清譽,今尚居陝州。

慶曆中,範希文以資政殿學士判邠州,予中途上謁,翌日召食,時李郎中丁同席。範與丁,同年進士也。因道舊日某修學時,最為貧窶。與劉某同在長白山僧舍,日惟煮粟米二升,作粥一器,經宿遂凝,以刀為四塊,早晚取二塊,斷薺十數莖,醋汁半盂,入少鹽,暖而啗之,如此者三年。

鍾弱翁所至,好貶剝榜額字畫,必除去之,出新意自立名,令具牌,當為重書之。鏤刻工匠十數輩,然字畫不工,人皆苦之。嚐經過廬陵一山寺,有高閣壯麗。弱翁與僚屬部曲擁立,望其榜曰「定慧之閣」字徑八寸,旁題姓名漫滅。弱翁放意稱謬,使僧呼梯取之,拭拂視之,乃魯國顏真卿書。弱翁顧謂客曰:「似此字畫,何不刻石。」即令刻石。傳者以為笑。

漳州漳浦縣,地連潮陽,素多象。往往十數為群,然不為害。惟獨象遇之,逐人蹂踐,至肉骨縻碎乃去。蓋獨象乃眾象中最獷悍者,不為群象所容,故遇之,則蹂而害人。

僧悟空在江外,見一猿坐樹杪。弋人伺其便射之,正中母腹,母呼其雄至,付子已,哀鳴數聲,乃拔箭墮地而死。射者折矢棄弓,誓不複射。

貉行十數步輒睡,以物擊竹警之乃起,既行複睡,性嗜紙,狀如兔,毛質滑膩可愛。予元符中,於京師賣藥翁處見之。

蔣堂侍郎為淮南轉運使日,屬縣例致賀冬至書,皆投書即還。有一縣令投書人,獨不肯去,須索回書。左右諭之,皆不聽,以至嗬逐,亦不去,曰:「寧得罪,不得書不敢回邑。」時蘇子美在坐,頗駭怪,曰:「皂隸如此野狠,其令可知。」蔣曰:「不然,此必健者,能使人不敢慢其命如此。」乃為一簡答之,方去。子美歸吳中,月餘得蔣書,曰:「縣令果健者。」遂延譽,後卒為名臣。或雲,天章閣侍製杜祀也。

國子博士李餘慶知常州,強於政事,果於去惡。凶人惡吏,畏之如神。末年得疾甚困,有州醫博土多過惡,常懼為餘慶所發,因其困,進利藥以毒之。服之,洞泄不已。勢已危,餘慶察其奸,使人扶舁坐廳事,召醫博士杖殺之,然後歸臥,未及席而死。葬於橫山,人至今畏之,過墓者皆下馬。有病瘧者,取墓土著床席間,輒差。其敬憚之如此。

石守道學士為舉子時,寓學於南都。其固窮苦學,世無比者。王侍郎獨聞其勤約,因會客,以盤餐遺之。石謝曰:「甘脆者,亦某之願也。但日享之則可,若止修一餐,則明日何以繼乎?朝享膏梁,暮厭粗糲,人之常情也,某所以不敢當賜。」使以食還,王益重之。

白樂天每作詩,令一老嫗解之。問曰:「解否?」嫗曰:「解。」則錄之,不解則又複易之。故唐末之詩,近於鄙俚也。

蛟之狀如蛇,其首如虎。長者至數丈,多居溪潭石穴下,聲如牛鳴,岸行或溪穀者,時遭其患。見人先以腥涎澆之,既墜水,即於腋下吮其血,血盡乃止。昔有舟人,為蛟所毒,但見於水上嘻笑而入。明日屍出,兩腋下有穴如杯焉。小說言漢武帝曾得蛟,作鮓甚美。又周處亦曾殺蛟。然此物似神通,人或見其首尾,能殺者亦少。

餘伯祖嚐於野外見蜈蚣逐一大蛇甚急,蛇奔過一溪,蜈蚣亦隨之。蛇知力屈不免,乃回身張口向之。蜈蚣遽入其口,俄頃蛇死,乃穴其腹傍而出,拆蛇視之,已無暘矣。傳言螂蛆甘帶,螂蛆即蜈蚣之別名。蝸牛不特能伏蠍,亦能製蜈蚣。蜈蚣見蝸牛,則不複能去,蝸徐登其背,以涎繞之,其足盡落。

林逋隱居杭州孤山,常畜兩鶴,縱之則飛入雲霄,盤旋久之,複入籠中。逋常泛小艇,遊西湖寺,時有客至逋所居,則一童子出應門,延客坐,為開籠縱鶴。良久,逋必棹小船而歸。蓋常以鶴飛為驗也。逋高逸倨傲,多所學,惟不能棋。常謂人曰:「逋世間事皆能之,惟不能擔糞與著棋。」

邊城守具中,有戰棚。以長木抗於女牆之上,大體類敵樓,可以離合,設之頃刻可就,以備倉卒。城樓摧壞,或無樓處受攻,則急張戰棚以臨之。梁侯景攻台城,為高樓以臨,城上亦為樓以拒,使壯士仗槊鬥於樓上,亦近此類,預備敵人,非倉卒所致。近歲邊城有議,以謂既有敵樓,則戰棚悉可廢者,恐講之,未熟也。

鞠真卿守潤州,民有鬥毆者,本罪之外,別令先毆者出錢,以與後應者。小人靳財,兼不憤輸錢於他人,終日紛爭相視,無敢先下手者。

王{萬},丞相荊公之次子也。取撫州龐氏,逾年生一子。{萬}素有心疾,至是與其妻不睦。丞相念婦之無罪,遂離而嫁之。是時侯叔獻死,而其妻隗氏,幃薄不修。丞相表其事而斥去。時有諺語曰:「王太祝生前嫁婦,侯工部死後休妻。」

東野下第詩曰:「出門如有礙,誰雲天地寬。」晚登第,乃作詩曰:「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夫名利之重輕,人所不能免,東野尤甚。

物有異類交者,孔雀與蛇交,蚯蚓與螽斯交。南方溪澗中,有魚生石上,號石班魚。作鮓甚美,至春含育則有毒,不可食。雲與蜥蜴交也。

舊說見龜蛇集者,有印綬之喜。《博物誌》雲:龜純雌無雄,與蛇交通而生子。列子亦謂純雌,其名大腰。今有遇龜蛇集者,皆以為真武降,必焚香罄誠懇禱,而未嚐獲福。蓋蔽於流俗,而不究此說也。

熙寧中,京師久旱。按古法,令坊巷各以大甕貯水,插柳枝,泛蜴蜥。使青衣小兒環繞呼曰:「蜴蜥蜴蜥,興雲吐霧。降雨滂沱,放汝歸去。」開封府準堂劄,責坊巷等觀祈雨甚急,而不能盡得蜴蜥,往往以蠍虎代之。蠍虎入水即死,無能神變者也。小兒更其語曰:「冤苦冤苦,我是蠍虎,似憑昏昏,怎得甘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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