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帶閣註楚辭 (四庫全書本)/全覽
山帶閣註楚辭 全覽 |
欽定四庫全書 集部一
山帶閣註楚辭目録 楚詞類
巻首
篇目
屈原列傳
屈原外傳
楚世家節畧
考正地圖〈楚辭地理總圖 抽思思美人路圖哀郢路圖 涉江路圖 漁父懐沙
路圖〉
註六巻
巻一 離騷
巻二 九歌
巻三 天問
巻四 九章
巻五 逺遊 卜居
漁父
巻六 招魂 大招
餘論二巻
巻上 總論 離騷
九歌 天問
巻下 九章 逺游
卜居 漁父
招魂 大招
説韻一巻
〈臣〉等謹案山帶閣註楚辭六巻楚辭餘論二巻楚詞説韻一巻
國朝蔣驥撰驥字涑塍武進人是書自序題康熙癸已而餘論上巻有庚子以後復見安溪李氏離騷解義之語葢餘論又成于註後也註前冠以史記屈原列傳沈亞之屈原外傳楚世家節畧以考原事蹟之本末次以楚辭地理列為五圖以考原涉厯之後先所注即據事蹟之年月道里之逺近以定所作之時地雖穿鑿附㑹所不能無而徴實之談終勝懸㫁餘論二巻駁正註之得失考證典故之同異其間詆訶舊説頗涉輕薄如以少司命為月下老人之類亦幾同戲劇皆乖著書之體而汰其冗蕪簡其精要亦自瑕不掩瑜説韻一巻分以字母通以方音又博引古音之同異每部列通韻叶韻通母叶韻三例以攻顧炎武毛奇齡之説夫雙聲互轉四聲遞轉之二例沙隨程迥已言之此非驥之剏論至于五方音異自古已然不能謂之不協亦不能執以為例黄庭堅詞用蜀音以笛叶竹林外詞用閩音以掃叶所安可據為典要謂宋韻盡如是乎又古音一字而數叶亦如今韻一字而重音佳字佳麻並收寅字支真並見是即其例使非韻書具在亦將執其别韻以攻今韻之部分乎盖古音本無成書不過後人參互比校擇其相通之多者區為界限猶之九州列國今但能約指其地而不能一一稽其犬牙相錯之形驥不究同異之由但執一二小節遽欲變亂其大綱亦非通論以其引證浩博中亦間有可採者故仍從原本與餘論並附録焉乾隆四十五年正月恭校上
總纂官〈臣〉紀昀〈臣〉陸錫熊〈臣〉孫士毅
總 校 官〈臣〉陸 費 墀
欽定四庫全書
山帶閣註楚辭巻首
武進蔣驥撰
篇目
離騷
九歌
東皇太一 雲中君 湘君 湘夫人大司命 少司命 東君 河伯山鬼 國殤 禮魂
天問
九章
惜誦 涉江 哀郢 抽思懷沙 思美人 惜往日 橘頌悲回風
逺遊
卜居
漁父
招魂
大招
宋洪慶善朱晦庵考定原賦止於漁父篇余採黃維章林西仲語并載招魂大招以正漢志二十五篇之數〈說見招魂餘論〉然大招自漢以來巳相傳爲原作而招魂篇名具見史記屈原傳贊則固非二子創論也其作文次第年代幽逺無可參核竊嘗以意推之首惜誦次離騷次抽思次思美人次卜居次大招次哀郢次涉江次漁父次懷沙次招魂次悲回風次惜往日終焉初失位志在潔身作惜誦已而决計爲彭咸作離騷十八年後放居漢北秋作抽思逾年春作思美人其三年作卜居此皆懷王時也懷王末年召還郢頃襄即位自郢放陵陽三年懷王歸葬作大招居陵陽九年作哀郢巳而自陵陽入辰溆作涉江又自辰溆岀武陵作漁父適長沙作懷沙招魂其秋作悲回風逾年五月沈湘作惜往日蓋察其辭意稽其道里有可徴者故列疏於諸篇而目次則仍其舊以存疑也若九歌天問橘頌逺遊文辭渾然莫可推詰固弗敢强為之說云武進蔣驥
屈原列傳 漢司馬遷
屈原者名平楚之同姓也爲楚懷王左徒博聞强志明於治亂𡢃於辭令入則與王圖議國事以岀號令岀則接遇賔客應對諸侯王甚任之上官大夫與之同列爭寵而心害其能懷王使屈原造爲憲令屈平屬草藁未定上官大夫見而欲奪之屈平不與因讒之曰王使屈平爲令衆莫不知每一令岀平伐其功曰以爲非我莫能爲也王怒而疏屈平屈平嫉王聽之不聰也讒諂之蔽明也邪曲之害公也方正之不容也故憂愁幽思而作離騷離騷者猶離憂也夫天者人之始也父母者人之本也人窮則反本故勞苦倦極未嘗不呼天也疾痛慘怛未嘗不呼父母也屈平正道直行竭忠盡智以事其君讒人間之可謂窮矣信而見疑忠而被謗能無怨乎屈平之作離騷蓋自怨生也國風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誹而不亂若離騷者可謂兼之矣上稱帝嚳下道齊桓中述湯武以刺世事明道徳之廣崇治亂之條貫靡不畢見其文約其辭微其志潔其行廉其稱文小而其指極大舉類邇而見義逺其志潔故其稱物芳其行廉故死而不容自疏濯淖汚泥之中蟬蛻於濁穢以浮游塵埃之外不獲世之滋垢皭然泥而不滓者也推此志也雖與日月爭光可也屈平旣絀其後秦欲伐齊齊與楚從親惠王患之乃令張儀佯去秦厚幣委贄事楚曰秦甚憎齊齊與楚從親楚誠能絶齊秦願獻商於之地六百里楚懷王貪而信張儀遂絶齊使使如秦受地張儀詐之曰儀與王約六里不聞六百里楚使怒去歸告懷王懷王怒大興師伐秦秦發兵擊之大破楚師於丹浙斬首八萬虜楚將屈匄遂取楚之漢中地懷王乃悉發國中兵以深入擊秦戰於藍田魏聞之襲楚至鄧楚兵懼自秦歸而齊竟怒不救楚楚大困明年秦割漢中地與楚以和楚王曰不願得地願得張儀而甘心焉張儀聞乃曰以一儀而當漢中地臣願請往如楚如楚又因厚幣用事者臣靳尚而設詭辯於懷王之寵姬鄭袖懷王竟聽鄭袖復釋去張儀是時屈平旣疏不復在位使於齊顧反諫懷王曰何不殺張儀懐王悔追張儀不及其後諸侯共擊楚大破之殺其將唐昧時秦昭王與楚婚欲與懷王㑹懷王欲行屈平曰秦虎狼之國不可信不如無行懷王稚子子蘭勸王行奈何絶秦歡懷王卒行入武關秦伏兵絶其後因留懐王以求割地懷王怒不聽亡走趙趙不内復之秦竟死於秦而歸葬長子頃襄王立以其弟子蘭爲令尹楚人旣咎子蘭以勸懷王入秦而不反也屈平旣嫉之雖放流睠顧楚國繫心懷王不忘欲返冀幸君之一悟俗之一改也其存君興國而欲反覆之一篇之中三致志焉然終無可奈何故不可以反卒以此見懷王之終不悟也人君無愚智賢不肖莫不欲求忠以自為舉賢以自佐然亡國破家相隨屬而聖君治國累世而不見者其所謂忠者不忠而所謂賢者不賢也懷王以不知忠臣之分故内惑於鄭袖外欺於張儀疏屈平而信上官大夫令尹子蘭兵挫地削亡其六郡身客死於秦為天下笑此不知人之禍也易曰井渫不食為我心惻可以汲王明並受其福王之不明豈足福哉令尹子蘭聞之大怒卒使上官大夫短屈原於頃襄王頃襄王怒而遷之屈原至於江濵被髮行吟澤畔顔色憔悴形容枯槁漁父見而問之曰子非三閭大夫歟何故而至此屈原曰舉世混濁而我獨清衆人皆醉而我獨醒是以見放漁父曰夫聖人者不凝滯於物而能與世推移舉世混濁何不隨其流而揚其波衆人皆醉何不餔其糟而啜其醨何故懷瑾握瑜而自令見放爲屈原曰吾聞之新沐者必彈冠新浴者必振衣人又誰能以身之察察而受物之汶汶者乎寧赴常流而葬於江魚腹中耳又安能以皓皓之白而䝉世之温蠖乎乃作懷沙之賦其詞曰陶陶孟夏兮草木莽莽傷懷永哀兮汩徂南土眴兮窈窕孔靜幽墨冤結紆軫兮離愍之長鞠撫情效志兮俛詘以自抑刓方以為圜兮常度未替易初本繇兮君子所鄙章畫職墨兮前度未改内直質重兮大人所盛巧匠不斵兮孰察其揆正元文幽處兮矇謂之不章離婁微睇兮瞽以為無明變白而為黒兮倒上而為下鳯凰在笯兮雞雉翔舞同糅玉石兮一槩而相量夫黨人之鄙妒兮羌不知吾所臧任重載盛兮陷滯而不濟懷瑾握瑜兮窮不得余所示邑犬羣吠兮吠所怪也誹俊疑傑兮固庸態也文質疏内兮衆不知吾之異采材樸委積兮莫知余之所有重仁襲義兮謹厚以為豐重華不可牾兮孰知余之從容古固有不並兮豈知其故也湯禹久逺兮邈不可慕也懲違改忿兮抑心而自强離湣而不遷兮願志之有象進路北次兮日昧昧而將暮含憂虞哀兮限之以大故亂曰浩浩沅湘兮分流汩兮修路幽拂兮道逺忽兮曽唫恒悲兮永歎慨兮世既莫吾知兮人心不可謂兮懷情抱質兮獨無匹兮伯樂既没兮將焉程兮人生有命兮各有所錯兮定心廣志余何畏懼兮曽傷爰哀永嘆喟兮世溷不吾知心不可謂兮知死不可讓兮願勿愛兮明以告君子兮吾將以為類兮於是懷石遂自投汨羅以死屈原既死之後楚有宋玉唐勒景差之徒者皆好辭而以賦見稱然皆祖屈原之從容辭令終莫敢直諫其後楚日以削數十年竟為秦所滅自屈原沈汨羅後百有餘年漢有賈生為長沙王太傅過湘水投書以弔屈原
太史公曰余讀離騷天問招魂哀郢悲其志適長沙觀屈原所自沈淵未嘗不流涕想見其為人及見賈生弔之又怪屈原以彼其材游諸侯何國不容而自令若是讀服鳥賦同死生輕去就又爽然自失矣
屈原外傳 唐沈亞之
昔漢武愛騷令淮南作傳大概屈原巳盡於此故太史公因之以入史記外有二三逸事見之雜紀方志者尤詳屈原痩細美髯丰神朗秀長九尺好竒服冠切雲之冠性潔一日三濯纓事懷襄間蒙讒負譏遂放而耕吟離騷倚耒號泣於天時楚大荒原墮淚處獨産白米如玉江陵志有玉米田即其地也嘗遊沅湘俗好祀必作樂歌以樂神辭甚俚原因棲玉笥山作九歌托以風諫至山鬼篇成四山忽啾啾若啼嘯聲聞十里外草木莫不萎死又見楚先王廟及公卿祠堂圖畫天地山川神靈琦瑋僪佹與古聖賢怪物行事因書其壁呵而問之時天慘地愁白晝如夜者三日晩益憤懣披蓁茹草混同鳥獸不交世務採栢實和桂膏歌逺遊之章托遊仙以自適王逼逐之於五月五日遂赴清泠之水其神遊於天河精靈時降湘浦楚人思慕謂為水仙每值原死日必以筒貯米投水祭之至漢建武中長沙區回白日忽見一人自稱三閭大夫謂曰聞君嘗見祭甚善但所遺並蛟龍所竊今有惠可以楝樹葉塞上以五色絲轉縛之此物蛟龍所憚回依其言世俗作糉并帶絲葉皆其遺風晉咸安中有呉人顔珏者泊汨羅夜深月明聞有人行吟曰曾不知夏之為丘兮孰兩東門之可蕪珏異之前曰汝三閭大夫耶忽不見其所之江陵志又載原故宅在秭歸鄉北有女嬃廟至今𢷬衣石尚存時當秋風夜雨之際砧聲隠隠可聽也嘻異哉原以忠死直古龍比者流何以没後多不經事特千古騷魂鬱而未散故鬻熊雖久不祀三閭之跡猶時彷彿占斷於江潭澤畔蒹葭白露中耳
楚世家節畧
孟子曰誦其詩讀其書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論其世也漢史傳原既多畧而不詳余倣林西仲本復輯楚世家懷襄二王事蹟著於篇因兼採諸書附以所見將使讀屈子之文者有所參考又以知楚之治亂存亡繫於屈子一人而為萬世逆忠逺徳者大戒也若林氏取原賦二十五篇鑿空而分注之則吾豈敢
懷王〈名槐威王子在位三十年〉
元年張儀始相秦惠王
四年秦惠王初稱王
六年楚使柱國昭陽攻魏破之襄陵〈今山西平陽府有襄陵縣〉得八邑又移兵攻齊齊患之陳軫為齊說昭陽引兵去秦使張儀與楚齊魏盟齧桑〈史記正義曰在梁與彭城之間〉
按張儀傳秦使儀與齊楚大臣會齧桑歸而免相相魏以為秦儀所至結交權貴左右賣國如此則是盟也庸知非即與上官靳尚等相結以預為浸潤屈原之地乎
十一年蘇秦約從六國共攻秦楚為從長至函谷關〈在今河南府靈寳縣〉秦出兵擊六國六國皆引歸
按戰國䇿齊助楚攻秦取曲沃當在是年之前後蓋屈子為懷王左徒王甚任之故初政精明如此惜往日所謂國富强而法立也
十六年秦欲伐齊患楚與齊親使張儀約楚絶齊許以商於地六百里〈今鄧州内鄉縣有商於城〉王大說遂絶齊秦不予地王怒興師伐秦〈楚禍始此〉
洪慶善補註引新序云秦欲吞滅諸侯屈原為楚東使齊以結强黨秦患之使張儀之楚賂貴臣上官靳尚之屬内賂夫人鄭袖共譖屈原原放於外乃作離騷當懷王之十六年張儀相楚集註遂謂屈原放在十六年余按結齊本屈子謀屈子不去儀必不敢行其詐而屈子於王受知有素去之亦未易易也味惜誦致愍及離騷九死未悔之言蓋始而見疎既而去朝固非一朝一夕之為矣然則儀之行賂譖原豈俟十六年至楚之時而原之得罪亦豈必在十六年哉本傳屈平既絀其後秦欲伐齊云云其非同時可知矣
十七年與秦戰丹陽〈今荆州府歸州屈子本居〉秦大敗我軍斬甲士八萬虜大將屈匄遂取漢中郡〈今陜西漢中府〉楚悉國兵復襲秦大敗於藍田〈今陜西西安府〉韓魏聞楚困襲楚至鄧〈今屬河南南陽府〉楚引兵歸〈張儀傳於是楚割兩城以與秦平〉
十八年〈秦本紀惠王十四年伐楚取召陵當在是年世家失載〉秦約分漢中之半〈靳尚説鄭袖所謂上庸六縣也〉以和楚王曰願得張儀不願得地儀至王囚欲殺之靳尚說鄭袖言於王岀之儀因說王叛從約與秦親儀去屈原使從齊來諫曰何不誅張儀王悔使人追儀弗及
按張儀傳秦要楚欲得黔中地以武關外易之楚王曰願得張儀而獻黔中地儀使楚楚用鄭袖言赦之儀因説楚王事秦楚王已得張儀而重出黔中地許之屈原曰前大王見欺於儀儀至臣以為且烹之今縱弗殺又聽其邪說不可王曰許儀而得黔中美利也卒許儀與秦親其文與世家及原傳小異當以儀傳為允蓋是時楚弱秦强非欲易地曷為分漢中以求和至其不殺張儀固惑於鄭袖之言亦縁重去黔中地耳然則原諫王時儀固尚在楚也又按新序云原既放於外而張儀欺楚楚王悔復用原使齊今考本傳曰王怒而疏屈平屈平憂愁幽思而作離騷十八年亦曰屈平既疏不復在位是十八年之前原苐疏而不用未嘗放於外也觀離騷但言齌怒言窮困而不言路阻居蔽可見矣然本傳又云雖放流繫心懷王及抽思有來集漢北語意者使齊之後原復立朝遂乘間自申故愈攖衆怒而遷之漢北歟兹歴情以陳辭衆果以我為患其明徴也抽思思美人卜居諸篇蓋皆十八年後作也
二十年齊湣王欲為從長惡楚與秦合遺書楚王王用昭睢議復合於齊
二十四年倍齊而合秦秦昭王初立厚賂楚楚往迎婦二十五年與秦盟於黃棘〈正義曰在房襄二州境〉秦復與楚上庸〈今鄖陽府房州亦漢中地〉
二十六年齊韓魏為楚負從親共伐楚楚使太子質秦請救秦兵至三國引去
二十七年秦大夫與楚太子鬭太子殺之亡歸
二十八年秦與齊韓魏共攻楚殺楚將唐昧取重丘〈在今東昌府〉
四國連兵交伐遂為衆惡所歸矣太史公特序入原傳者甚其敗也
二十九年秦復攻楚大破楚軍死者二萬〈六國年表作三萬〉殺將軍景缺〈綱目有取襄城句襄城今屬河南開封府〉王恐乃復使太子質齊以求平
按此武關之釁所由啓也是時秦所憚者獨有一齊故楚懷始與齊親而張儀設詐以絶之既合於齊而秦復厚賂以要之今之設質求平蓋有以深中秦之忌矣原始為楚東結齊援誠良䇿也十八年使齊之行殆以原素睦於齊欲令謝過以復舊好不幸又為張儀連橫之説所愚自後倐合倐離反覆無定至於諸國交攻喪師無日使原立朝豈容黙黙而已哉益知諫釋張儀之後當復以讒見放也兹因秦伐而求平於齊豈悔心之萌而原所以復還也歟
三十年秦復伐楚取八城秦昭王遺楚書欲會武關〈在今西安府商州〉結盟昭睢諫王毋行王用子蘭言往會秦閉武關與王西至咸陽朝章臺如藩臣要其割巫黔中郡〈巫今屬四川夔州黔中今湖廣常徳府辰州府〉王怒弗許秦留之楚太子自齊歸立為王
屈原諫不載蓋互文耳
頃襄王〈名横懷王子在位三十六年〉
元年秦攻楚大敗楚軍斬首五萬取析十五城〈年表作十六城括地志曰鄧州内鄉縣本楚析邑〉
屈子遷於江南陵陽當在是年仲春
二年懷王亡逃歸秦覺之遮楚道乃從間道走趙趙不納欲走魏秦追至遂復入秦發病
天下雖大無所容身讀大招𠖇凌浹行魂無逃只二語可勝悲慟
三年懷王卒於秦秦歸其喪於楚秦楚絶
六年秦遺楚書約决戰王患之復與秦平
七年楚迎婦於秦
十四年與秦昭王好㑹於宛〈今河南南陽府〉結和親
十六年與秦好會於鄢〈楚惠王徙都處今襄陽府宜城縣〉秋復與秦㑹禳〈今河南南陽府〉
黃維章謂原死於頃襄十年林西仲謂死於十一年皆以哀郢有九年不復之言故耳然豈必哀郢甫成即投淵死哉今考哀郢在陵陽巳九年其後又涉江入辰溆又由辰溆東出龍陽遇漁父遂往長沙作懷沙其秋又有悲回風任石何益之言後以五月五日畢命湘水則在長沙亦非一載也故約畧其死當在頃襄十三四年或十五六年若王薑齋論哀郢謂指襄王徙陳則為時太逺未必及見矣且其時長沙曾為秦取原尚得晏然安身其地乎
十八年楚人有以弋説王報怨於秦者王遣使諸侯復為從
十九年秦伐楚楚軍敗割上庸漢北地予秦〈正義謂割上庸房金均三州及漢水之北與秦蓋懷王時原所遷之地為秦有矣〉
二十年秦將白起拔我西陵〈綱目赧王三十六年白起攻楚取鄢鄧西陵鄢鄧注見前西陵綱目注即後所燒之夷陵余按秦本紀徐廣注云西陵屬江夏正義曰西陵故城在黄州黄山西其説為是若夷陵有西陵之稱乃孫吳所改不足為據〉
二十一年秦將白起遂拔郢〈今荆州府江陵縣〉燒先王墓夷陵〈今荆州府夷陵州自是楚都及屈子秭歸故居皆為秦有年表又有遂東至竟陵句竟陵今安陸府〉楚兵散不復戰東北保於陳城〈綱目楚徙都陳今開封府陳州〉
二十二年秦復拔巫黔中郡〈巫黔中注並見前黔中即漁父歌滄浪及渉江所遷辰陽溆浦之地〉
按原死骨肉未寒而國勢土崩瓦解如此戰國䇿載白起語云楚王恃其國大不恤其政羣臣相妒以功諛諂用事良臣斥疏百姓心離故得引兵深入多倍城邑以有功也嗚呼國以一人興以一人亡敵國知之矣
二十三年王收東地兵十餘萬復西取秦所拔江旁十五邑為郡距秦
按韓非曰秦與荆戰大破荆襲郢取洞庭五渚江南則是時屈子自沉之長沙亦入秦矣其後始皇制曰荆王獻青陽以西青陽即長沙地其即此所復取之十五邑乎
二十七年復與秦平入太子為質於秦
三十六年王病太子亡歸秋王卒太子完立
襄王子考烈王立二十五年卒子幽王立十年卒子哀王立二月兄負芻弑之負芻立五年為秦所滅
楚辭地圖
余所考訂楚辭地理與屈子兩朝遷謫行蹤既散著於諸篇猶恐覽者之未察其詳也次為圖如左
<集部,楚辭類,山帶閣註楚辭,卷首>
<集部,楚辭類,山帶閣註楚辭,卷首>
<集部,楚辭類,山帶閣註楚辭,卷首>
<集部,楚辭類,山帶閣註楚辭,卷首>
<集部,楚辭類,山帶閣註楚辭,卷首>
山帶閣註楚辭巻首
欽定四庫全書
山帶閣註楚辭巻一
武進蔣驥撰
離騷
離别騷愁也篇中有余旣不難離别語蓋懐王時初見斥疎憂愁幽思而作也
帝髙陽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攝提貞於孟陬〈則謳切〉兮惟庚寅吾以降皇覽揆余于初度兮肇錫余以嘉名名余曰正則兮字余曰靈均
髙陽顓頊有天下之號顓頊之後有熊繹者事周成王封於楚傳國至武王熊通生子瑕受屈爲卿因以爲氏苗者根所生裔者裾之末故以爲逺末子孫之稱朕我也皇美也考父也伯庸字也首敘己與楚同姓而爲世臣橘頌所謂受命不遷生南國者也太嵗在寅曰攝提格貞正也正月爲陬庚寅日辰也降生也蓋原之生年月日皆在寅也皇父覽觀揆度也初度初年之器度正平則法靈眀均齊蓋平與原之義也因其少有令徳而予以美名下文所謂内美也
紛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脩能扈江離與辟〈僻同〉芷兮紉〈尼銀切〉秋蘭以為佩汩〈聿〉余若將不及兮恐年嵗之不吾與朝搴阰〈毘〉之木蘭兮夕㩜〈覽〉洲之宿莽〈模上聲〉紛盛貌内美指有正則靈均之徳言脩能脩治之能内美天工脩能人力扈江離以下皆喻脩能之實也扈被也江離芎藭之葉大似芹者辟幽也芷白芷根長尺餘色白紉結也蘭一名蕳李東璧曰蘭草生下溼處紫莖素枝赤節緑葉八九月開花紅白色中有細子汨水疾流貌搴取也阰山名木蘭香木辛夷之白者㩜采也宿莽巻葹也木蘭去皮不死宿莽拔心不死皆香之不變者所脩無已善行乃日進而不可變此立身之本而致君之源也篇中言脩皆本於此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與秋其代序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遲暮不撫壯而棄穢兮何不改乎此度椉〈乘同〉騏驥以駝〈馳同〉騁兮來吾道夫〈扶篇内自末章僕夫外並倣此〉先路
言欲以其脩能與君及時圖治也淹留也美人美好之人謂君也撫壯棄穢謂及壯盛之年棄其穢惡之行也騏驥駿馬以喻賢德來相招之辭道引也
昔三后之純粹兮固衆芳之所在雜申椒與菌桂兮豈維紉夫蕙茝〈尺亥切〉彼堯舜之耿介兮旣遵道而得路何桀紂之昌〈猖同〉被〈披同〉兮夫惟㨗徑以窘〈掘允切〉步惟黨人之偷樂〈洛〉兮路幽昧以險隘豈余身之憚殃兮恐皇輿之敗績忽奔走以先〈去聲〉後兮及前王之踵武荃不揆余之中情兮反信讒而齌〈劑〉怒
承上道路而言序其以忠而遇讒也三后見呂刑謂伯夷禹稷也衆芳言其德之備也申地名椒木實之香者菌桂筒桂花白蘂黃正圓如竹椒桂皆辛物喻直節也蕙一名薰葉如麻莖方七月開花茝芷之别名耿明介守也遵道得路言堯舜知明而守固能遵用三后之道而致太平原蓋以三后自比而望其君爲堯舜也昌被衣不帶貌㨗徑窘步言不由正道自致窮蹙也黨人謂靳尚上官子蘭鄭袖之屬武迹也荃與蓀同似石菖蒲而葉無脊蓋亦香草故以喻君齌疾怒也言已狂奔疾走犯黨人之所忌以回君於正道猶三后椒桂之節也君反信讒而怒之其視堯舜之耿介何如哉
余固知謇謇〈几偃切〉之爲患兮忍而不能舍〈去聲〉也指九天以爲正兮夫唯靈脩之故也曰黄昏以爲期兮羌〈欺羊切〉中道而改路初旣與余成言兮後悔遁而有他余旣不難夫離别兮傷靈脩之數〈入聲〉化
此惜君徳之無成也謇謇直言貌舍止也九天說詳天問正平也靈明脩長美君之稱也靈脩之故言欲進君於善也黃昏古親迎之期羌發語辭一曰乃也成言謂成其要約之言以婚姻之無信比君心之合而復離也數化志意更變也
余旣滋蘭之九畹〈苑〉兮又樹蕙之百畮〈古畝字〉畦留夷與揭車兮雜杜衡與芳芷冀枝葉之峻茂兮願竢時乎吾將刈雖萎絶其亦何傷兮哀衆芳之蕪穢
此惜羣賢之無主也三十畝曰畹百步爲畝畦隴種也留夷揭車皆香草揭車一名乞輿黃花白葉杜衡似葵而香刈穫也以香草喻已所薦拔之士萎絶何傷若自悔其滋樹而貽人踐踏之具者亦憤激之辭
衆皆競進以貪婪〈勒含切〉兮憑不厭乎求索羌内恕己以量〈平聲〉人兮各興心而嫉妒忽馳騖以追逐兮非余心之所急老冉冉其將至兮恐脩名之不立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茍余情其信姱〈誇〉以練要〈去聲〉兮長顑〈克闇切〉頷〈合闇切〉亦何傷擥〈覽〉木根以結𮎼兮貫薜〈敝〉茘〈例〉之落蘂〈如壘切〉矯菌桂以紉蕙兮索胡繩之纚纚〈昔以切〉謇吾法夫前脩兮非世俗之所服雖不周于今之人兮願依彭咸之遺則
此以下序遇讒而不改其脩也憑滿也言雖盛滿而所求無厭也恕已量人謂以己度人亦疑其競進故妒之也興生也馳騖追逐指競進之人言脩名脩治之名也英華也飲露餐英清貧之况信實姱美也練精熟也顑頷食不飽而面黃之貌木木蘭薜茘香草縁木而生蘂花心也矯舉也胡繩亦香草莖葉可作繩索纚纚長垂貌茝即芷也前言扈芷此更以木根之堅勁者結之益以薜茘而貫之蕙亦蘭屬也前言佩蘭此更以菌桂之辛烈者紉之益以胡繩而貫之申上雜申椒二語之意明摧折之後所脩加勵也謇語詞通作蹇前脩前代脩徳之人周合也彭咸殷大夫諫君不用投水死者知所脩之必不合於時則惟法彭咸之死諫而已爲彭咸乃屈子本旨故於得罪之始特著之
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余雖好〈去聲〉脩姱以鞿〈結衣切〉羈兮謇朝誶〈息印切〉而夕替旣替余以蕙纕〈襄〉兮又申之以攬𮎼亦余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此歴序遇讒之後得罪衆多也民人也原自謂下民心同馬韁在口曰鞿革絡頭曰羈皆拘束之意言因好脩被疎而致拘束也誶詬替廢也纕佩帶也申重也蕙𮎼皆其所脩而取廢之具也旣羈之矣又詬之又廢之而所以廢之之故不一而足皆好脩之爲累然而其志不悔也
怨靈脩之浩蕩兮終不察夫民心衆女嫉余之蛾眉兮謠諑〈琢〉謂余以善淫固時俗之工巧兮偭規矩而改錯〈措〉背〈倍同〉繩墨以追曲兮競周容以爲度忳〈特痕切〉鬱邑〈悒同〉余侘〈詐〉傺〈次〉兮吾獨窮困乎此時也寧溘死以流亡兮余不忍爲此態也鷙鳥之不羣兮自前世而固然何方圜〈圓同〉之能周兮夫孰異道而相安屈心而抑志兮忍尤而攘訽〈詬同〉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聖之所厚
極言讒人之禍非徒廢其身又幷其脩名而汙之也浩蕩無思慮貌君終不能察人之心故讒言益肆衆女喻黨人蛾眉眉之纎曲如蛾也謠流言也如北齊祖珽以謠言殺斛律光之類諑譛偭背也錯置也繩墨引繩彈墨以取直者追隨度法也忳憂貌侘傺失志貌鷙鳥鷹鸇之屬方圜謂方鑿圜枘也周合尤罪也攘取爲己有也忍尤攘訽則名之不立亦非所計矣自古忠臣不愛死而愛名而邪臣之害之也必以惡名汚之亦非必文致其惡也時不興善已獨由之凡其善者即世之所謂惡也從之則身與名榮否則身名幷滅然寧負世之惡名而死以求合於前脩則可謂貞之至矣自衆皆競進至此歴言讒人之禍日甚而已之脩愈堅以明願爲彭咸之意
悔相〈去聲〉道之不察兮延佇乎吾將反回朕車以復路兮及行迷之未逺歩余馬于蘭臯兮馳椒邱且焉止息進不入以離尤兮退將復脩吾初服製芰〈及異切〉荷以爲衣兮雧〈古集字〉芙蓉以爲裳不吾知其亦已兮茍余情其信芳髙余冠之岌岌兮長余佩之陸離芳與澤其雜糅〈柔上聲〉兮惟昭質其猶未虧忽反顧以游目兮將往觀乎四荒佩繽紛其繁飾兮芳菲菲其彌章民生各有所樂〈去聲〉兮余獨好〈去聲〉脩以爲常雖體解吾猶未變兮豈余心之可懲
上旣以死自誓矣又念殺身無益不若退而自全又於退息之中轉生一念欲相君于四方然其好脩卒不敢廢也相視也延引領佇跂足也復亦反也澤曲曰臯步徐行也步余馬止椒邱所謂迴朕車以復路也止息歸隠之意離遭也初服未仕時之服也芰菱也蓮葉為荷其花巳發為芙蓉茍誠也岌岌髙貌佩玉佩也陸離燦爛之貌芳以衣裳言澤以佩言糅亦雜也四荒舉天下而言繽紛盛貌樂喜好也體解支解也懲剏艾也民生四句總承篇首至此之意而結之以起下文實一篇之樞紐也蓋始之事君以脩能其遇讒以脩姱其見廢而誓死則法前修即欲退以相君亦脩初服固始終一好脩也自此以下又承往觀四荒而以好脩之有合與否反覆設辭而終歸于爲彭咸之意
女嬃〈須〉之嬋〈蟬〉媛〈爰〉兮申申其詈〈力異切〉予曰鮌〈鯀同〉婞直以亡身兮終然殀乎羽之野汝何博謇而好〈去聲〉脩兮紛獨有此姱節薋〈兹〉菉葹〈師〉以盈室兮判獨離而不服衆不可戸說〈稅〉兮孰云察余之中情世並舉而好〈去聲〉朋兮夫何㷀獨而不予聽
女𡡓原姊嬋媛眷戀意申申繁絮貌鯀堯臣婞狠也不盡天年謂之殀羽羽山博謇博學而好直言也薋蒺藜菉王芻葹枲耳皆惡草也判别也世者承上四荒而言上余爲原言也下予𡡓自謂女嬃之言止此蓋謂舉世無好脩者雖往觀四方必無所合以諷其變節也
依前聖以節中兮喟憑心而歷兹濟沅〈元〉湘以南征兮就重〈平聲〉華而敶〈古陳字〉辭啟九辯與九歌兮夏康娛以自縱不顧難〈去聲〉以圖後兮五子用失乎家衖〈巷同〉羿淫遊以佚畋兮又好〈去聲〉射〈石〉夫封狐固亂流其鮮終兮浞〈朱握切〉又貪夫厥家澆〈逆要切〉身被服强圉兮縱欲而不忍日康娛而自忘兮厥首用夫顛隕夏桀之常違兮乃遂焉而逢殃后辛之葅〈苴〉醢兮殷宗用之不長湯禹儼而祗敬兮周論道而莫差舉賢才而授能兮循繩墨而不頗皇天無私阿兮覽民徳焉錯〈措〉輔夫維聖哲之茂行〈去聲〉兮茍得用此下土瞻前而顧後兮相〈去聲〉觀民之計極夫孰非義而可用兮孰非善而可服阽〈亦淹切〉余身而危死兮覽余初其猶未悔不量〈平聲〉鑿〈漕〉而正枘〈芮〉兮固前脩以葅醢曽〈増〉歔欷余鬱邑兮哀朕時之不當攬茹蕙以掩涕兮霑余襟之浪浪〈平聲〉
節制也喟憑心而歷兹自嘆初時志意盛滿而所歷如此之窮也沅水出今思州府施溪長官司東北至常徳沅江縣入洞庭湘水出今廣西興安縣北至長沙湘隂縣入洞庭重華舜號也舜葬九嶷山今跨衡永二府之界在沅湘南因女𡡓之言而自疑故就前聖以正之又以鯀爲舜所殛而九嶷于楚爲近故正之於舜也啟禹子九辯九歌禹樂名九辯謂九州之物皆可辯數九歌謂九功之徳皆有次序可歌禹象功而作樂啟能承繼之而有其功故歸之啟也夏康啟子太康五子皆太康之弟巷宮中永巷失乎家巷言國破家亡書所謂徯於洛汭也羿有窮君名本夏諸侯而簒夏者封大也浞寒浞羿臣也貪厥家謂殺羿而取其妻澆浞子即奡也强圉多力也縱欲如淫於女岐之類厥首顛隕事見天問違背道也后辛紂也葅醢謂殺賢人而醢之周謂文武也頗偏也此爲舜言之故所言皆舜以後事錯置茍誠也下土下土之人也極標凖也服行也阽臨危也危死猶言㡬死初指始之以好脩事君言鑿穿孔也枘刻木以入鑿者量鑿正枘喻賢人擇君而事也言天生有德本置爲人君之輔而惟聖哲之君誠能得人而任之故上下古今觀民謀慮之凖舍義善之外更無可爲余雖獲罪㡬死然非好脩之過特未能擇君而事故不免前人葅醢之患耳然則世固未必並舉好朋而余之好脩亦豈可以鮌之婞直亡身爲例哉曾累當值茹柔也浪浪流貌又自歎未遇賢君遭此㷀獨也
跪敷袵以陳辭兮耿吾旣得此中正駟玉虬〈及由切〉以椉鷖〈衣〉兮溘埃〈遏孩切〉風余上征朝發軔於蒼梧兮夕余至乎縣〈元〉圃欲少留此靈瑣兮日忽忽其將暮吾令〈平聲〉羲和弭節兮望崦〈一鹽切〉嵫〈兹〉而勿迫路曼曼其脩逺兮吾將上下而求索飲〈去聲〉余馬于咸池兮總余轡乎扶桑折若木以拂日兮聊逍遙以相羊〈徉同〉前望舒使先驅兮後飛廉使奔屬鸞皇爲〈去聲〉余先戒兮雷師告余以未具吾令〈平聲〉鳯鳥飛騰兮繼之以日夜飄風屯其相離兮帥雲霓而來御紛總總其離合兮班陸離其上下吾令〈平聲〉帝閽開關兮倚閶闔而望予時曖曖其將罷兮結幽蘭而延佇世溷〈魂去聲〉濁而不分兮好〈去聲〉蔽美而嫉妒
此以下承量鑿正枘之說而觀於四荒以求賢君此節設言觀之天上也袵裳際也中正理之不偏邪者指守其所脩以擇君言龍無角曰虬鷖鳯屬埃塵也蒼梧舜葬處在今零陵縣圃在崑崙之上瑣門鏤也山海經崑崙山帝之下都面有九門百神之所在故曰靈瑣羲和日御也弭止也節行車進退之節崦嵫山名日入處言使望日所入之山而弗附近蓋不使遽暮也求索求賢君也上下求索兼下叩閽求女而言咸池日浴處扶桑木名日出其下若木亦木名在崑崙西其華光照下地拂日者拭之使益明也相羊徜徉也言但使羲和弭節尚恐其行難緩故又身就日所浴所出之處而拂拭其光且語之曰汝其逍遙相羊勿遽疾馳乎蓋叮寧日神之詞也望舒月御飛廉風神也前望舒後飛廉欲天神輔己以道達叩閽之意也鸞鳯之多青色者瑞應圖曰鳯佐也皇雌鳯先戒謂先期告誡望舒飛廉也雷師雷神具備也使鳯之佐匹前戒而雷師猶謂其使未備故又使鳯鳥親行而後諸神畢至也飄風回風蓋飛廉所為者屯聚也霓雌虹也御迎也總總衆貌班行列也帝閽天帝司門之人閶闔天門也曖曖則日終暮矣將罷意不欲前也蘭草多生深林幽澗中故曰幽蘭司閽者雖未顯然見拒而其意漠不相親故延佇而不入也溷亂也朱子謂此求大君之比
朝吾將濟於白水兮登閬浪風而緤〈西逸切〉馬忽反顧以流涕兮哀髙邱之無女溘吾遊此春宫兮折瓊枝以繼佩及榮華之未落兮相〈去聲〉下女之可詒吾令豐隆椉雲兮求虙〈伏〉妃之所在解佩纕以結言兮吾令蹇脩以爲理紛總總其離合兮忽緯〈呼回切〉繣〈劃〉其難遷夕歸次於窮石兮朝濯髮於洧盤保厥美以驕傲兮日康娛以淫游雖信美而無禮兮來違棄而改求覽相〈去聲〉觀於四極兮周流乎天余乃下望瑤臺之偃蹇兮見有娀之佚女吾令〈平聲〉鴆爲媒兮鴆告余以不好雄鳩之鳴逝兮余猶惡〈去聲〉其佻巧心猶豫而狐疑兮欲自適而不可鳯皇旣受詒兮恐髙辛之先我欲逺集而無所止兮聊浮游以逍遙及少〈去聲〉康之未家兮留有虞之二姚理弱而媒拙cq=9兮恐導言之不固世溷濁而嫉賢兮好〈去聲〉蔽美而稱惡此又設言觀於天下也朝者承時曖曖言蓋明晨也白水岀崑崙山閬風臺名在崑崙山上緤繫也髙邱即指閬風女神女喻賢諸侯也春宮東方青帝宮瓊枝樹名髙百二十仭以琳琅爲實下女指下虙妃諸人對髙邱言故曰下豐隆雲師使之求者以雲行最疾也虙妃洛神也蹇脩人名理媒使也緯繣乖剌也言蹇修持佩帶以通言而神女之意始猶離合未定終至乖刺而不遷移也次舍也窮石山名在張掖洧盤水名出崦嵫山四極四方極逺之地瑤玉之美者偃蹇髙踞貌佚美也謂髙辛妃簡狄呂氏春秋曰有娀氏有美女爲髙臺以飲食之鴆毒鳥其羽瀝酒殺人雄鳩鶻鳩多聲猶犬子也豫豫在人前以待人也猶性多豫狐性多疑髙辛帝嚳有天下之號鳯皇受詒則旣獲良媒矣而恐髙辛元鳥之詒已在我先又中輟也少康夏后相之子有虞國號姚姓以二女妻少康弱則其言不力拙又不善爲辭蓋未及遣行而已知其無用矣朱子謂此節求賢伯之比也按此與上節世溷濁二句皆往觀旣畢而遙度之之辭以証合並舉好朋之言也
閨中旣以邃〈遂〉逺兮哲王又不寤懐朕情而不發兮余焉〈烟〉能忍而與此終古
閨宮中小門閨中統指上所求言邃深也閨中邃逺以無媒之故也哲王謂楚懐終古古之所終言來日之無窮也徧觀天下倀倀無之反觀宗國惛惛靡極是女嬃之言有時而信而中正之㫖未可盡憑不得不决之於卜矣按上天未嘗身入閶闔虙妃則已不樂從髙辛先我導言不固皆曰恐亦意度而自止之辭蓋本游目往觀而言旣非謂寔無賢君亦未嘗作意求之而不合特嘗試觀覽以覘其能合與否而覺嫉惡好脩是處皆然雖有賢君無由作合思欲息心於楚則又以懐王之不寤爲憂故徙倚狐疑而靈氛以無懐故宇導之也
索藑〈渠營切〉茅以筳〈廷〉篿〈專〉兮命靈氛爲〈去聲〉余占之曰兩美其必合兮孰信脩而慕之思九州之博大兮豈惟是其有女曰勉逺逝而無狐疑兮孰求美而釋女〈汝〉何所獨無芳草兮爾何懐乎故宇
藑茅靈草本草謂之旋覆花筳小折竹也結草折竹以卜曰篿靈氛古善占者兩美必合喻良臣必遇明君占吉之詞也言兩美雖必有合然楚則無信其修而慕之者宜以時去也是指楚言女謂賢君也再言曰者叮嚀之詞何所獨無芳草言隨處有賢士見用也靈氛之言止此蓋上言閨中邃逺即狐疑之意言哲王不悟其意未忍忘楚即懐故宇之意故以靈氛言决之大意謂好脩者必有合然於楚則萬無望也
世幽昧以昡曜兮孰云察余之善惡民好〈去聲〉惡〈去聲〉其不同兮惟此黨人其獨異戸服艾以盈要〈古腰字〉兮謂幽蘭其不可佩覽察草木其猶未得兮豈珵〈呈〉美之能當蘓糞壤㠯〈以同〉充幃兮謂申椒其不芳
此原自念之辭蓋因靈氛之言睠顧楚國而覺其真不可留也幽昧四句言世情暗惑固未必能察余之善惡然其好惡容或不齊未有如楚人之舉國相似獨異於世也服艾以下証楚無芳草意艾白蒿珵美玉指瓊佩言當合也蘓取也幃香囊
欲從靈氛之吉占兮心猶豫而狐疑巫咸將夕降兮懐椒糈〈所〉而要〈平聲〉之百神翳其備降兮九疑繽其並迎皇剡剡〈炎上聲〉其揚靈兮告余以吉故曰勉陞降以上〈上聲〉下兮求榘矱〈活惡切〉之所同湯禹儼而求合兮摯咎繇〈古皋陶字〉而能調茍中情其好〈去聲〉脩兮又何必用夫行媒說〈悅〉操築於傅巖兮武丁用而不疑呂望之鼓刀兮遭周文而得舉甯戚之謳歌兮齊桓聞以該輔及年歳之未晏兮時亦猶其未央恐鵜〈題〉鴂〈决〉之先鳴兮使夫百草爲〈去聲〉之不芳
巫咸殷中宗時神巫椒香物所以降神糈精米所以享神翳蔽也九疑山有九峰相似遊者疑焉故名並迎者前量鑿正枘之言固重華所黙啟而九疑居楚南若地主然故山神迎衆神並降以告原也皇謂神剡剡光也揚靈發其光靈也陞降上下即前上下求索之意榘矩同矱所以度長短者榘矱所同言君與我合徳者摯伊尹名咎繇舜士師禹立而授之政調和也行媒喻左右之先容者傅巗在虞虢之間説以罪操築傅巗殷髙宗武丁感夢肖形而得之因立作相呂望屠牛朝歌文王出獵遇之而以爲師甯戚衛人賈齊東門外桓公夜出戚飯牛叩角而歌桓公命車載之用爲客卿該備也獨舉三人者皆無媒而合者也晏晩央盡也鵜鴂鶪也秋至則鳴而草枯以喻讒人搆禍而賢士將罹其害也巫咸之言止此上節已知楚不可爲而猶以前此上天下地無媒作合故尚狐疑而巫咸盛言好脩作合之易無俟於媒又惕以行之少遲患害將及以勸其速往蓋視靈氛語加迫矣
何瓊佩之偃蹇兮衆薆〈愛〉然而蔽之惟此黨人之不諒兮恐嫉妒而折之時繽紛以變易兮又何可以淹留蘭芷變而不芳兮荃蕙化而爲茅何昔日之芳草兮今直爲此蕭艾也豈其有他故兮莫好〈去聲〉脩之害也余以蘭爲可恃兮羌無實而容長委厥美以從俗兮茍得列乎衆芳椒專佞以慢慆兮榝〈殺〉又欲充夫佩幃旣干進而務入兮又何芳之能祗固時俗之流從兮又孰能無變化覽椒蘭其若兹兮又况揭車與江離
此下又爲原自言瓊佩根折瓊枝以繼佩言蓋以自况也偃蹇亦髙倨之意薆蔽盛貌繽紛亂也茅蕭艾皆賤草莫好脩之害言莫如好脩者之被害也容長猶言虛有其表也茍茍且也慆淫也榝茱萸爾雅云椒榝醜亦香草也干進務入兼椒與榝言祗敬守也言二物皆隨俗競進豈復能敬守其芳乎流從謂前者流後者從並趨於下也言椒蘭者舉椒以槩榝也好脩之士前爲人所嫉者今且與之俱化則黨人之搆禍日亟也蓋鵜鴂之鳴巳久而百草之不芳亦已甚矣巫咸勸駕之詞固巳甚迫而深觀世變更有迫於巫咸所言者於是行計决矣
惟兹佩之可貴兮委厥美而歷兹芳菲菲而難虧兮芬至今猶未沫〈昧〉和調〈去聲〉度以自娛兮聊浮游而求女及余飾之方壯兮周流觀乎上下靈氛旣告余以吉占兮歷吉日乎吾將行折瓊枝以爲羞兮精瓊爢〈糜〉以爲粻〈張〉爲〈去聲〉余駕飛龍兮雜瑤象以爲車何離心之可同兮吾將逺逝以自疏邅〈傳上聲〉吾道夫崑崙兮路脩逺以周流揚雲霓之晻〈掩〉藹兮鳴玉鸞之啾啾〈即由切〉朝發軔於天津兮夕余至乎西極鳯皇翼其承旂兮髙翺翔之翼翼忽吾行此流沙兮遵赤水而容與麾蛟龍以梁津兮詔西皇使涉予路脩逺以多艱兮騰衆車使徑待路不周以左轉兮指西海以爲期屯余車其千乘〈去聲〉兮齊玊〈迭異切〉而並馳駕八龍之蜿蜿兮載雲旗之委蛇〈夷〉抑志而弭節兮神髙馳之邈邈奏九歌而舞韶兮聊假日以媮〈俞〉樂〈洛〉陟陞皇之赫戲〈平聲〉兮忽臨睨夫舊鄉僕夫悲余馬懐兮蜷〈局圓切〉局顧而不行
前言委厥美者指蘭自棄其美言此言瓊佩之美爲人所棄也沬巳也調格調度器度也求女即求賢君也余飾謂瓊佩及前章冠服之盛方壯本年未晏言周流上下即靈氛所謂逺逝巫咸所謂陞降上下也吉占指兩美必合言舉靈氛以槪巫咸也歷選也羞致滋味也爢屑也粻糧也不復言餐英者惡衆芳之易變也象象牙一以吉占而行承靈氛巫咸兩節意一以離心而逝承世幽昧與何瓊佩兩節意邅遲留也水經云崑崙墟在西北去嵩髙五萬里雲霓蓋以爲旗也鸞鈴之在衡者天津天漢在箕斗之間翼敬也交龍爲旂翼翼和也流沙今西海居延澤赤水出崑崙東南隅容與回翔貌西皇少皥也不周山名在崑崙西北期㑹也言使衆車先越徑路而相待已則自不周山左行俱㑹西海之上蓋欲周流無不徧也車轄也蜿蜿龍動貌九歌禹樂韶舜樂奏之舞之義取君臣泰交之盛也皇天也赫戲光明貌舊鄉楚也蜷局不行貌本欲周流上下而但身歷西隅蓋戀楚而中輟也前言上下求索特覘望之詞此真沛然往矣楚必不可留往必無不合行色甚壯志意甚奢好脩之士於是可一竟其用而忽焉反顧宗國蹶然自止朱子所謂仁之至義之盡也
亂曰巳矣哉國無人兮莫我知兮又何懐乎故都旣莫足與爲美政兮吾將從彭咸之所居
亂樂之卒章也何懐故都承上懐舊鄉而言本以戀楚而輟行而楚實不可一日留則舍彭咸之所居何適矣
按篇中云退脩初服又云往觀四荒皆見疎時始願如此旣重自念宗國世臣義不返顧遂决計爲此篇以章志節定猶豫其未章大聲疾呼而著之曰吾將從彭咸之所居蓋自是終原之世志不少變矣悲回風曰夫何彭咸之造思兮暨志介而不忘介𦕈志之所惑兮竊賦詩之所明其斯之謂歟首尾二千四百九十言大要以好脩為根柢以從彭咸為歸宿蓋寧死而不改其脩寧忍其脩之無所用而不愛其死皦皦之節可使頑夫廉拳拳之忠可使薄夫敦信哉百世之師矣
山帶閣註楚辭巻一
欽定四庫全書
山帶閣註楚辭巻二
武進蔣驥撰
九歌
東皇太一
雲中君
湘君
湘夫人
大司命
少司命
東君
河伯
山鬼
國殤
禮魂
本祭祀侑神樂歌因以寓其忠君愛國眷戀不忘之意故附之離騷或云楚俗舊有辭原更定之未知其然否也總十一篇而目爲九說見餘論
吉日兮辰良穆將愉兮上皇撫長劍兮玉珥〈耳〉璆〈及由切〉鏘鳴兮琳琅
首言蠲吉之誠也日謂甲乙辰謂寅夘沈存中曰吉日辰良蓋相錯成文者穆深逺也將殆也謙若不敢知之詞愉悅也上皇謂太一珥劍鐔也鏐鏘皆玉聲琳琅玉名謂佩也二語言神歆人之祀而盛容飾以臨祭所也
瑤席兮玉瑱〈鎮同〉盍將把兮瓊芳蕙肴蒸兮蘭藉奠桂酒兮椒漿
席神位也瑱讀作鎭見周禮天府註玉瑱所以壓席者盍合也將把言所合之多幾成把也瓊芳香草之可貴如玉者肴骨體蒸進也言以蕙裹肴而蒸之又藉以蘭也漿周禮四飲之一桂椒皆所以爲釀也此備言陳設饗薦之豐潔也
揚枹〈孚〉兮拊鼓疏〈平聲〉緩節兮安歌陳竽瑟兮浩倡靈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滿堂五音紛兮繁㑹君欣欣兮樂〈洛〉康
歴舉聲歌之盛以娛神也枹鼔槌拊擊也疏希也擊鼔而希緩其節與安歌相應蓋樂之始作也竽笙類三十六簧瑟琴類二十五絃倡歌也此樂之從也凡言靈者皆指神言偃蹇安肆貌菲菲滿堂神之精氣與衆芳雜糅而發見也繁㑹錯雜也此樂之亂也君謂神
右東皇太一〈史記封禪書天神貴者太一章句曰祠在楚東故稱東皇封禪書亦云古者祭
太一東南郊〉
九歌所祀之神太一最貴故作歌者但致其莊敬而不敢存慕戀怨憶之心蓋頌體也亦可知九歌之作非特爲君臣而托以鳴寃者矣朱子以爲全篇之比其說亦拘
浴蘭湯兮沐芳華采衣兮若英靈連蜷兮旣留爛昭昭兮未央謇將憺〈淡〉兮壽宮與日月兮齊光
此節序神降也首二句言神之芳潔華美若英猶言如花也連蜷長曲貌旣留者雲之在天行游無定至於祭所而留滯不前蓋來享之意也爛光貌央盡憺悅也壽宮供神之處至此則神降於室矣
龍駕兮帝服聊翺遊兮周章靈皇皇兮旣降焱〈必腰切〉逺舉兮雲中覽冀州兮有餘橫四海兮焉〈烟〉窮思夫〈扶〉君兮太息極勞心兮𢥞𢥞〈觸翁切〉
言神去也帝服即若英之服周章急遽貌言神駕龍車服衮衣暫得翺游祭所而行色又甚急也靈皇皇兮旣降承上起下之辭言明明已見神之下而倐忽之間又逺舉雲中不能測其所極也焱疾也冀州中國之總名見福地記及淮南註夫君謂神𢥞𢥞心動貌因神之急去而情未盡故勞思而嘆息也
右雲中君〈雲神也見史記封禪書〉
此篇皆貌雲之辭
君不行兮夷猶蹇誰留兮中洲美要〈去聲〉眇〈妙同〉兮宜脩沛吾乘兮桂舟令〈平聲〉沅湘兮無波使江水兮安流望夫〈扶〉君兮未來吹參〈尺深切〉差〈尺尸切〉兮誰思
此迎神而未至之辭君謂湘君夷猶如犬子之蹲踞也蹇難行貌中洲水中可居之地要眇靜好貌宜猶善也言容質旣美又善脩飾也沛行貌吾主祭者自稱之詞舟以桂爲之取其香也沅湘在洞庭南皆謂之江待神不來故以舟往迎而祝其行之無阻也夫君亦謂湘君參差洞簫舜所作其形參差不齊象鳯翼也迎之而仍不來見其吹簫如有所思而未測其爲誰也
駕飛龍兮北征邅吾道兮洞庭薜茘拍〈博〉兮蕙綢蓀橈〈饒〉兮蘭旌望涔〈岑〉陽兮極浦橫大江兮揚靈揚靈兮未極女嬋媛兮爲〈去聲〉余太息橫流涕兮潺〈殘〉湲隠思君兮陫〈尾〉側
此言神之降而不能久留也飛龍湘君所駕北征由沅湘而歷祭所也邅遲留貌道引也神少遲留而人導之至洞庭也洞庭湖名中有君山在今岳州巴陵縣㑹合沅湘諸水北入大江山海經云洞庭山帝之二女居之常遊江湘澧沅之間此蓋求神於沅湘而設祭於洞庭也拍周禮醢人註與膊同肩也又短袂衣亦曰膊以䕶膊而名猶以絡胸爲膺也綢束也以薜茘爲短袂衣而以蕙纒束之或指駕舟之服也橈小楫旌舟麾也承桂舟而言詳道神之飾也涔水名今澧州有涔陽浦在洞庭大江之間大江以别於楚南諸江而名橫充滿也言已被芳潔乘桂舟道神至洞庭於時神旣來格而彌望涔浦大江之逺皆神之光靈所充滿而發揚也女湘君侍女知神不能久留憐祭者之誠而爲之嘆息也隠痛也君湘君陫隠也側不安也
桂櫂〈巢去聲〉兮蘭枻〈西一切〉斵冰兮積雪采薜茘兮水中搴芙蓉兮木末心不同兮媒勞恩不甚兮輕絶石瀨兮淺淺飛龍兮翩翩交不忠兮怨長期不信兮告余以不閒〈閑〉
神去而自嘆也櫂楫也枻旁板也神已去矣桂舟欲追而不及如斵冰於積雪中也薜茘二語喻所求之不得也媒蓋指太息之女言瀬湍也石瀨已舟所由淺淺則行難矣飛龍湘君所駕翩翩則去逺矣
鼂〈朝同〉騁騖兮江臯夕弭節兮北渚鳥次兮屋上水周兮堂下捐〈沿〉余玦〈決〉兮江中遺〈去聲〉余佩兮澧浦采芳洲兮杜若將以遺〈去聲〉兮下女旹〈古時字〉不可兮再得聊逍遙兮容與
騁狂奔也渚水涯神已越江北去而慕戀無已朝馳夕宿不敢暫離江上也鳥次水周江邊寥落之景玦玉佩如環而有缺遺贈也澧水出澧州慈利縣西至岳州華容縣入洞庭芳洲芳草所生之洲杜若葉似薑味辛下女即前太息之女捐其玦佩將以遺神而又不敢直致因侍女向有哀我之情贈芳草以託其代達周禮以沈祭川澤此蓋借其事以喻意也時不可再得言此時一失則萬萬無望故雖知未必返駕而姑逍遙以俟之
右湘君〈舜妃娥皇也列女傳舜二妃死於江湘〉
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嫋嫋兮秋風洞庭波兮木葉下
帝子謂夫人神雖降而在北渚則未臨乎祭所也眇眇愁予見神之逺立凝視其目纖長有情無情皆未可測故其心振蕩而不怡也嫋嫋長弱貌秋風木葉即所見而賦之山海經所謂帝女出入必以飄風暴雨也
登白薠兮騁望與佳期兮夕張〈去聲〉鳥何萃兮蘋中罾〈增〉何爲兮木上
薠水草似莎而大佳佳人謂帝子期約也張陳設也蘋水草罾魚網鳥不棲蘋罾不施木比神意之乖必不能來也
沅有芷兮澧有蘭思公子兮未敢言荒忽兮逺望觀流水兮潺湲麋何爲兮庭中蛟何爲兮水裔
沅則有芷澧則有蘭言神之無定在也公子亦謂夫人帝子而又曰公子猶秦巳稱皇帝而所生猶曰公子公主古人質也荒忽思極而神迷也裔涯也思而不敢言幾絶望矣麋來庭中蛟出水裔比神意又似與人相親者以起下佳人召予之意欲親之則逺引絶望矣而忽來蓋美人之情狀也
朝馳余馬兮江臯夕濟兮西澨聞佳人兮召予將騰駕兮偕逝
澨水涯佳人謂夫人也言朝馳夕濟不敢憚勞蓋欲乘佳人之召與之同往夕張之所也
築室兮水中葺之兮荷蓋蓀壁兮紫壇〈善〉匊〈古播切〉芳椒兮成堂桂棟兮蘭橑〈老〉辛夷楣兮葯房罔〈網同〉薜茘兮爲帷擗〈披亦切〉蕙櫋〈宻延切〉兮旣張白玉兮爲鎮疏石蘭兮爲芳芷葺兮荷屋繚〈力杳切〉之兮杜衡合百草兮實庭建芳馨兮廡〈武〉門九嶷繽兮並迎〈去聲〉靈之來兮如雲
此極序夕張之盛也水指洞庭築室水中蓋築於君山以設祭者葺蓋也紫紫䓞草壇中庭匊布也蘭木蘭橑椽也辛夷樹大合抱其花北人呼爲木筆楣門上橫梁葯亦芷之别名㒺結擗折也櫋聯屬之意張蓋設以爲席也鎮壓席者疏布陳也石蘭即山蘭爲芳爲供具也繚束也謂前荷蓋之屋復葺以芷而四圍又以杜衡縈束之也廡廊也葯房以上言築室之具罔薜茘四句言室中所陳芷葺以下又言室上下内外之裝束也九嶷並迎舜所遣也佳人至矣夕張具矣而九嶷山神紛然迎歸則此恨何極矣湘君自南而北夫人自北而南立言之變也
捐余袂兮江中遺〈去聲〉余褋〈牒〉兮澧浦搴汀洲兮杜若將以遺〈去聲〉兮逺者時不可兮驟得聊逍遙兮容與
袂衣袖褋襜襦也意與前篇同然玦佩貴之而袂褋親之也汀平也逺者兼指並迎之神言驟疾也不可驟得則非不可再得也然情弗能待也
右湘夫人〈舜次妃女英韓愈曰娥皇正妃爲湘君女英自宜降稱夫人也〉
廣開兮天門紛吾乘兮𤣥雲令飄風兮先驅使涷〈東〉雨兮灑〈洗〉塵君迴翔兮以下踰空桑兮從女〈汝〉紛總總兮九州何壽夭兮在予
言迎神也天門紫微宮門也司命陽神在天故本天以言之吾祭者自稱也𤣥雲因下風雨而言飄風疾風涷雨暴雨灑塵以清道也君與女皆指神君尊而女親也回翔盤旋貌以下從天門而下也空桑山名一在莘陜之間一在兖地予者代神自稱之詞壽夭在予言人之壽天皆制於司命也觀天門之開而知神之將下故乘雲清道以迎之然神之下本奉帝命以巡覽九州非因祭者而至故不敢直致其迎而又惟恐失之但升髙逺從以窮其所向而見九州人民皆在統攝之中因絶歎其威權之盛也
髙飛兮安翔乘清氣兮御隂陽吾與君兮齊速導帝之兮九坑〈岡〉靈衣兮被被〈披〉玉佩兮陸離壹隂兮壹陽衆莫知兮余所爲
此節言神降也隂陽氣之闔闢也齊速齊其神速也導通達也之往也坑崗同今荆州府松滋縣及長沙府益陽縣皆有九崗山又常徳府有九崗冲皆屬楚地未知孰指被被長貌一隂一陽言神之在位其氣發揚變化若洛神賦所謂神光離合乍隂乍陽也余祭者自謂言司命憑神御氣不疾而速而從之者常與之齊須㬰之間則見神巳宣導帝命至於九崗因引之來祭所而容飾精氣儼然如在焉衆人但知神之降而豈知求之者若即若離極所爲之妙而能然乎
折疏麻兮瑤華將以遺〈去聲〉兮離居老冉冉兮旣極不𡫏近兮愈疏
此向神自訴之辭疏麻神麻𡫏漸也神以巡覽而至知其不可久留故自言折此麻華將以備别後之遺以其年旣老不及時與神相近恐死期將及而益以疎濶也蓋訴而寓祈之意
乘龍兮轔轔〈鄰〉髙駝兮冲天結桂枝兮延竚羌愈思兮愁人愁人兮奈何願若今兮無虧固人命兮有當〈去聲〉孰離合兮可爲
言神去也轔轔車聲若今無虧因老之旣極而言年已邁矣感今别之易慮後㑹之難故愈思愈愁而祈其自今以往長得與神相遇於承祭之時無有虧損也當主也人命至大而神主之其尊甚矣其離與合人孰敢參預其間哉
右大司命〈周禮及祭法皆有司命〉
䆋〈古秋字〉蘭兮麋蕪羅生兮堂下緑葉兮素枝芳菲菲兮襲予夫〈扶〉人兮自有美子蓀〈荃同後倣此〉何以兮愁苦麋蕪芎藭苗也爾雅翼云芎藭有二種一種大葉似芹名江離一種小葉如蛇床名麋蕪羅生並列而生也夫人猶言人人見考工記美子言種類之善者指下滿堂之美人言蓀謂司命也以香草之羅生興善類之衆多言人人之中各有善類任君之取不煩憂慮也
䆋蘭兮青青〈菁〉緑葉兮紫莖滿堂兮美人忽獨與余兮目成
青青盛貌滿堂美人指與祭之人言目成以目定情也於衆芳中獨取蘭興衆美中獨取余蓋指王甚任之之時也
入不言兮岀不辭乘回風兮載雲旗悲莫悲兮生别離樂〈洛〉莫樂〈洛〉兮新相知
神旣見顧而忽入忽岀言辭莫通故生别之悲新知之樂交集於中而未卜所歸也
荷衣兮蕙帶儵而來兮忽而逝夕宿兮帝郊君誰須兮雲之際
帝天帝須待也神旣逝矣然遲留雲際猶似有情曰誰須者妒之又幸之也
與女〈汝〉遊兮九河衝風至兮水揚波與女沐兮咸池晞女髮兮陽之阿望媺〈美同〉人兮未徠〈來同〉臨風怳兮浩歌九河徒駭太史馬頰復鬴胡蘇簡潔鈎磐鬲津也衝遂也天文志咸池三星在天潢内晞乾也女𡠾人皆指司命怳失意貌以其猶似有情故望而招之言欲上天下地與之相逐以極新知之樂而神卒不來故失意而悲歌也
孔蓋兮翠旍〈旌同〉登九天兮撫彗星慫〈竦同〉長劍兮擁幼艾蓀獨宜兮爲民正
孔蓋以孔雀尾爲車蓋翠旍以翡翠羽爲旌旗登九天則不復居帝郊矣撫按止之也彗星妖星以喻凶穢擁䕶也幼艾猶言老少以喻良民也正長也神雖去而情不能自已遙指而贊嘆之猶樂府東方千餘騎一章之意
右少司命
大司命之辭肅少司命之辭昵尊卑之等也其寓意則一而巳
暾〈吞〉將岀兮東方照吾檻兮扶桑撫余馬兮安驅夜晈晈〈皎同〉兮旣明
此迎日也暾日將岀時光明溫煖之貌檻欄楯也日巳上矣故安驅以迎之篇中凡言余吾者皆祭者自謂
駕龍輈兮乘雷載雲旗兮委蛇長太息兮將上〈上聲〉心低佪兮顧懐羌聲色兮娯人觀者憺兮忘歸
言神降也龍輈二語指日神輈轅也龍形曲以爲轅雷氣轉以爲輪各因其似也長太息記所謂如聞太息之聲也將殆也上升神座也言神之上而顧懐以下文所陳聲色之盛足以娛人而忘歸故也
縆〈格恒切〉瑟兮交鼓簫鐘兮瑤簴〈掘禹切〉鳴䶵〈池〉兮吹竽思靈保兮賢姱翾〈虚圓切〉飛兮翠曾〈䎖同〉展詩兮㑹舞應律兮合節靈之來兮蔽日
神旣降矣因極音容歌舞之盛以樂之也縆急張也交對擊也簫鐘與簫聲相應之鐘瑤簴懸鐘之木以玉飾之也䶵以竹爲之長尺四寸圍三寸一孔上岀橫吹之靈保猶言神保謂尸也賢以徳言姱以貌言美尸以美神也翾飛貌翠鳥名曾舉也狀舞容也展陳㑹合也律謂十二律節樂之節奏言歌舞與音樂相應也靈之來即九疑繽兮並迎之意言歌舞未畢而從官衆多遽翼蔽之而去也
青雲衣兮白霓裳舉長矢兮射〈石〉天狼操余弧兮反淪降援北斗兮酌桂漿撰余轡兮髙駝翔杳㝠㝠兮以東行
此因日去而升髙以送之衣雲裳霓言已之升於極髙也天文書狼一星在東井南主侵掠弧矢九星在狼東南天弓也主備盜賊矢常向狼天狼以喻小人射之者惡其因日入而見也反還也淪降日西沉也操弧反之猶揮戈以回日也北斗七星在紫宮南其形似酒器酌漿者日旣不反而餞之撰持也送日極西而復持轡東行長夜㝠途與之相逐蓋又以迎來日之出也三閭大夫豈能一日而離君哉日已出而迎之者安驅日方降而迎之者髙馳緩急之情異也右東君〈日神也禮天子朝日於東門之外漢志亦有東君〉
與女〈汝〉遊兮九河衝風起兮横波乘水車兮荷蓋駕兩龍兮驂螭
此序其初願言欲迎衝風而駕龍螭與河伯馳騁於九河之廣也横波言游車横絶中流也水車車之激水而行者南詔録螭魚四足長尾鱗五色頭似龍無角
登崑崙兮四望心飛揚兮浩蕩日將暮兮悵忘歸惟極浦兮寤懷
崑崙山名河之所從出寤覺懷思也此言遍求不得而又不能舍之而去也
魚鱗屋兮龍堂紫貝闕兮朱宫靈何為兮水中
龍堂以龍鱗為堂也闕門觀也貝海介蟲紫貝紫質黒文貝之貴者朱宫以朱塗宫也寤懷之後忽見河伯而訝其漠不相接故呼而曉之蓋亦自悼其懷石之志矣
乘白黿兮逐文魚與女〈汝〉遊兮河之渚流澌〈斯〉紛兮將來下
大鼈為黿白則其類之異者逐從也文魚魚有文者西山經觀水多文鰩魚魚身鳥翼夜飛或即其類也小洲曰渚流澌冰解也雖遇河伯而日已暮故不復駕龍但乘白黿不暇游於九河但與之游於河渚而流水紛然驟至又不能久留甚言其見之難而别之易也
子交手兮東行送美人兮南浦波滔滔兮來迎魚隣隣兮媵〈孕〉予
此送神也子美人皆指河伯子尊之美人親之也交手握手為别也東行承流澌言蓋順流而去也南浦以在大河之南故名隣隣多貌媵從也言魚從人以送神也予祭者自謂魚常逆波而上故波爲迎魚爲送言此以壯别時之色而寄其情
右河伯〈黄河之神伯其爵也詳天問註〉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茘兮帶女羅旣含睇〈弟〉兮又宜笑子慕予兮譱〈古善字〉窈窕乘赤豹兮從〈去聲〉文貍辛夷車兮結桂旗被石蘭兮帶杜衡折芳馨兮遺所思
此篇亦爲主祭者之辭若有人山鬼也阿曲隅蓋山鬼所居之處女羅絲也睇微盼貌子亦指山鬼言鬼以悦人之故而善其窈窕之容也篇中凡言余我者皆祭者自謂乗赤豹三句山鬼之儀從也赤豹豹之尾赤而文黑者文貍貍毛黄黑相雜也薜茘女羅皆縁木蔓生故借爲山鬼衣服之喻蘭衡則被帶於車旗者也芳馨指蘭衡言言鬼欲折此芳馨以遺人也此節遙擬山鬼容飾之工情意之厚下文所謂靈脩也
余處幽篁〈皇〉兮終不見天路險難兮獨後來表獨立兮山之上雲容容兮而在下杳㝠㝠兮羌晝晦東風飄兮神靈雨留靈脩兮憺忘歸歲旣晏兮孰華予
此下皆祭者自序之辭幽深也篁竹叢余處幽篁涉江所謂深林杳以㝠㝠也祭鬼神當於質明之候不見天則起晩路險難則行遲是以後來而向鬼自訴也時巳近晝故云觀下晝晦可見表特也升髙特立如植標然使鬼易赴也山上蓋設祭之所容容雲岀貌神靈雨鬼之精靈至而雨作也山海經流波山獸名夔似牛蒼身無角一足岀入則必風雨又光山多木神人身龍首出入有飄風暴雨蓋此類也靈脩謂山鬼憺忘歸敘相遇之樂也歲晏言老之將至也年邁幽獨絶意榮華甘與山鬼作縁矣
采三秀兮於山間石磊磊〈壘〉兮葛蔓蔓〈木寒切〉怨公子兮悵忘歸君思我兮不得間〈閑〉
芝草一歲三華故曰三秀采之者指人而言公子與君蓋思人之通稱皆指山鬼也或曰五岳視三公山鬼山之所岀故曰公子倐忽之間但見石葛無復鬼矣故怨之然猶諒其思我而或但以不得間而去也故遲歸以俟之
山中人兮芳杜若飲〈去聲〉石泉兮䕃松柏君思我兮然疑作
山中人人自謂也飲泉䕃松有所待也然轉語辭作起也山中之人芳潔若此而所待者卒不來乃知見疑之甚矣
靁〈古雷字〉填填兮雨㝠㝠猨啾啾兮又〈宜作狖音又〉夜鳴風颯颯〈斯合切〉兮木蕭蕭思公子兮徒離憂
此節自敘其歸境啾啾小聲狖似猿仰鼻長尾離憂離别而憂也時巳夜矣待而不來惟憂思而獨歸耳右山鬼
此篇蓋涉江之後幽處山中而作
操吳戈兮被犀甲車錯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敵若雲矢交墜兮士爭先
敘戰之始也戈平頭㦸吳人工爲之若考工記所謂吳粤之劍也犀甲以犀皮爲鎧錯交也短兵刀劍也士兼兩國之戰士言
凌余陣兮躐余行〈杭〉左驂殪兮右刄傷霾兩輪兮縶〈執〉四馬援玉枹兮擊鳴鼓天時懟兮威靈怒嚴殺盡兮棄原壄〈古野字〉
言戰敗也躐踐殪死也車右主擊刺故以刄言霾車輪不動若埋也玉枹玉飾枹也擊鼔以作士之氣也懟怨也曰嚴者若有監督之者然雖當戰敗其氣彌銳而天方盛怒必使盡殺而止固非戰之罪也國殤所祀蓋指上將言觀援枹擊鼓之語知非泛言兵死者矣
岀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逺帶長劍兮挾秦弓首雖離兮心不懲
此言死後之勇忽一往之意平原忽兮路超逺謂身棄平原神欲歸而去家逺也秦弓者秦有南山檀柘可爲弓榦帶劍挾弓猶不舍武也
誠旣勇兮又以武終剛强兮不可凌身旣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爲鬼雄
勇稱其氣也武稱其藝也勇武以戰時言剛强以死後言總承上文以明設祀之意
右國殤〈謂死於國事者不成喪曰殤〉
按古者戰陣無勇而死葬不以翣不入兆域故於此歷敘生前死後之勇以明宜在祀典也懐襄之世任讒棄徳背約忘親以至天怒神怨國蹙兵亡徒使壯士橫尸膏野以快敵人之意原蓋深悲而極痛之其曰天時懟兮威靈怒著衂兵之非偶然也嗚呼其㫖㣲矣
成禮兮㑹鼓傳芭〈葩同〉兮代舞姱女倡〈唱〉兮容與春蘭兮秋鞠〈菊同〉長無絶兮終古
成禮備祭祀之禮也鼓擊也㑹鼓聚衆聲也芭香草代迭也女女樂也倡歌也容與舞有態度也春祠以蘭秋祠以鞠即所傳之芭也
右禮魂
禮魂蓋有禮法之士如先賢之類故備禮樂歌舞以享之而又期之千秋萬祀而不祧也
山帶閣註楚辭巻二
<集部,楚辭類,山帶閣註楚辭>
欽定四庫全書
山帶閣註楚辭巻三
武進蔣驥撰
天問
舊序云原放逐山澤見楚先王廟及公卿祠堂圖畫天地神靈古聖賢怪物行事呵而問之以渫憤懣其言是矣又云原辭止書於壁而楚人論述成篇則未必然
曰遂古之初誰傳道之
遂往也周禮訓方氏訓四方之傳道道言也世多言渾沌未分時事者故首舉爲問
上下未形何繇考之
上下謂天地廣雅太初生於酉仲清濁未分也太始生於戌仲清者爲精濁者爲形也太素生於亥仲巳有素朴而未散也至於子仲剖判分離輕清者上爲天重濁者下為地邵子經世天開於子地闢於丑人生於寅問人生則有天地矣何由知有天地未形之時乎
㝠昭瞢〈夢〉闇誰能極之
㝠昭晝夜也瞢闇見周禮十煇㝠昭瞢闇指晝夜未分時言淮南子云未有天地窈窈㝠㝠極窮也問人生則有晝夜矣何由知有晝夜未分之時乎
馮〈憑〉翼惟像何以識之
馮翼絪縕浮動之意淮南子云天地未分馮馮翼翼又曰未有天地惟像無形此問何由知其狀乎 按宋胡五峰曰一氣大息震蕩無垠海宇變動舊跡全滅是謂洪荒之世明章本清云天地無終始特有一明一暗耳戌亥之時純隂無陽日月晦黒萬物不生然天地形質未嘗敗壞至子時陽生而天復開此昔人論渾沌異同之大槩也
明明闇闇惟時何爲
明明明而又明闇闇闇而又闇猶言日夜相代也時是也何爲言孰主其事也大荒東經月母之國有人名鵷處東極以止日月司其短長歸藏空桑之蒼蒼八極之旣張乃有羲和是主日月職岀入以爲晦明
隂陽三合何本何化
穀梁傳云獨陽不生獨隂不生獨天不生三合然後生按天者理而已矣本者化之原化者本之發又素問云隂陽者變化之父母生殺之本始三隂三陽三合爲治厥隂風氣主之少隂熱氣主之太隂濕氣主之少陽相火主之陽明燥火主之太陽寒氣主之此亦一説 此上皆問造化以前之事
圜則九重〈平聲〉孰營度〈入聲〉之惟兹何功孰初作之
圜指天形則法也孰營言誰爲經始也何功言誰爲致力也初作謂於何重而首事也方宻之通雅云太元經九天曰中天羨天從天更天晬天廓天咸天沈天成天此虛立九名耳吳草廬始謂天體寔九層至利山人入中國而暢言之自地而上爲月天水天金天日天火天木天土天恒星天至第一層爲宗動天九層堅寔相包如葱頭也按此説與朱子精氣旋轉之說乖異徐文長青藤路史亦云天本堅牢之物故星隕爲石非至地始化也其㫖畧同
斡〈骨宛切〉維焉〈煙篇内不在句末者並倣此〉繫天極焉加
斡車轂之内以金爲筦而受軸者維繫物之縻天極南北極也北極五星在紫㣲垣岀地三十六度其近北一星爲天樞紐星居所不移南極入地三十六度常隠不見天體繞極旋轉而極星不移譬則車之軸也凡轂必有所繫然後軸有所加故問天之斡維繫於何處而天極之軸何所加乎
八柱何當東南何虧
章句天有八山爲柱余意即淮南子所謂八極也東北方土山東東極山東南波母山南南極山西南編駒山西西極山西北不周山北北極山當值虧陷也淮南子地不滿東南故水潦塵埃歸焉問天有八柱承之其柱何所當值乎東南亦有柱又何云虧陷乎
九天之際安放〈上聲〉安屬〈燭〉隅隈多有誰知其數
際邊放至屬附隈涯也圖書編天周一百七十萬二千一百十三里續博物志天周一百七萬九百一千三里廣雅天周六億十萬七百里二十五步周髀算經日光四極周二百四十三萬里淮南子天有九野九千九百九十九隅
天何所㳫十二焉分
㳫雜也合也天何所㳫指日月星之雜合言作厯者必推上元至朔均齊並無餘分而又嵗月日時適㑹甲子以為布算之始是時日月如合璧五星如聨珠俱㳫合於子所謂厯元也漢太初厯四千六百十七年爲一元唐大衍厯四千五百六十年爲一元十二自子至亥十二辰也厯家以二十八宿分天體爲十二辰一歳日月十二㑹焉如十一月辰在星紀十二月辰在元枵之類日月星麗乎天有總㑹者以爲厯數之元有常㑹者以爲歳月之紀故承天體以立問而下遂及日月列星也
日月安屬〈燭〉列星安敶
問日有中道月有九行誰爲附屬乎列星有躔度分野動定之不齊又誰爲排列乎
岀自湯〈陽〉谷次於䝉汜〈寺上聲〉自明及晦所行幾里此言日也次舍也汜水涯山海經湯谷在黒齒國北以谷中水熱而名即虞書暘谷也爾雅日所入爲大蒙渾天儀日一晝夜行周天赤道一百七萬四千里淮南子日出暘谷至䝉水之浦凡九州七舍有五億萬七千三百九里周髀算經夏至日運内衡周七十一萬四千里冬至往外衡周百四十二萬八千里春秋分在内外衡之間周一百七萬一千里
夜光何德死則又育厥利維何而顧菟〈兔同〉在腹
夜光月也按釋名云朔蘓也晦灰也即死育之意靈憲曰月者隂精之宗積而成獸象菟顧眷戀也言月何利於而常繫於腹乎又埤雅云天下皆雌惟顧爲雄故皆望之以亶氣是以顧爲月之名矣按顧在腹指月中微黒處說者謂是地之影蘓子瞻詩九州居月中有似蛇蟠鏡妄言桂蟇俗語皆可屏是也又西域傅汎際云月體中虛寔不一寔故受日光虛則光岀不返所以闇影斑駮也倪綏甫云月中黒闇乃本體渣滓不受日彩或謂外入之影則月有髙下東西影當有變何以隨在不殊乎二說與前又各不同
女岐無合夫〈扶篇内自妖夫外並倣此〉焉取九子伯强何處惠氣安在
女岐神女無夫而生九子伯强周孟侯註禺强也山海經北方禺强人面鳥身珥兩青蛇踐兩黄蛇女岐伯强皆天神也惠氣瑞氣也荆州占一曰卿雲似雲非雲紛郁輪囷二曰歸邪赤彗上向有蓋下連三曰昌光赤如龍状皆堂中所繪而附於天者故言天而類及之
何闔而晦何開而明
按晦明無常以日之岀沒不齊故耳北地骨利斡夜短晝長羊脾未熟而曉西徼莫斯哥夜長晝短冬至日止二時鐵勒之國無夜河婁之國無日兩極之中四時晝夜常平兩極之下半年晝半年夜方宻之物理小識云地相去四萬五千里則東爲午西爲子普天下時曉時昏時午時夜何闔闢之可定哉若稽神録契丹地正晝忽㝠名笪却之日輿地志菜子國夜半日岀立不夜之城此或謬悠之談未足深信也
角宿〈昔幼切〉未旦曜靈安臧〈藏同〉
角東方之宿朱子云角宿隨天運轉不常在東此蓋借以言東方也余按言天文者數起角亢列宿之長或亦舉首以槩其餘耳曜靈日也光曜而有神靈故名 此以上皆問天之事自古言天者多矣天如蓋笠地如覆盆皆中髙外隤北極居天頂中日月繞地腰匝行而四方晝夜因之相易此周髀之說也而釋典所謂四大天下環須彌山意亦相似天了無質仰瞻無極故蒼蒼然日月列星浮生虛空須氣而行故逝止疾徐任情無定此宣夜之說也天包地外如卵裏黄圓如彈丸南北極斜持兩端而天與七曜繞地側轉日岀地而明入地而晦此渾天之說也天圓九重皮皆堅硬日月列星如木節在板各居一重繞地而運以天體明無色故其光通透如琉璃此大西之說也外有呉姚信之軒天晉虞喜之安天虞聳之穹天其說紛綸不可究詰朱子論天體主渾天而言天有氣無形日月列星乃氣之精光自然發越初無營作繫加際隈屬陳之可言則與宣夜之㫖相符然他日復云天應有軀殻甚厚則又自戾其說矣黄帝書言水寔浮天而朱子云天外無水又朱子取沈存中筆談之說謂月本無光曜日而明而史文璣云月體如鏡面光背暗其近日逺日而光有虧盈者蓋常面日而不敢背也世無凌雲御風之人誰與正之哉余備列其說亦多聞闕疑之意也
不任汩〈骨〉鴻師何以尚之僉曰何憂何不課而行之莊子郭註回洑而涌波者汩也汨鴻言湧溢爲鴻水也不任猶言不能當也指鮌言師衆尚舉也事詳堯典不課而行謂衆人苐曰試可而堯遂任之九載也
鴟龜曵銜鯀何聽焉順欲成功帝何刑焉
鴟龜曵銜周孟侯云鯀障水法也蓋覩鴟龜曵尾相銜因築長堤象之猶張儀依龜跡作蜀城之類徐友雲云語意似言有形如鴟鳥之龜曵尾銜物以導之耳余按山海經怪水毫水皆有旋龜鳥首虺尾嶺海異聞海龜鷹吻大者徑丈南越志寧縣多鴦龜鵝首嚙犬則徐說信矣順欲成功言順鮌之意未必無成功帝何爲而刑之乎
永遏在羽山夫何三年不施
遏禁絶也羽山在今淮安府贛榆縣又登州蓬萊縣亦有羽山路史鮌遏羽山三年而死朱子云施謂刑殺之不施囚而不殺也按漢馬季長孔安國皆以殛鮌爲殺故釋施爲舍而宋儒謂但拘苦之未知孰是
伯禹腹鮌夫何以變化
腹懷抱也變化謂父凶而有聖子也傅子曰禹十二爲司空
纂就前緒遂成考功何續初繼業而厥謀不同
考謂鮌也國語禹以徳修鮌之功則禹非創改其前也特所以行水者異耳故曰纘曰成曰續曰繼
洪泉極深何以寘〈填同〉之
淮南子禹以息壤填洪水土不減耗掘之益多按洪氏補註引此朱子斥其無稽謂此但言洪水汜濫何以填而平之耳然洪泉非洪水汜濫逆行非極深之謂且又何填之可言哉歴考溟洪録及玉堂閒話續博物志遊宦紀聞江陵圖經羅氏路史蘓子瞻詩髙子勉序皆言息壤在荆州南門又王阮亭香祖筆記云康熙元年荆州大旱掘南門外堤數尺有狀如屋啓而入一物正方非土非木亦非金石有文如篆土人云息壤也急掩之大雨四旬江水泛溢幾壞城故知息壤非妄說矣然秦盟甘茂有息壤栁子永州龍興寺亦有息壤又隆州籍縣南有息壤則所填或非一處也真誥曰𤣥帝四行天下諸有洞臺之山皆移安息之石封而鎮之
地方九則何以墳之
則表則也墳髙也經世厯禹受命於神宗分九州九山國語禹封崇九山蓋增髙之以爲九州表則也通雅云禹貢九山刋旅史記正義以汧壺口砥柱太行西傾熊耳嶓冢内方岷爲九山問禹平水土有九山以爲地方之表則何以墳而髙之乎
應〈平聲〉龍何畫河海何歴
有翼曰應龍又虬龍千年謂之應龍大業拾遺記禹治水應龍以尾畫地導决水之所岀嶽瀆經堯九年巫支祈爲孽應龍驅之龜山足下其後水平禹乃放應龍於東海問聖人治水何乃借力於龍乎其所經歷而畫之者又何在乎一說河海何歴指禹言呂氏春秋禹東至槫木日岀九津青羌之野南至丹栗沸水之際西過三危之阨巫山之下北至太正之谷夏海之窮未嘗懈息
鮌何所營禹何所成
鮌之治水障之禹之治水行之此營與成之大槩也
康回憑怒地〈古地字〉何故以東南傾
蛙螢子共工姜之異爲太昊黒龍氏薨子康回襲黒龍氏亦曰共工憑盛也列子共工與顓頊爭帝怒觸不周山天柱折地維缺天傾西北地陷東南按傳稱共工氏爲水害雜見女媧顓頊帝嚳堯舜之世太古荒忽記載混淆不足深辨考竹書堯十九年命共工治河六十一年命崇伯鮌治河又國語云鮌稱遂共工之過然則康回蓋亦堯時治水無功者耳天傾地陷之說殆因其墮髙堙卑以害天下而附㑹之歟問天之後未及問地而先言禹者禹有平地之功又爾雅釋地至九河皆禹所名而鼎象之鑄山經之作諸言遐異者多托之禹故先地而致問也
九州安錯〈措〉
周禮疏神農以上有大九州黃帝乃於神州内分九州世紀云冀兖青徐揚荆豫梁雍九州顓頊所建堯遭洪水增幽并營爲十二州禹平水土還爲九州安錯言置於何所也按九州之錯周髀渾天之說其形各異後之論者多主渾天然其說亦各不同朱子云地束於勁風旋轉之中故甚久而不墮又云地是水載蓋巳不能一其說矣利西江謂地渾淪一球上下四旁皆生齒所居史文璣又謂天之在地下者皆水與土所滿地有根著當在南樞不動之處雖有聖人烏能折其衷乎
川谷何洿
水注海曰川注川曰谿注谿曰谷周語天地成而疏爲川谷以導其氣洿深也按圖書編云地體如肺易象化機云地如空瓠物理小識云石之上㧞者其根皆空蓋地之爲物外寔内虛故陽氣升降於其中無所障礙川谷之洿特其顯著者耳又何疑焉
東流不溢孰知其故
列子渤海之東有大壑寔維無底之谷名曰歸墟八紘之水莫不注之而無增減焉合璧事類沃焦在碧海東有石濶四萬里居百川下水沃之則焦竭亦名尾閭隋志陽精炎熾一夜入海所經燋竭百川歸注以相補栁子天對東窮歸墟又環西盈器運浟浟又何溢爲朱子云天地之化往者消來者息水流東極氣盡而散耳余按諸說不同並列之
東西南北其脩孰多南北順㯐〈妥〉其衍幾何
脩長也㯐狹而長也衍餘也淮南子禹使大章步自東極至於西極二億三萬三千五百里七十五步使䜿亥步自北極至於南極二億三萬三千五百里七十五步呂春秋四極之内東西五億九萬七千里南北亦五億九萬七千里天文録天地南北二億三萬三千五百里七十五步東西短減四步詩含神霧天地東西二億三萬三千里南北二億一千五百里此二條蓋周髀之說又春秋命歷序四海東西九十萬里南北八十一萬里河圖括地象八極之廣東西二億三萬三千里南北二億三萬一千五百里靈憲八極之維徑二億三萬二千三百里南北短減千里利西江地球東西南北各七萬二千里按諸說之中半岀於厯算而不同如此則其不足據依也明矣若較其修短之數則南北多狹於東西他如騶衍之八十一洲釋典之四大洲華藏莊嚴世界一百一十一香水海其言絶異所不敢知也
崑崙縣〈平聲〉圃其凥〈居同〉安在增城九重〈平聲〉其髙幾里水經注崑崙山三級下曰樊桐二曰元圃三曰增城是爲大帝之居穆天子傳舂山之澤所謂縣圃百獸所聚桓驎西王母傳崑崙之圃有城千里其下弱水九重非颷車羽輪不能到淮南子層城九重髙萬一千里百十四步二尺六寸化狄經崑崙山九重重相去九千里拾遺記崑崙山有九層層相去萬里天對增城之里萬有三千凥與居同一說臋尾所坐處爲凥縣圃神人之圃下無所係懸空而居故問其所坐何處也增城又在其上則愈髙而愈竒矣
四方之門其誰從焉西北辟〈闢〉啓何氣通焉
山海經崑崙帝之下都面有九門門有開明獸守之淮南子崑崙有四百四十門門間四里北門開以納不周之風誰從言誰人從此岀入也
日安不到燭龍何照
海外北經鍾山之神人面蛇身赤色身長千里視爲晝瞑爲夜是燭九隂是謂燭龍淮南子燭龍在雁門北其國蔽於委羽之山不見日其神人面龍身無足詩含神霧天不足西北無隂陽消息故有龍銜火精往照天門中洞㝠記東方朔遊北極鍾火山日月不照有青龍銜燭照山四極按此豈即海外北經之鍾山也歟
羲和之未揚若華何光
羲和註見前明明闇闇下又大荒南經東南海外有女子名羲和帝俊之妻生十日香祖筆記羲和二國名每日岀二國人爲御推升太虛揚起也大荒北經泂野之山有赤樹青葉赤花名若木庾子山齊王碑若木一枝旁䕃數國淮南子若木未有十日其花照下地事文玉屑西北之國日未岀時有若木赤花照地
何所冬煖何所夏寒
明朝官制黒齒寅之極也厥土惟易⿱菻申之極也厥土慘肅飲米已之極也風俗囂酷流鬼亥之極也風俗何隂㦸手懸度辰東則惟熱冲冲而巳漏天戌西則惟寒凄而巳五臺丑北炎月積雪而六月尤寒象臺未南歳際納凉而季冬尤熱又陸次雲八紘譯史百爾西亞極熱人常坐卧水中阿路索極寒六月有僵凍者滿剌伽四時皆裸莫斯哥盛夏重裘皆其槪也按利西江山海圖東西中線上爲北下爲南近中線處半月爲一季一年兩冬夏春秋南北方則春夏秋冬相反皆因日輪逺近以爲燠寒又月令廣義云寒暑之故半岀於天半岀於地地薄理疎則氣升多暑地厚理宻則氣斂多寒異域志隂山沙漠北萬餘里有地四時皆春草木不凋正爲地有厚薄疎宻不全係於天也
焉有石林何獸能言
李長吉註海外紀石林山在東海之東有石如木挺立數仭亦開花朱色爛然滿山故名有獸色白九尾善飛能言列子蓬萊之山珠玕之樹抱朴子崑崙有琅玕碧瑰之樹玉李玉𤓰玉桃每風起則枝條花葉互相叩擊拾遺記須彌山第六層有五色玉樹䕃翳五百里方丈之山玉瑤爲林七修類藁普安山有石樹二株一則緑榦紅花之桃一則青榦白花之李道書崑阜生瑤笋千年一芽鬱然成林又沈休文符瑞志孫皓時臨海郡吏伍曜在海際得石樹髙三尺餘枝莖紫色洽聞記唐永昌中臨海馮文得白石連理樹三株獸之能言者狌狌𥜿𥜿昆蹏白澤角端山⿰之類皆是又譯史哈烈有肉角馬能人語神異經西南大荒中有獸如人面能言言常欺人其名曰詭
焉有虬龍負熊以遊
說文龍有角曰虬熊似豕山居冬蟄按龍負熊無考豈非類而合者若莊浪鳥䑕粤西牛蛇之類耶抑即拾遺記所云鯀沈羽淵𤣥魚黃熊神化不一常與蛟龍跳躍而岀耶抑隨巢子載禹自化爲熊而抱朴子復有禹乘二龍之說此固合而圖之耶栁天對云有蛇逶迤不角不鱗嬉夫𤣥熊相待以神
雄虺九首儵忽焉在
海外北經共工臣曰相栁九首人面蛇身而青食於九土所抵即爲澤谿禹殺之儵忽急疾貌按相栁大荒經作相繇其爲原所問無疑然山海經載之北土而招魂又列之南方蓋其身食九土往來無定亦正儵忽之明騐也
何所不死長人何守
天對員邱之國身民後死又古書載不死者龍伯民阿姓國三面人毗騫王無䏿三蠻白民祈淪頻斯軒轅驩兜移池諸國西北方玉饋井旁人不可勝紀蓋此言不死乃其國俗本然下言延年不死則仙家服食之功也何守本家語防風何守而言舊註防風氏守封禺山在今湖州武康縣又招魂長人千仭惟魂是索或舉之與不死反對也按古來長人之說不一唐類函集列子河圖龍文神異經所載至西北海人長三千里止矣而凉州異物志又云有大人在丁零北長萬餘里爲大之言何所不至哉吾友陳曾起邊州聞見録云康熙二十六年有從滇南航海者遙望浮圖峙雲表俄即之人也欠伸而起捉七人噉之還坐如浮圖衆潛走奔船其人舉足即至曵船衆斧之斷指長二尺有奇歸獻制府范公或曰此獨人國也
靡蓱〈平〉九衢枲華安居
靡蔓也蓱水草九衢猶山海經言四衢五衢言其枝交錯九岀象九衢之路也按家語楚王渡江得萍寔大如斗豈其類耶枲廣韻曰麻有子者玉篇云麻無子者未詳孰是李陳玉曰枲與九衢之蓱同舉下文又云蛇吞象似皆至小爲大之意也余按焦茂孝說楛云疏麻大二圍髙四丈四時結寔無衰落九歌折疏麻兮瑤華則李氏之言信有徴矣又朝鮮記鹽長之國有建木𤣥華黃寔其實如麻百仭無枝下有九枸枸與衢古字相通所謂枲華者豈即建木之謂耶又月令孟夏之月靡草死則靡蓱或二物也
靈蛇吞象厥大何如
象獸之最大者海内南經巴蛇食象三歳岀其骨郭註云其長千尋庾仲雍江記羿屠巴蛇於洞庭其骨若陵故曰巴陵有象暴骨爲象骨山朝鮮記朱巻國黒蛇青首食象聞奇録有書生遊畨禺山中見氣髙丈餘如烟鄉人曰此蛇吞象也
黒水元趾三危安在延年不死壽何所止
西山經崑崙西北隅黒水岀焉元趾承黒水言路史餘論註黒水染足渉者其色黝黒入膚是也通鑑前編沙州燉煌縣卑羽山三峰峭絶人以爲三危延年不死本黒水三危而言山海經黒水之前有大山曰崑崙有人戴勝虎齒豹尾穴處名西王母三危山三青鳥居之爲西王母取食朝鮮記黒水之間有不死之山穆天子傳黒水之阿爰有木禾食者得上夀拾遺記勃鞮國人夀千歳食黒河水藻淮南子三危之國石城金室飲氣之民不死之野
鯪〈陵〉魚何所鬿〈及移切〉堆焉處
南越志鯪魚鯉也形似蛇而四足能陸能水尾大能穿穴又臨海異魚贊吞舟之魚其名曰鯪背腹有刺如三角菱又禽蟲述陵魚手足人面而魚身東山經北號山有鳥狀如雞白首䑕足虎爪食人名鬿雀楊誠齋天解云堆當作雀李給諫筆記崇禎甲戌鳯陽有鳥數萬頭雞身䑕足味美犯其骨立死考其狀疑即鬿堆也
羿焉彃〈畢〉日烏焉解羽
羿有窮之君善射彃射也世紀大荒中暘谷上有扶桑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皆載烏王註淮南言堯時十日並岀草木焦枯命羿仰射中其九日日中烏盡死墮其羽翼今按廣輿記謂潞安府三嵕山即羿射烏處然淮南子無烏死墮羽之文蓋叔師增飾之辭也又栁子厚云烏當作鳥大荒北經有大澤方千里羣鳥所解則與上句各一事也又拾遺記堯時祗支國獻重明鳥狀如雞音如鳯時解落毛羽以肉翮飛能搏逐妖惡獸或因射日同在堯時而類問之歟余按以上皆舉地上之遐異者以窮之焉彃焉解皆問其地也
禹之力獻功降省下土方焉得彼嵞〈塗同〉山女而通之於台桑
力獻功謂勤力獻進其功也下土方用商頌語塗山在今鳯陽府懷逺縣世紀塗山氏合昏於台桑之野太康地紀塗山西南台桑地也問禹方經營水土何暇合昏於台桑乎通謂昏姻之禮也
閔妃匹合厥身是繼胡爲嗜不同味而快鼂〈朝同〉飽閔憂也呉越春秋禹年三十未娶自恐時暮祝曰娶必有應乃有白狐九尾造焉於是娶於嵞山吕春秋禹娶嵞山女自辛至甲四曰復往治水同齊一也不同味言所嗜不齊頃刻而變也言禹憂無妃匹而野娶者急爲後嗣計耳胡爲又止四日而别如食味者所嗜忽變但快一朝之飽乎
啟代益作后卒然離蠥〈孽同〉何啟惟憂而能拘是達皆歸䠶〈射同〉鞠〈鞠〉而無害厥躬何后益作革而禹播降
益禹賢臣此段文義多不可曉按通釋云竹書紀年益代禹立拘啟禁之啟反殺益以承禹祀離去蠥害也卒然離蠥言忽然攻益而去其害也憂憂思也能拘是達言被拘而能出也䠶彈射也鞠訊鞠也作起播傳降下也言啟之黨皆為益之所排擊而不能為害於啟何益已革夏命而禹之統緒復能流傳於下乎
啟𣗥賓商九辯九歌何勤子屠母而死分竟地
大荒西經啟上三嬪於天得九辯九歌以下朱子云棘當作夢商當作天蓋篆文相似之誤謂啟夢上賓於天而得帝樂以歸也隨巢子禹治水自化為熊以通轘轅之道塗山氏見而慙遂化為石禹曰歸我子於是石破北方而生啟穆天子傳註啟母在嵩山化爲石今有啟石問啟能通於天爲聖王何生而屠疈其母乎
帝降夷羿革孽夏民胡䠶〈石〉夫河伯而妻〈去聲〉彼雒嬪夷羿氏也朝鮮記帝俊賜羿彤弓素繒羿是始恤下地之百艱革除孽害也抱朴子馮夷以八月上辛溺河上帝署爲河伯洛嬪如淳曰伏羲女溺洛而死爲洛水神章句云傳曰河伯化爲白龍遊於水旁羿射之眇其左目羿又夢與洛神交言帝本使羿除民害何乃多行不義乎又按竹書夏帝芬十六年雒伯用與河伯馮夷鬭蓋河洛皆古諸侯國名伯其爵嬪其妃耳
馮〈憑〉珧〈遙〉利決封豨〈希〉是䠶何獻蒸肉之膏而后帝不若
馮引滿也爾雅弓以蜃者謂之珧決象骨為之著右大指以鉤者孫子羿得寳弓犀質玉文曰珧弧隨巢子奚禄山崩天賜玉決於羿宮淮南子堯使羿禽封豨於桑林蒸一作烝冬祭也獻膏以豕膏祭天也若順也問封豨食人羿射殺之正除民害者何獻肉而帝反不順乎又按路史註以封豕爲樂正夔之子則獻膏殆宋公用人之意故帝弗順歟
浞娶純狐妻爰謀何羿之䠶革而交吞揆之
按路史浞寒君伯明氏之讒子弟也羿簒夏自立任以爲相浞烝取羿室純狐内媚外賂娯羿於畋因與家衆共殺羿又湘煙錄緯書嫦娥小字純狐則妻爰謀蓋言浞本惑愛羿妻而造謀故殺羿而取其妻也射革猶言貫革交吞揆謂並進而吞謀之
阻窮西征巖何越焉化爲黃熊巫何活焉
左傳堯殛鯀羽山其神化爲黃熊入於羽淵十道志羽潭東有羽山羽淵固在山之西也言鯀永遏之後巳絶西行之路何復能越山而入羽淵乎黄熊國語作黄能能鼈之三足者舊謂熊獸非入水之物故是能也按汲冢瑣語晉平公夢朱熊窺屏子產曰共工之卿浮游自沉於淮其色赤狀如熊則水之有熊久矣又述異記熊神獸入水陸居曰熊水居曰能蓋一物也又江淮中有⿰名熊蛇之精冬化爲雉春復爲蛇巫神醫也活指化熊言按山海經靈山有十巫百藥爰在窫窳蛇身人面爲貳負之臣所殺帝憐其無罪使六巫夾其尸摻不死之藥以距之窫窳復活變爲龍首居弱水中由此推之鮌之變化意亦巫之所
爲故以爲問歟
咸播秬〈巨〉黍莆〈蒲同〉雚〈丸〉是營何繇并投而鯀疾脩盈秬黒黍也黍禾屬而粘者蒲水草有脊可爲席雚方莖白花一名益母一名蓷疾咎脩長盈滿也言鮌欲使民播種故於雚蒲之地營築爲堤其心非有不善何與四凶並投而咎罰又特重乎然則巫之活之蓋有由矣按詳此二節則殛當從殺爲是一説西征并投指三苗言蓋舜誅四凶以輕重爲序此舉其重者以相較也言舜阻絶有苗於極西之地何以踰三危之嶮而過乎殺鯀於羽山之地巫何以從而活之乎三苗志在作亂而鯀志在救民何與三苗幷竄而罸更重乎 以上皆問夏事
白蜺嬰茀〈弗〉胡爲此堂
蜺螮蝀也赤白爲虹青白爲蜺海外東經虹虹在君子國北各有兩首蓋虹神也按古書載飲薛愿之酒淫陳濟之妻又客中閒集伍均澤行隴間見雙蟲岀樹下首尾皆蛇腹如鱉四足並行至樹巔昻首噓氣一紅一緑成虹亘天有頃下樹虹漸散邊州聞見録紀白虹湖州寄書事虹且有父子則虹固寔有其物矣嬰縈繞也茀雲之逶迤似蛇者堂原所見之祠堂也
安得夫良藥不能固臧〈藏同〉
謂月神也淮南子羿請不死之藥於西王母姮娥竊以奔月悵然無以續之靈憲嫦娥羿妻也竊藥將奔月枚筮之於有黄吉遂托身於月爲蟾蜍通雅隂宗之精爲蟾蜍三足司太隂之行度
天式從〈足翁切〉橫陽離爰死大鳥何鳴夫焉喪〈去聲〉厥體西山經鍾山之神曰鼔與欽䲹殺葆江於崑崙之陽天帝戮之欽䲹化爲大鶚音如晨鵠鼓亦化爲鵕鳥其音如鵠式法也言天之法令縱橫莫禦陽神一離則死矣何復化爲大鳥而不能亡其身乎舊註自白蜺嬰茀至此引列僊傳泰山崔文子學仙於王子喬子喬化爲蜺持藥與之文子驚引戈擊蜺墮其藥俯視之子喬尸也須㬰化爲大鳥飛去按其文與此八句曲折相符疑子政因此而設爲之
蓱號〈平聲〉起雨何以興之
此雨師也捜神記雨師一曰屏翳一曰號屏郁離子蓱號行雨按此則蓱號皆雨師名金樓子雨師龍也開山圖雨師似蛹又如蛭詩云興雨祁祁
撰體脅鹿何以膺之
謂風伯也後漢書明帝迎飛廉幷銅馬置上西門外三輔黃圖飛廉鹿身頭如雀有角蛇尾豹文能致風氣撰具脅腋也膺受其形也
鼇戴山抃〈卞〉何以安之釋舟陵行何以遷之
鼇巨龜抃拊手也𤣥中記巨靈之龜背負蓬萊山而抃列子東海五山相去七萬里隨潮往來不得暫峙仙聖毒焉帝命禺强使巨鼇十五舉首戴之五山始峙俄而龍伯之國有大人焉一釣而連六鼇合負而歸於是岱輿員嶠二山流於北極沈於大海仙聖之播遷者巨億計按此節疑指此事而言舟喻鼇之在水負山如舟之載物也陵山也行移也釋舟陵行謂鼇去而山移也遷播遷也二之字皆指仙聖言問旣爲仙聖何以待鼇而後安何以去鼇而遂遷乎自白蜺嬰茀至此皆物類之神者錯見於斯豈以鯀神化黃熊寔爲夏郊而以類圖之故遞以爲問乎
惟澆在戸何求於嫂何少〈去聲〉康逐犬而顛隕厥首女岐縫裳而館同爰止何顛易厥首而親以逢殆
澆寒浞因羿室所生者女岐澆嫂也沈休文竹書註少康使女艾諜澆初浞娶純狐氏有子早死其婦曰女岐寡居澆往至其戸陽有所求女岐爲之縫裳同舍而宿女艾夜入襲斷其首則女岐也艾乃田獵放犬逐獸因嗾澆顛隕斬之蓋亦因此文而附㑹之辭殆危也澆巳幸免而卒誅女岐誨淫而先死此又天道之最靈者矣
湯謀易旅何以厚之覆舟斟尋何道取之
朱註湯字蓋康字之誤謂少康也史記禹後分封有斟尋氏在今山東登州府左傳夏后相失國依於二斟浞使澆殺斟灌以伐斟尋滅夏后相后緡方娠逃歸有仍生少康長爲虞庖正有田一成有衆一旅能布其徳而兆其謀收二國之燼卒滅浞澆竹書相二十七年澆及斟尋大戰於濰覆其舟滅之問康始爲一旅之主今欲易而爲王何以厚集其衆乎斟尋之國久巳覆滅何復能取其衆而用之乎 此兩節終前羿浞之事
桀伐䝉山何所得焉妺〈末〉嬉〈喜〉何肆湯何殛焉
䝉山國名妺嬉桀妃列女傳桀日夜與妺嬉飲酒聽用其言忤喜者死世紀湯伐桀桀敗與妺嬉浮海奔南巢之山以死舊註桀伐䝉山得妺嬉因肆其情意而爲湯所殛故指而問之一說竹書帝癸十四年伐岷山得二女曰琬曰琰愛之而棄其元妃妺嬉於洛以與伊尹交遂亡夏岷山一名鴻䝉豈䝉山所得本指琬琰而曰何所得何肆何殛乃爲妺嬉釋冤乎
舜閔在家父何以鱞堯不姚告二女何親
閔憂也鱞本虞書有鱞在下而言問舜孝如此父何以不爲娶乎姚瞽䏂姓二女堯女娥皇女英也問堯未告瞽䏂何遂以二女妻舜乎 二節一以婦人而亡一以婦人而興故問之
厥萌在初何所意〈古億字〉焉璜臺十成誰所極焉
億度也璜美玉成重也舊註紂爲象箸而箕子嘆曰彼爲象箸必爲玉杯玉杯必盛熊蹯豹胎如此則必崇廣宮室紂果作玉臺十成以至於亡問紂始有奢侈之萌何遂能億之而知其所極乎世紀紂作瓊室飾以美玉七年乃成大十里髙千丈多發美女以充之十成之謂也
登立爲帝孰道尚之女媧〈古華切〉有體孰制匠之
上二句謂女媧也黃維章云上先言初萌後言十成此先言登立後言女媧皆倒句也路史伏羲没女弟㚿媧立三墳又云伏羲后也問自古無女子爲帝者以何道而尊尚之乎河圖挺佐輔女媧牛首蛇身宣髮𤣥中一日七十化釋文黑白雜爲宣匠營治也問女媧有奇異神變之體誰制而造之乎淮南子黃帝生隂陽上駢生耳目桑林生臂手女媧所以七十化也 二節一寵婦人行侈而亡一尊婦人爲帝而王故類舉之
舜服厥弟終然爲害何肆犬豕而厥身不危敗
舊說服事也言舜服事其弟弟終欲殺之也余按文勢似謂象已服舜而猶謀害者蓋指四岳薦舜巳言象蒸乂不格奸而猶爲謨蓋之舉也肆犬豕指欲殺兄妻嫂而言不危敗謂不誅而封之有庳一說不危敗指舜言謂焚廩揜井終不能害也
吳獲迄古南嶽是止孰期去斯得兩男子
舊說以兩男子爲太伯仲雍今姑仍之吳越春秋古公病泰伯仲雍知父欲立季歷托名採藥於衡山遂之荆蠻斷髮文身示不復用自號勾吳迄及也去避也言讓國乃唐虞古風吳得近古之人止於南岳孰與期㑹而避地於此使荒逺之地得此兩男子乎二節一以弟而殺兄一以兄而讓弟皆相形之辭
緣鵠飾玉后帝是饗何承謀夏桀終以滅喪〈去聲〉
呂春秋伊尹說湯以至味湯曰可爲乎對曰君爲天子然後可具獨異志伊尹負鼎干湯湯令調味甚甘得進見湯問之答曰使臣調國亦如是矣遂以爲相鵠玉皆鼎俎之飾也承進也言與湯進謀夏桀而滅之也后帝謂湯史記夏商之君皆稱帝
帝乃降觀下逢伊摯何條放致罰而黎服大說〈悅〉帝即湯降觀即後東巡也不意中得一良相故曰逢摯伊尹名鳴條在今解州安邑縣北二十里史記桀走鳴條放而死呂春秋湯爲天子夏人大說如得慈親黎衆也
簡狄在臺嚳〈科斛切〉何宜元鳥致貽女何嘉
帝嚳即髙辛也簡狄嚳次妃元鳥燕也呂春秋有娀氏二女居九成之臺帝令燕往視二女愛而搏之覆以玉筐發之燕遺卵北飛符瑞志簡狄從帝祀郊禖浴於元邱之水有元鳥遺卵墜地吞之生契按詳文義及思美人髙辛靈晟二語蓋謂狄在母家帝遣元鳥致聘而成妃匹與呂春秋之説畧符世所傳吞卵孕契之事皆非原指也 此因湯而及其先世也
該秉季徳厥父是臧胡終𡚁於有扈牧夫牛羊
洪註有扈以禹傳子不義伐啟啟滅之有扈遂爲牧䜿該載秉持季末臧善也夫禹以啟能秉持其徳而傳以天下胡終不能服有扈之心至於甲兵頓𡚁而僅乃得勝乎有扈夏同姓國地在今西安府鄠縣
干恊時舞何以懷之平脅曼膚何以肥之
虞書禹伐有苗班師振旅舞干羽於兩階而有苗格按錢氏謂此章指禹徳言舞干格苗禹佐堯之事脅平曼膚狀民之肥蓋文徳誕敷之效然則言此似形啟之未能持禹徳也𡚁兵則逺不能懷民不能肥矣
有扈牧䜿云何而逢擊牀先岀其命何從
淮南子有扈氏爲義而亡云何而逢嘆其所遭之不幸也啟攻扈時親擊之於牀上而有扈巳先岀矣問此何所逃其命乎
恒秉季徳焉得夫朴牛何往營班禄不但還來
按恒秉承該秉言則此節似亦謂啟也竹書啟六年伯益薨祠之越絶書益死後啟歳善犧牲以祠之故曰啟獻犧於益朴大營求班布禄福也言啟常守禹薦益之徳故益雖死猶歳以大牛往祠此何從而得之乎其往祠也又必求其錫福非徒祠畢而歸生奪之死祈之又何說也 自該秉季徳至此皆據圖以問而不著其名故說者多異今按牧䜿之說與少康爲有仍牧正相合擊牀先岀與女岐易首事相合故朱子謂此篇所問扈浞事多混而王叔師直以有扈爲澆國或自有據也嘗即此意推之季幼也該秉季徳言少康幼有今徳也厥父是臧黃氏云美幹蠱也有扈謂澆牧牛羊為牧正也終極也言極爲有扈所困也干協二句言澆之凶暴非干羽可懷也平駢通澆才力勇武故以駢脅曼膚目之牧䜿指康言云何而逢言澆與康何地而相逢也其命何從謂擊牀而得女岐首澆獨何從而岀也按姚伯審訓纂云户扈鄠一也故路史以有扈爲户氏然則惟澆在戸殆即扈耳朴黃氏云鞭朴也朴牛猶云牧牛言少康常持其幼徳而不變可謂賢矣然本由牧䜿而興未嘗問學何以得此乎往營班禄指逐犬事言錢氏云古者田獵獲禽三殺上供之外餘皆比禽大小班諸執事言少康之畋本以班禄而往何遂能因以滅澆乎不但還來不但成獵事還也並疏之以俟知者 按夏初之事篇中屢見蓋以世道升降之原惟此時爲甚故三致意焉又以爲湯武征誅起例也
昏微遵迹有狄不寧何繁鳥萃棘負子肆情
章句人循闇微之道爲戎狄之行者不可安其身晉大夫解居父過陳見婦人負子欲與之淫婦人引詩刺之曰墓門有棘有鴞萃止言棘上有鴞以愧之也蓋因列女傳陳辨女之事而附㑹之朱子固訾其迂曲無據矣惟錢氏謂匹夫匹婦㑹於牆隂之事似爲近之昏㣲黃昏隠㣲之地也遵跡謂相隨而行有狄不寧言夷狄禽獸之行於理不安也下二句蓋淫佚之境特無所考其事耳
弟並淫危害厥兄何變化以作詐而後嗣逢長此節亦未知何指按公羊傳魯公子慶父公子牙通於哀姜以脅公與此絶相類蓋二子皆莊公母弟而有後於魯者逢長謂逢季友而立後也言二子惑其嫂並爲淫亂旣謀弑兄又殺其兄之二子何變詐多端若此而猶得延其後乎 二節皆壁上所繪淫亂之事如青藤路史所載蜃畫蓋三代前已有之也亦因同館擊牀之事而類記之
成湯東巡有莘爰極何乞彼小臣而吉妃是得
有莘國名今開封府陳留縣極至也曰東巡者湯居西亳爲今河南府偃師縣在有莘之西也小臣謂伊尹世紀湯夢人抱鼎俎對已而笑寤而求伊摯於有莘之野其君留而不遣湯乃求昏於有莘遂嫁女於湯以摯爲媵臣列女傳有㜪之妃湯也統領九嬪咸無妒媢卒致王功故曰吉妃也
水濱之木得彼小子夫何惡〈去聲〉之媵有莘之婦
小子謂伊尹呂春秋伊尹母居伊水上孕夢神曰臼岀水東走無顧明日視臼岀水告其鄰東走十里顧其邑盡爲水因化爲空桑有女子採桑得嬰兒空桑中獻之有⿱之君命烰人養之故曰伊尹尚書大傳伊尹母行汲化爲空桑父尋至水濱見桑穴中有兒取歸養之惡之謂有莘惡其從木中岀因以送女也
湯岀重〈平聲〉泉夫何辠〈古罪字〉尤不勝心伐帝夫誰使挑之太公金匱桀怒湯用趙梁計召而囚之均臺寘之重泉湯行賂桀釋之前漢志左馮翊有重泉帝謂桀也不勝心伐帝言伐桀非湯本心有挑之者謂尹也
㑹鼂爭盟何踐吾期蒼鳥羣飛孰使萃之
㑹朝本詩㑹朝清明而言蓋羣后以師畢㑹之朝也史記武王伐紂渡江諸侯不期而㑹孟津者八百餘國汲冢周書武王曰自發生六十年飛鴻滿野天不享殷按揚子雲方言南楚謂鴻雁爲蒼鵞即蒼鳥也何踐吾期指人心言孰使萃之指天事言
列擊紂躬叔旦不嘉何親揆發定周之命以咨嗟列齊揆度也叔旦武王弟周公發武王名列擊指大㑹孟津言洪註六韜云武王與周公旦望紂之陳引軍止之太公曰君何不馳周公曰天時不順龜燋不兆星變又㐫何可驅也故曰叔旦不嘉余按呂春秋武王勝殷恐懼流涕命周公旦進殷遺老而問民所欲又韓詩傳武王伐紂太公曰咸劉厥敵靡使有餘武王曰嗚呼天下未定也周公曰使各度其宅佃其田武王曰嗚呼天下定矣豈所謂咨嗟定命者耶
授殷天下其位安施反成乃亡其罪伊何
施與也言天始授殷以天子之位安所見而予之乎因其有罪又反其所以成之者而亡之其罪果何在乎按紂之罪明見下文此虛作詰問者蓋叮嚀感慨之意
爭遣伐器何以行之並驅擊翼何以將之
牧誓稱爾干比爾戈立爾矛所謂爭遣伐器也六韜翼其兩旁疾擊其後詩云時維鷹揚所謂並驅擊翼也何以行何以將㣲辭也與所謂倒戈攻北者矛盾矣一説兵法水戰有三翼舸顔延年詩千翼泛飛浮擊翼猶言擊檝師尚父所謂總爾衆庶與爾舟檝也自成湯東巡至此類舉放伐之事
昭后成遊南土爰底厥利維何逢彼白雉
昭后康王子名瑕成遂底止也利言其心所貪也竹書紀年云昭王末年荆人卑詞致於王曰願獻白雉乃宻使漢濱之人膠船以待王遂南巡狩抵漢中流膠液船解與祭公辛餘靡皆溺
穆王巧挴〈每〉夫何周流環理天下夫何索求
穆王昭王子名滿挴貪也竹書註穆王北征流沙西征崑崙環履天下億有九萬里穆天子傳天子大朝宗海乃里西土之數註計其道里也即環理之意言穆王巧於貪求其周流豈無故乎環理天下徒手而歸何所索求乎又挴王本作拇徐友雲云足指也巧好也按此則巧拇疑即利趾捷足之意
妖夫曳〈〉何號〈平聲〉于市周幽誰誅焉得夫褒姒幽王名宮涅宣王子褒姒幽王嬖妾國語夏之衰也二龍止於庭言曰余褒之二君也夏后請其漦藏於櫝至周厲王末發之漦流於庭化爲𤣥黿入王後宮童妾遭之孕當宣王時生女棄之先是童謠曰檿弧箕服寔亡周國有夫婦鬻是器者王執之夜逸去聞所棄女號取之奔褒及幽王時褒人有獄入之是爲褒姒王嬖之廢申后及太子宜臼而立爲后遂爲申侯犬戎所殺褒國名姒姓今爲漢中府褒城縣曳負物賣也誰誅言天之生此久矣非人之罪也
天命反側何罰何佑齊桓九合卒然身殺〈弑〉
齊桓名小白國語桓公任管仲兵車之㑹三乘車之㑹六九合諸侯一匡天下管子管仲卒桓公用易牙堂巫䜿刁開方期年作亂圍公一室飢不得食渴不得飲援幭裹首而絶故曰身殺也 自㑹鼂爭盟至此歷問周事而春秋所最著者莫如齊桓故特舉焉然桓公之死蓋因不從輔弼之言内多惑亂外用讒諂故也故下文紂之亂惑因類及之
彼王紂之躬孰使亂惑何惡〈去聲〉輔弼讒諂是服比干何逆而抑沈之雷開何順而賜封之
亂惑即下文所云殷有惑婦也比干紂諸父韓詩傳紂爲炮烙刑比干諌紂殺之剖其心大紀雷開進䛕言紂賜金玉而封之按紂以好色用讒棄賢而亡此蓋原傷今懷古痛哭流涕之言也
何聖人之一徳卒其異方梅〈去聲〉伯受醢箕子詳〈佯同〉狂方術也史記九侯有好女入之紂女不喜淫紂殺之而醢九侯鄂侯爭之彊并脯鄂侯梅伯即鄂侯也箕子紂諸父韓詩傳比干諫死箕子曰知不用而言愚也殺身而彰君惡不忠也遂被髮佯狂而爲奴按史記本紀世家載箕子事與比干死互有先後未知孰是
稷維元子帝何竺〈竹〉之投之於冰上鳥何燠之
史記后稷名棄母有邰氏曰姜嫄爲帝俈元妃岀野見巨人跡踐之而孕生稷棄之冰上飛鳥以翼覆之以爲神遂收養之詩曰先生如達稷本元妃首生之子故曰元子也帝帝俈也竺一作篤按古竺篤毒三字通用西域天竺亦曰天毒書天毒降災史記作天篤下灾此文竺篤宜皆從毒解言稷爲元子帝當愛之何爲而毒苦之耶
何馮〈憑〉弓挾矢殊能將之旣驚帝切激何逢長之月令仲春𤣥鳥至之日祀髙禖后妃率嬪御乃禮天子所御帶以弓韣授以弓矢於髙禖之前所謂馮弓挾矢也史記稷爲兒時屹如巨人之志其游戲好樹麻菽麻菽美所謂殊能也馮弓引滿也將予也帝亦謂嚳也帝之棄稷不一而足非驚怪激切不至此逢長如牛羊飼之之類言所逢皆䕶惜長育之也言馮弓挾矢亦祈子之常何遂有奇才以予之乎驚帝見棄濱死者數矣何所至皆延長之乎
伯昌號衰秉鞭作牧何令徹彼岐社命有殷國
伯西伯也昌文王名號衰號令於殷衰也周禮冢宰施典於邦國而建其牧秉鞭本牧義而言竹書文丁四年命季歷爲牧師文王蓋承季歷而爲牧伯也說見孔叢子徹通也岐在今鳳翔府岐山縣汲書諸侯受命於周乃建大社於周中其壝東青土南赤土西白土北驪土中央舋以黃土將建諸侯鑿取其方之土苞以黃土苴以白茅以爲土封所謂通社於天下也言文王秉鞭作牧特爲商諸侯耳何以能代商而通岐社於天下乎
遷藏〈去聲〉就岐何能依殷有惑婦何所譏
呉越春秋古公杖策去邠邠人扶老攜幼揭釜甑而從之藏府藏也雍録邠去岐二百五十餘里易益四爻利用爲依遷國言太王遷府藏就岐下何所依倚而立國乎惑婦指妲巳何所譏言有何事爲人所譏議也
受賜兹醢西伯上告何親就上帝罰殷之命以不救受紂名西伯謂文王也呂春秋紂殺梅伯而遺醢文王文王貌受以告諸侯上告未詳舊說紂以梅伯醢賜諸侯文王以祭告上帝乃親致紂之罰也
師望在肆昌何識鼔刀揚聲后何喜
韓詩傳太公屠於朝歌天熱肉敗章句呂望鼔刀列肆文王往問之呂望曰下屠屠牛上屠屠國文王喜載與歸揚聲古者屠刀柄首有鈴也
武發殺殷何所悒載尸集戰何所急
汲書武王至紂死所射之三發擊以輕呂斬以黃鉞折其頭縣大白之旗尸子武王親咋紂頭手汙於血不温而食猶猛獸然淮南子武王伐紂載尸而行海内未定故不爲三年之喪悒不快也言何所恨怒而若此乎何所急蓋父死不葬爰及干戈之意 前巳類敘湯武放伐之事自王紂至此復取商周興廢之原而申問之猶前言妺嬉簡狄之意也
伯林雉經維其何故何感天抑墬〈古地字〉夫誰畏懼舊說謂晉太子申生也伯林或曰地名或曰申生字也國語申生雉經於新城之廟釋名屈頸閉氣曰雉經如雉之爲也抑塞也言其冤可以動天塞地何所畏懼而不自明乎王姜齋曰申生之死驪姬賊之也篇中於女戎之禍三致意焉蓋深痛鄭褎之禍楚也余按伯林之爲申生無據且詳上下文勢當指殷周之世言不宜忽入晉事也然未有所考姑仍其舊
皇天集命惟何戒之受禮天下又使至代之
言天集命與王者何不常有以戒之乃方爲王而受天下之禮又使他姓至而代之乎此綜三代之事而浩嘆之又以哀後人也
初湯臣摯後兹承輔何卒官湯尊食宗緒
史記伊尹去湯適夏旣醜有夏復歸於亳承進也承輔言進爲桀輔也官湯復爲湯臣也尊食宗緒言尹配享於商廟如周書所謂以功作元祀也世紀沃丁八年伊尹卒葬以天子之禮祀以太牢呂春秋湯祖伊尹世世饗商言伊尹巳爲夏臣何卒事湯而佐命乎
勲闔夢生少〈去聲〉離散亡何壯武厲能流厥嚴
舊説勲功也闔呉王闔閭也夢闔閭祖夀夢夀夢卒闔閭之父太子諸樊立諸樊傳弟餘祭夷昧及夷昧子僚闔閭不得立故曰少離散亡離罹也伍子胥進專諸弑王僚闔閭立以子胥爲將相三年將呉兵復讐破楚嚴威嚴也謂能任子胥而流播其威嚴也壯者對少而言 二節獨類言湯闔者皆用敵國之臣以立功也賢才向背爲天命去留之本故承皇天集命之後而致意焉
彭鏗斟雉帝何饗受夀永多夫何長
神仙傳彭祖名鏗至殷末年七百六十七歳而不衰彭國名地在今徐州方言斟協汁也謂和協滋味也舊説鏗好和滋味進雉羮於天帝帝饗而錫以夀一說鏗斟雉羮獻於帝堯堯享之夀百餘歳則受夀永多蓋指堯也路史彭祖以斟雉養性事放勲
中央共牧后何怒𧒒蛾〈古蟻字〉微命力何固
列子四海之齊謂中央之國帝王世紀禹㑹諸侯於塗山執玉帛者萬國湯受命存者三千餘國周克商封者凡千七百七十三國春秋時有千二百國至於戰國存者十餘埤雅𧒒居如臺蟻居如樓抱朴子蜂有兼弱之智蟻有攻寡之計通雅云經傳多書蟻作蛾省文也言中央列土共治其民天何怒之而敗亡相續乎蜂蟻至㣲猶有戰守之方而人反不如乎二節言天意之不可知也
驚女采薇鹿何祐北至回水萃何喜
陸元恪云薇莖葉味皆似小荳蔓生可作羮亦可生食回水回疾之水也亦見渉江萃聚也章句昔有女子採薇有所驚而走北至回水之上止而得鹿家遂昌熾不知何據按譙允南古史考夷齊采薇有婦人謂之曰子不食周粟此亦周之草木也於是餓死類林夷齊棄薇不食有白鹿乳之列士傳夷齊隠首陽山采薇而食有王摩子入山難之曰君不食周粟而食周薇奈何二人遂不食薇七日天遣白鹿乳之此問夷齊采薇驚聞女子之言甘心餓死何以得鹿而祐之乎管子齊桓北伐孤竹去卑耳溪十里有人長尺右祛衣走馬前管仲曰此登山神俞兒也霸王之君興則見走馬者導也右祛衣示前有水從右涉也行至卑耳溪左深及冠右及膝從右涉果大濟按孤竹今爲永平府地居北邊疑因夷齊而類及之也問桓公北渡回疾之水何以遇神而見喜乎
兄有噬犬弟何欲易之以百兩〈去聲〉卒無禄
章句兄秦景公也弟公子鍼也秦伯有囓犬鍼欲以百兩之車易之秦伯不聽遂逐鍼而奪其禄 二節言或以無意而遇之或用意求之而不獲人事之不可料者也又因夷齊兄弟讓國而類及之
薄暮雷電歸何憂厥嚴不奉帝何求
求猶責也此二句不知何指按金縢周公居東二年天大雷電以風禾盡偃大木斯拔邦人大恐越絶書成王夜迎周公涕泣而行似與此合言感天變而夜迎周公以歸果何所憂懼乎使成王不奉天之明威而不還周公天又將何所誅責之乎此引成王以動君而悼己之不得歸也
伏匿穴處爰何云荆勲作師夫何長
此歴敘楚開國之賢君見楚之可有爲也左傳楚先王熊繹辟在荆山篳路籃縷以處草莽又若敖蚡冒篳路籃縷以啟山林所謂伏匿穴處也云稱也言楚之先雖僻陋而世有賢君其可稱者何事乎又左傳楚武王荆尸授尸孑焉杜註尸陳孑㦸也蓋楚始㕘用㦸爲陳所謂荆勲作師也楚自武王始大故曰荆勲猶吳言勲闔之意問武王用兵開國其所長者何在乎
悟過改更〈平聲〉又何言呉光爭國久余是勝
左傳呉入楚昭王奔隨藍尹亹不與王舟及楚寧王欲殺之子西曰子常惟思舊怨以敗君何效焉王使復其所子西遷都於鄀而改紀其政所謂悟過改更也言楚人之言也呉光闔閭名久猶慣也余楚人自謂左傳吳師在陳楚大夫皆懼曰闔閭惟能用其民以敗我於柏舉今聞其嗣又甚焉將若之何所謂言吳光爭國久余是勝也言楚旣能知過而改其政又何復以呉之常勝爲言而懼之乎按又何言至是勝爲一句而於爭國畧讀爲是舊本又何言爲句非
何環穿自閭社丘陵爰岀子文吾告堵敖以不長左傳鬬伯比淫於䢵子之女生子文䢵夫人使棄於夢中虎乳之䢵子田見之懼而歸夫人以告遂使收之楚人謂乳爲榖謂虎爲於菟故名榖於菟寔爲令尹子文環穿指䢵子至虎乳之所言岀取之而岀也堵敖楚文王子在位三年其弟成王弑之而自立成王八年以子文爲令尹言䢵夫人棄子文隠僻如此而卒不死䢵子又深入其地而岀之則子文之爲天所啟久矣而堵敖不用有以知其不久也 上節望君之改過此節悼君之棄賢
何試上自予〈與同〉忠名彌彰
左傳鬻拳强諫楚文王弗從臨之以兵懼而從之鬻拳遂自刖也文王卒鬻拳自殺君子曰鬻拳可謂愛君矣試上謂以兵嘗試其君也自予謂自是其言强君以必從也與呂春秋葆申笞王事畧同此蓋原自喻以死殉忠之意又通釋云試上自予謂試以上位自予也指楚昭王奔隨子西爲王服國於脾洩之事言忠臣茍利社稷無不可爲哀今王之信讒而多忌也亦通 自伏匿穴處至此蓋推究楚之故寔以寓意之辭舊説直以爲原之自序不復作詰問古先語於文爲失體矣
山帶閣註楚辭巻三
<集部,楚辭類,山帶閣註楚辭>
欽定四庫全書
山帶閣註楚辭巻四
武進蔣驥撰
九章
惜誦
涉江
哀郢
抽思
懐沙
思美人
惜往日
橘頌
悲囘風
原既得罪觸事成吟後人輯之共得九章合為一巻非必一時一地之言也
惜誦以致愍兮發憤以抒情所非忠而言之兮指蒼天以為正令〈平聲〉五帝以折中兮戒六神與嚮服俾山川以備御兮命咎繇〈古臯陶字〉使聽直
惜痛也誦増韻公言之也通作訟愍即後篇離愍之愍謂憂困也盖原於懐王見疏之後復乗間自陳而益被讒致困故深自痛惜而發憤為此篇以白其情也所者誓辭正謂平其是非也五帝五方之帝太一之佐也折中辨析事理而取其中道也六神日月星水旱四時寒暑也嚮對服事也言對質其事也山川山川之神也御侍也聽直聽其説之曲直也原以自陳而獲罪必有謂其不忠而讒之者故因而誓之曰使吾言而不忠則天地神寔昭鑒之憤極之辭也
竭忠誠而事君兮反離羣而贅肬〈尤〉忘儇〈虗圓切〉媚以背〈倍〉衆兮待明君其知之言與行〈去聲〉其可迹兮情與貌其不變故相〈去聲〉臣莫若君兮所以證之不逺吾誼先君而後身兮羌衆人之所仇也専惟君而無他兮又衆兆之所讐也壹心而不豫兮羌不可保也疾親君而無他兮有招禍之道也
離羣贅肬盖在朝而無職如贅肉之無所用而為人所憎也儇輕利也誼與義同怨偶曰仇惟思念也讐謂怨之當報者不豫不猶豫也此一節盖誦言之㫖而欲正之天神者言始以盡忠而失職皆因與衆異趨之故所以欲誦之明君而待其能知也且人臣之言行情貌莫逃君鑒證而相之豈難知哉吾義先君則盡力事君而與衆背矣專惟君則盡心事君而與衆背矣惟専惟君則其心果決而不猶豫義先君則其事急疾而不顧私故身不可保而祻至無期此皆言行情貌之可證而冀明君之能知者也
思君其莫我忠兮忽忘身之賤貧事君而不貳兮迷不知寵之門忠何辜以遇罰兮亦非余之所志也行〈去聲〉不羣以顛越兮又衆兆之所咍〈黒哀切〉也紛逢尤以離謗兮謇不可釋也情沉抑而不逹兮又蔽而莫之白也心鬱邑余侘傺兮又莫察余之中情固煩言不可結而詒兮願陳志而無路退静黙而莫余知兮進號〈平聲〉呼又莫余聞申侘傺之煩惑兮中悶瞀〈茂〉之忳忳
莫我忠不以我為忠也賤貧指前已被疏而失禄位言遇罰即所謂致愍也咍啁笑也離麗也謇語辭煩言煩亂之言瞀亂也忳忳憂貌此節言致愍之寔也言念君未知我之忠故忘其被斥而乘間自申其所以事君者不敢二心從俗固非以為邀寵之門也然至於無罪被罰亦豈所及料哉盖至罰至而顛隕失所則益快衆心而共笑之矣是以尤謗紛至則祻不可解也情志沉抑又無人代言也心之鬱邑君又不察也言之煩亂己又無可陳也進退無門煩鬱轉甚豈誦言之始念哉按呼號莫聞則所謂致愍者盖非徒前此之失職且斥之不復在朝矣
昔余夢登天兮魂中道而無杭吾使厲神占之兮曰有志極而無旁終危獨以離異兮曰君可思而不可恃故衆口其鑠金兮初若是而逢殆懲熱羮而吹𩐎〈即伊切〉兮何不變此志也欲釋階而登天兮猶有曩之態也衆駭遽以離心兮又何以為此伴也同極而異路兮又何以為此援〈去聲〉也晉申生之孝子兮父信讒而不好〈去聲〉行□〈婞同〉直而不豫兮鯀用功而不就吾聞作忠以造怨兮忽謂之過言九折臂而成醫兮吾至今乃知其信然申言已之始終遇困皆由於竭忠也杭航同方兩舟而並濟也厲神殤盖死而附神於占夢者極至旁輔也自有志至不可恃三句皆占夢之辭盖以志有所至而無旁輔示登天無航之象而斷其終之無成又戒以人臣之義雖當一心念君然不可専恃君恩而忘衆患也再言曰者叮嚀告戒之詞衆口鑠金美金見毁衆共疑之數被鎔而銷鑠也初謂失職之始殆危也凡醢醯所和細切為𩐎羮熱而𩐎冷人有為熱羮所灼者其心懲㣻見冷𩐎而猶吹之畏祻而變志之喻也釋階登天謂不求援而自誦於君也同極猶言同至一處謂同事一君也原之始本恃王之信任而背衆竭忠故被讒而見疏然終不肯變志以從衆而自誦於君故衆益駭而莫為之援以致斯愍也申生事詳春秋傳九折臂而成醫謂人九折臂久厯方藥則知所以療人也今指誦以致愍之後言
矰弋機而在上兮罻〈慰〉羅張而在下設張辟〈闢同〉以娱君兮願側身而無所欲儃〈氊〉佪以干傺兮恐重〈去聲〉患而離尤欲髙飛而逺集兮君罔謂女〈汝〉何之欲横奔而失路兮盖堅志而不忍背〈貝〉膺牉〈判〉以交痛兮心鬱結而紆軫𢷬〈禱〉木蘭以矯蕙兮糳〈昨〉申椒以為糧播江離與滋菊兮願春日以為糗芳恐情質之不信兮故重〈平聲〉著以自明撟〈几杳切〉兹媚以私處兮願曽〈増〉思而逺身
此序抒情之由而歸於潔身以避患也矰射鳥短矢也弋繳射也機張機以待發也罻羅揜鳥網也辟開也或云弩背也言讒人隂設機械張布開辟以娱誘其君使賢人欲避祻而無處也儃佪遲留貌傺方言逗也謂住也干傺求住也重増益也逺集謂逺適他國也君罔謂汝何之謂君得毋責其欲去而何往也横奔失路從衆變志之喻膺胸也牉半分也三者皆不可為則胸背一體而中分之其交為痛楚有不可言者矣𢷬舂也矯猶糅也糳精細米也播種也糗乾飯屑也春日新蔬未可食以此芳香為糗言不變其守也重著承誦辭言恐君終不信我之忠故前誦言雖不見察而復著此篇以自抒其情也撟舉也媚愛也謂所愛之道也曽重也逺身隠居以避祻也右惜誦
惜誦盖二十五篇之首也自騷經言從彭咸之所居厥後厯懐襄數十年不變此篇曰願曽思而逺身則猶囘車復路之初願余固知其作於騷經之前而經所云指九天以為正殆指此而言也舊解頗多謬誤皆由未得誦字之意余本抽思厯情陳辭惜往日陳情白行之義疏之通體似為融貫其末章曰重著以自明未嘗不三復流涕也夫身將隠矣焉用文之然必自明而後逺身夫豈惟不欲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乎盖庶㡬君之聞其言證其行而鑒其忠則蓀美可完猶誦之之意也指九天以為正兮夫惟靈修之故經固自言之矣
余幼好〈去聲〉此竒服兮年既老而不衰帶長鋏〈夾〉之陸離兮冠〈去聲〉切雲之崔嵬〈桅〉被明月兮珮寳璐世溷濁而莫余知兮吾方髙駝而不顧駕青虬兮驂白螭吾與重〈平聲〉華逰兮瑶之圃登崑崙兮食玉英吾與天地兮比夀與日月兮齊光
竒服與世殊異之服喻志行之不羣也七十曰老鋏劒把也切雲髙冠之名在背曰被明月夜光珠也璐美玉名玉英玉苗也仙家採為服食首序已志行髙潔逺追聖帝足以光四表而垂萬世以起下莫知之意也
哀南夷之莫吾知兮旦余将濟乎江湘乘鄂渚而反顧兮欸〈哀〉秋冬之緒風步余馬兮山臯邸余車兮方林椉舲〈靈〉船余上〈上聲〉沅兮齊吴榜〈去聲〉而擊汰船容與而不進兮淹囘水而凝滯朝發枉陼〈渚〉兮夕宿辰陽茍余心之端直兮雖僻逺其何傷入溆浦余儃佪兮迷不知吾所如深林杳以㝠㝠兮乃猨狖〈又〉之所居山峻髙以蔽日兮下幽晦以多雨霰雪紛其無垠〈銀〉兮雲霏霏其承宇南夷斥楚人濟江湘者原自陵陽至辰溆必濟大江而厯洞庭也按湘水為洞庭正流故水經以洞庭為湘水濟洞庭即濟湘也鄂渚今武昌府濟江而西道經武昌其自陵陽可知欸唉同歎聲緒餘也謂初春而秋冬餘寒未盡即招魂所謂獻嵗發春也邸與抵同史記河渠書西邸瓠口為渠是也方林地名此又舍舟登陸也今自武昌陸行過咸寧蒲圻至岳州凡五百里舲舟有窗者上溯流而上也沅水東入洞庭而原西向故溯而上之齊並舉也榜櫂也吴人善為櫂故以為名汰水波也囘水水之湍急囘流也自方林以下當復從舟入湘以逹於沅不言湘者已見上文也枉陼地名今屬常徳府辰陽溆浦亦地名今並屬辰州府水經云沅水東逕辰陽縣合辰水又東厯小灣謂之枉陼又云溆水出大溆山西流入沅自江而湘而沅而枉而辰而溆皆自東至西之路也霰雨凍如珠将為雪者垠涯也按辰州志溆浦在萬山中雲雨之氣皆山嵐煙瘴所為也是時黔粤未通中國辰州於楚最為西南苗猺之境非人所居原之往此豈聖人浮海居夷之意錢氏所謂處人世而不見知不如身處絶人之地者歟
哀吾生之無樂〈洛〉兮幽獨處乎山中吾不能變心以從俗兮固将愁苦而終窮接輿髠首兮桑扈臝〈裸同〉行忠不必用兮賢不必以伍子逢殃兮比干葅醢與前世而皆然兮吾又何怨乎今之人余将董道而不豫兮固将重〈平聲〉昏而終身
接輿楚狂也被髮佯狂後乃自髠桑扈即子桑伯子臝行家語所謂不衣冠而處也以亦用也伍子吴相伍員也逢殃諫夫差而被殺也與猶合也董正也重昏以深入無人之境言董道不豫即所謂髙駝不顧也重昏終身則於天地日月似不能比夀齊光矣然所負者如彼則所遇者如此其事固相因而其意不相悖也
亂曰鸞鳥鳯皇日以逺兮燕雀鳥鵲巢堂壇〈善〉兮露申辛夷死林薄兮腥臊並御芳不得薄〈波惡切〉兮隂陽易位時不當兮懐信侘傺忽乎吾将行兮
日以逺謂始遷陵陽而今入溆浦去君愈逺也露申未詳或曰即瑞香花亦名露甲叢木曰林草木交錯曰薄御用也薄附也隂陽易位喻小人在朝君子在野也懐信懐抱忠信也總言己之去君日逺由君側之多小人也忽乎将行應前将濟之意
右涉江
涉江哀郢皆頃襄時放於江南所作然哀郢發郢而至陵陽皆自西徂東涉江從鄂渚入溆浦乃自東北往西南當在既放陵陽之後舊解合之誤矣其命意浩然一往與哀郢之嗚咽徘徊欲行又止亦絶不相侔盖彼迫於嚴譴而有去國之悲此激於憤懐而有絶人之志所由來者異也抑惜往日云願陳情以白行兮得罪過之不意或者九年不復之後復以陳辭攖怒而再摘辰陽故其詞彌激歟篇中曰将濟曰将行又曰将愁苦而終窮将重昏而終身盖未行時所作也
皇天之不純命兮何百姓之震愆民離散而相失兮方仲春而東遷去故鄉而就逺兮遵江夏以流亡出國門而軫懐兮甲之鼂吾以行
此以下皆追叙初放之時純不雜而有常也不純命謂天福善祻滛而今使善者䝉祻是其命不常也震愆震懼於愆罪也百姓與民皆呼天自指之辭原以忠獲罪於君而歸其咎於天又若泛言百姓者遜辭也離散相失謂與親族相訣别也東遷者原遷江南而至陵陽其地正在郢之東也江大江也夏水名出江入漢其水冬竭夏流故謂之夏軫痛也甲日辰也
發郢都而去閭兮怊〈超〉荒忽其焉〈烟〉極楫亝〈齊同〉揚以容與兮哀見君而不再得望長楸而太息兮涕滛滛其若霰過夏首而西浮兮顧龍門而不見心嬋媛而傷懐兮眇不知其所蹠順風波而流從兮焉〈如字〉洋洋而為客凌陽侯之汜濫兮忽翺翔之焉〈烟〉薄〈波惡切〉心絓〈古話切〉結而不解兮思蹇産而不釋
此下紀東遷之實郢楚都在今荆州府江陵縣閭里門也怊悲也楸梓也長楸所謂故國之喬木令人顧望而不忍去者滛滛流貌夏首夏水發源於江之處西浮舟行之曲處路有西向者龍門郢城東門水經云夏水出江流於江陵縣東南是則夏首去郢絶近然郢城已不可見故其心傷懐而不已也眇逺蹠踐也洋洋無所歸貌陽侯伏羲臣淮南註陵陽國侯也國近江溺死其神能為大波汜濫波貌薄止絓懸也蹇産詰曲貌
将運舟而下浮兮上洞庭而下江去終古之所居兮今逍遥而來東羌靈魂之欲歸兮何須臾而忘返背夏浦而西思兮哀故都之日逺登大墳以逺望兮聊以舒吾憂心哀州土之平樂〈洛〉兮悲江介之遺風
下浮順江而東下也洞庭入江之口在今岳州巴陵縣上洞庭而下江上下謂左右禮東向西向之席俱以南方為上今自荆逹岳東向而行洞庭在其南故以洞庭為上而江為下也浦水涯也夏水東逕沔陽入漢兼流至武昌而㑹於江謂之夏口背夏浦則過夏口而東去郢愈逺矣西思指郢都言水中髙者曰墳介側畔也遺風謂故家遺俗之善州土平樂江介遺風皆先世所養育教誨以貽後人者故對之而愀然増悲焉
當陵陽之焉〈如字〉至兮淼〈宻杳切〉南渡之焉〈如字〉如曽〈層〉不知夏之為邱兮孰兩東門之可蕪心不怡之長久兮憂與憂其相接惟郢路之遼逺兮江與夏之不可涉忽若去不信兮至今九年而不復慘鬱鬱而不通兮蹇侘傺而含慽
陵陽在今寧國池州之界漢書丹陽郡陵陽縣是也以陵陽山而名至陵陽則東至遷所矣淼滉漾無涯貌南渡者陵陽在大江之南也夏即夏水也在江之北邱邱陵也孰沈韻何也兩東門郢之東闗二門也言己擯逐陵陽不得越江而北雖夏水化為邱陵且不能知何有於郢之城闕或者蕩為蕪穢乎甚言己居陵陽年深地僻與郢隔絶也忽若猶忽然也忽若去不信者言身忽已去國而其心依戀郢都殊不自信也復反也洪註原初被放在懐王十六年至十八年復召用之有使齊之行三十年有㑹武闗之諫而懐王不從卒死於秦頃襄王立復放屈原然則懐王於原屢黜屢用其遷於江南九年不復固當在頃襄之世也鬱鬱不通謂有懐而不能自逹也
外承歡之汋〈綽〉約兮諶〈忱〉荏弱而難持忠湛湛〈讒上聲〉而願進兮妒被〈披〉離而鄣之彼堯舜之抗行〈去聲〉兮瞭〈力杳切〉杳杳其薄〈波惡切〉天衆讒人之嫉妒兮被以不慈之偽名憎慍〈上聲〉惀〈斂〉之修美兮好〈去聲〉夫〈扶〉人之忼慨衆踥〈妾〉蹀〈牒〉而日進兮美超逺而踰邁
承上鬱鬱不通而言既以自哀不得不深恨黨人也汋約側媚之態諶誠也荏亦弱也湛湛重厚貌被離衆盛貌言小人飾為媚態以承君歡誠使人心意愞弱不能自持是以懐忠願進者皆為所壅蔽而不得通也瞭明也不慈因堯舜不以天下與子而言憎好皆指君心慍惀煩憒貌又六書故云忠悃貌忼慨激昻之意踥蹀行貌美即指修美之君子邁往也言君子深憂逺慮而君故憎之小人喜為浮説而君故好之是以小人日進而日親君子愈疏而愈逺也此又因讒人之見用而進咎君心也
亂曰曼〈萬〉余目以流觀兮冀壹反之何時鳥飛返故鄉兮狐死必首〈去聲〉邱信非吾罪而棄逐兮何日夜而忘之曼引也首邱謂以首枕邱而死不忘所自生也申明不能忘郢之意
右哀郢
舊説頃襄遷原於江南而不著其地今按發郢之後便至陵陽考前後漢志及水經註其在今寧池之間明甚以地䖏楚東極邊而奉命安置於此故以九年不復為傷也然其末年遂厯廬江鄂渚涉湘沅過夢澤而至辰陽已復出龍陽適長沙沉汨羅徬徨躑躅㡬徧大江以南迺知原雖羈跡陵陽實亦聽其自便所謂江與夏之不可涉者特逐之江外不得越江而北耳或曰原之徧厯江南由讒人播弄其身竄逐非一所也故雖九年不復而拳拳思返猶未有慨然引決之意迨至屢黜屢遷情窮理極而始畢命汨羅姑兩存其説以誌疑焉
心鬱鬱之憂思兮獨永嘆乎増傷思蹇産之不釋兮曼遭夜之方長悲秋風之動容兮何囘極之浮浮數〈上聲〉惟蓀之多怒兮傷余心之懮懮〈憂〉願遥赴而横奔兮覽民尤以自鎮結微情以陳辭兮矯以遺〈去聲〉夫〈扶〉美人秋風動容言寒風襲人而體慄色變也囘極天極囘旋之樞軸浮浮動貌言秋風之狂使天之樞極亦為浮動也杜詩風連西極動即此意數頻惟思也蓀指懐王懮懮愁貌遥赴横奔不俟命而趨君所也尤罪也君方多怨故民動而見尤鎮止矯舉也美人謂君言己身繫漢北而心不忘君欲違命至郢以陳其志又見民之罹罪者多而知危自止但結情於辭舉以告君則此篇之所為作也
昔君與我成言兮曰黄昏以為期羌中道而囘畔兮反既有此他志憍〈驕〉吾以其美好兮覽余以其修姱與余言而不信兮蓋為〈去聲〉余而造怒願承間〈閑〉而自察兮心震悼而不敢悲夷猶以冀進兮心怛傷之憺憺兹厯情以陳辭兮蓀詳〈佯同〉聾而不聞固切人之不媚兮衆果以我為患
此追序立朝時䝉讒被放之事也憍矜覽示也不信不以誠相告也造作也始見君之怒而未測及觀其於已矜能以相炫飾偽以相欺與昔之成言意甚相背乃知其銜怒在已也史記懐王使屈平造為憲令上官大夫心害其能因讒之曰平以為非我莫能為也王怒而疏屈平盖懐王為人矜名好勝而讒人之言有以深中其忌故其於原口不言而忿日深其所矜示者亦因疑原之自伐而與之相競耳宋真宗夜召楊億入禁中以文藁示之曰此皆朕所為非臣下代作也億皇恐再拜而出知必有譖之者事與此同而懐之昏愎殆有甚焉原所以不免於流放也間閒暇也察明也冀進欲進其言也憺憺動貌蘇孝友曰陳留人謂恐為憺厯猶列也切人不媚懇切之人不能遜辭也言欲及君之暇以自明而始則心懼而不敢言繼則欲言而心益懼及其言也君方置若罔聞而衆已慮其傷亡此其所以斥之於漢北也
初吾所陳之耿著兮豈不至今其庸亡何獨樂〈洛〉斯之蹇蹇兮願蓀美之可完望三五以為像兮指彭咸以為儀夫〈扶〉何極而不至兮故逺聞〈去聲〉而難虧善不由外來兮名不可以虚作孰無施〈去聲〉而有報兮孰不實而有穫庸字之義與寧相近亡忘同言初之所陳豈不至今猶耿著而寧遂忘之耶三五三皇五帝也像形模也儀法也責於君者以三皇五帝為模矢於已者以彭咸死諫為法君能希聖臣能竭忠以相砥於其極然後善至而名隨之譬則施之有報實之有穫不可强求而倖致故欲完君美者不得不為此蹇蹇也此又舉上厯情陳辭之實而反覆著明之猶幸君之徐繹而有悟也吁其志可悲矣
少〈去聲〉歌曰與美人之抽思兮并日夜而無正憍吾以其美好兮敖朕辭而不聽
少歌樂章音節之名茍子佹詩亦有小歌盖總前意而申明之也抽拔也抽思猶言剖露其心思即指上所陳之耿著言并日夜言旦暮如一也無正無與平其是非也
倡〈唱〉曰有鳥自南兮來集漢北好姱佳麗兮牉獨處此異域既惸〈㷀同〉獨而不羣兮又無良媒在其側道卓逺而日忘兮願自申而不得望北山而流涕兮臨流水而太息望孟夏之短夜兮何晦明之若嵗惟郢路之遼逺兮魂一夕而九逝曽不知路之曲直兮南指月與列星願徑逝而不得兮魂識路之營營何靈魂之信直兮人之心不與吾心同理弱而媒不通兮尚不知余之從〈促翁切〉容
此叙謫居漢北以後不忍忘君之意也倡亦歌之音節所謂發歌句者也鳥盖自喻漢北今鄖襄之地原自郢都而遷於此猶鳥自南而集北也異域指漢北言惸獨不羣言禀性孤獨也良媒指左右之賢臣其側君側也日忘言君不復憶已也北山漢北之山章首言秋風而此云孟夏者追序之詞望猶視也郢在漢北之南故其路曰南指營營頻往來貌信直信情而直行也從容安舒貌既歴序謫居之後魂夢常依郢都而又若呼而怪之曰何靈魂之信情直行而迫欲歸郢也當此人我異心良媒中絶正使得歸當復何用余從容聽之久矣魂尚未之知耶盖嬉笑之言甚於痛哭矣
亂曰長瀨湍流沂江潭兮狂顧南行聊以娱心兮軫石崴〈威〉嵬蹇吾願兮超囘志度行隠進兮低徊夷猶宿北姑兮煩寃瞀容實沛徂兮愁嘆苦神靈遥思兮路逺處幽又無行媒兮道思作誦聊以自救兮憂心不遂斯言誰告兮
此序作賦時從漢北而南行之事也瀨水淺處湍急流也長瀨湍流指由漢逹江之水而言沂向也潭深淵也狂顧左右疾視也漢水南通江夏涉漢沂江則逹郢矣然君不反己則今之南行豈真能至郢哉特姑以快其南歸之思耳軫之為言方也周禮注軫之方以象地軫石方崖也崴嵬髙貌九懐覩軫邱兮﨑傾意與此同超越囘反也隠進進而不覺也言山水之竒足以適願故舉前憂思之志度超越而囘反之而其行程進而不覺也北姑盖地之近漢北者瞀容瞀亂之意見於容貌也方欲快意南行而地有所限僅宿北姑而止其心之煩亂實欲沛然而水之南流也靈靈魂道思述其心也救解遂逹也告謂告君也靈魂無日不思郢都而媒絶路阻如此則其結情陳辭亦姑以自解耳所謂矯以遺夫美人者誰遺之而誰告之哉盖終首章之意
右抽思
此篇盖原懐王時斥居漢北所作也史載原至江濱在頃襄之世而懐王之放流其地不詳今觀此篇曰來集漢北又其逝郢曰南指月與列星則漢北為所遷地無疑黄昏為期之語與騷經相應明指左徒時言其非頃襄時作又可知矣原於懐王受知有素其來漢北或亦謫宦於斯非頃襄棄逐江南比故前欲陳辭以遺美人終以無媒而憂誰告盖君恩未逺猶有拳拳自媚之意而於所陳耿著之詞不憚亹亹述之則猶幸其念舊而一悟也視涉江哀郢惜往日悲囘風諸篇立言大有逕庭矣集註多誤解林西仲辨之頗當别有餘論
滔滔孟夏兮草木莽莽傷懐永哀兮汩〈聿〉徂南土眴〈瞬同〉兮杳杳孔静幽黙鬱結紆軫兮離愍而長鞠撫情放志兮寃屈而自抑
此原遇漁父之後決計沉湘而自沅越湖而南之所作也滔滔水大貌莽莽茂宻貌汩行貌南土指所懐之沙言今長沙府湘隂縣汨羅江在焉其地在湖之南也眴目數揺動貌孔甚也杳杳則無所見静黙則無所聞盖岑僻之境昏瞀之情皆見於此矣紆屈軫痛離麗愍憂鞠窮撫循效騐抑按也言循省其情攷驗其志雖遭𡨚屈而自抑遏盖不敢怨人而増修其徳也
刓〈玩平聲〉方以為圜兮常度未替易初本迪兮君子所鄙章畫志墨兮前圖未改内厚質正兮大人所晠〈盛同〉巧倕〈垂同〉不斵兮孰察其揆正
刓圜削也言欲變節從時而常法具在不敢廢也易初本迪謂變易其初時本然之道也章明也畫規畫也志念也墨繩墨也前度前人之法度也畫與墨皆其所受於前人以為常度本迪者章而志之正不敢刓與易之實行也倕舜共工名性巧言守其畫墨而内自厚其質直正大之情此大人所晠美也然賢而不試則譬有巧匠而不使之斵亦安知其度物之正哉此本上撫情效志而言以起人莫能知之意
𤣥文處幽兮矇瞍謂之不章離婁微睇兮瞽以為無明變白以為黒兮倒上以為下鳯皇在笯〈奴〉兮雞鶩〈謨斛切〉翔舞同糅玉石兮一槩而相量〈平聲〉夫〈扶〉惟黨人之鄙固兮羌不知余之所臧
𤣥黒也有眸子而無見曰曚無眸曰瞍離婁古之明目者微睇謂畧加睇盼已無不見也瞽無目者笯籠也槩平斗斛木臧善也因巧倕不斵而進言之黒文之處暗本似無文而以矇瞍視之則益不知其章矣離婁之畧觀本似未審而以瞽者視之則益不知其明矣賢者之不試本似無才而以鄙固者視之則益不知其善矣或倒而置之或雜而糅之賢者所為寃屈也
任重載盛兮陷滯而不濟懐瑾握瑜兮窮不知所示邑犬羣吠兮吠所怪也非俊疑傑兮固庸態也文質疏内兮衆不知余之異采材朴委積兮孰知余之所有重〈平聲〉仁襲義兮謹厚以為豐重〈平聲〉華不可遌〈悟〉兮孰知余之從〈促翁切〉容古固有不並兮豈知其何故湯禹久逺兮邈而不可慕
此詳舉不知所臧之實盛多滯留也言己材力可勝重任而陷没沉滯不能有濟也瑾瑜美玉不知所示人皆不識無可舉示也非毁也知過千人謂之俊十人謂之傑庸厮賤之人也文質文之不𧰟者疏内疏通於内也材朴材之不者委積積而不用也襲亦重也豐富也遌逢也從容道足於已而安舒自得之貌古有不並歎賢臣聖主不並世而生也任載言其力之厚瑾瑜言其質之美文質言其學之藴材朴言其藝之優仁義謹厚言其徳之備從容言其養之純此惟重華湯禹乃能知之豈所語於黨人之鄙固哉
懲違改忿兮抑心而自强離慜〈愍同〉而不遷兮願志之有像進路北次兮日昧昧其将暮舒憂娱哀兮限之以大故
懲違不敢悖理也改忿不敢疾人也强强於為善也不遷不改其為善之節也像猶三五為像之像有像欲法彭咸之死也北次謂向郢都限期也大故死亡也時尚未至南土故言從此北行向郢以行其道固所樂也然舉世溷濁如日之将暮終無望矣将欲舒憂娱哀亦惟期之死後冀其一瞑而無所知而已此所以有懐於沙而就死也言此以深著徂南之意
亂曰浩浩沅湘分流汩〈骨〉兮脩路幽蔽道逺忽兮懐質抱情獨無匹兮伯樂既没驥焉〈煙〉程兮民生禀命各有所錯〈措〉兮定心廣志余何畏懼兮曽〈増〉傷爰哀永嘆喟兮世溷濁莫吾知人心不可謂兮知死不可讓願勿愛兮明告君子吾将以為類兮
此總前意而申言之時方自沅入湘故兼沅湘而言汩疾流貌言沅湘之水分流入湖其行迅疾也修長也幽蔽逺忽即杳杳静黙之意匹合也伯樂善相馬者喻重華湯禹也程較量才力也錯置也定心則不為患難所揺廣志則不以窮蹙自阻爰牽引也謂告語也讓遜避也君子指彭咸言乘疾流之水而行幽逺之路盖以明王不興無所取正故至此夫祻福有命固非所懼而舉世莫知誠為可傷所以發憤自强而忍死以與彭咸為類也
右懐沙
史記於漁父問答後即繼之曰乃作懐沙之賦今考漁父滄浪在今常徳府龍陽縣則知此篇當作於龍陽啟行時也懐沙之名與哀郢涉江同義沙本地名遯甲經沙土之祇雲陽氏之𭏟路史紀雲陽氏神農氏皆宇於沙即今長沙之地汨羅所在也曰懐沙者盖寓懐其地欲往而就死焉耳原嘗自陵陽涉江湘入辰溆有終焉之志然卒返而自沉将悲憤所激抑亦勢不𫉬已若拾遺記及外傳所云迫逐赴水者歟然則奚不死於辰溆曰原将下著其志而上悟其君死而無聞非其所也長沙為楚東南之㑹去郢未逺固與荒徼絶異且熊繹始封實在於此原既放逐不敢北越大江而歸死先王故居則亦首邱之意所以惓惓有懐也篇中首紀徂南之事而要歸誓之以死盖原自是不復他往而懐石沉淵之意於斯而決故史於原之死特載之若以懐沙為懐石失其㫖矣且辭氣視涉江哀郢雖為近死之音然紆而未鬱直而未激猶當在悲囘風惜往日之前豈可遽以為絶筆歟
思美人兮擥涕而竚眙〈勅試切〉媒絶路阻兮言不可結而詒蹇蹇之煩寃兮陷滯而不發申旦以舒中情兮志沉菀鬱而莫逹願寄言於浮雲兮遇豐隆而不将因歸鳥而致辭兮羌迅髙而難當
此亦懐王時斥居漢北之辭盖繼抽思而作者也美人即抽思所欲陳詞之美人謂君也擥猶收也竚久立眙直視也蹇蹇煩寃皆見抽思發起也陷滯不起盖居漢北已久下文厯年離愍是也申旦猶言旦旦舒中情所謂道思也菀結也雲鳥以喻行媒豐隆雲師将送當值也媒絶二句本抽思卒章而言蹇蹇以下申媒絶路阻之意也言己因蹇蹇而致此煩寃不意一陷而不復起雖有道思作頌之篇而路逺處幽莫能自逹欲寄託以告君而又無行媒是以擥涕而竚眙也言辭皆指抽思篇言
髙辛之靈晟〈盛同〉兮遭𤣥鳥而致詒欲變節以從俗兮媿易初而屈志獨厯年而離愍兮羌馮〈憑〉心猶未化寧隠閔而夀考兮何變易之可為知前轍之不遂兮未改此度車既覆而馬顛兮蹇獨懐此異路勒騏驥而更〈平聲〉駕兮造父〈上聲〉為〈去聲〉我操之遷逡次而勿驅兮聊假日以須峕指嶓〈波〉冢之西隈兮與纁黄以為期
承上言所處雖窮然節不可變而設言寧守道以俟時也馮心初時盛滿之願也夀考猶没世也言己不幸無髙辛之遇然欲貶道求合義不忍為是以久困而初心不變而又将誓之以没世也異路與俗殊異之路造父周穆王時善御者操之執轡也遷猶進也逡次猶逡巡也明知前志之不得行本縁不改此度之故然雖車傾馬仆而所由之度終不能忘故更駕駿馬擇良御彌節徐行以俟時至而得遂其志也嶓冢山名漢水發源之處在今漢中府寧羌州楚極西地原居漢北舉漢水所出以立言也纁淺絳色日将入色纁且黄也嶓冢僻逺之境纁黄日入之時喻言没身由此異路也
開春𤼵歳兮白日出之悠悠吾將蕩志而愉樂〈洛〉兮遵江夏以娯憂擥大薄之芳𦶜兮搴長洲之宿莽惜吾不及古之人兮吾誰與玩此芳草解篇〈必衍切〉薄與雜菜兮備以為交佩佩繽紛以繚轉兮遂萎絶而離異吾且儃佪以娱憂兮觀南人之變態竊快在其中心兮揚厥憑而不竢芳與澤其雜糅兮羌芳華自中出紛郁郁其逺烝兮滿内而外揚情與質信可保兮羌居蔽而聞〈去聲〉章此承假日須時而暢言之白日悠悠猶言春日遲遲也江夏在漢北之南去郢為近遵以娱憂須時之意也大薄大叢也不及謂生不並時也解拔取之意篇篇蓄似山梨赤莖有節篇薄萹蓄之成叢者交合也繚轉固結之意南人指郢中之人揚舒發也厥馮芳澤之盛滿也萹薄四語承誰與玩此芳草言即下所云南人變態也萹菜皆不芳而可食以喻中材可用之人然向之佩之者或忽焉委而去之盖時俗之流從如是况能玩此芳草哉我是以徐觀其變態竊自快芳草之盛美而無俟乎人之玩也郁郁盛貌烝芳氣之逺聞也滿内承厥馮言保恃也聞名譽也居蔽聞章則雖終不遇時亦奚憾乎經所謂不吾知其亦已兮茍余情其信芳即此意也
令〈平聲〉薜茘以為理兮憚舉趾而縁木因芙蓉以為媒兮憚褰裳而濡足登髙吾不説〈悦〉兮入下吾不能固朕形之不服兮然容與而狐疑廣遂前畫兮未改此度也命則處幽吾将罷〈去聲〉兮願及白日之未暮也獨焭焭〈㷀同〉而南行兮思彭咸之故也
薜茘四句申前媿易初而屈志之意薜茘芙蓉喻舊交在位者登髙承縁木言入下承濡足言服習也内美既充誠足自快若欲因人求合則必不肯為盖疎傲之形固未嘗習慣也容與狐疑以下承上而轉計之廣遂四句狐疑之實也畫與懐沙章畫之畫同前畫猶前轍也處幽即居蔽意南行指遵江夏言思彭咸欲以死諌君也朕形不服則保美須時無可疑矣然不能無疑者盖欲大就其前轍則今之未改此度依然如故道必不合也欲遂居蔽以安命則日未纁黄尚冀有為情又安能已乎葢變莭固有所不為而須時又不能復待則惟效彭咸之死諌猶幸君之一悟而已然則今之遵江夏以南行者豈真為娱憂計哉盖思彭咸之故而欲至郢以諫君也
右思美人
此篇大㫖承抽思立説然抽思始欲陳詞美人終曰斯言誰告此篇始言舒情莫逹終欲以死諌君夫乍困者氣雄而漸沮久淹者心鬱而逾激勢固然也兩篇皆作於懐王時與騷經皆以彭咸自命然湘淵之沉乃在頃襄十數年後盖為彭咸非徒以其死以其諌耳誓死以諌君諌而用則可以無死不用而尚可諌猶弗死也至於萬不可諌而後以死為諌此造思不忘之㫖豈易為俗人道哉
惜往日之曽〈層〉信兮受命詔以昭時奉先功以照下兮明法度之嫌疑國富强而法立兮屬〈燭〉貞臣而日娭〈嬉同〉秘宻事之載心兮雖過失猶弗治〈平聲〉
昭時昭著於時政也先功猶言祖制嫌疑事有同異而可疑者祖制則遵奉無違國法則㡬微必當此原立國之本所由與心治者異也貞臣原自謂日娭所謂逸於得人也載心藏於心也過失弗治極形懐王之寵遇與後無辜見尤相反原所為繫心不忘者也
心純龎而不泄兮遭讒人而嫉之君含怒以待臣兮不清澂〈澄〉其然否蔽晦君之聰明兮虚惑誤又以欺弗參騐以考實兮逺遷臣而弗思信讒諛之溷濁兮晠〈盛〉氣志而過之
龎厚也讒人謂上官大夫靳尚之徒史記懐王使原造為憲令上官大夫欲奪之而弗與因讒之王即純龎而見嫉之事也清澂猶者察也弗思不復憶念也過督責也言君始已信讒而見怒而讒人又虚飾其罪狀以惑誤君聽而欺之故至逺遷既遷而讒言之溷濁日甚故君益信之而督過無已也此兼懐襄之世言
何貞臣之無辜兮被讟〈讀〉謗而見尤慚光景之誠信兮身幽隠而備之臨沅湘之𤣥淵兮遂自忍而沉流卒没身而絶名兮惜廱〈古壅字〉君之不昭
光景誠信謂日往月來信寔有常也備防也無辜䝉垢己自慙見光景而君怒未怠雖竄斤幽隠猶日防患之至故自忍而沉淵也觀此則原之死盖亦有大不得已者矣昭察也言沉流之後己之身名俱不足惜獨惜吾君不能昭察蔽廱之人此篇之所為作也
君無度而弗察兮使芳草為藪幽焉〈烟〉舒情而抽信兮恬死亡而不聊獨鄣廱而蔽隠兮使貞臣而無繇聞百里之為虜兮伊尹烹於庖廚吕望屠於朝歌兮𡩋戚歌而飯〈上聲〉牛不逄湯武與桓繆兮世孰云而知之吴信讒而弗味兮子胥死而後憂介子忠而立枯兮文君寤而追求封介山而為之禁兮報大徳之優㳺思久故之親身兮因縞素而哭之
度心中分寸也無度則不知長短故不能察芳草喻賢人藪幽藪澤之幽暗也抽信拔出誠心以示人也不聊不茍生也無由無路自逹也晉獻公滅虞虜其大夫百里奚以為秦繆夫人媵繆公與語國事大説授以國政子胥伍員字事吴王夫差為太宰嚭讒而死弗味弗玩味子胥之忠諌也介子名推晉文公出奔子推從道乏食割股肉以食之文公得國賞從行者不及子推子推入綿上山中文寤而求之子推不出因燒其山子推焚死遂封綿上之山禁民樵採號曰介山使奉推祀又變服而哭之優游言徳之大也久故猶言故舊言君之不明而賢人見斥無可告訴甘就死亡皆由讒人壅蔽其君無由進逹之故也幸而復遇知己則為百里諸人不幸則為子胥身死國亡矣若介子死而文君寤又其不幸中之幸者故於文之加禮子推亹亹述之盖忍死而惓惓有望也
或忠信而死節兮或訑〈拖〉謾而不疑弗省察而按實兮聽讒人之虚辭芳與澤其雜糅兮孰申旦而别之何芳草之早殀兮微霜降而下戒諒聰不明而蔽廱兮使讒諛而日得
承上言自古忠臣之死未有不由信讒者訑欺罔也聰不明見易噬嗑夬爻象辭得得行其志也
自前世之嫉賢兮謂蕙若其不可佩妒佳冶之芬芳兮𡠜〈謨〉母姣而自好雖有西施之美容兮讒妒入以自代願陳情以白行〈去聲〉兮得罪過之不意情寃見之日明兮如列宿〈昔幼切〉之錯置
前世指懐王時嫫母或云黄帝妻貌甚醜西施越之美女白明也不意出於意外也情寃真情與寃状也列宿錯置言著而且多也自懐至襄屢訴而屢獲罪於斯可見
椉騏驥而馳騁兮無轡銜而自載乘汜〈汎〉泭〈孚〉以下流兮無舟檝而自備背〈倍〉法度而心治兮辟〈譬同〉與此其無異寧溘死而流亡兮恐禍殃之有再不畢辭以赴淵兮惜廱君之不識〈入聲〉
此騏驥但取其疾足言汜泭編竹木以渡水者載乘也自備自為備禦也騏驥之行本疾而無以制之則其顛蹷倍速矣汜泭之質本輕而無以御之則其沉溺尤易矣心治以私意為治也祻殃有再謂國亡身虜也識知也君信讒人而背法度皆由不知之故故臨死昌言其惡以動君聽焉按原之死大約在頃襄十五六年及二十一年而秦拔鄢郢取洞庭五湖江南沅湘元淵亦為秦有祻殃有再之言不旋踵騐矣右惜往日
惜往日其靈均絶筆歟夫欲生悟其君不得卒以死悟之此世所謂孤注也黙黙而死不如其已故大聲疾呼直指讒臣蔽君之罪深著背法敗亡之禍危辭以撼之庶㡬無弗悟也茍可以悟其主者死輕於鴻毛故畧子推之死而詳文君之悟不勝死後餘望焉九章惟此篇詞最淺易非徒垂死之言不暇雕飾亦欲庸君入目而易曉也嗚呼又孰知佯聾不聞也哉
后皇嘉樹橘徠服兮受命不遷生南國兮深固難徙更壹志兮綠葉素榮紛其可喜兮曽〈層〉枝剡𣗥圓果摶〈團同〉兮青黄雜糅文章爛兮精色内白類任道兮紛緼宜修姱而不醜兮
后后土皇皇天也服習也言天地生植嘉樹惟橘服習楚之水土史記所謂江陵千樹橘也受命言橘之性深固言橘之根不遷者列子云橘踰淮而北為枳也難徙者通釋云橘之成實者移之則不實也言其性宜楚地既不遷於他方而根本深固即一處亦難移種更見其志之専一也素榮白華也曽枝枝之重也剡棘棘之利也果橘實摶圓也青實未熟時黄已熟時也内白兼皮裏瓤子三者言言橘之果實外則先青後黄其文交錯燦爛而其精純之色藴於内者無非潔白又似任道者之不為物累也紛緼盛貌橘宜年年芟繁去蠧與他樹不同故曰宜修醜惡也厯言橘之美以自况不遷喻其不適於他邦難徙喻其不逐於汙俗花葉以喻文藝枝棘以喻廉隅圓果以喻實徳文章喻實徳之發於經緯内白喻實徳之藴於幽獨宜修以喻已之修為體物之精寓意之善兼有之矣
嗟爾幼志有以異兮獨立不遷豈不可喜兮深固難徙廓其無求兮蘇世獨立横而不流兮閉〈入聲〉心自慎終不失過兮秉徳無私參天地兮願嵗并謝與長友兮淑離不淫梗其有理兮年嵗雖少〈如字〉可師長〈上聲〉兮行〈去聲〉比〈去聲〉伯夷置以為像兮
此申不遷難徙之意而咏歎之蓋作頌之㫖也幼指橘之初生言蘇世未詳或曰蘇不安也閉心謂固閉其心不為物所揺也言橘之初生其志固已自異故能獨立於衆木之中而受命不遷誠可喜也其根之深固難徙蓋因無慕乎外之故則雖不安於世而獨立之志不因横逆而流也如此則㝠心於利害之際而慎其所守可以無過失矣秉持其獨立之德而不囬於私可以參天地矣以上皆推廣不遷難徙之義雖頌橘而非專言橘也一説蘇世謂能蘇醒世人魏都賦所謂蘇世居政也并謝猶云永謝歲并謝而長與友則終身友之矣淑美離麗也兼上花葉枝果之美而本之以不遷難徙則是美麗而不滛既强梗而復有文理矣橘無松栢之壽故曰年歲少比橘於伯夷而師法之蓋悼年壽之不長而矢忠貞以畢命也右橘頌
舊解徒知以受命不遷明忠臣不事二君之義而不知以深固難徙示其不能變心從俗尤為自命之本蓋不遷難徙義各不同故特著之曰更壹志也作文之時不可攷然玩卒章之語愀然有不終永年之意焉殆亦近死之音矣
悲囬風之揺蕙兮心冤結而内傷物有微而隕性兮聲有隠而先倡
囬風旋轉之風物指蕙言方在揺蕙故曰隠倡者倡秋時肅殺之威也愁放之士涉秋倍傷溘死之心觸蕙而動故賦其事以發端
夫〈扶〉何彭咸之造思兮暨志介而不忘萬變其情豈可蓋兮孰虛偽之可長鳥獸鳴以號〈平聲〉羣兮草苴比〈去聲〉而不芳魚葺鱗以自别兮蛟龍隠其文章故荼〈徒〉薺〈齊上聲〉不同畆兮蘭茝幽而獨芳惟佳人之永都兮更〈平聲〉統世以自貺眇逺志之所及兮憐浮雲之相羊介眇志之所惑兮竊賦詩之所明
暨與也介繫也蓋掩也苴枯草葺整治也荼苦菜薺甘菜也佳人指彭咸永都言其美始終一致也統系也更統世謂自懷及襄世系更易也貺况同比也因秋風之隕物而感發彭咸自沉之志言初時造意欲為彭咸何以長繫於志而不忘以情之非偽也夫情雖萬變而其實難揜孰有虚偽而能乆長者乎鳥獸之相號者以其羣也草苴之相比者皆不芳也魚之各自别者其鱗異也蛟龍之不輕見者其文與羣魚不同也荼薺不同畆者其味殊也蘭𮎼之幽而不伍於草苴者以獨芳也夫物各從其類而情之不可蓋如此故惟於彭咸之所為情實相契而易世以之自比其思獨長其志之髙逺如浮雲相逐於天也又恐其志之搖亂向固嘗賦詩以繫定之蓋造思不忘至是夫豈一毫虛偽而能然乎賦詩指離騷與抽思思美人言三篇皆作於懷王時以彭咸自命者也
惟佳人之獨懷兮折芳椒以自處曾〈增〉歔欷之嗟嗟兮獨隱伏而思慮涕泣交而凄凄兮思不眠以至曙終長夜之曼曼兮掩此哀而不去寤從〈促翁切〉容以周流兮聊逍遙以自恃傷太息之愍憐兮氣於〈烏〉邑而不可止糺〈几友切〉思心以為纕兮編愁苦以為膺折若木以蔽光兮隨飄風之所仍存髣髴〈弗〉而不見兮心踊躍其若湯撫珮袵以案志兮超惘惘而遂行歲曶曶〈忽〉其若頽兮旹亦冉冉而將至薠蘅槁而節離兮芳巳歇而不比〈去聲〉憐思心之不可懲兮證此言之不可聊寧溘死而流亡兮不忍此心之常愁孤子唫〈吟同〉而抆〈問〉淚兮放子出而不還孰能思而不隱兮昭彭咸之所聞
承上言雖志彭咸之所志然猶未遽為彭咸之所為迨觀秋風搖蕙而計始决以應篇首之意也椒辛物喩直節也掩抑也寤天曙而寤也周流遊行也恃者寄託之意糺戾也纕佩帶編結也膺絡胸者也光日光仍風之相襲而至者蔽日光欲其無所見也隨飄風欲其無所執也若湯如湯之沸熱也珮袵即指纕膺言袵衣襟亦近膺之服也時謂衰老之期節離草枯則節處斷落也比合也此言指前賦詩言聊茍且也孤子放子皆原自謂隠痛也既孤又放則其痛彌深蓋指懷王既死襄王又從而放之也言惟獨懷彭咸之所為故守其直節以犯世患至於哀思併集竟夜無眠迨既曉欲遊行以寄意而傷其愁思菀結如繫縛於胸佩而不能暫離聊試瞢然委運使其身如長夜之隨風將愁思彷彿無存矣然卒不禁其心之沸動也則復撫其繫縛者以抑按之庶得超然遂其遊行乎乃既行而見秋風一起蘭蕙隕芳則愁思愈不可懲抑也於是寧踐前言而就死矣所以然者秦闗不返孤臣有故主之悲南土投荒放子無還家之日此固交痛而不已者也安得不為彭咸之所為乎
登石巒以逺望兮路眇眇之黙黙入景〈古影字〉響之無應兮聞省想而不可得愁鬱鬱之無快兮居戚戚而不可解心鞿羈而不開兮氣繚轉而自締穆眇眇之無垠兮莽芒芒之無儀聲有隠而相感兮物有純而不可為邈漫漫之不可量兮縹〈劈杳切〉綿綿之不可紆愁悄悄之常悲兮翩㝠㝠之不可娛凌大波而流風兮託彭咸之所居山狹而高曰巒省憶也自締自相締結也儀匹也無垠言路之逺無儀言身之孤純而不可為言一而不可變也邈漫漫二句承純而不可為言縹飄然一往之意紆囬也翩㝠㝠翩然入於㝠途也流從也此又承上言欲死而未忍忘君故登髙以望之而熟視不覩其影靜想不聞其聲則愁思轉增矣蓋修路孑身將欲乘髙以聲感之而君心之一而不變者汗漫而不可極綿逺而不可囬故不禁悲愁而自沉之意益决也
上髙巖之峭岸兮處雌蜺〈宜逸切〉之標顛據青㝠而攄〈樞〉虹兮遂儵忽而捫〈門〉天吸湛露之浮凉兮潄凝霜之雰雰依風穴以自悉兮忽傾寤以嬋媛
此下皆預設魂遊之境此言由水而登天也峭峻標杪顛頂捫撫湛厚也潄滌口也雰雰分散貎風穴在崑崙之巔淮南子云崑崙山北門開以納不周之風即天問所云西北辟啟者也傾寤傾側而覺也言因登天而至崑崙忽聣楚而心有牽戀也
馮〈憑〉崑崙以澂霧兮隠〈去聲〉㞶〈岷同〉山以清江憚涌湍之磕磕〈克愛切〉兮聽波聲之洶洶紛容容之無經兮罔芒芒之無紀軋洋洋之無從〈去聲〉兮馳委〈平聲〉移之焉〈烟〉止漂翻翻其上下兮翼遙遙其左右汜潏潏〈居越切〉其前後兮伴張弛之信期觀炎氣之相仍兮窺烟液〈亦〉之所積悲霜雪之俱下兮聽潮水之相繫
此又言由天而入江水也崑崙承上風穴言隠依也㞶山在今成都府茂州江水所出也磕磕水石聲容容芒芒皆指江水言容容紛亂貌軋勢相傾也從隨行者也漂翻翻三句皆與水相逐之意潏潏水流貌伴依也張弛信期指潮汐往來有常期也炎氣指夏霜雪指冬錯舉以槩四時也烟液者火氣鬱為烟烟又凝為液也潮海水以月加子午之時一日而再至者也朝曰潮夕曰汐江本楚水因心戀楚地生不能正其國而死猶欲清其流又以崑崙風穴身在霧露之表故澄去昏氣而見江水發源之山依而清之則浪勢洶湧水流散漫將以孑身與洋洋者相軋馳逐雖勞安能清哉亦惟隨流委波與潮汐相往來而觀四時之變態而巳
借光景以往來兮施黄𣗥之枉䇿求介子之所存兮見伯夷之放迹心調〈去聲〉度而弗去兮刻著志之無適曰吾怨往昔之所冀兮悼來者之悐悐〈同〉
此又由江而登陸也黄棘棘刺也枉曲也以棘刺為䇿而又不直則馬傷深而行速言欲借神光電景飛注往來施棘刺之曲者以為䇿而求子推伯夷之故迹也調度見騷經刻鐫也無適無他適也曰者與二子相語之辭悐悐憂懼貎來者悐悐言危亡將至而可懼也言心乎二子之調度而不忍舍去故鐫著其專一之志而告之曰吾之寧死無他適者蓋以昔之期望大可哀而後之危亡不忍見故也人逢知巳則樂輸其情蓋有然矣
浮江淮而入海兮從子胥而自適望大河之洲渚兮悲申徒之抗迹驟誎君而不聽兮任重石之何益心絓結而不解兮思蹇產而不釋
此又由陸返江而遍歴諸水也申徒狄諫紂不聽負石自沉於河見莊子驟數也任負也言由江逹淮入海還泝大河見子胥申徒皆其同類而忽感二子之死不能救啇與吳之亡故躊躇徘徊卒又不忍遽死而其愁思益縈洄而不能解釋也
右悲囬風
此篇繼懷沙而作於為彭咸之志反覆著明幾已死矣而卒不死蓋恐死不足以悟君徒死無益而尚幸其未死而悟則又不如不死之為愈也故原之於死詳矣原死以五月五日兹其隔年之秋也歟
山帶閣註楚辭巻四
<集部,楚辭類,山帶閣註楚辭>
欽定四庫全書
山帶閣註楚辭巻五
武進蔣驥撰
逺遊
幽憂之極思欲飛舉以舒其鬱故為此篇
悲時俗之迫阨兮願輕舉而逺遊質菲薄而無因兮焉〈烟〉託乘〈去聲〉而上浮遭沉濁而汚穢兮獨鬱結其誰語〈去聲〉夜耿耿而不𥧌兮魂營營而至曙惟天地之無窮兮哀人生之長勤往者余弗及兮來者吾不聞步徙倚而遙思兮怊惝怳而永懷意荒忽而流蕩兮心愁悽而增悲神儵忽而不返兮形枯槁而獨留内惟省以端操兮求正氣之所由
章首四語乃作文之㫖也原自以悲蹙無聊故發憤欲逺遊以自廣然非輕舉不能逺遊而質非仙聖不能輕舉故慨然有志於延年度世之事蓋皆有激之言而非本意也沉濁汚穢承迫阨而言耿耿營營皆悲緒也弗及不聞言時之促也端審也正氣正大之氣也以其心之悲而念人處天地之中徒自勞苦湏臾已盡是以思愈逺而心愈悲神忽往而形仍滯皆由菲薄無因之故也安得不反己自修而求正氣以度世乎求氣者所以煉形而歸神神仙之要訣也
漠虚靜以恬愉兮澹無為而自得聞赤松之清塵兮願乘風乎遺則貴真人之休德兮美往世之登仙與化去而不見兮名聲著而日延竒傅説〈悦〉之託辰星兮羡韓衆〈平聲〉之得一形穆穆以浸逺兮離人羣而遁逸因氣變而遂曾〈增〉舉兮忽神奔而怪時髣髴以遙見兮精皎皎以往來超氛埃而淑郵兮終不返其故都免衆患而不懼兮世莫知其所如
自得即恬愉之意列仙傳赤松子神農時為雨師服水玉能入火自燒虚靜而恬愉無為而自得正所為赤松清塵也異乎迫阨而悲者矣故願承而法之與化去者蜕形而往所謂尸解也辰星東方蒼龍之體心尾箕之星所謂大辰也莊子曰傅説得之以相武丁奄有天下乘柬維騎箕尾而比於列星今尾上有傅説星是也朱鬱儀靈異篇韓衆服菖蒲十三年舉體生毛日誦萬言得一見老子氣變正氣既求而變化生也曾髙也彷彿遙見所謂山頂雲端時或遇之蓋形質既蜕獨其精靈皎然無累而往來寰宇也淑善也郵傳舎也神仙往來皆洞府名勝之地故曰淑郵因悲時而欲逺遊故以離故都而免衆患為言曰終不反亦憤辭也此節述神仙輕舉之樂
恐天時之代序兮耀靈曅而西征微霜降而下淪兮悼芳草之先蘦〈零同〉聊彷〈蒲杭切〉佯而逍遥兮永歷歲而無成誰可與玩斯遺芳兮長鄉〈向同〉風而舒情髙陽邈以逺兮余將焉〈烟〉所程
曅光閃貌彷佯無成明湏時之無益也芳草遺芳皆原自指焉程見懷沙此言知己難期祖業難復蓋自决求仙之志以起下文也
重〈去聲〉曰春秋忽其不淹兮奚乆留此故都軒轅不可攀援兮吾將從王喬而娛戲飡六氣而飲〈去聲〉沆〈杭上聲〉瀣〈械〉兮潄正陽而含朝霞保神明之清澄兮精氣入而粗穢除
重樂節之名洪氏曰情志未申更作賦也軒轅黄帝名史記黄帝僊登於天列仙傳王子喬周靈王太子晉也好吹笙作鳯鳴道士浮𨚑公接之僊去轅軒王喬皆得道者不可攀援以軒轅既尊且逺也甘石星經以日月星辰晦明為六氣沆瀣北方夜半之氣也正陽南方日中之氣也朝霞日始欲出赤黄氣也人之神明本自清澄而不能不淆於後天昏濁之氣故必取天地之精氣以自益而麄穢自消神明所以能保此求正氣之始事也
順凱風以從遊兮至南巢而壹息見王子而宿之兮審壹氣之和德曰道可受而不可傳其小無内兮其大無垠毌滑〈骨〉而魂兮彼將自然壹氣孔神兮於中夜存虚以待之兮無為之先庶類以成兮此德之門
南風曰凱風南巢今廬州府巢縣有金庭山王喬洞王子昇仙之所也宿肅同審訊問也外氣既入内德自成所謂六氣者凝煉而為一氣矣然必得所養而後能和故就王子而訊之曰者王子之言也道即養氣之道受心受傳言傳也小無内所謂巻之則藏於宻也大無垠所謂放之則彌六合也滑亂而汝也孔甚也言養氣之道但可心受不可言傳其藏之至宻而放之至廣但能無以私意滑亂其神魂則所養漸近自然而所謂一氣者極其神妙自存於中夜靜虚之時而不離矣如此則於應世之務皆虚以待之于無微之先而和徳既全萬化自出此求正氣之中事也
聞至貴而遂徂兮忽乎吾將行仍羽人於丹𨚑兮留不死之舊鄉朝濯髮於湯〈陽〉谷兮夕晞余身兮九陽吸飛泉之微液兮懷琬琰〈炎上聲〉之華英玊色頩〈劈影切〉以脕〈脕〉顔兮精醇粹而始壯質銷鑠以汋約兮神要眇以滛放至貴上所言之要道也仍就也羽人飛仙也丹𨚑晝夜常明之處不死之鄉仙靈所宅也既得要道故能直往仙鄉九陽即所謂湯谷上有扶木九日居下枝者也飛泉張楫云飛谷也在崑崙西南琬琰玉名山海經稷澤多白玉黄帝是食是饗又周穆王薦琬琰之膏以為酒上文王子所授皆内養之事此又以採服為言者蓋當聞言之時其於一氣之和德固巳心解力行矣然其氣不盛則無以厚養之之本故益取天地萬物之精以充其氣而大其養此求正氣之終事也頩淺赤色脕澤也醇厚也粹不雜也質銷鑠謂凡質盡也汋約柔弱貌要眇深逺貌淫縱也色之美於外者極其腴澤精之純乎内者極其壯盛渣滓日消神明日生蓋真能煉形歸神而所為氣變者於斯在矣何患菲薄無因哉
嘉南州之炎德兮麗桂樹之冬榮山蕭條而無獸兮野cq=10𡧘〈寂同〉漠其無人載營魄而登霞兮掩浮雲而上征此僊質既成而遂能輕舉以上浮也南州故居之地桂樹冬榮與芳草之先零者異亦即景以寓意也載營魄見老子營熒同營魄者質既銷鑠晶熒而輕也霞遐同逺也人死則魂升而魄降惟有道者質銷神旺故其魂神能載此晶熒之魄而升於高逺也
命天閽其開闗兮排閶闔而望予召豐隆使前𨗳兮問太微之所居集重〈平聲〉陽入帝宫兮造旬始而觀清都朝發軔於太儀兮夕始臨乎於微閭
此下歷言逺遊之境而此先言遊於天闕也排推也望予湏我之來也與騷經倚閶闔而望予不同矣太微宫垣十里在翼軫北天帝南宫也天有九重故曰重陽旬始星名列子曰清都紫微帝之所居今按旬始在北斗旁則清都疑中宫太一之居也太儀天帝之庭習威儀之處也周禮東北曰幽州其山鎮曰醫無閭即於微閭也遊天既畢乃從東北而下也
屯余車之萬乘兮紛溶〈容〉與而並馳駕八龍之婉婉兮載雲旗之委蛇建雄虹之采旄兮五色雜而燿服偃蹇以低昻兮驂連蜷以驕〈去聲〉驁騎膠葛以雜亂兮班漫衍而方行撰余轡而正䇿兮吾將過乎句〈勾〉芒
此遊於東方也溶水盛也服衡下夾轅兩馬驂衡外挽⿰兩馬也驕傲馬行縱恣也膠葛猶交加也班駮文也漫衍無極貌月令東方甲乙其帝太皥其神勾芒太公金匱東海之神曰勾芒
歷太皓以右轉兮前飛廉以啟路陽杲杲其未光兮凌天地以徑度風伯為〈去聲〉余先驅兮氛埃辟〈必〉而清凉鳳凰翼其承旂兮遇蓐〈辱〉收乎西皇擥彗星㠯為旍〈旌同〉兮舉斗柄以為麾叛〈判〉陸離其上下兮遊驚霧之流波此遊於西方也太皓即太皥庖犧氏也自東向西故曰右轉徑直也西方庚辛其帝少皥其神蓐收西皇即少昊也金匱西海之神曰蓐收斗柄北斗之柄所謂杓也麾旗屬叛分散貌波能衝霧水之大者騷經所謂指西海以為期也
旹曖曃〈逮〉其曭〈湯上聲〉莽兮召元武而奔屬〈燭〉後文昌使掌行兮選署衆神以並轂路曼曼其修逺兮徐弭節而髙厲左雨師使徑待兮右雷公而為衛欲度世以忘歸兮意恣睢〈誨〉㠯担〈欺亦切〉撟〈矯〉内欣欣而自美兮聊媮娛以淫樂〈去聲〉涉青雲以汎濫游兮忽臨睨夫〈扶〉舊鄉僕夫懷余心悲兮邊馬顧而不行思舊故以想像兮長太息而掩涕汜〈汎〉容與而遐舉兮聊抑志而自弭指炎神而直馳兮吾將往乎南疑覽方外之荒忽兮沛𣶈〈罔〉瀁〈養〉而自浮祝融戒而蹕御兮騰告鸞鳥迎宓妃張咸池奏承雲兮二女御九韶歌使湘靈鼓瑟兮令〈平聲〉海若舞凴夷元螭蟲象並出進兮形蟉〈力尤切〉虬而逶蛇雌蜺〈宜壹切〉便〈平聲〉娟㠯增撓〈去聲〉兮鸞鳥軒翥〈朱樹切〉而翔飛音樂博衍無終極兮焉〈如字〉乃逝以徘徊
此遊於南方也曖曃暗也曭日不明也元武北方七宿謂龜蛇也位在北方故曰玄身有鱗甲故曰武時方自西之南而玄武在北故曰召文昌在紫薇宫北斗魁前六星掌行掌領從行者署置也厲凴陵之意髙厲者自西海而升天際也度世度越塵世而仙去也恣睢放肆也担撟軒舉也淫樂樂之深也邊旁也謂兩驂炎神炎帝神農也南方丙丁其帝炎帝其神祝融南疑九疑也𣶈瀁水盛貌言自西而南經過楚地愴然感懐然義不反顧故抑按其念舊之心而自弭其悲益向南直行歷九疑窮方外而遊於南海也金匱南海之神曰祝融戒前戒也蹕止行人也御禦也咸池堯樂承雲黄帝樂或曰顓頊樂二女娥皇女英也御侍也湘靈承二女而言海若海神號馮夷河伯也螭龍類象罔象也皆水中神物蟉虬盤却貎便娟輕麗貎撓纒也翥舉也衍盛貎焉乃猶言於是言南遊之樂至矣於是遂逝而徘徊以擇所往也樂不至不足以弭悲故言南方之樂獨詳至樂之中有至悲者存不可不察也
舒并節以馳騖兮逴〈卓〉絶垠乎寒門軼迅風於清源兮從顓頊乎增冰
此遊於北方也舒縱并合逴逺也絶垠天之邊際寒門北極之門軼從後出前也清源水源謂北海也北方壬癸其帝顓頊其神元宴金匱北海之神曰顓頊北方增冰峩峩見招魂
歷元㝠以邪徑兮乗間〈去聲〉維以反顧召黔羸而見之兮為〈去聲〉余先乎平路經營四方兮周流六漠上至列缺兮降望大壑下崢嶸〈活恒切〉而無地兮上寥廓而無天視儵忽而無見兮聽惝怳而無聞超無為以至清兮與泰初而為隣
此縱遊上下四方之極際也天有六間地有四維反顧欲他適也黔羸天上造化神名六漠六合也列缺天隙電照一説列仙之宫闕也大壑在渤海東寔維無底之谷名曰歸墟崢嶸深逺貎無地出地之下也寥廓廣逺也無天出天之上也無見無聞㝠漠之境也列子曰泰初者氣之始也莊子曰泰初有無為有無名言歷元㝠之都乃由斜徑而乗北隅之間維回首反顧與造化者遊以徧歷上下四旁窈㝠寂閴之境蓋至此真無逺弗届矣
卜居
居謂所以自處之方以忠獲罪無可告訴託問卜以號之其謂不知所從憤激之辭也
屈原既放三年不得復見竭知〈去聲〉盡忠而蔽鄣於讒心煩慮亂不知所從乃往見太卜鄭詹尹曰余有所疑願因先生决之詹尹乃端策拂龜曰君將何以教之此三年未知何時詳其詞意疑在懐王斥居漢北之日也太卜掌卜之官端正也策蓍莖也正之將以筮龜龜底殻也拂之將以卜
屈原曰吾寧悃悃欵欵朴以忠乎將送往勞〈去聲〉來斯無窮乎寧誅鋤草茅以力耕乎將游大人以成名乎寧正言不諱以危身乎將從俗富貴以媮〈偷〉生乎寧超然高舉㠯保貞乎將哫〈足〉訾〈咨〉粟斯喔〈握〉咿儒兒㠯事婦人乎寧廉潔正直以自清乎將突梯滑〈骨〉稽如脂如韋以絜楹乎寧昻昻若千里之駒乎將汜汜〈汎〉若水中之鳬與波上下偷以全吾軀乎寧與騏驥亢軛乎將隨駑馬之迹乎寧與黄鵠比翼乎將與雞騖爭食乎此孰吉孰㓙何去何從
悃款誠寔傾盡之貎送往勞來猶俗云隨處周旋巧於媚世者也無窮環轉不定之意力耕所以退隱遊大人所以干進大人勢要之人正言危身從彭咸之意也髙舉亦退隠之臣哫訾以言求媚也粟斯一作栗⿰飾為小心之狀喔咿欲言不言之貌儒侏儒兒嬰兒皆柔媚之容也儒兒一作嚅唲洪註喔咿嚅唲皆强笑之貌婦人指鄭袖言以事婦人與髙舉對言者舉朝皆因事袖而進舎是則惟有退隠而巳亷直自清正色而立於朝也突梯滑澾貌滑稽圓轉貌脂韋皆愞熟之物絜楹如工人之絜度其柱而使之圓也昻昻不肯下人之意駒馬未壯者鳬野鴨也亢舉也軛車轅前衡亢軛喻以功業自建也黄鵠大鳥一舉千里比翼亦髙舉意以上皆問卜之辭
世溷濁而不清蟬翼為重千鈞為輕黄鐘毁棄瓦釡雷鳴讒人髙張〈去聲〉賢士無名吁嗟黙黙兮誰知吾之亷貞蟬翼二語言是非之不清黄鐘鐘之律中黄鐘者釜量名以瓦為之其聲本無可取而衆爭擊之故如雷鳴也二語言用舎之不清張自侈大也此言不善既有所不從而善又未必𫉬吉以明所以欲卜居之意東漢范滂謂其子曰吾欲使汝為惡則惡不可為欲使汝為善則我不為惡與此正同皆憤激之辭也
詹尹乃釋䇿而謝曰夫〈扶〉尺有所短寸有所長物有所不足智有所不明數有所不逮神有所不通用君之心行君之意龜䇿誠不能知事
謝辭也尺長於寸然為尺而不足則有短焉者矣寸短於尺然為寸而有餘則有長焉者矣物有不足如天傾西北地缺東南是也智有不明如堯舜知不徧物孔子不如農圃是也數有不逮如日月之行雖有定數然不無盈縮之異是也神有不通如伯夷餓死首陽盜跖壽終牖下是也宜去者不幸而吉宜從者不免於㓙鬼神不詔人以㓙而尤不𨗳人以不義則亦安能與其事哉
集註以篇中所指婦人為鄭袖陸昭仲謂其嫌於斥非也怨靈修之浩蕩兮終不察夫民心君且無嫌而况於袖乎哫訾喔咿諸語皆深肖上官靳尚之情態而著其憤嫉之思也則此篇所謂放者其為漢北奚疑問卜之辭曰誅鋤草茅以力耕曰正言不諱以危身蓋居蔽湏時與為彭咸之志尚相參也然則卜居之作殆與思美人相近歟
漁父
或云此亦原之寓言然太史採入本傳則未必非寔録也漁父有無弗可知而江潭滄浪其所經歷蓋可想見矣
屈原既放游於江潭行吟澤畔顏色憔悴形容枯槁漁父見而問之曰子非三閭大夫與〈平聲〉何故至於斯屈原曰舉世皆濁我獨清衆人皆醉我獨醒是以見放江謂沅江潭深淵也今常德府沅水旁有九潭憔悴枯槁近死之容色也斯指江潭言没於利祿曰濁昧於危亡曰醉
漁父曰聖人不凝滯於物而能與世推移世人皆濁何不淈〈骨〉其泥而揚其波衆人皆醉何不餔其糟而歠〈穿入聲〉其釃〈離〉何故深思髙舉自令放為
淈濁餔食歠飲也糟酒滓也以水⿱糟曰釃深思則𪫟於危亡所以獨醒髙舉則超於利禄所以獨清
屈原曰吾聞之新沐者必彈冠新浴者必振衣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寧赴湘流葬於江魚之腹中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塵埃乎
振搖動也察察皎潔汶汶玷辱也察察二語承沐浴言皓皓二語原自謂也言人之沐浴者將服衣冠必彈而振之誠不願以身既皎潔而復受衣冠之垢汙也夫人之清醒亦猶是矣雖竄斥不堪寧誓以死安能隨俗推移以蒙其垢乎上文止言見放而此言死者蓋不推移則其勢不止於放吾故曰原之死非得已也時未至湘而死計已决此懷沙所以作也
漁父莞爾而笑鼓枻而去乃歌曰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遂去不復與言莞微笑貌鼓枻叩船舷也滄浪水在今常德府龍陽縣本滄浪二山發源合流為滄浪之水纓冠系也濯纓濯足蓋與世推移之意漁父遂去而原亦不復與言各行其志也
舊解以滄浪為漢水下流余按今均州沔陽皆有滄浪在大江之北原遷江南固不能復至其地且與篇首遊於江潭不相屬矣及觀楚省全志載原與漁父問答者多有皆影響不足憑惟武陵龍陽有滄山浪山及滄浪之水又有滄港市滄浪鄉三閭港屈原巷參而覈之最為有據蓋自渉江入溆浦之後返行適湘而從容邂逅乎此其言寧赴湘流則懐沙汨徂南土之先聲也原之就死長沙余既詳之懷沙矣抑湘中記云湘水至清深五六丈下見底了了則原之赴此亦不忘清醒之意也夫
山帶閣註楚辭巻五
欽定四庫全書
山帶閣註楚辭巻六
武進蔣驥撰
招魂
卒章魂兮歸來哀江南乃作文本㫖餘皆幻設耳哀江即汨羅所在招魂歸此蓋即懷沙之意
朕幼清以亷潔兮身服義而未沬主此盛德兮牽於俗而蕪穢上無所考此盛德兮長離殃而愁苦帝告巫陽曰有人在下我欲輔之魂魄離散汝筮予〈與同〉之巫陽對曰掌㝱〈夢同〉上帝其命難從若必筮予之恐後之謝不能復用巫陽焉
朕原自謂清者志之不雜亷者行之有辨潔者身之不汙服行沬已也主者言所行以是為主也牽羈絆也上謂君攷察也離與罹同言巳少有盛德而為世所羈蒙以蕪穢之名君又不能考察其盛德以至逺遷勿思終身愁苦也帝與巫陽皆設為問荅之辭帝天帝也巫陽黄帝時主筮者人謂原也筮予之謂筮其魂之所在使反其身也掌㝱句疑有脱誤謝徂謝也巫陽以為帝命有不可從者蓋必待筮而後予則恐身先萎謝巫陽雖予之魂而不能復生此其所以不用筮而用招也詳末章語意此篇疑作於懐沙之後蓋其去死無幾矣凡人七情所激皆能卒然失其精魂原於逺遊固曰神儵忽其不反形枯槁而獨留况當近死之時煩寃轉甚其神魂必有惝然不能自持者故言魂魄離散而設為此篇雖假託之言亦非無因之説也
乃下招曰魂兮歸來去君之恒幹何為乎四方些〈梭去聲〉舎君之樂〈洛〉處而離彼不祥些
巫陽既致詞於帝乃不筮而徑下招原之魂蓋登髙而呼自可聞聲立赴也恒常幹體也些語辭沈存中云今䕫峽湖湘及南北江獠人凡禁咒句尾皆稱些乃楚人舊俗也舎置也樂處謂楚離罹同不祥指下天地四方言一説舎止也離去也上二句戒之此二句勸之也亦通
魂兮歸來東方不可以託些長人千仭惟魂是索些十日代出流金鑠石些彼皆習之魂往必釋些歸來歸來不可以託些
託寄也八尺曰仭周孟侯曰大荒經有神名赤郭好食神異經東方有食之父即長人之類也又大荒東經陽谷上有扶木十日所浴一日方至一日方出註云言交會相代也即代出之意其酷熱雖金石堅剛亦為銷鑠彼謂其處居人也釋解也
魂兮歸來南方不可以止些雕題黒齒得人肉以祀以其骨為醢些蝮〈腹〉蛇蓁蓁封狐千里些雄虺九首往來儵忽吞人以益其心些歸來歸來不可以乆淫些雕畫題額也雕刻其肌以丹青湼之也山海經雕題國在鬱水南南土志黑齒在永昌闗南以漆漆其齒祀祀神也南方俗多⿱魅常有殺人祭鬼者醢醬也蝮蛇錦文反鼻其毒殺人蓁蓁積聚之貌八紘荒史近交趾有蛇國盈山徧野盡是封犬也老狐能易形魅人頃刻可至千里雄虺九首説見天問淫淹也
魂兮歸來西方之害流沙千里些旋〈去聲〉入雷淵爢散而不可止些⿱〈幸同〉而得脱其外曠宇些赤螘〈蟻同〉若象𤣥蠭若壺些五穀不生藂菅〈几賢切〉是食些其土爛人求水無所得些彷徉無所倚廣大無所極些歸來歸來恐自遺〈去聲〉賊些
夢溪筆談鄜延西北有范河即流沙也人馬踐之有聲䧟則應時皆滅又西域度爾格有沙海二千餘里沙乘大風如浪行旅遇之常為所𡒦旋飛沙捲人隨風旋轉也雷淵周孟侯云即西域河源所注之雷翥海爢碎也曠宇無人之土螘蚍蜉也元蠭土蜂壺瓠也八紘譯史蟻國在極西其色赤大如象其聚千里五侯鯖大蜂出崑崙長一丈其毒殺象蓋即此類菅茅屬長者至丈餘爛人言其土温濕焦爛人肉也賊害也
魂兮歸來北方不可以止些增冰峩峩飛雪千里些歸來歸來不可以乆些
譯史記餘北有冰海凝冰如山又持彌國有大凝山千年不釋飛雪千里謂千里之逺常雨雪也蓋北方陰寒四時皆如是矣
魂兮歸來君無上〈上聲〉天些虎豹九闗啄害下人些一夫九首拔木九千些豺狼從〈足翁切〉目往來侁侁〈莘〉些懸人以娭〈嬉同〉投之深淵些致命於帝然後得瞑〈宻形切〉些歸來歸來往恐危身些
虎豹九闗言天門九重有虎豹守之也拔木九千力能拔九千之木而不倦也從竪也豺狼從目言此九首之夫從目直視如豺狼也侁侁往來疾也娭戲也瞑死而瞑目也投人深淵而其神異令人求死不得必請命於帝然後得瞑目也山海經崑崙帝之下都面有九門門有開明獸守之虎身人面九首亦此類
魂兮歸來君無下此幽都些土伯九約其角觺觺〈疑〉些敦脄〈梅〉血拇〈母〉逐人駓駓些參目虎首其身若牛些此皆甘人歸來歸來恐自遺〈去聲〉災些
幽都地下后土所治也土伯后土之伯約尾也吕春秋肉之美者有旄象之約觺觺角銳貌敦厚也脄背也拇足大指以利爪攫人常多血也駓駓走貌參三也甘人以食人為甘美也
魂兮歸來入脩門些工祝招君背倍行先些秦篝〈格侯切〉齊縷鄭綿絡些招具該備永嘯呼〈去聲〉些魂兮歸來反故居些
脩門郢城門也善其事曰工男巫曰祝背行却行而向魂為之先𨗳也篝竹籠以棲魂者縷線也五色之綫以飾篝者也綿絡靈幡也古者人死以其服升屋而號曰臯某復又以車建緌復於四郊緌以牛尾為之綴於橦上冀神識之而來歸此言綿絡蓋其遺意也秦齊鄭以其國善為此而名該全也永嘯呼長號以招之也
天地四方多賊姦些像設君室靜間〈閑〉安些髙堂邃宇檻層軒些層臺累榭臨髙山些網户朱綴刻方逴些冬有穾〈要〉厦〈遐上聲〉夏室寒些川谷徑復流潺湲些光風轉蕙汜〈汎〉崇蘭些經堂入奥朱塵筵些砥〈紙〉室翠翹挂曲瓊些翡翠珠被爛齊光些蒻〈弱〉阿拂壁羅幬〈直侯切〉張些纂組綺縞結琦璜些
此承故居而叙宫室陳設之樂也像舊註言楚俗人死則設其形貌於室而祠之愚按若今人寫真之類固有生而為之者不必專指死後也邃深檻欄也軒殿堂前簷特起曲椽無中梁者層軒則非一軒矣言堂前制為層軒而有欄檻以為飾也築土石曰臺臺上屋四逹曰榭臨髙山言髙出山上也網户刻户為方目相連如羅網之狀所謂隔亮也朱綴以丹𡍼其交綴之處也穾深也厦大屋也室既深邃則冬溫而夏凉徑過也復回抱也潺湲急疾清凈之貌光風晴明之風也轉揺也汜汎同揺動貌崇髙也川谷則囬流而繞宅蘭蕙則交錯而揺風皆倚山而居之形勝也經歷也奥深也塵承塵筵竹席也言人由堂而入室則見上有承塵下有筵席皆以丹朱為飾也砥室承入奥而言室以砥石磨之極其滑澤也翠翠鳥尾毛翹髙出之貌疑飾於床榻者也曲瓊玉鈎也言砥室之中其牀施翠翹然髙出而挂玉鉤以懸幬帳也翡赤羽雀翠青羽雀被衾也以珠翠飾被光色爛然相齊也蒻蒲蒻也柔而大可為席阿曲拂薄也織蒻為壁衣隨壁為阿曲也幬禪帳也縷帶純赤曰纂五色曰組綺文繒縞白繒也琦玉名璜半璧也言纂組之帶綺縞之衣皆繫以玉璜而陳於幬帳之間也
室中之觀多珍怪些蘭膏明燭華容備些二八侍宿射〈亦〉逓代些九侯淑女多迅衆些盛鬋〈前〉不同制實滿宫些容態好比〈去聲〉順彌代些弱顏固植謇其有意些姱容脩態絙〈亙同〉洞房些蛾眉曼睩〈禄〉目騰光些靡顏膩理遺視矊〈綿〉些離榭脩幕侍君之間〈閑〉些
此承奥室而序女色之樂也珍怪如古玩之類蘭膏以蘭練膏而漑為燭則香從燭發也華容美人也二八十六人也射厭逓更也意有厭射則使更相代也商九侯有女入之紂美而不喜淫此借以為稱美之辭故曰九侯淑女迅衆給侍便捷衆多也鬋鬢也好美好比輕附也順柔順也彌代猶云蓋世固植言性之貞也謇語詞絙竟洞深曼長也睩視貌靡緻膩滑也遺視流盼也矊綿眇之意離榭别館之榭脩長也幕大帳也間暇也離榭二語承上起下言非徒深居洞房凡有游覽靡不隨侍也
翡帷翠帳飾高堂些紅壁沙版𤣥玉梁些仰觀刻桷畫龍蛇些坐堂伏檻臨曲池些芙蓉始發雜芰荷些紫莖屏風文縁波些文異豹飾侍陂陁〈陀〉些軒輬〈凉〉既低步騎羅些蘭薄户樹瓊木籬些魂兮歸來何逺為些此承離榭而序其遊覽侍從之樂也所遊常有侍女故高堂亦有帷帳之飾紅赤白色也沙版以丹砂飾木版也桷椽也言刻椽為龍蛇而采畫之也前言髙堂但序其制之𢎞壯此盛言𡍼繪之華而又飾以帷帳蓋别館遊覽之堂與所居者異也前言川谷徑復以自然之形勢言此則於堂前鑿為曲池故坐堂而即臨水亦園囿之制也屏風水葵即荇菜也莖紫色縁因也言葵之文章因波上下而見也曰仰曰坐曰伏曰臨皆閒時遊歷之景文異豹飾謂外廷侍從之士其衣文采殊異而以豹皮為飾也陂陁臺沼髙下不平之處軒曲輈籓車輬卧車皆以侍女從載之車也既低俛車而待登也徒行為步乘馬為騎羅列也侍陂陀者方遊則侍於堂下步騎羅者遊畢則擁於車後也薄迫也瓊木木槿也花如瓊玉植之如籬言芳蘭薄户而種又以瓊木為籓籬皆軒輬初駕而經行之徑也
室家遂宗食多方些稻粢穱〈朱渥切〉麥挐〈如〉黄粱些大苦鹹酸辛甘行些肥牛之腱〈健〉臑〈儒〉若芳些和酸若苦陳吳羮些胹〈而〉鱉炮〈庖〉羔有柘〈蔗同〉漿些鵠酸臇〈即衍切〉鳬煎鴻鶬〈倉〉些露雞臛〈呵惡切〉𧓈〈擕〉厲而不爽些粔〈巨〉籹〈汝〉蜜餌有餦〈張〉餭〈皇〉些瑶漿𧖅〈古蜜切〉勺實羽觴些挫糟凍飲酎〈紂〉清凉些華酌既陳有瓊漿些歸反故室敬而無妨些
此序飲食之樂也室家兼承宫室僕妾而言宗尊也言室家之人欲盡其宗尊之意故多致美食以娛君也稻有秔糯二種粢稷也穱麥麥之先熟者一云稻下種麥也挐揉也粱有青白黄三種黄粱穗大粒粗收子少味逾諸粱言此數種之米相雜為飯也大苦豉也洪註苓也味大苦可為乾菜鹹鹽也酸醋也辛椒薑也甘飴蜜也言五者之味兼備而發行也腱筋之大者臑爛也若及也下若苦之若同臑若芳言爛而且香也吳羮吳人工作羮也胹煮也炮合毛褁物而燒之羔羊子也柘漿藷蔗之漿味甘蓋以烹鱉與羔也鵠鴻鵠也酸以醋烹為羮也臇臛之少汁者鶬鴰鶬露雞露棲之雞也有菜曰羮無菜曰臛蠵大龜也厲清烈也爽味敗也粔籹環餅也即今粣子餌糕也蜜餌以蜜和粉為糕也餦餭餳也瑶漿之色白如玉者勺五臣云和也羽觴刻雀形為酒器猶云犧尊也玉色之酒以蜜和之而滿於羽觴之中也挫摧凍冷也挫糟凍飲言不用縮酌亦不温服但摧爛其糟而冷飲若周禮酒正之醴齊是也酎之為言醇也華采也酌酒斗赤玉為瓊瓊漿酒之赤色如瓊者妨害也言魂歸故居家人承事恭敬長無祻害也
肴羞未通女樂羅些敶鐘按鼓造新歌些涉江采菱發揚荷些美人既醉朱顏酡些娭光𦕈視目曾〈層〉波些被文服繊麗而不竒〈基〉些長髮曼鬋艶陸離些二八齊容起鄭舞些袵若交竿撫案下些竽瑟狂㑹搷〈填〉鳴鼓些宫庭震驚發激楚些吳歈〈俞〉蔡謳奏大吕些
此承酒食而序歌舞音樂之樂也魚肉為肴羞進也通疑本徹字謂收去也漢人避武帝諱而改之耳按擊也涉江采菱揚荷皆楚歌名見淮南子荷當作阿酡酒色著靣也娭光娭戲而目騰光也眇視微睇也曾重也文繡纎細也竒单也不竒言采色之備也齊容容飾齊一也鄭舞鄭國之舞袵衣襟也言舞人迴轉衣襟相交如竿也撫案下者以手撫案其節而徐行也狂猛也搷擊鼓也激楚楚歌舞之名其節最為漂疾故衆音競作至於宫庭震驚以發起而助之也吳蔡皆國名歈謳皆歌也大吕律名歌效吳蔡而樂奏大吕今樂古樂雜㳫並陳也
士女雜坐亂而不分些放敶組纓班其相紛些鄭衛妖玩來雜陳些激楚之結獨秀先些箟〈昆〉𥳆〈敝〉象棊有六簙〈博〉些分曹並進遒相迫些成梟而牟呼五白些晉制犀比〈去聲〉費白日些鏗鐘揺𥵂揳〈西壹切〉梓瑟些娛酒不廢沉日夜些蘭膏明燭華鐙〈登〉錯〈措〉些結撰至思蘭芳假些人有所極同心賦些酎飲盡歡樂〈洛〉先故些魂兮歸來反故居些
此又承上而序賓客狎戲之樂以極之也士指賓客言放散組帶也放陳組纓言除去冠帶也班坐列也紛亂也亂而不分男女猶有常位班其相紛則更易無定矣鄭衛妖玩言鄭衛之女其服飾制作皆妖冶可玩也結裝束也惟歌舞激楚之曲者其裝束尤秀異而先出於衆也箟竹名𥳆簙箸也蓋投之以行棊者象象牙棋棋子也簙博通局戲也投六箸行六棋故曰六簙言設六簙以行酒用箟簵為箸象牙為棋也曹偶遒聚也相迫互爭勝也梟博采倍勝為牟五白簙箸之齒也言棋巳得采欲成倍勝故呼五白以助投也犀比未詳費消也𥵂懸鐘格揳不正也言擊鐘而𥵂為之動鼓瑟而瑟為之斜皆酒酣狂戲之事非奏樂也廢撤去也詩云廢徹不遲沉沉𭰫也鐙所以置燭者華謂其雕飾華好也錯置也結撰發為篇章也至思極至之思假大也人謂在坐之人極思所至也不歌而誦謂之賦先故謂舊交後漢梁冀譖李固所辟召無非先舊是也言飲酒既酣乃以極至之思結撰於篇章其吐屬清妙若蘭蕙之芳發越而盛大在坐之人亦各以思致發為歌誦以相倡酬如此則可以盡賓主之歡而燕樂其故舊矣此節縱言所樂不復自檢與淳于髠飲酒一石之時語意大畧相似其㫖則詩人簡兮之遺也卒章歸之辭賦又才人結習之所最不忘者故以為樂之終焉巫陽之詞止此
亂曰獻歲發春兮汩〈聿〉吾南征菉蘋齊葉兮白芷生路貫廬江兮左長薄倚沼畦瀛兮遙望博青驪結駟兮齊千乘懸火延起兮元顏烝步及驟處兮誘騁先抑鶩若通兮引車右還與王趨夢〈平聲〉兮課後先君王親發兮憚靑兕
此下皆原自序以申篇首之意獻歲言歲始來進也發春南征追溯自陵陽至溆浦之時涉江所謂秋冬緒風也溆浦在陵陽西南故曰南征自首訖尾謂之貫廬江水名漢志廬江出陵陽東南北入江曰貫者自陵陽入廬江而逹大江也左指江南言浮江而西則南為左矣倚依沼池也畦猶區也瀛池中也言沿江一帶其地曼長皆草木交錯其間有依巳成之沼而復為瀛者境尤曠野所望甚博也青驪以下皆遙望時所見純黑為驪結連也懸火楊用修云即周禮所謂墳燭蓋焚林而田所持以起火者元天色烝火氣上行也言火氣烝天元容變赤色也步及驟處言從獵之士步行而追及奔馬之處也誘騁先居馬之先而引𨗳其所向也若順也抑止馳鶩者使順通獵事引車右轉以射獸之左也夢楚江南大澤名跨今巴陵華容公安石首之地課後先校獵事之勤惰也憚懼也兕野牛言襄王身先發矢以射青兕中之而懼走也此節追序歲首南行適遇楚王田於江南而所見如此莊辛所謂馳騁雲夢之中而不以國家為事於此亦可見矣
朱明承夜兮時不可淹臯蘭被徑兮斯路漸〈即塩切〉湛湛〈䜛上聲〉江水兮上有楓目極千里兮傷春心魂兮歸來哀江南
朱明夏日之日也承續臯澤被覆也斯路指春時遥望之地言漸没也言自春徂夏日夜相代曾不可留再經前路而巳為茂草所漸没矣蓋初春由陵陽至漵浦今由漵浦出龍陽至長沙自沉正懷沙孟夏徂南之時復從夢澤經過故感懷而發此嘆也楓木名似白楊哀江在今長沙湘陰縣有大哀小哀二洲舊傳舜南征二妃從之不及哭於此故名斯路巳漸江楓彌望則其寥寂愈可知矣前此猶得以放逐之身遥見君之顔色今則目斷千里瞻望無期回首春時傷心欲絶蓋盛德終無所攷而離殃愁苦如此魂雖歸來豈能入脩門以娛樂哉亦惟往哀江之南以誓死而已言此以見巫陽所招皆虛語也
太史公序原傳曰讀離騷天問招魂哀郢悲其志而王叔師乃以此篇為宋玉之詞黄維章林西仲非之誠為有見舊説又頗訾其譎怪荒淫亦非所謂知言者也今攷亂詞獻歲發春以下明序自春涉夏往來夢澤之境卒章曰魂兮歸來哀江南自著沉湘之志蓋繼懐沙而作者也學者於此沉潛反復而知其解則固有以確然知其非宋玉所作而巫陽所言皆如海上神山風引而去諸説紛紛互相詆訶亦不辨而自明矣余故詳其説於餘論而約舉其槩於此大招
稱為大者尊君之辭篇内多序帝王致治之事蓋往昔成言時所冀如此嗚呼事既巳矣而心終不忘所以求伸於地下也
青春受謝白日昭只〈止下同〉春氣奮發萬物遽〈平聲〉只㝠凌浹行魂無逃只魂魄歸徠無逺遙只
謝序也日知錄云古人讀謝為序謂四時之序終則有始而春承受之也白日昭者冬寒則日無光輝故春氣和暖而後日昭明也遽同蘧動貌莊子所謂蘧然覺也言春氣發生而蟄虫昭蘇草木萌動也㝠幽㝠也凌猶馳也浹周徧也無逃無事於逃竄也林西仲謂此篇乃原招懐王之辭按懐王三十年為秦所留子頃襄王立二年自秦逃歸秦覺之遮楚道乃走趙趙不納復走魏為秦所追遂發病襄王三年卒於秦秦歸其䘮於楚禮復與書銘自天子逹於士則臣之於君固有招魂之理矣故紀其歸葬之時而招之言春時和氣流行萬物莫不萌動况魂在㝠中莫有追躡之者可以馳驟周浹而行而無俟於奔竄庶其乘此來歸勿乆滯於秦土之逺也
魂乎歸來無東無西無南無北只
上言無逺遙指留於秦言此祝其勿他適以起下文也
東有大海溺水浟浟〈悠〉只螭龍並流上下悠悠只霧雨淫淫白皓膠只魂乎無東湯谷寂寥只
溺水水性善沉溺者浟浟流貌上下謂與流波相上下也皓膠冰凍貌皓白膠凝也
魂乎無南南有炎火千里蝮蛇蜒〈延〉只山林險隘虎豹蜿〈冤〉只鰅〈宜庸切〉鱅〈庸〉短狐王虺騫只魂乎無南蜮傷躬只
元中記炎山在扶南國東四月火生十二月滅餘月俱出雲氣蜓長曲貌蜿行貌鰅鱅狀如犁牛又鰅魚名皮有文鱅魚音如彘鳴短狐蜮也似鱉三足含沙射人王虺大蛇爾雅曰蟒王蛇也騫舉頭貌
魂乎無西西方流沙漭洋洋只豕首縱〈平聲〉目被髮鬤〈日羊切〉只長爪踞〈當作鋸〉牙誒嬉笑狂只魂乎無西多害傷止漭大水貌鬤髮亂貌鋸牙牙利如鋸也誒强笑也今川西有獸名狒狒長髮豕首執人則笑蓋此類也又八紘荒史魅國山海經作末國黑首三角兩目上竪亦夜乂之族
魂乎無北北有寒山逴〈卓〉龍赩〈希益切〉只代水不可涉深不可測只天白顥顥〈豪上聲〉寒凝凝只魂乎無往盈北極只
寒山山名逴龍補註云疑即燭龍赩赤色梁𤇍公曰黑谷之北有山極峻四時來雪燭龍所居代水未詳通釋云楚去并代甚逺所謂不可涉者或傳桑乾嘔夷諸水如此耳天白顥顥冰雪照耀之貌盈北極言氷雪無際也
魂魄歸徠間以靜只自恣荆楚安以定只逞志究欲心意安只窮身永樂〈洛〉年壽延只魂乎歸徠樂〈洛〉不可言只
閒靜即無逃意言歸路安閒鎮靜無有驚也自恣以下乃指楚國之樂言荆楚舉全楚言之林氏曰以國為家與但言入脩門不同更可見其招懐王是也究極也窮身終身也既死而言壽乃不忍死其君之意下文曼澤怡面意同樂不可言總挈下文之意
五榖六仭設菰〈孤〉粱只鼎臑盈望和致芳只内〈納同〉鶬鴿鵠味豺羮只魂乎歸徠恣所嘗只鮮⿰甘鷄和楚酪只醢豚苦狗膾苴蓴〈魄〉只呉酸蒿蔞〈力于切〉不沾〈鐵塩切〉薄只魂乎歸徠恣所擇只炙鴰〈括〉烝鳬煔〈潜〉鶉敶只煎鰿〈即〉𦞦〈呵切〉惡雀遽爽存只魂乎歸徠麗以先只四酎並熟不歰〈澁同〉嗌〈益〉只清馨凍⿱〈飲同〉不歠役只吳醴白糵和楚瀝只魂乎歸徠不遽惕只
此招之以飲食也六仭言積榖之髙也菰梁蔣寔一名雕胡為飯香美臑熟也和致芳者調和極其芳美也内一作肭肥也鴿似鳩味猶和也豺似狗生㓗為鮮酪乳漿也苦狗以豉和狗也膾切也苴蒪一名蘘荷蓋切以為香也蒿白蒿秋時香美可食蔞蒿也生水中脆美沾汁濃也薄無味也言吳人工調酸味爚蒿蔞為虀其味不濃不淡適甘美也炙燔肉鴰麋鴰也色蒼如麋煔爚也鶉鴽也陳列也鰿小魚也俗作鯽爽存言爽烈之氣存於此也麗以先言衆品並集以是為先也四酎四重釀之醇酒并具也不澀嗌言其味滑不滯咽㗋也馨香逺聞也不歠役醇酒可貴不以飲賤役也再𪧐為醴糵米麯也瀝清酒言以吳人之醴叅入楚造之清酒也不遽惕酒可忘憂無惶遽怵惕之患也
代秦鄭衛鳴竽張只伏戲駕辯楚勞商只謳和〈去聲〉揚阿趙簫倡只魂乎歸徠定空桑只二八接武投詩賦只叩鐘調磬娛人亂只四上競氣極聲變只魂乎歸徠聽歌譔只
此招之以歌舞音樂也代秦鄭衛四國之樂也伏羲始作瑟駕辯勞商皆曲名徒歌曰謳揚阿即陽阿以趙國之簫奏陽阿為先倡而謳以和之也空桑瑟名投合也金曰鐘石曰磬亂理也四上未詳今管色字譜有四音上音或即其遺也譔具也
朱脣皓齒嫭〈戸〉以姱只比〈去聲〉德好〈去聲〉間〈閑〉習以都只豐肉㣲骨調以娛只魂乎歸來安以舒只嫮〈嫭同〉目宜笑蛾眉曼只容則秀雅穉朱顏只魂乎歸徠靜以安只姱脩滂浩麗以佳只曾〈層〉頰倚耳曲眉規只滂心綽態姣麗施只小腰秀頸若鮮卑只魂乎歸徠思怨移只易〈去聲〉中利心以動作只粉白黛黑施芳澤只長袂拂面善留客只魂乎歸徠以娛昔只青色直眉美目媔〈綿〉只⿱〈邑〉輔竒牙宜笑嘕〈希延切〉只豐肉微骨體便〈平聲〉娟只魂乎歸徠恣所便〈平聲〉只
此招之以女色也嫭好貎比德言衆女之德相同也好間言性喜閒靜不輕佻也習謂𡢃於禮都美調和也則法穉幼也脩長也滂浩廣大貌曾重也頰口腮也倚耳耳貼後也曲眉規者眉曲如半規也綽綽約也鮮卑東胡别號其腰帶鉤名犀毗亦曰鮮卑言美人之腰頸狀若帶鉤之小而秀也移去也言可忘去怨思也易直利和也以動作者言本和直之心而形於舉動也澤膏脂也昔夜也青色眉之色也直當也媔美目貌⿱輔頰邊文奇牙美齒也嘕笑貌便娟見逺遊便安也
夏屋廣大沙堂秀只南房小壇〈善〉觀〈去聲〉絶霤〈溜〉只曲屋步壛〈簷同〉宜擾畜只騰駕步遊獵春囿只瓊轂錯衡英華假只𮎼蘭桂樹鬱彌路只魂乎歸徠恣志慮只孔雀盈園畜鸞皇只鵾鴻羣晨雜𪃩〈秋〉鶬只鴻鵠代遊曼鷫〈肅〉鷞〈霜〉只魂乎歸徠鳯凰翔只
此招之以宫室遊觀也沙堂以丹砂塗堂之楹楣也秀出羣之意崇土為壇觀樓也霤屋水流也絶霤簷有承溜絶水即檀弓所謂重霤也曲屋周閣也步壛長廊也擾畜馴養禽獸也騰駕步遊言從獵之士或乘車或徒行也假大也言所乘之車以玊飾轂以金錯衡英華照耀大有光明也彌竟也鵾鵾雞晨旦鳴也鶖鶬禿𪃩也代遊相代飛翥也曼曼衍也鷫鸘似雁長頸緑身鳯凰翔言歸楚致治而鳯凰來儀也敘遊獵而及鳯凰蓋本巻阿鳯鳴之意以招王也
曼澤怡面血氣盛只永宜厥身保壽命只室家盈庭爵祿盛只魂乎歸徠居室定只
此下皆招之以興道致治此節言脩身親親之事也怡澤貌宜善也言身之舉動皆合於善用能保其壽命也室家公族也盈庭滿朝也居室謂王室定安也宋樂豫告昭公曰公族公室之枝葉也枝葉亡則本根無所庇廕矣此所以宗族盛而王室安也
接徑千里出若雲只三圭重〈平聲〉侯聽類神只察篤夭隠孤寡存只魂乎歸徠正始昆只田邑千畛人阜昌只美冐衆流德澤章只先威後文善美明只魂乎歸徠賞罰當只
此治民之事接徑壤地相連也出若雲言人民衆多其出如雲也三圭桓信躬之圭公侯伯所執也楚本稱王故其臣皆有公侯之號重侯猶言陪臣聽類神言聽察精審如神明也察訪篤厚也夭早亡也隠疾痛也存恤問也正定昆後也始昆猶言先後王澤本無不被而必訪民之夭死疾病者而厚施之於孤寡尤加意存恤所以定仁政之先後也孟子云文王發政施仁必先施四者意蓋如此四井為邑畛田上道阜盛冐覆也至此則澤無不被矣先威後文先以威武齊民而後以文德綏之故既善美而又精明也
名聲若日照四海只德譽配天萬民理只北至幽陵南交趾只西薄羊膓東窮海只魂乎歸徠尚賢士只發政獻行〈去聲〉禁苛暴只舉傑𡒦陛誅譏罷〈去聲〉只直贏在位近禹麾只豪傑執政流澤施只魂乎歸徠國家為只此用賢之事幽陵幽州也交趾南夷其人足大栺開折兩足並立趾則相交羊膓山名今在太原晉陽之西北尚賢士者推本而言之謂因尚賢而致此效也發政以下詳尚賢之寔獻行令百官上其行志如周禮令羣吏致事也𡒦鎮也陛殿階也誅罰譏謫也罷止息也舉賢傑者而升之上位以彈𡒦殿庭則不仁自逺而罰謫之事可以息而不用矣直贏直節而才有贏餘者禹麾疑楚王車旂之名禹或羽字之誤也為猶治也直贏者使在親近之地以輔君豪傑者使執政事之權以澤民皆舉傑壓陛之寔也如此則國家治矣
雄雄赫赫天德明只三公穆穆登降堂只諸侯畢極立九卿只昭質既設大侯張只執弓挾矢揖辭讓只魂乎歸徠尚三王只
此天下化成之效也天德即上配天之德穆穆和敬貌登降堂者出入堂陛以議大政也諸侯指齊秦諸國言畢極皆以楚為歸極而來朝也立設也三公九卿皆天子之制但曰九卿者三公已見上文也昭質謂射侯所畫之地如白質赤質之類大侯謂所射之布如虎侯豹侯之類也上手延登曰揖𡒦手退避曰讓致語以讓曰辭天下既平貫革射息天子當諸侯朝覲之時與羣臣從容燕射以習禮樂此太平之盛治也尚三王謂駕三王而上之林氏曰此皆帝王之事非原所能自為其招懷王無疑余按離騷曰忽奔走以先後兮及前王之踵武又昔君與王成言兮曰黄昏以為期則篇中所云皆為左徒時所見信於君而欲措諸行者不幸中道改路徒以未了之願號之既死之魂其傷心固有非言所能喻者嗚呼能無疾首於䜛人也哉
章句謂此篇係原自作又云景差後之論者互有異同惟林西仲以為原招懷王之辭最為近理今從之語具餘論
山帶閣註楚辭巻六
<集部,楚辭類,山帶閣註楚辭__楚辭餘論>
欽定四庫全書
楚辭餘論巻上
武進蔣驥撰
論楚辭者向稱七十二家古與堂又增之為八十四家然率皆評隲其人文非能發明考訂有所增益於是書也洪慶善述隋唐書志有皇甫遵訓參解楚辭七巻郭璞註十巻宋處士諸葛楚詞音一巻劉㳫草木蟲魚疏二巻孟奥音一巻徐邈音一巻又有僧道騫者能為楚聲之讀朱子慨其漫不復存無以考其說之得失然覽明焦弱侯國史經籍志載王逸楚辭註十七巻洪興祖註十七巻郭璞註三巻晁補之重定楚辭十六巻朱子集註八巻周少隠贅説四巻林應辰龍岡楚詞說五巻黄伯思新校楚辭十巻翼騷一巻徐邈釋道騫楚辭音各一巻髙似孫騷略一巻劉㳫呉仁杰草木蟲魚疏各二巻則朱子所弗及見者或未始不傳於世特其行未廣耳余見聞甚尠所閱前人註解自漢王叔師章句宋洪慶善補註朱晦翁集註外惟明莆田黄文煥維章之聽直衡陽王夫薑齋之通釋嘉興陸時雍昭仲之疏周拱辰孟侯之草木史 本朝桐城錢澄之飲先之詁丹陽賀寛瞻度之飲騷莆田林雲銘西仲之燈嘉定張詩原雅之貫宜興徐丈煥龍友雲之洗髓約十餘種其間得失相參别為分疏兼抒未盡之懐附綴篇末目為餘論莊生云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庸知世之不以余言為訾謷哉亦姑以存其說而已
離騷以經名特後人推尊之詞王叔師小序以為經徑也言依道徑以諫君也若係作賦本名可笑甚矣他若九歌以下皆綴傳字亦属贅設
騷者詩之變詩有賦興比惟騷亦然但三百篇邊幅短窄易可窺尋若騷則渾淪變化其賦興比錯雜而出固未可以一律求也觀朱子騷經所註比賦之類殆已不盡比附又通攷其書惟於騷經前段倣三百篇之例分註最為詳悉自沅湘陳詞以下至蜷局不行凡一千五百餘言則以比而賦一語蔽之九歌猶或間注九章益希矣至天問逺遊諸篇則闕如焉葢亦知其說之不勝其煩而變其初例矣然則註騷者又何如盡去之為當也
原賦二十五篇情文相生古今無偶九辨以下徒成效顰晁録所載彌為添足今例不敢以唐突也
離騷
說離騷者言人人殊紛綸舛錯不可究詰惟朱子集註特為雅馴然竊嘗循覽其解茫乎不得其條理輒頽然舎去葢自章首至余心可懲都未區分段落衆皆競進以下文勢紛如亂絲惟覺長顑頷亦何傷雖九死其未悔寜溘死而流亡伏清白以死直雖體解猶未變諸語複叠無味一也女𡡓之言但云詈其違衆取禍則始言誓死不悔久已不恤人言何煩贅述且前段往觀四荒語毫無照應二也阽余身而危死數語乃是陳詞本意今但訓古人雖有好修葅醢者亦不敢以為悔則與前九死未悔等語又複陳詞半晌皆屬無謂而所謂得中正而上征者又絶不知其何故三也埃風上征至蔽美稱惡皆指寔寔往求而無一遇則時勢瞭然下文更何用占乎且靈氛巫咸又仍勸其逺逝必合殊為不解四也閨中哲王作分承神女上帝言但以上無眀主下無賢伯為恨則原之絶意於楚久矣不識靈氛所謂狐疑與懷故宇者又何所指五也靈氛巫咸語意次第未見分別又幾於複矣六也靈氛言後接以幽昧曜一段巫咸言後接以瓊佩偃蹇一段未識其安放之法七也前後上下求索旣寔往求而不合則卒章浮游求女乃為馮婦之舉不惟文理複㳫而前已乖離今復冀合於義難通八也暇日捐去舊解獨取本文尋繹數過豁然似有所得乃知首尾數千百言雖縈紆磅礴萬怪惶惑然一意相承珠貫䋲聨其前後次苐所謂夫道若大路然殆可燭照數計耳蓋通篇以好脩為綱領以從彭咸為結穴自篇首至衆芳蕪穢序其以好脩而獲罪也自衆皆競進至前聖所厚序獲罪而不改其修也提出依彭咸句為主大意皆以死自誓然語各有次第衆皆競進以下本得罪之始言故苐曰顑頷長太息以下舉其中言以多艱為目故曰九死怨靈脩以下要其終言以終不察為目故曰溘死流亡自悔相道以下又以徒死無益而轉生一念欲求君四方開下半篇之局然好脩終不改也女嬃一段緊承往觀句說入重並舉好朋句言欲相君四方除是改其好脩陳辭一段對照女嬃言發議重量鑿正枘句言但當擇君而事而好脩終不可改所謂中正也中間上下求索二段承量鑿正枘之言而徧觀上下乃真似好脩之難合故各以世溷濁二句結之以証合並舉好朋之言皆意中遥度之詞非寔求之而不合也閨中四句因四方無好脩者而反觀楚國去住兩難所謂狐疑也哲王指楚懐言靈氛一段言好脩之必合而深勸其去楚以釋其疑世幽昧以下証楚之不可留以寔靈氛之言也巫咸一段極言好脩作合之易而深著戀楚不往之害以速其行何瓊佩以下証行之不可緩以寔巫咸之言也惟兹佩以下決意逺行非復為前此觀望之舉以是結往觀之局以是盡好脩之用半幅縈洄專為此舉然行車未周忽然中止則終不忍舍楚而去也亂曰以下楚不可留終歸於為彭咸而誓死也如此則通篇結撰如天造地設之不可易極變化皆極明了而前之所疑豈不渙然氷釋矣乎余旣條列其說復綜其大要以訓之曰始以修能事君而取嫉於衆〈章首至衆芳蕪穢〉然所脩屢困益堅惟甘為彭咸以誓死而已〈衆皆競進至前聖所厚〉卽或不為彭咸之死而觀君四方亦卒不改其好脩也〈悔相道至余心可懲〉女嬃謂世無用好脩者往觀奚益〈女𡡓嬋媛至不余聽〉及正之重華而知好脩必非無用在能擇君而事耳〈依前聖至浪浪〉乃試往觀焉則覺四方之嫉惡好脩誠有如女嬃言者〈跪敷袵至稱惡〉去留靡決心轉狐疑〈園中四句〉卜之靈氛則云去必有合也楚不可留也〈索藑茅至故宇〉返觀而其說信然〈世幽昧至申椒不芳〉又卜之巫咸則云去則作合甚易留則禍至無期〈欲從靈氛至百草不芳〉再觀而勢益急〈何瓊珮至江離〉於是知女嬃之言不足信重華之正果可憑決計逺行立見好脩之有用矣然豈真能一往而忘楚哉〈惟兹佩至不行〉則仍為彭咸以誓死而已〈亂曰以下〉此一章大指也
篇中曰好脩曰脩能曰脩名曰前脩曰脩初服曰信脩脩字凡十一見首尾照應睂目了然絶非牽附之見蓋好脩者其學也為彭咸者其忠也不知好脩者固不能為彭咸然或不忍其脩之黙黙而已而求用於他國以自見則亦必不能為彭咸而畢志於楚也其學可以無所不為而其忠也寜一無所為此原之所以與日月爭光也
離騷下半篇俱自往觀四荒句生出只是一意却翻出無限煙波然至行車已駕而卒歸於為彭咸則皆如海市蜃樓自起自滅耳蓋願依彭咸之遺則本㫖已了然必於空中千迴百轉至明言好脩之必有合傅說吕望之功可以袖手致之而卒歸死於楚所以証行道之心終不勝其忠君之心而為彭咸之志確不可移也悲回風曰介眇志之所惑兮竊賦詩之所眀斯之謂矣後世弔屈原反離騷之作乃舉原之所唾棄者而苦口相規甚矣其愚也〈往觀四荒前有退脩初服一層却於焉能與此終古句暗收拾過〉
作文有深一步襯法張司業咏節婦云事夫誓擬同生死又曰還君眀珠雙淚垂然精神却在感君纒綿意繫在紅羅襦二語襯出蓋惟感之深繫之密而卒還之彌見節之貞而無與易也又如論語好仁者無以尚之題人只解從仁上極形好之之篤耳惟劉君棨文云非難於獨知仁之可好難於知仁之外甚有可好而終不以易吾仁也如是則無以尚之精神倍出離騷屢言求君葢此意也林西仲乃云作求賢君解是以與國存亡之箕比認為朝秦暮楚之蘇張猶顦明已翔於寥廓而虞者猶視諸藪澤悲夫
楚辭章法絶竒處如離騷本意只注從彭咸之所居句却用將往觀乎四荒開下半篇之局臨末以蜷局顧而不行跌轉與思美人本意只注思彭咸之故句却用聊假日以須時開下半篇臨末以願及日之未暮跌轉悲囘風本意未欲遽死却用託彭咸之所居開下半篇臨末以任重石之何益跌轉招魂本意只注魂兮歸來哀江南句却全篇用巫咸口中侈陳入脩門之樂臨末以亂詞發春南征跌轉機法並同純用客意飛舞騰那寫來如火如錦使人目迷心杳不知町畦所在此千古未有之格亦說騷者千年未掲之祕也故於騷經以求君他國為疑於招魂以譎怪荒淫為誚而不知皆幻境也觀雲霞之變態而以為天體在是可謂知天者乎朱子排王叔師五臣洪慶善之說以上下求索為求賢君全首文理如絲絲入扣後人視為不入耳之談或以帝為天帝或以喻楚懷或以女為賢士或以為賢配紛紛回䕶前後之迂滯難通者多矣飲騷以女喻鄭袖豐隆蹇修喻上官子蘭之徒望其轉達於君若妃以此凂日月爭光之人獨不畏長鋏神鋒耶
篇中凡指楚處但云衆與黨人至世並舉而好朋世溷濁而不分世溷濁而嫉賢世字皆承四荒推說並舉句言四荒與楚相似兩溷濁二句証合女𡡓之言也至世幽昧以曜與惟黨人其獨異四語乃承上轉下從四荒與楚對較以見其不同讀者潛心玩之則前後條理曠若發䝉矣
按戰國䇿靳尚說楚懷王出張儀旋以隨行為魏張旄所殺而上官大夫至㐮王時尚存其為兩人明甚王叔師以為同列大夫上官靳尚史記正義引以証原傳鶻突可笑朱子駁之是矣而王薑齋猶謂尚稱上官與原稱三閭同抑何鹵莽乎
朱子以攝提為星名駮王氏太嵗在寅之說呉郡顧寜人非之曰旣叙生辰豈有置年止言月日之理余按顧說良是且古人刪字就文往往不拘如後漢張純傳攝提之嵗蒼龍甲寅時建武十三年逸尚未生已有此號可知攝提為寅年其來久矣朱子謂若以攝提為嵗便少格字非通論也况史記天官書攝提星何嘗不名攝提格乎
初度五臣註初生之法度集註乃指始生時節言不知此四句本言姿性之美凡正則靈均之徳皆少時生而具之故謂之初度即下所云内美也古者名以徳命字以表徳故揆度而命之名如此則覽揆字方有著落而下文旣有此三字亦不嫌無根若謂生得日月之良是天賦美質於内則孟陬庚寅其良安在况生而同辰者正復不少何嘉名之可錫而下文旣字此字不亦鑿空乎禮子生三月而名之旣冠而字亦非皆命於生初者也初度從五臣解為是但初生時難言法度耳
都𤣥敬聽雨紀談古人有小名有小字離騷名余曰正則字余曰靈均葢屈原名平而正則靈均則其小名小字也按此亦是一見然則正則靈均固不必牽合平原字義矣
舊解三后為禹湯文王則不應下文方及堯舜故朱子亦疑之然以為三皇亦無所本或謂指鬻熊熊繹莊王益鑿而無當矣且旣遵道而得路旣字殊無頓放處余按屈子之文大抵原本六經天問之下土方則商頌語惜往日之聰不眀則易象詞其他更不勝指屈三后見吕刑皆堯舜之臣固為有據且以椒桂喻直節為已奔走先後作引而以旣遵道而得路旣字緊承上文見眀良相合之意為君信䜛齌怒作綫上下文勢尤貫串也周以前諸侯皆稱后書言羣后屢矣畢命亦有三后皆指臣言後世以后擬帝王因少見多怪近有註天問者指后益為書法言益宜為天子也然則五子歌有窮后羿春秋傳樂正后䕫皆書法耶
豈余身之憚殃兮恐皇輿之敗績葢謂黨人𨗳君非義于余身非有患害也特恐有誤國是而不忍坐觀耳文理本眀舊解訓憚為難謂非難身之被殃語殊晦澁洗髓謂黨人用事正類必受其殃則又多一轉矣
非余心之所急承恕已量人而言即莊子鵷雛腐䑕之意
舊傳王介甫詩殘菊飄零滿地金為歐陽永叔所譏洪慶善訓落英亦云秋花無自落者當解如我落其寔之落而史志道菊譜序又云菊自有落不落二種但衰謝之花豈有可餐應如詩之訪落落訓始謂始開之花耳余按落字與上句墜字相應强覓新解殊覺欠安且此二句本極言清貧之況為下顑頷作引非徒尚芳淑致滋味也與精瓊爢糳申椒立言各别何必以衰謝為嫌古者君之於臣但有賜環賜玦之文無有遣之以蕙茝者集註詁替余二語殊杜撰章句以自結束為言又與上下文多複
攘訽即忍尤意忍甘心忍受也凡非其所有之物因其自來而取之之謂攘尤詬根謂予善淫言世方嫉惡好脩而吾欲去其詬則必亦競為周容而後可故尤訽之來直受而不却也舊註訓攘為除失其㫖矣
衆不可户說四句亦女𡡓言不予聽正詈詞也世並舉而好朋乃詈之之㫖對往觀四荒言以示不變所修之難合也集註訓為原言遂以末句不字為衍文大誤尤可笑者王薑齋分鯀婞直至前修以葅醢皆女𡡓責原語曾欷歔至與此終古皆原答女𡡓語兩美必合至申椒不芳皆靈氛語勉陞降至觀乎上下皆巫咸語其㫖絶支離不足存可謂誕妄之尤也
弭節之義舊皆闕註按周禮大司徒鄭註五御之節賈疏云御言節者四馬六轡有進退之節也今攷五御鳴和鸞逐水曲過君表舞交衢逐禽左鳴和鸞者馬動則鸞鳴和應舒則不鳴疾則失音是耳治之節舞交衢者御車在交道車旋應於舞節是目治之節其義較然矣長卿上林賦有案節有弭節有揚節郭註乃云節所杖信節也豈非孟浪
望舒飛廉鸞鳳雷師飄風雲霓之屬無善惡軒輊之分朱子既詳言之矣後之小儒尚多異解如雷師告余以未具本承上起下之辭蓋謂雷師恐鸞凰尚不能辦事故有未具之告因復使鳳鳥親行以極形効力之衆取程之急耳昧者乃謂雷師有意阻程故以未具為辭文勢小有頓挫而雷師遂䝉萬世詬厲殊可笑也
豐隆或曰雲師或曰雷師洪氏援引甚詳離騷曰豐隆乗雲思美人曰願寄言於浮雲遇豐隆而不將葢皆以為雲師也朱子專以豐隆為雷師故於此有雷威求無不獲之解然亦迂矣其註思美人又以為雲師何自相戾也
左傳昭十三年行理之命無月不至杜註行理使人通聘問者國語敵國賓至行理以節逆之賈註理吏也小行人也又廣雅釋言理媒也離騷吾令蹇脩以為理理弱而媒拙抽思理弱而媒不通思美人令薜荔以為理皆指行媒之使言王註為理謂分理禮意朱子又云為媒以通詞理五臣註理弱謂道理弱於少康朱子亦因之皆未攷而强為之說也
史記桀敗於有娀之墟正義曰當在蒲州朱子猶以山海經為疑殆未之見耶
凡註書者必融㑹全書方得古人命意所在楚辭簡狄事凡三見離騷曰望瑶臺之偃蹇兮見有娀之佚女又曰鳳凰旣受詒兮恐髙辛之先我天問曰簡狄在臺嚳何宜元鳥致詒女何嘉思美人曰髙辛之靈晟兮遭元鳥而致詒推其指葢謂簡狄居有娀之瑶臺嚳聞其美且賢遣元鳥為媒致聘而女樂從因得為妃生契而啟商祚是葢原說詩之㫖也與史記吞卵孕契所傳各異臺自指有娀之臺時方未嫁故曰女王叔師騷經註旣用吕春秋有娀髙臺之說及註天問又云侍帝嚳於臺上其鹵莽固不足論朱子亦兩取其說何也因髙辛有元鳥致詒事故騷經用鳩鴆鳳凰渲染鳩鴆旣不堪使自適又非所宜躊躇之後方及鳳凰其勢巳晩却恐髙辛元鳥之使巳在我先因止而不遣鳳凰本在前驅一似忘却故借鳩鴆紆折生波正欲為先我作地耳朱子乃謂鳳凰受髙辛之詒則與元鳥致詒戾矣辨證又云使原得鳳凰則髙辛何由先我哉大類夢中占夢也元鳥致詒豈本遣元鳥氏之裔而後世訛其傳歟
閨中兼指上帝神女言比四方之賢君也閨宫中小門南史陳武帝每夜刺閨取外事分判註夜有急報投刺於宫門也謝元暉詩旣通金閨籍杜子美詩李侯金閨彥舊註專屬之神女所居隘矣哲王舊指上帝稱謂亦未安今訓楚懷為下狐疑張本文勢較順
於上下求索之後總結曰閨中邃逺葢非謂世無賢君亦非徃求而見棄特以君門遼逺不見行媒疑怯而自止焉耳朱子直云上無眀君下無賢伯則其不相遇審矣下文又云兩美必合何必用媒何處轉身耶
閨中䆳逺句收反顧游目以下半篇哲王又不悟迴顧怨靈脩之浩蕩以前半篇用筆一俯一仰真有旋乾轉坤之力然非眀眼人孰能察千里來龍哉
氛咸二段總承往觀四荒量鑿正枘本㫖一氣說下由緩而急由淺而深領起末段浮游求女之意非徒節奏相生亦正孫月峰論文所謂波瀾单則淡雙則濃也語意本同故旣告吉占之語舉氛而咸在内俗解疑其獨從靈氛遂謂兩人之㫖互有異同枝詞蔓語不足盡述也
離騷以女喻賢君以芳草喻賢臣首尾一線不相混淆舊訓何所獨無芳草即上豈惟是其有女意語複而義雜矣
世幽昧以矅二語乃吸下之辭言世人多蔽固未必能察余之善惡然其好惡不齊有惡我者豈必無好我者乎未有如楚人之風氣獨殊乃至好惡惡善比户如一若下文所云也葢其同者乃其所以為異以証楚之不可懷也此四語直從世並舉而好朋句翻出是通篇脈絡最分眀處
又何必用夫行媒將令帝閽令蹇脩令鳩鴆鳳凰及理弱媒拙等語一掃都盡下文武丁用說諸証皆不謀而合者文義相引如貫珠若前為理為媒皆作求賢士解則此處直接武丁周文不亦首尾衡決乎
偃蹇總訓髙踞瑶臺之偃蹇狀其形勢也瓊佩之偃蹇狀其志節也
榝本草名食茱茰一名越椒亦名欓子爾雅云椒榝醜捄禮内則三牲用藙註藙榝也漢令㑹稽嵗貢藙子一斗南都賦蘇榝紫薑拂撤羶腥周孝侯風土記以椒欓薑為三香一名艾范石湖成都古今記艾子茱茰類也寔正緑味辛蜀人進茶每投艾子一粒香滿醆盂榝本椒類亦辛香之物非謂不足充幃也罪在欲耳故與椒之專佞均有干進務入之譏集註訓為臭物誤也其釋何芳之能祗曷又云不能敬守其芳乎
同一求女擇吉贏糧與陳詞畢而率然上征者異鳴鸞齊與先驅奔屬行色匆遽者異宛轉西行窮微極𣺌與東西上下隨去輒回者異葢前止率意觀覽故其發之也輕而此欲委身從君故其持之也慎前尚未知其有合而遥覘之故其情迫且東西瞭望欲其無弗届也此則確信其必有合而往遇之故其心閒且沿途尋訪欲其無所遺也觀其運意措辭而前虛後寔之辨不待言而喻矣
旣云周流則東西南北無不徧歴之理專言西者因懷楚中止也逺遊自西而南亦云睨舊鄉而不行與此正同但逺遊以度世言故仍抑志而遐舉此以求君言故遂返舊而不移語各有當也舊解西為歸藏之地專言西者卽沉江誓死之心然則自西而返楚將之死而求生乎林氏以為觀釁於秦兒童之見賀氏指天津一語謂自東徂西四極已周赤水出崑崙南陬穆天子傳宿崑崙之阿赤水之陽本在一處張元雅誤以赤水為南方之水因謂從南方轉西北不周皆屬臆說王薑齋訓浮游求女為求汝邅道崑崙以下皆寓意鉛汞妙訣西指魄宫殆被黒風吹墮矣
舊解亂為總理一賦之終今案離騷二十五篇亂詞六見惟懷沙總申前意小具一篇結構可以總理言騷經招魂則引歸本㫖涉江哀郢則長言咏嘆抽思則分段叙事未可一概論也余意亂者葢樂之將終衆音畢㑹而詩歌之節亦與相赴繁音促節交錯紛亂故有是名耳孔子曰洋洋盈耳大㫖可見
庚子以後復見相國安溪李公離騷解義吳郡朱天閑離騷辨無錫王貽六離騷彚訂三種朱氏最好議論紕繆尤多其餘或襲舊以傳訛或創新而失當往往而有陳詞重華以前姑弗深辨自埃風上征以後朱氏云見帝欲以悟君之道折中於天求女欲折中於楚之賢者靈氛以下復欲折中於九州之賢大夫不忍離宗國故止而不行安溪與王氏皆以見帝喻盡誠以悟君求女喻求賢以輔楚靈氛以下又欲求賢士於九州末路浮游四極安溪云當時士多歸秦故屬意焉卒以仇讐之國不可依誓死不往三書皆懲朱子求君之說而以求女為求士又因中段求女與後相複遂以前之求女屬楚後之求女屬四方然前言白水閬風後言崑崙赤水前言相觀四極後言流觀上下道里殊無分别安見前之為楚後之為四方耶朱氏强分白水喻沅湘閬風喻楚名山至後之崑崙方寔指海外此鑿空之辨途人知其不足聽也謂見帝為盡誠以悟君則原之謇謇不舍由來巳久奚待陳詞之後而始盡其誠前言齌怒言數化言終不察原之於君求合而終乖亦旣知之稔言之複矣陳詞之後何所據而復侈儀從窮日夜以求合耶求之而仍不合不益複而無謂乎夫惟擇君他國故有修逺求索之言今身事故主何用求索身居本國何言修逺安溪訓上下求索為多方遇合王氏訓為君門欲叩無由雖竭力分解終乖而難附自林西仲謬以節中為折中朱氏遂有折中皇天之說乃至告重華求衆女命靈氛巫咸并九歌山皆以為求折中夫史稱冀幸君之一悟者葢兾其念舊而自悔耳若君無悔心而沿途尋訪以乞悟君之方雖愚人當不出此至謂求賢輔楚亦非識時之言也楚衆芳蕪穢雖得賢奚益原以貴戚世卿不能排黨人悟昏主乃望之九州羇旅之人又必不行之勢也且好修之害楚士逢而變節亦安保來者之不變乎勢不可行節不可保而越脩逺多艱之路以求之所求者又未必得也是固不待僕馬悲懷而始顧而不行矣且夫求賢與求折中皆以為舊鄉也睨舊鄉而不行則又何說譬則晉使求醫於秦魯衛乞師於晉而曰吾不忍去父母之邦也有是理乎原之求女明云逺逝以自疏夫欲求賢人求善道以輔之而又曰疏之此矛盾之說也朱氏註自疏又云意在遁跡名山王氏云不必復言求同志是上文浮游求女之言殆成贅疣而所謂從吉占歴吉日皆為囈語天下固無此首䑕之事即以文義言抑何隔礙而難通也楚弱秦強王又不聰士之歸秦者固未能求為楚用果有之則資敵之才以輔吾君復讐之舉莫快於是何謂依仇讐之國耶為此言者旣以求君他國為大禁又泥以女喻君有謬經㫖故不憚曲說以求伸不知易稱臣道妻道而九五君象亦以婦不孕繫辭〈周易折衷云九五亦以妻道言各隨其卦義而巳〉況騷易異體臨文托喻惡用為此拘拘哉余苐撮其大指論之其章句訓詁之疵未槪及也
九歌
九歌本十一章其言九者葢以神之類有九而名兩司命類也湘君與夫人亦類也神之同類者所祭之時與地亦同故其歌合言之此家三兄紹孟之說
九歌不知作於何時其為數十一篇或亦未必同時所作也二湘言湖湘沅澧與東君言扶桑河伯言崑崙山言山阿同指各就神所居以立言外傳謂九歌作於湘隂之玉笥山亦臆說也然大司命曰老冉冉兮旣極山曰嵗旣晏兮孰華予其亦暮年所為歟
朱子論九歌謂以事神不答而不忘其敬比事君不答而不忘其忠斯言誤矣夫祭以享神歌以侑之知神之不答不如無祭且旣不答矣奚所侑而歌焉終日陳牲俎張樂歌而嘵嘵述神之不見答於義安取乎今詳體諸篇東皇曰穆將愉兮上皇雲中君曰謇將憺兮壽宫湘君曰邅吾道兮洞庭湘夫人曰將騰駕兮偕逝大司命曰靈衣兮被被少司命曰忽獨與余兮目成東君曰長太息兮將上河伯曰與女游兮河之渚山曰東風飄飄兮神靈雨苟有所祭未嘗不答也惟於離合遲速之際多感慨焉葢九歌之作專主祀神祀神之道樂以迎來哀以送往欲其來速斯愈覺其遲欲其去遲斯愈覺其速固祭者之常情也作者於君臣之難合易離獨有深感故其辭尤激云耳夫豈特為君臣而作哉今欲牽附於事君不答之意而并所祀之神皆以為不見答其於作歌之㫖殊背且原之事君亦非未嘗見答者也當其圖議國事應對諸侯所以任之者甚至特其交不終耳槩以事而不答目之於主客之意均無所當而訓詁亦多失寔者余故特著之或謂九歌本非以祀神特假題以寓意然則東皇國殤禮魂無意可寓者又安屬也
九歌之托意君臣在隠躍即離之際葢屬目無形者或見其意之所存況覩其形之似者乎有觸而發固其理也必欲句櫛字比以求合之則刓方為圓矣
九歌凡言靈者皆指神無所謂巫者靈保猶言神保謂尸也舊註於皇皇旣降與如雲蔽日之靈則以為神於偃蹇連蜷之靈則指為巫說已謬矣又九歌皆主祭者與神酬酢之辭今獨以少司命河伯為卑而為巫言以接之又以山鬼為賤而通體皆設為語篇中本無明文不知誰為分别耶且少司命河伯之屬豈更卑於祭者而不屑與之接耶國殤禮魂其卑抑甚又將指為誰之言耶凡釋文以徑淨為主而乃自生轇轕甚無謂也少司命望美人兮未來河伯送美人兮南浦美人皆指神言集註誤泥美人謂男恱女之辭因設為女巫以當之而以望與送皆屬之神不知詩云誰侜予美又曰予美亡此美人固男女相恱之通稱也離騷之美人遲暮九章之思美人集註固眀言其託意於君矣獨不可託意於神乎謂巫以美人自稱旣為非禮且神自輕别而更怨人之不來歌以送神而反說神之送已其為乖謬豈俟辨哉
撫長劍兮玉珥璆鏘鳴兮琳瑯浴蘭湯兮沐芳華采衣兮若英皆指如在之神言與靈衣兮披披玉佩兮陸離荷衣兮蕙帶聳長劍兮擁㓜艾諸語大畧相似舊註皆指人言夫盛服承祭本禮之常何足多詡况祀神撫劍又未之前聞乎且同是容飾耳一以為祭者〈集註釋撫劍〉一以為巫〈集註釋浴蘭〉又誰為别之也
北極五星天樞紐星最為近北舊說皆從南起數故以紐星為苐五星而以近南赤眀者為苐二星為帝王名曰太一之座又以勾陳口中一星為天皇大帝其神為耀魄寳宋中興天文志援孔子居所不動之義辨之以為天無二帝北極從北起數天樞為第一星為帝王為天皇大帝為耀魄寳而赤眀者為苐四星為太子勾陳口中星為大帝之座其說最為近理然則所謂太一者殆即天樞不動之星寔為天皇大帝者歟一說天乙南有太一星主使十六神承事天皇大帝者也
古人選日干支不必兼舉觀月令元日元辰分見可知曰吉日又曰辰良則干支雙美慎重之至也
撫劍佩玉狀其飾也偃蹇姣服狀其態也欣欣樂康狀其情也語相因為淺深
獐性善驚故曰章皇揚子雲羽獵賦章皇周流論衡道虛篇周章逺方左太冲呉都賦周章夷猶東魏杜輔立移梁檄周章向背說文睢睢視周章貌皆匆遽不定之意
雲神之降在旣留句雲神之欲去已見周章句靈皇皇兮旣降乃於去後追述之九歌皆以神之去留不測為言而序雲神尤極絢爛飄忽葢狀雲之辭也家世父弱六先生云明明旣降何逺舉之速幾并旣降都似可疑遂令前文盡成恍惚真思入風雲語世父翠縷居說騷識解多出人意表但專主評文故未及纂録
辨舜葬事後人異議頗多主南巡者鳴條紀市皆以為南方〈髙誘吕春秋註九疑山下亦有紀邑鄭康成檀弓註鳴條南巡地〉辨其非者蒼梧九疑皆指為北地〈沈休文竹書註海州鳴條有蒼梧山徐文長青藤路史云今萊州府之膠州也又云九疑在臨晉縣北二十里與鳴條皆在平陽府方宻之通雅云鳴條在贛榆縣有蒼梧山〉然揆之於理証之孟子東夷之說則南巡之言固不足信而湘江淚竹皆附㑹之談也二妃死葬江湘說本秦博士王叔師以湘君為水神夫人為二妃韓退之以湘君為娥皇夫人為女英羅願爾雅翼以湘君為神奇相二女死後之配夫人即二女二篇乃相贈答之辭〈按廣雅江神謂之奇相郭璞江賦奇相得道而宅神乃協靈爽於湘娥羅語似本此然攷蜀檮杌云奇相震䝉氏女竊黄帝元珠泛江而死為神則奇相亦女子也所謂協靈苐言圴有神靈耳羅乃突生嫚語愚悖甚矣〉皆主其說者也而韓說為勝郭景純以湘君夫人為天帝二女羅長源以湘之二女為舜女霄明燭光而湘君夫人又别為水神顧寜人以為水神之后及妃王薑齋以湘君為水神夫人為水神之妻皆辨其非者也而王說似優然王氏釋將以遺兮下女謂湘君采芳以貽下土之人則又迂滯難通決非屈原之㫖也戰國時異說多矣屈子固非經生以攷据為事者濟沅湘以南征就重華而陳辭不以舜葬為非庸知不以從死為是乎然則謂二妃果為湘神與謂屈子之必不以二妃為湘神皆膠柱之見也九嶷並迎非無所指者今詳文意仍用韓解焉
吹參差指湘君言誰思與誰留誰須同義舊以參差為主祭者自吹則誰思字宜其迂曲難通也王子年拾遺記云洞庭山金堂數百間帝女居之匏管之清音徹於山杪語雖近誣然有以知其所自來矣
湘君以飛龍桂舟對言駕龍者神也飛龍翩翩䝉此而言乗舟者人也蓀橈桂櫂䝉此而言或以飛龍為人駕者誤林氏知駕龍為湘君矣然以北征為他往又誤也離騷剡剡揚靈因巫咸之降而言也如神已他往下文何靈之可揚乎且九歌無不降之神使湘君絶不來祭所則無恩與交可言又何云不忠輕絶耶博物志曰洞庭君山帝二女居之曰湘夫人夫山以帝女而名意必建祠於上而人於此祠之洞庭在沅湘之北故神降有北征之言耳王薑齋因此謂祀神者為漢北之人而証原九歌皆退居漢北所作又刻舟之見也
邅吾道兮洞庭邅字小頓與來吾道夫先路句法相似薜荔拍或解拍為舟肩板按薜荔縁物蔓生質幹輕㣲非可為板者觀湘夫人㒺以為帷山被以為服應從衣飾解明甚
望涔陽兮極浦余按水經註澧水入作唐縣左合涔水涔水出西天門郡南流逕涔評屯漑田數千頃又東南流注澧水作唐今澧州安鄉縣又岳州府志涔水在澧州北七十里㑹澧水入洞庭唐盧子發詩所謂君夢涔陽月中秋憶棹歌也又怨録楚王子質秦歌亦有洞庭木秋涔陽草衰之句洪註澧州涔陽浦是已又引水經云涔水出漢中南縣南入於沔此自漢中之涔與此何涉而自謬其説乎王薑齋欲附漢北之說乃云涔水在漢北入漢合江亦隔牆語
弭節北渚即後帝子所降之處蓋猶眷戀不釋於江邊也作歸休解誤
舊解麋何為二語謂麋不在山而在庭中蛟不在淵而在水裔皆失所宜與鳥何萃二語大畧相同複直無味下文佳人召予亦嫌突接且麋鹿固園囿馴畜之物而蛟在水際尤理之常安得比而同之
集註以周禮疏兩司命之說因以大司命為上台少司命為文昌第四星然按隋志虛北二星亦曰司命主舉過行罰滅不祥故在六宗之祀則司命非徒有兩而巳集註言近鑿空
九阬集註据周禮九州之山鎮言然周禮初無九阬之明文似亦未足據且前廣開天門但言司命之下而無端又增一帝又時方致祭而以司命從帝逺適為辭於義俱不可通靈衣被被又何來之突也
舊說無虧謂保守志行無損缺也語雖正而近腐且若今二字亦似贅疣
少司命云夫人兮自有美子羅願遂謂少司命主人子孫傅㑹蘭為生子之祥蕪為無子之藥蓀為子孫之義嘗與三兄讀而笑之三兄因扣予少司命所主予曰大司命主壽故以壽夭壯老為言少司命主縁故以男女離合為說殆月老之類也夫君臣遇合之間其縁亦大矣故於此三致意云一時為之破顏此雖謔詞然離騷九章屢寄慨於媒理或亦未必無當也
蓀者美辭未有自稱者且少司命蓀字兩見一以自稱一以稱神可乎
家語孔子聞哭聲甚悲顏子曰此非但為死者而已又有生離别焉悲莫悲兮生別離葢用其語杜詩死別已吞聲生别常惻惻其註脚也一説生謂生熟之生言未及相熟而先別也與杜詩暮婚晨告別無乃太匆忙意同對新相知似較警切
與女逰兮四語皆未來而預擬之猶小雅之子於狩一章之意
九歌無合而不離者非獨迎神送神祭禮固然亦因以寓其意也集註釋少司命於神去後復為言以招人巳失文體其釋末章之擁㓜艾即指所招之美人言則是合而不復離也豈被放設詞之本意乎況通體旣為巫言而末忽為衆人之辭何義例之繁也
東君首言迎神次言神降中言樂神旣言神去末言送神章法最有次第葢以日升為神降日入為神去長太息兮將上日之升也靈之來兮蔽日日之入也中間絙瑟數語窮日之力以娱神前音後舞樂有節奏詩有間合本非一時之作祭義周人祭日以朝及闇鄭註謂終日有事此葢本周制也舊註以將上為迎神蔽日為神降則絙瑟以下皆神未來時雜㳫並作於義不通矣且靈之來兮蔽日與靈之來兮如雲同指擁蔽而去有瞻望弗及之意焉今言日之來而反以為見蔽有是理乎又日方東升貪狼遽見操弧一射忽已淪降何日輪之迅速也余弧余轡與余馬皆主祭者自稱今忽代日神稱余尤字義之斘雜者周孟侯又謂東君全首皆昧爽時語將出旣眀為虛想天狼北斗為寔境更屬夢語觀者憺兮㤀歸反言以挑之冀神之不去也歌舞未終日巳蔽而不見此其大不釋於中者也
衝風至兮水揚波言水之成文也衝風起兮横波言龍車横截於波中也辭意各殊定非重出
駕龍螭而遊九河初時盛滿之願也乗黿魚而游河渚遇後茍簡之境也雖獲從遊已非本意而遊又弗能久則情何時已哉故戀戀而不釋也舊註全少分曉次山於河伯之後意亦山之靈怪能禍福人者故祭之集註獨以為媚人之辭竊意祭之有歌本以𨗳祭者之意而全首俱代所祭者立說已屬不倫且人方祭已而語皆怨人之不來於理尤為難解況就其文義言若有人人謂也子慕余忽又謂人是果可通乎又謂隂賤不可比君故以人況君況已夫斷章取義各有所裁離騷求女以君為已之配獨非慢乎且夫人謂主祭者也使原祭山則原亦其人矣遂可以已為君乎九歌之作本以祭神其於事君特隠寓其意固非可執其孰為君孰為臣也如國殤禮魂全與君臣無涉又可牽而合之耶山旣已祭之則始必序其來後必序其去於離合難易之際觸類闗情因三復而不已豈必沾沾焉執是以為君乎涉江之言曰哀吾生之無樂兮幽獨處乎山中又曰深林杳以㝠㝠兮乃猨狖之所居於此章幽篁之㫖有脗合者遷謫窮山羇孤臲卼而自托於山靈因為歌以道其繾綣之意殆古者致地示物鬽之遺而或者深以淫祀訾之拘儒之見最可嗤也山篇近惟林西仲本亦以為人語但其以子稱鬼以靈修稱神以公子稱人以君稱楚王條例極繁故謂始而思中而思神終而思人首尾衡決而自幽篁以下與祭本㫖都無闗㑹不知靈敏也脩美也本相恱之通稱而君與公亦爾我相謂之常何獨靳於所祭之乎其他謬說又不勝辨也
禮魂舊指善終者夫善終多矣焉得人人而祭之且雖子孫親盡則祧安能使終古之逺春秋亨祀不絶耶通釋又以為前十章送神通用之曲不知十章中迎送各具何煩更為蛇足也
安溪新說泥地道妻道意因於湘君夫人大司命少司命河伯皆以喻在朝同列夫楚在朝諸臣皆讒諂邪曲之輩以擬天地尊神可謂引喻失義矣且此輩人使原得志方斥逐之不遑原旣失志尤嫉惡之巳甚而諸篇多讚誦慕戀之辭若欲求合而不得觀離騷九章立言之方原肯出此乎國殤禮魂以為無所屬而附之亦復欠理
天問
天問一篇多漫興語葢其閎覽千古仗氣愛奇廣集遐異之談以成瑰奇之製亦舒憂娱哀之一𦔳也其意念所結每於國運興廢賢才去留讒臣女戎之搆禍感激徘徊太息而不能自已故史公讀而悲其志焉葢寓意在若有若無之際而文體結撰在可知不可知之間故首原天地次紀名物次追往昔終之以楚先綜其大指條理秩然若夫事跡相合而類序之圖次相近而連及之意有所觸而特發之情有未盡而言之不足又重言之殆未可以行墨計也譬之化工造物菀枯異禀妍醜異形必欲纎悉比類以推其故則幾於窮矣後之論者多不揆其中王叔師以為楚人論述固非篤論或又於原意中句櫛而字比之其甚者如王薑齋本一句一字必欲牽附懷王以眀諷諌林西仲本每段以一事為主其餘皆屬㸃襯率意牽合自謂得其序次之妙是猶李定舒亶之徒羅織詩文以傅爰書而不顧其寃苦不亦甚乎
古人重辭達屈子之文本皆平易正大天問亦然間有艱深佶屈之言乃當時故寔經秦火後荒畧無稽或間有錯簡訛字故使人難曉柳子天對乃務為奇僻欲以擬騷此震霆塞聰之智也胡元端甲乙剰考目鄭錦衣博古圖序曰此閩粤田農巻舌作燕趙語耳何堪一吷天問有塞語如天地隅隈之類是也有謾語如彃日傾地之類是也有隠語如平脅曼膚朴牛噬犬之類但據圖所載而未著其名者也有淺語如比干何逆雷開何順之類本人所共知而特寄其慨者也塞語則不能對謾語則不必對隠語則無可對淺語則無俟對然則天對之作不近於附贅懸疣也乎
六合之外兩儀之先聖人弗能知也故存而不論焉或好奇以相誇或援理而為斷皆無稽也夫庸愈乎若夫天地大矣事物之奇何所不有必欲以理相正而盡斥其無稽斯阮瞻所以見怖於山也
八柱之說集註引河圖解指地下言按此方問天事未宜遽及地下也張燕公姚相碑八柱承天又拾遺記浣膓之國其人常遊水上逍遥絶岳之嶺度天下廣狹繞八柱為一息則八柱在地上亦可徴矣
宜興楊文來先生四書眀辨録曰每嵗氣𠉀之始在至而每月日月之㑹在朔氣盈朔虚因而置閏至朔常參錯不齊或同日而未必同時即同時而未必無餘分之差故必逆推數千載前至朔均齊並無餘分而又嵗月日時適㑹甲子然後可為造厯布算之始或苐至朔分齊亦可借為厯元然必俱㑹甲子乃為履端之總㑹新唐書厯志治厯之本必推上元日月如合璧五星如連珠夜半朔旦冬至或疑日月合璧信有之矣五星如聨珠恐未必然嘉興徐發圃臣云推得一年惟金星在日之後水木火土皆以次在日之前信如連珠然乃知其非妄也按此說取訓天何所㳫似為諦當朱子解為天與地合與上安放安屬意重錢飲光以嵗差釋之歳差之法至晉虞喜始立屈子未必知也
夜光何徳死則又育本尚書生明生魄死魄而言孔子國劉子駿之徒以死魄為朔生魄為望因註武成旁死魄為一月二日班固載入漢志後世因之眀章本清圖書編曰夫晦朔之時魄全而眀死望則魄死而眀全月之二日其魄方全非旁死魄也所謂旁死魄者其十六七時乎嘗以其說攷今武城原文惟一月壬辰旁死魄越翼日癸已王自周伐商厥四月哉生眀王來自商丁未祀周廟庚戌柴望旣生魄庶邦冡君曁百工受命於周又漢律厯志載舊本武成二月旣死魄越五日甲子咸劉商王紂四月旁生魄越六日庚戌燎於周廟壬辰為一月十七則二月旣死魄為已未二月之望而甲子則二十日也四月旁生魄為乙巳月之二日其三日哉生明為丙午丁未則四日而庚戌其七日也旣生魄則四月之晦或五月之朔矣二書條理貫通初無舛錯自劉氏以壬辰為一月二日則四月無丁未庚戌矣故有二月置閏之說而蔡氏又以丁未庚戌之在望後也復易旣生魄於祀廟之前夫古者置閏常在嵗終攷之春秋及漢紀可見二月置閏非古也且蔡氏以旣生魄為望後而釋康誥之哉生魄又曰十六日十六非望後乎哉始詞也旣終詞也兼而稱之可乎夫謂望後為生魄似以望後眀漸減則魄漸生而言然則晦朔之時其眀盡失顧謂之死魄抑何也故吾以章氏之言為當然章氏又以上為旣生眀下為旣生魄則亦不然夫旣之為言盡也猶春秋日有食之旣也上下之眀與魄直半耳何旣之可言且與四月旁生魄六日庚戌之言日辰不應余故折衷其㫖葢晦朔之時為旣生魄二日為旁生魄三日為哉生眀望為旣死魄越翼日為旁死魄又翼日為哉生魄而旣生明特旣死魄之別稱耳至武成原文惟近世歸熙甫取哉生眀至受命於周七十八字移萬姓恱服之後通體融徹而以列爵惟五以下發明受命之實尤為不易并附著之
大西九天之說舊謂日月五星各居一重寔體相包不能相通近世其徒湯若望新法厯書謂以望逺鏡測之見金星如月冇晦朔望必有時在日下故得全光有時在上故無光火星惟對衝於日時其視差較日為大則應卑於日其餘則小為髙於日若土木二星視差較日恒小則在日上無疑復立新圖以地毬為日月恒星三天之心金木水火土五天另以日天為心其各重所行之輪或相切或相割皆非寔體又云以逺鏡窺衆星較平時多數十倍恒星亦無數天漢亦係千萬小星攢聚故逺望若雲氣然此皆新剏之說聊誌其槩
伯強舊訓疫通雅云疑即伯倚强梁二人為一余按自曜靈安藏以前皆從天設問何乃遽及疫哉故當以周說為正
天問之言無不按圖而發者舊訓恵氣為和氣和氣安可圖哉
王阮亭香祖筆記康熙元年荆州息壌之說鈕玉樵觚賸亦載其事云是太康王司訓鈿隨其父官荆南所親見
地方九則何以墳之舊註九州之域何以出其土而髙之乎地本平而訓髙旣已欠理而則字亦少着落元趾宜即指黒水言丹鉛録所謂黒溪元⿰也然章句元趾山名柳子寔之曰元趾則北三危則南必非無據更俟考
世紀謂羿帝嚳射官至夏而滅賈景伯謂羿善射者之通名也有窮之君亦善射故以羿目之然有窮之羿見尚書論語左傳孟子皆可据依而前此之羿未有稱也山海經淮南子所載誅鑿齒禽封豨一云帝堯時一云帝俊時嚳一名夋所謂帝嚳射官葢據山海經之說夫二書之言多誕本不足憑況又不相合乎詳天問中蹕日射豨與寒浞所殺又初無二人吾意古今惟此簒夏之羿以善射稱後人因設諸異以神之而混其時於嚳與堯耳不然何事歴三朝而錯出如一乎且前羿之功齊於舜禹而經傳未嘗齒及無是理也林拙齋乃謂嚳時一羿堯時一羿夏時一羿而逢䝉所殺又非寒浞所殺之羿則轉多葛藤矣洪慶善言堯時羿射封豨有窮之羿亦封豨是射附㑹之妄可勝道哉
竹書益干啟位啟殺之王薑齋所引拘啓禁之之文今未及見然詳文勢恐是如此姑存其說以俟考禹播降似亦應指益遷逐禹而言劉子𤣥史通曰舜囚堯而立丹朱禹黜舜而立商均益手握機權勢同舜禹而欲因循故事其事不成自貽伊咎葢好事之說所由來久矣淮南髙註河伯溺殺人羿射其左目洪氏直以為淮南正文誤羅苹路史註亦引此以為許氏之言
妻爰謀即經文浞又貪夫厥家之意舊註謂純狐本浞妻誤
咸播秬黍莆雚是營葢指鯀治水之效言隄障旣立民得耕穫髙者種秬黍下者植雚蒲所謂順欲而成功也天問於鯀多惋惜之辭離騷惜誦至以自比而但惜其婞直亡身原之意中固不謂鯀以治水無功見殛也蓱號皆兩師名舊訓號為呼者誤𢰅體脅鹿舊訓天𢰅十二神鹿未詳何據
奡與斟尋戰于濰覆其舟胡元瑞筆叢以釋論語奡盪舟良為特見又按濰水出濰山而淮南曰濰水出覆舟山葢後人因事而名之也
堯不姚告姚謂瞽瞍也孔安國謂瞽瞍姓嬀舜生姚墟故姓姚誤矣漢元后傳莽自謂黄帝後黄帝姓姚八世生舜起媯汭始以媯為姓似與此相符然世皆謂黄帝姬姓史記又云姓公孫何其戾也
世稱舜封象有庳為今永州零陵縣按書放驩兜於崇山在今楚之澧州或曰在粤西太平府零陵介居楚粤之間雖尚有爵禄何辭於放乎况舜都蒲坂去永州水陸三千餘里豈能源源而來哉而栁子厚王伯安作記都不一辨其非近世顧寜人乃為之論曰上古萬國中原無閒土可封故置之絶逺則又從而為之辭也侯國誠衆然王畿千里中豈少數十里地為介弟湯沐邑乎以三千里之逺而欲其源源而來則終身跋涉而一嵗曽不得再三見計亦拙矣且其時苖民擅命正扼南北往來之吭舜其假手於敵乎象之封不可攷按路史國名記鉅鹿縣有象城舜弟所封或為近之若如王處叔晉書所云决知其妄也然則永州何以有鼻亭曰括地志云舜葬九疑象來此後人立祠名為鼻亭葢與湘水二妃均屬附㑹之談耳
史記太伯仲雍逃荆蠻自號勾呉天問曰南岳是止呉越春秋曰采藥於衡山參核其說似指湖廣衡州之南岳言故索隠云地在楚越之界然太伯居梅里在今蘇常間去衡州甚逺則其說非也今按廬州霍山一名衡山亦稱南岳與梅里俱在古揚州之域疑指此為是又左傳襄三年楚代吴克鳩兹至於衡山日知録云即丹陽縣之衡山今名横山通雅云今溧水廣德松江湘州皆有横山其地大抵與梅里相近又陸廣微呉地記姑蘇山之東有横山一名踞湖山横與衡通或屈子因是訛為南岳也稱荆蠻者殆楚旣滅呉呉通號楚太史公因其後而名之歟
元鳥致詒女何嘉舊本或作喜按喜叶宜非古韻漢禮儀志引此作嘉栁子天對亦云胡乙鷇之食而怪焉以嘉應從之
弟並淫節舊解皆主象言然並淫二字無當而與舜服厥弟之問亦嫌重複又漢書昌邑王傳云舜封象有庳死不置後則逢長之說亦未必然
書序湯始居亳鄭康成云亳偃師城也皇甫士安非之曰湯使亳衆往為葛耕葛在寜陵葛鄉〈今屬歸徳府〉去偃師八百里焉得越而耕之葢殷有三亳榖熟為南亳䝉為北亳〈今並屬歸徳府〉偃師為西亳〈今屬河南府〉南北亳為湯都受命之地西亳則盤庚始遷焉耳九峰書傳仁山前編並主其說余按天問成湯東巡有莘爰極湯固在有莘之西也有莘為今開封府陳留縣在歸徳之西偃師之東使湯未居西亳安得云東巡而至莘乎〈孔頴達詩疏亦引中𠉀格予命篇天乙在亳東觀在洛為辨不若此尤可据〉且書盤庚云我先王將多於前功適於山又云肆上帝將復我髙祖之徳史記亦云盤庚渡河南復成湯之故居則西亳非盤庚始遷眀甚九峰用皇甫之說而載鄭氏轘轅降谷之言仁山用皇甫之說而存王子興王根本之論又何自相戾也攷前編桀三十六嵗湯征葛三十七嵗舉伊尹意者往耕之時尚在歸徳迨遷偃師而後得尹於莘乎余特表而出之以全鄭氏之說
㑹朝爭盟舊指膠葛事言則爭盟二字無當矣蒼鳥羣飛舊指尚父鷹揚言則羣飛二字無當矣
齊桓以憂憤饑渴不得良死故曰身殺事出管子非僻書也而舊註皆云死不得斂如被殺然何耶
史記謂簡狄吞卵而孕契姜嫄踐巨人跡而生稷今案天問元鳥致詒本無生子之說稷維元子帝何竺之亦未嘗以為大人跡所生也燕卵之說始於吕春秋后稷生於巨跡始於列子皆誕謾不足信而史記因之鄭氏遂取以釋經夫簡狄吞卵詩無眀文不足深辨而稷之見棄則非無故而然毛傳之釋詩當矣然謂姜嫄欲顯其異而歴試之又非通論朱子從鄭氏之說謂其無人道而生子故棄之夫姜嫄以祈子禋祀而以為無人道此矛盾之言也且無人道而有娠姜嫄宜先見棄於君奚俟生子而棄之東陽許氏曰嫄姜姓處女其禋祀非祈子也姓好祀神上帝依而生子也弗無子猶言有子云耳〈真源賦帝嚳時有姜嫄履大跡生男恥之三棄草野有異帝聞其有聖子乃詔取為妃賜名棄此本其說〉夫以有為弗無其文戾矣處女生子古今所無宜有異詞焉曰以弗無子何言之易耶又曰周郊太祖祖稷而不祖嚳周祀姜嫄舍祖而獨祀妣以為稷無父之証禮諸侯不敢祖天子殷祖元王周祖后稷葢自始封而已然魯頌閟宫為姜嫄廟毛氏引孟仲子曰是禖宫也以祈子之祥而祀為禖神周禮之享先妣應亦類此何嫌獨立廟而祀之周之祀嚳也則於禘矣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虞夏之禘以黄帝殷周之禘以嚳其義一也何謂舍其祖耶堯以四岳之言舉鯀以師錫舉舜當是時稷𢍆未嘗不在位水土未平無所見其材耳謂堯不能舉八元而稷契在其中乃見於杜氏之註執是以辨堯非稷𢍆之兄亦過也且夫聖人之生固有所自來在天為星辰在地為河岳精華所積𤼵為神眀禎祥兆焉此其理也至其凝為血氣非父母孰成之漢薄姬曰昨夢蒼龍據妾腹髙祖曰此貴徴也一幸而生孝文其眀徴矣天之蒼蒼安有質而生子耶物反常則為妖非匹而合皆謂之淫周公大聖又肯以為美談而侈其跡以示後世耶生民之首章曰克禋克祀以弗無子履帝武敏歆攸介攸止載震載夙其言從容和恱初無驚怪之意及其先生如達不坼不副無菑無害乃特著之曰以赫厥靈又曰上帝不寜不康禋祀居然生子然則后稷之靈與姜嫄棄之之故不在娠身之時而在彌月之後眀甚蘇眀允謂無菑無害類鄭莊之寤生故驚而棄之則又不然夫寤生而棄之武姜之所不為而謂姜嫄為之耶人情非其所甚惡孰肯捐其所生昔人以達為羊子稷之如達豈生時形與之類故惡而棄之歟先生謂初生也異物之生恒厄其母故又言無菑無害以著其靈明非不祥之物也宋芮司徒生女赤而毛棄諸堤下共姬之妾取以入長而美為宋夫人楊億之生其母見鳥翅交掩而蠕動令棄之祖母迎視兩翅忽開嬰兒在焉生之惡者及久而變此理之或有者也謂聖人無父而生此理之必無者也或曰天地之始人固以化而生者麒麟鳳皇生與物異聖人之生而異於人奚怪乎曰人之化生此造物之初固然耳未聞其後而復然也三代以來耳目漸近聖人之化生者誰歟麟鳳之與人則異矣然亦安知非牝牡而生者也朱子乃確據其說不已過乎伊尹生於水濱又何為斥之也
稷惟元子帝何竺之舊訓竺厚也上下文義難通伯林之為申生絶無所攷但屈子九章葢嘗以申生自比寜於天問不一齒及耶則未必非申生也夫誰畏懼表其心也申生之死豈真有畏於驪姬哉恐傷父之志也明憲廟以萬貴妃之死哀痛賓天萬乘之命懸於婦人由來久矣吁申生之志可悲也
詩周南註公姓公孫也姓之為言生也闔閭為夀夢孫故曰勲闔夢生按夀夢子四人諸樊餘祭夷昧季札據史記闔閭諸樊子僚夷昧子也諸樊兄弟相傳欲致國乎季札及弟夷昧卒札譲弗嗣國人立夷昧子僚闔閭弑之公羊則曰諸樊餘祭夷昧與季札同母僚長庶也闔閭弑僚季札曰爾殺吾兄葢僚壽夢庶子於札為庶兄夷昧卒札出使僚襲兄弟相傳之舊乗時即位而闔閭弑之與史記世次各異後世讀公羊者狃於史記之說疏解支離殊可發粲左丘眀世本又云夷昧生光左傳狐庸語趙文子夷昧甚徳而度終有吳者必其子孫亦指闔閭言夫闔閭惟諸樊子季子不受位則已世嫡當嗣故弑僚若為夷昧子則何宜立之有觀天問勲闔夢生少離散亡亦以更歴餘祭夷昧之世不得嗣立而言則左氏之誤明矣
又何言呉光爭國久余是勝朱子本又上有我字案我謂楚人言楚何必以呉之勝為懼也八字為一讀十二字為一句與下何環穿自閭社丘陵爰出子文句法相同於義亦無害然無我字似較簡浄故從别本但舊解俱於言字讀斷而以我為原自稱旣非立問之體兼呉光以下八字俱無安放處必於又字一氣讀下而後文義貫串前後音節亦鏗鏘可誦此意當為知者道耳自伏匿穴處至篇終苐以長勝長彰為韻勝韻長係陽蒸之通與騷經常懲同例舊本以又何言為句故有隔句叶韻之說果爾則何試上自予予字又何以通焉環穿閭社丘陵舊註伯比行淫之處不經甚矣
案左傳莊公二十三年楚成王弑堵敖自立三十年楚申公鬬般殺令尹子元鬭榖於莵為令尹事在楚成王八年錢飲光謂子文曾為堵敖令尹大誤
天問本多難觧處今所注或濫引諸子䜟緯及稗史言不能闕疑是吾過也亦以原生周末正值横議之時其說未必非當時所有故雜載之繆誤易知自可存而不論若文義曉然而前人誤解或事確有據而前人未及攷者亦頗附主張之見識者分別觀之可也
楚辭餘論巻上
<集部,楚辭類,山帶閣註楚辭__楚辭餘論>
欽定四庫全書
楚辭餘論巻下
武進蔣驥撰
九章
昔人說九章其誤有二一誤執王叔師頃㐮遷原江南作九章之說而謂皆作於江南一徒見原平生所作多言沅湘又其所自沈亦於湘水而執江南以為沅湘之野故其說多牽强不相合余謂九章雜作於懷㐮之世其遷逐固不皆在江南即頃㐮遷之江南而往來行吟亦非一處諸篇詞意皎然非好為異也近世林西仲謂惜誦作於懷王見疏未放之前思美人抽思乃懷王斥之漢北所為涉江哀郢六篇方是頃㐮時作於江南者頗得其概但詳考文義惜誦當作於離騷之前而林氏以為繼騷而作思美人宜在抽思之後而林氏列之於前渉江哀郢時地各殊而林氏比而一之惜往日有畢詞赴淵之言眀繫原之絶筆而林氏泥懷石自沈之義以懷沙終焉皆說之剌謬者九章當首惜誦次抽思次思美人次哀郢次涉江次懷沙次悲回風終惜往日惟橘頌無可附然約畧其時當在懷沙之後以死計已決也其詳附著各篇然亦不敢率意更定以蹈不知而作之戒故目次仍依舊本
惜誦抽思思美人與騷經皆作於懷王時其立言與哀郢涉江以下六篇絶異騷經之自言曰余焉能忍而與此終古惜誦曰願陳志而無路抽思曰願自申而不得思美人曰願及日之未暮所謂不忘欲返者其志甚奢騷經之言君曰傷靈修之數化惜誦曰待眀君其知之抽思曰矯以遺夫美人思美人曰思美人兮擥涕而竚眙所謂冀君一悟者其望甚厚哀郢以下於君素無異舊之恩於已漸絶進取之望惟哀郢尚拳拳思返然亦止欲歸死故鄉耳涉江則寜重昏終身懷沙則決計一死矣悲回風欲死而未忍遽死惜往日則畢辭而死矣此兩朝辭㫖異同之大概也其為彭咸之思造之懷王始廢之時而踐於頃㐮久竄之後則余固詳之思美人矣此又所謂更統世而不變者也
王叔師序騷謂㐮王遷原江南復作九章及註九章又皆指懷王言其疎妄如此
九章命名皆作文本㫖無泛設者惜誦惜訴言不見察而作也涉江直舉其事哀郢懷沙思美人皆眀揭其情也抽思疏立朝進言之指猶有誦意焉惜往日者臨死而撫今追昔不禁號呼也橘頌賦物以盟心悲回風覩景而興懷也史記髙后紀未敢訟言誅之漢書作誦言鄧展曰誦言公言也古訟誦相通舊註釋惜誦為愛惜其言忍而不發以致憂閔則此句直如懸疣矣且以此命名不無謂乎
惜誦一篇常苦吾誼先君一段無頓放處今細玩從待眀君其知之與相臣莫若君說下眀是誦辭正靣且條列生平如泣如訴尤肖稱寃口吻葢所謂以忠言正天神全在此也
重著自眀林西仲謂根作離騷言非也誦詞本以自眀旣不察矣而復發憤道此故曰重著
奇之為言異也非世俗之所服故曰奇服集註訓為奇偉失之以其奇故世莫之知好之不衰所謂髙馳不顧也所謂余心端直董道不豫不能變心而從俗也世莫知矣而好之不衰所以愁苦重昏而有江湘之行也使原變其所好不至幽處霰雪雲雨之鄉使原變其所好亦不能齊步天地日月之際也然則駕虬驂螭與乗舲步馬事相因也追重華登崑崙與侣猿狖入深林理相合也以其至隆獲其至汙以其至汙獲其至隆文勢首尾相應率然之勢也王薑齋以比壽齊光擬諸濟世匡君之始願黄維章賀瞻度謂後段意境句句與前相左皆兩橛之見未知其技經肯綮所存也
涉江之濟江湘即招魂之發春南征涉江作於未行之時故曰將濟南征在𤼵春此應作於冬杪曰秋冬緒風舉目前之景也乗鄂渚以下皆預擬之詞深林杳以㝠㝠六語韓子所謂潮陽未到吾能說也
涉江哀郢皆序遷逐所經之地涉江始鄂渚終辰溆哀郢始郢都終陵陽舊註皆夣夣置之黄維章林西仲頗為考訂而不得其說乃謂原放江南雖曰東遷實由東至南涉江之乗鄂渚即哀郢之發郢而遵江夏也濟沅湘入辰溆即哀郢之上洞庭而南渡也不知鄂渚在郢東辰溆在郢西使自郢至辰何不渡江歴常徳而西乃迂道東行武昌鄂渚乎且辰在郢西其不可云東遷眀甚哀郢皆以舟行而涉江兼用車馬哀郢仲春去國而涉江一曰秋冬緒風再曰霰雪無垠僅可擬之早春耳奈何合之為一乎
王薑齋論涉江又謂原於懷王時退居漢北至頃㐮而竄於江南故有鄂渚之乗夫懷之末年原以諫入武闗與子蘭交惡其不在漢北審矣頃㐮即位子蘭之逐原勢不旋踵安得從漢北而至江南耶原於懷世雖遷漢北然末年葢已召還至頃襄之始竄原江南當以哀郢之發郢都為正涉江則旣放之後又往來江南之地耳稽諸往事參之地理其情形思過半矣
涉江從陵陽至溆浦也哀郢從郢至陵陽也舊解於陵陽未有確疏因不知哀郢之所至與涉江之所從今案陵陽縣兩漢屬丹陽郡唐宋為宣州涇縣水經注云陵陽山竇子眀昇仙之所也縣取名焉志云今陵陽故城在池州府青陽縣南六十里陵陽山有三峰二屬池州石埭一屬寜國府之太平其地南據廬江北距大江且在郢之直東竊思原遷江南應在於此然洪註嘗取以為証矣而朱子云未詳豈以去郢頗逺不足為左驗歟今合招魂之貫廬江涉江之乗鄂渚觀之則自陵陽而廬江而鄂渚壌地相連參錯可見未可云臆說也若錢氏謂陵陽即陽侯之波洗髓謂陵陽即江陵之陽固不俟辨而知其非矣
哀郢序次曰過夏首而西浮曰上洞庭而下江曰淼南渡之焉如黄維章林西仲皆謂與涉江合錢飲光亦曰此原初發郢由鄂渚夏口轉而西溯湖湘之南也余嘗覈而疑之夫洞庭在郢東而鄂渚又在洞庭之東數百里自郢入湖信宿可至奚必逺歴武昌且武昌去郢五六百里而欲顧郢城龍門其迂不已甚乎凡溯流為上順流為下水經云湘水注洞庭北㑹大江自江而湖而湘以水勢言則皆上也以地勢言則皆下也今洞庭曰上湘江曰下於義安取焉湘水雖在郢東然其勢南多而東少則下湘江者不應置南而獨言來東夏水在大江之北今旣由夏出江而南泝湖湘矣復繼夏浦於上洞庭之後吾不知其何說也葢諸解皆未考陵陽所在而誤以南渡為湘沅之南故舉過夏首上洞庭之路皆紛紜繆戾而不相符且夫所謂夏首者非鄂渚夏口也漢書註云華容有夏水首受江行五百里入沔水經注云夏水出江流於江陵縣東南是夏水之首江之氾也屈原所謂過夏首而西浮顧龍門而不見也夏水又東過華容縣又東至江夏雲杜縣入於沔謂之堵口自堵口下沔水兼通夏口而㑹於江謂之夏汭按華容今荆州監利縣雲杜今沔陽州夏汭今武昌鄂渚漢本名沔自夏水入漢之後兼名為夏故庾仲雍曰夏口一名沔口杜元凱曰漢水曲入江即夏口也然則夏水始於江陵竟於鄂渚故方東出郢都便過夏首而傷龍門之不見惟其去龍門甚近焉耳今人但知武昌有夏口指為夏首而不知夏首本在江陵處洞庭之西此所以有鄂渚溯湖之誤也自是而東逕岳州巴陵縣洞庭自南而北合於江禮所謂以南為上也故曰上洞庭南上則北下矣故曰下江其路直東行也故曰逍遥而來東絶湖口掠蒲圻達鄂渚則漢水入江之處所謂夏口也逾鄂渚而東則夏浦在後矣故又曰背夏浦而西思然則上洞庭而下江者葢指經行之處南洞庭北大江耳豈入洞庭而至湘江之謂哉自是又東逾興國道潯陽大濆州土叙次約畧可見濟江而南淼然無際者廬江也漢書註云廬江水出陵陽東南北入江今青陽石埭之間古陵陽境距大江百里而遥所謂南渡者特自出江至陵陽而言耳實則郢都去陵陽千六七百里東西相望自夏首而洞庭而夏浦皆沿大江一逕東行故總紀之曰東遷諸解誤謂湘沅之南乃謂原之東遷實由東至南失之逺矣然則曷云過夏首而西浮曰此舟行之徑小有曲折而西面郢城故感歎於龍門之不得見耳孟子曰說詩者不以文害辭又可執是而疑其自東徂西耶一曰西浮者言從西而浮於東此王叔師之說哀郢百姓及民與騷經民生民心同皆原自指歸咎皇天者不敢斥君也集註泥其說謂被放時適際凶荒而與飢民同時東徙不免膠柱之見王薑齋又謂哀郢乃叙頃㐮遷陳事尤為頗謬
龍門水經註楚郢城東門葢下兩東門之一也發郢而東正應從此門出故以不見為傷江陵記作南闗門未知孰是周孟侯乃引辰陽龍門山為証迂逺甚矣曾不知夏之為丘因遵江夏而言即滄海桑田意舊訓大屋非況上皆自叙語而此忽譏論楚王亦無倫次㐮王二十一年秦白起抜郢集註附之懷王失考錢飲光又沿其誤而分䟽之可為一噱
美超逺而踰邁美對衆言即上修美也章句九辨解自允但鑿言接輿避世殊可笑耳集註承踥蹀句言未愜語意
抽思舊解多誤惟林西仲頗為有見今節存其語云屈子置身漢北無可考據新序云懷王放之於外司馬子長云雖放流繫心懷王又曰屈原放逐乃著離騷皆未眀著其地今讀此篇言漢北不能南歸則懷之放原疑在於此但未嘗羈其身如頃㐮之遷江南耳觀哀郢曰棄逐而是篇不言可知舊註泥九章皆作於江南遂以懷王黄昏為期之言移諸頃㐮已屬不合且篇中思郢之辭曰南指而魂逝南行而心娱眀以居郢之北而言使作於江南則字靣不皆相背耶按漢水出嶓冡山在漢中府寜羌縣故思美人云指嶓冡之西隈以身在漢北舉現前漢水所出言之則原之遷此何疑
自舊解以九章為頃㐮時作於江南故集註釋自南集北為生於䕫峽而仕鄢郢釋狂顧南行為自江入湖自湖入湘夫原以王族仕於朝而曰異域曰獨處旣儗非其倫矣且南行娱心即遵江夏以娱憂之意葢以自北而南漸近郢都為快耳若遷放湖湘何娱之可言楚自文王居南郢今江陵縣與䕫峽皆在漢水之南昭王遷鄀名鄢郢今㐮陸之界實漢北地漢書地理志云楚昭王畏吴自郢徙鄀後復歸郢是原之時楚都復於江陵久矣何謂仕鄢郢耶且集註哀郢既云郢都在江陵而此乃以為鄢郢又矛盾之說也如林氏以漢北為遷所則固豁然貫通矣至原遷漢北無可考然大約在鄢郢之間葢由此濟漢而南即今安陸沔陽州夏水自江入漢處故云遵江夏以娱憂林氏所謂漢中寜羌則未必然也思美人曰指嶓冡之西隈葢以身臨漢水而窮其所自出正言其逺以與纁黄相應耳奚必曰舉目前而言哉林氏又謂原非夔峽人鄢郢非漢北其考訂多疎不足復辨
回極指天極回旋言九歎徵九神於回極語本諸此王叔師註九歎旣以北辰為訓而此篇乃指懷王回邪不合中道言鹵莽可笑林氏輒改回極為四極不又幾於妄作乎
秋風撼物而極為之浮動暴君怒臣而心為之憂傷所為賦其事以起興也集註訓浮浮以極之運轉不常言則不見秋風之威矣
集註訓覽民尤以自鎮謂觀民尤而君怒果當其罪庶有以自止其憂則愈見怒之不當而可憂滋甚是自鎮下多一轉矣諸解或以民自喻或以民喻小人或以民尤為民之怨君皆不可從
憺有動靜二義怛傷憺憺宜從動解旣懼且悲故其心振動不已也舊訓靜黙不言則與下歴情陳詞隔矣洪註望孟夏之短夜謂當秋而引領夏夜之易曉此曲說也原謫漢北應在夏前而此追叙謫後之情耳何靈魂之信直四語便是招魂之祖
史記原傳載懷沙之後即繼以懷石自沈後世釋懷沙者皆以懷抱沙石為解若東方七諌懷沙礫而自沈後漢髙鳳傳委體淵沙相沿舊矣然以沙為石殊未安按李陳玉云懐沙寓懐長沙也其說特創而甚可玩或疑長沙之名自秦始建且專以沙名未可為訓不知山海經云舜葬長沙零陵界戰國楚䇿長沙之難史記齊威王說越王曰長沙楚之粟也湘川記秦分黔中以南長沙鄉為郡則長沙之由來久矣又遯甲經沙土之祗雲陽氏之墟路史雲陽氏處於沙神農紀宇于沙黄帝紀南入江内沙則以沙為長沙亦非無本也蘇佳嗣長沙志云長沙名始洪荒之世一名星沙軫宿中有長沙星以沙得名非沙以星而得名也其說可參
史記周封熊繹居丹陽而方輿勝覽云長沙郡治内有熊湘閣以楚子熊繹始封之地而名唐張正言長沙風土碑曰昔熊繹始在此地葢是時楚地跨江南北或有前後遷徙或兩都並建俱未可知
九章言南行衆矣抽思之狂顧南行思美人之㷀㷀南行皆欲自漢北而至郢也哀郢之南渡則由大江至陵陽也渉江之濟江湘則自陵陽往辰溆招魂所謂汩吾南征也懷沙之徂南則歴辰常渡湖而至長沙也别詳招魂漁父中時地各殊讀者不可不察
北次對徂南言林氏謂北向汨羅毋論與徂南相悖而意解亦鑿而不通矣
懷沙葢自九年不復之後賜環無望罪過日加勢不容於不死故於篇末眀言以掲之曰限之以大故與後知死不可譲相應以深著投淵之志也集註訓人生幾何死期將至其詞泛矣懷石自沉本彭咸已事故先言願志有像以引之亂所謂以君子為類也舊解以君子為後世賢人亦迂
林氏謂抽思與思美人皆居漢北時所作今按兩篇皆惓惓於美人而以無媒為慮則以懷王見知日久但為左右所蔽故也又兩篇皆曰路阻處幽則但置之閒地未至棄逐審矣遵江夏以娱憂又即南行娱心之意故余謂其説良然然拘黄維章開春孟夏之說先思美人於抽思則未察其詞意之實也按抽思首序立朝見疏之由次紀自南來北之蹟其為初遷可知思美人曰陷滯而不發又曰獨歴年而離愍寜隠閔而夀考則非遷年所作又可知且思美人首章與抽思亂語意本相承合觀可見也本傳懷王疏原之後至十八年始有使齊之命三十年始諫㑹武闗原之居外固應屢易春秋矣又可拘拘然以文之春夏為序乎黄氏論九章好組織春夏秋冬以定先後觀其總論殊可噴飯
抽思思美人與騷經語意相近抽思不特黄昏數語複見也其言望三五以為像即及前王之踵武意指彭咸以為儀即依彭咸之遺則意思美人則與離騷結搆全似欲變節從俗以下即長太息以掩涕數段意也自勒騏驥至居蔽間章與步余馬於蘭臯至昭質未虧語意亦同其卒章歸於思彭咸又騷經亂詞之意篇薄四語經所謂流從變化也騷經當作於惜誦之後抽思思美人之先惜誦苐言曾思逺身猶經文退修初服思美人假日須時本願葢為彭咸之意至作騷以後始決耳抽思思美人之後於騷經何也離騷但曰齌怒曰窮困而不言處幽居蔽其在漢北未遷之時乎然騷經退修初服之後又設辭以求賢君而思美人不復及者求君四方非貞臣本意故決意不行髙隠須時猶不失志士之操故尚縈懷抱也參伍以觀而其變盡矣
馮滿也馮心得君行道盛滿之願也騷經喟馮心而歴兹此篇羌馮心猶未化並同承上不肯易初屈志故行道之盛願不變化也舊註皆以憤懣釋之則喟馮句固屬無味而馮心未化亦與上不應矣揚厥馮即滿内外揚意集註解樂其所得於中以舒憤懣更迂
知前轍之不遂兮未改此度十一字一氣讀下葢以未改此度眀前轍所以不遂也故後狐疑之語遥相應曰今欲廣遂前畫則我尚未改此度也前固以此不遂矣豈獨能遂於今乎呼應極靈集註云知直道之不可行而不能改其度則與下懷此異路意複而後文未改此度直為重出矣此真千年夣夣也
集註云篇薄雜菜皆非芳草故原解去之而備𮎼莽以為佩夫旣非芳草奚俟佩而始解且芳草旣萎絶離異又何芳華中出乎
容與狐疑以下盡翻前案跌出彭咸章法絶奇二也字作狐疑口吻其中又有賓主在後人於此最多舛悮舊解釋惜廱君不昭不識以為欲使後世知讒人之罪何見之小也昭與識皆從君立言葢史魚尸諫之意乗騏驥數語其痛哭而陳至深切矣嗚呼沅湘沉流温國乃削而不書春秋褒毫髪之善通鑑掩日月之光宜為劉壯輿所譏也
凡讀古人書要當知其本㫖所在惜往日介子立枯數語乃通身著意處久故親身便對往日曾信言
訑與詑同玉篇一湯何切兖州人謂欺曰訑楚辭訑謾而不疑是也一弋支切訑訑自得也廣韻集韻類篇皆同然則訑謾之訑當音拖與孟子訑訑自别補註音移誤又金壺字考訑謾訑音誕
王氏解騏驥作駑馬朱子因之此泥驥不稱其力稱其徳之說耳嘉話録季龍挾弹弹人父怒之母曰健犢須走車破轅良馬須逸鞅泛駕然後能負重致逺葢疾足者易蹶固事之常何用為騏驥諱乎
橘頌咏嘆受命不遷深固難徙二意以自命也後世議原者一曰歴九州而相君一曰不遇則龍蛇負暄食芹之見可哀夫
楚辭悲回風篇舊是難處諸解紕繆百出不可勝辨即朱子亦論其顛倒重複葢未得其條理所在也今觀其辭脈絡井然前半反覆開合無非決計為彭咸意至上髙巖以下則皆為彭咸以後之境矣末章猛然自省又不欲遽為彭咸此汨羅之沉所以不於秋而於來歳之夏也其忠君愛國之心溢於言表尤為流涕不能已鳥獸號羣數語總申情不可葢意以起下自况佳人意舊解承秋風揺蕙言則魚之葺鱗蛟龍之隠文章何待秋始然耶荼薺二語益難通矣
佳人猶言美人舊說原自謂非體
俗解糺思心以為纕編愁苦以為膺謂攢成一處不使散亂夫纕繫腰而纓絡胷則心腹之間無非愁思矣奚言一處乎
集註風穴風從地出處本補註引淮南覽㝠篇鳳凰羽翼弱水莫宿風穴註風穴北方寒風從地出之說今按南山經丹穴有鳥名鳳疑淮南風穴本丹字之誤髙誘仍其訛而註之耳〈爾雅釋地疏天老說鳳云濯羽弱水莫宿丹穴說文鳳註天老曰濯羽弱水莫宿風穴傳寫之訛非止一本〉若夫空穴來風凡地皆然括地志龍山四麓各有風穴博物志風山有風穴荆州記宜都佷山有穴名風井神異經炎山有風穴皆瑣屑不足為証且纔上天即下地旋又上崑崙不亦勞乎按山海經崑崙帝之下都神異經崑崙銅柱其髙入天故騷經上下於天皆從崑崙取徑此捫天而依風穴馮崑崙亦此意也風穴從崑崙解頗融洽
補註以黄棘為地名集註辨從王解良是抑考中山經云苦山有木名黄棘黄華而員葉其實如蘭服之不字豈亦芳香貞烈而有棘刺之物故借以寓意與
逺遊
逺遊發端曰悲時俗之迫阨兮願輕舉而逺遊全文都攝在裏皆深悲極痛之辭也凡人心彌欝者其言彌暢不極暢不足以舒其鬱不極暢亦不足以形其鬱知其解者篇中所云皆屬幻語豈真有鍊形魂後天地之本願哉黄維章曰題名逺遊本非求仙苐以凡質難於輕舉不得不假途於仙以為遊之能逺計斯言得之惜未究所以欲逺遊之故耳後之論者乃謂神仙忠孝同出一原至以沈湘為水解誠癡人說夣矣
逺遊章法整齊最為易了章首悲時俗之迫阨兮願輕舉而逺遊質菲薄而無因兮焉託乗而上浮挈出全篇之㫖重曰以下至要眇淫放言鍊質也南州六句言輕舉也命天閽至末言逺遊也前段至南巢仍丹丘皆以為錬質地耳與逺遊無闗至南巢常境也丹丘則至仙鄉矣上征則輕舉升天而後能逺遊此鍊質之次第也逺遊次第始因乗雲上征故先言天從天而下自東而西而南而北序次有詳畧而辭㫖秩然句芒蓐收祝融顓頊四海之神流波𣶈瀁清源皆指海言尚未及海外也末段則天上地下無微弗到逺遊之志於是大快矣後之解者謬誤百出若聽直飲騷論逺遊之境以南巢丹丘與帝宫句芒等列則未能輕舉先已逺遊固已亂其立言之㫖錢飲光張原雅又謂南南州太微東句芒西蓐收北元武四方之遊巳徧路曼曼以下至先乎平路乃於臨睨故鄉句别作波瀾其說雖小異其為支離一也本因元武在北故曲為之解殊不知元武雖在北方然列象於天非句芒等分主方隅之比且召而奔屬與曰過曰遇曰從不同譬之騰告鸞鳥迎伏妃以其不在故曰召曰迎以其道逺故曰奔曰騰一而已矣又可以迎宓妃為遊洛水乎至臨睨故鄉特以楚都在南故於南遊小作曲折以示行文之變耳膠而執之皆陋見也若王薑齋於東西南北之遊皆指為龍虎丹鉛寓言妖氛滿紙於逺遊本義不啻秦越尤不足當識者一笑齊東野語載趙汝愚安置永州至衡而卒朱子為之註離騷今按逺遊集註以往者余弗及兮來者吾不聞二句為作文本意葢有激之言其實二句苐言人生為日無幾以眀長勤至死之可哀耳若作文本意篇首二語固已著明不待他求也
淑郵一作叔尤舊訓淑善而絶尤也頗覺晦滯
天有六氣别見左傳章句引陵陽子眀經為解則下文朝霞沆瀣正陽都為重出矣周孟侯嘗論之
列仙傳謂王子喬遊伊洛間浮丘公接上嵩山後見於緱氏山而廬州巢縣志又云金庭山在縣西南九十里一名紫微王子喬於此採藥得道唐天寳中敇名王喬山按巢縣即古南巢似與此文相應補註辨為南方鳳鳥之巢直臆說耳又案巢縣在古陵陽正北相去數百里而近今觀順凱風而至南巢之語則逺遊之作豈在遷放陵陽之日與
晞余身一本作晞余目解者頗多異說今按補集二註俱無考正則目字乃後人傳寫之訛諸說皆未察耳載營魄而登霞朱子辨証力主載為以人乗車之義而深闢蘇王二子之說之非其論詳矣余按上文曰質銷鑠以綽約兮神要眇以淫放眀是質消神旺故神能載魄以升清澂醇粹之神固不可以言强陽而載魄亦非馳騖於紛挐也二子訓載為以車承人之義似較直截或朱子於養生之術别有微㑹而深悉其非則弗敢知已
自掩浮雲而上征以下序次逺遊體徑平直臨睨舊鄉數語從故鄉蹴起波瀾非惟情義所必然亦文勢洄洑不得不爾也若其本㫖則固注重抑志自弭一邊以卒逺遊之志耳章句絶歎其思念楚國為精誠之至徳義之厚夫原之精誠徳義豈俟此而後見哉因集註采用其語故及之
使湘靈鼓瑟兮䝉上二女御言葢使侍而鼓瑟也變文湘靈取與海若作對耳補註援此証屈子不以二女為湘君夫人亦膚見也如以理言則與洛水宓妃均屬悠謬奚獨於此置辨乎
楚辭上下天地多言崑崙此獨不及者亦文家避熟之法
逺遊驅役百神本是隨意抒寫無他取義從顓頊亦第以北方言或牽附髙陽苖裔皆曲說也
卜居
卜居本意葢以惡旣不可為而善又不䝉福故向神而號之猶阮籍途窮之泣也王叔師謂決之蓍龜冀聞異策固為大愚集註以為哀憫世人而設此以警之亦非切論
瓦釡雷鳴對毁棄黄鐘言言人之棄黄鐘而羣撃瓦缶所謂溷濁不清也集註謂以妖怪而作聲夫妖怪於人何與耶
漁父
何故至于斯驚絶之辭葢因武溪蠻蛋之境而原以王族來此故耳然原之放日久漁父豈不知之特未悉所以放之之故故下以是以見放為答也俗解謂怪其顏色形容則與答辭不應矣
身之察察二語切沐浴者言便與皓皓二語不嫌重複史記於振衣下多一人字尤為可見
昔賢遺蹟後人往往多附㑹均州沔陽之滄浪非江南地無論矣若長沙湘隂之濯纓橋寳慶邵陽之漁父廟城步之漁父亭去滄浪頗逺皆以為漁父遇屈原處一統志又云武岡滄浪水亦有漁父亭然考武岡山水絶無滄浪亦足徴其妄也
招魂
自王叔師以招魂為宋玉所作千餘年來未有易者大招則王以為作於屈原又曰景差葢已不能定其人矣晁无咎謂大招古奥非原莫能作洪氏又曰漢志原賦二十五篇漁父以上是也大招恐非原作朱子謂以宋玉大小言賦考之差語皆平淡醇古知大招為差作無疑自後學者爭傳其說至明黄維章始以為非而取二招歸之於原然言多迂滯未足以發其義林西仲本黄氏之說又從而條列之而後二招之屬於原殆有確乎不易者今約其辭曰古人招魂之禮為死者而行嗣亦有施之生人者原以魂魄離散而招尚在未死也王逸乃以招魂為宋玉所作試問太史公讀而悲其志謂悲原之志乎抑悲玉之志乎或謂世俗招魂皆出他人之口不知古人以文滑稽且有生而自祭者又何嫌於自招杜子美彭衙行煖湯濯我足剪紙招我魂固亦自招之眀驗也玩篇首自序及篇末亂詞皆不言君而曰朕曰吾斷非出於他人之語舊註謂宋玉代原為辭不轉多葛藤乎且果係玉作無論首尾解說難通即篇中亦應倣古禮以自致其招何乃托之巫陽涉於戲乎若謂班固漢志有原賦二十五篇之語漁父以上已足其數故并大招亦屬之景差夫固之時去原已逺其言固未足為左驗且九歌雖十一篇而名止稱九如不合之二招僅二十三篇耳即謂二招在二十五篇之内可也于玉與差何涉李善又因大招名篇改招魂為小招玉與差皆原之徒茍俱招師之魂何以見差之當為大玉之當為小耶按原自放流以後繫心懷王不忘欲反則當歸葬之時升屋而臯自有不能已者特謂之大所以别於自招乃尊君之辭也篇中所言飲食音樂女色宫室之樂皆懐王向所固有其中亦各有制與招魂大不相同至末六段舉五百年興王之業望之懷王葢三代之得天下實不外此豈原所能自為耶舊註以為景差招原强增楚王舉用等語以致文義難通最可怪者章首魂無逃只本因懷王逃秦而言舊註釋春氣奮發魂魄亦隨時感動而無所逃夫果無所逃則不能他往亦不能來歸何必戒其無逺遥又為此無益之招乎且與隨時感動四字語意絶不相䝉何其謬也若王逸謂元冥之神淩馳天地間收其隂氣而藏之故魂不可逃尤不足辨矣余按林氏之說參之二招本文皆條暢愜適初無强前人以附已意之病然則大招所以招君故其辭簡重爾雅招魂所以自招則悲憤發為諧謾不妨窮工極態故為不檢之言以自嘲葢立言之體各殊耳後人乃云招魂辭勝大招理勝争以其見為之軒輊何足與議哉
招魂序宫室女色飲食音樂之樂與大招不同大招是實情招魂是幻語大招每項俱各開寫招魂則首尾總是一串其間有眀落有暗度章法珠貫䋲聮相繹而出其次第一層進一層入後異采驚華繽紛繁㑹使人一往忘返矣亂辭一段忽又重現離殃愁苦本色來通首數千言渾如天際浮雲自起自滅作文之變於斯極矣逺遊近者欲使之逺招魂逺者欲使之近皆是放逐之餘幽邑瞀亂覺此身無頓放處故設為謾詞自解聊以舒憂娱哀所謂臺池酒色俱是幻景固非實有其事亦豈真以為樂哉且微特招魂非志於荒淫即逺遊亦豈誠有意於登仙乎此與孔子浮海居夷同是憤極時語太史公讀而悲其志真能推見至隠者也招魂以亂辭終主客之意尤為可見後人認客作主苦加掊撃林西仲又曲為之解比之管仲三歸魏絳女樂何異癡人說夢乎
掌夢二字不可曉豈上帝本遣掌夢告巫陽故呼而致詞歟一說巫陽職在掌夢故以自稱上帝上告於帝也若漢書景帝紀三輔上丞相御史之類
纂組綺縞指衣服言葢補上下文所未及也舊註從幬帳立解則上旣言羅幬矣此不嫌重出乎
瑶漿蜜酌實羽觴些章句云蜜古本作𧖅朱子云𧖅見禮經通作冪以疏布葢尊者勺挹酒器言舉冪用勺酌酒而實羽觴之爵也今本作蜜非余按通冪者乃鼏字玉篇亡狄切禮器所謂犧尊疏布冪也若𧖅字乃蜜本字玉篇亡吉切說文蠭甘飴也爾雅翼云葢若鼎器焉而冪之然則𧖅與蜜特古今字體不同耳朱子以𧖅為鼏不免謬誤且云舉冪用勺文義亦嫌蛇足矣其以蜜為非者豈謂與上蜜餌蜜字複出耶古人臨文固不如此拘拘也
舊解挫糟為捉去其糟捉與挫意義殊不協凍飲舊訓盛夏飲酒居之氷上王薑齋又云以水和酒而飲皆不經之說也惟文選五臣註糟酒滓可以凍飲李善曰凍冷也其說為當抑按梁四公記髙昌國獻凍酒杰公辨其非八風谷凍成又以髙寜酒和之者豈凍飲固酒之製為凍者歟
美人既醉四語寫醉後美人為舞時引興被文四語寫衣麗髪豔為舞時襯色與前言女色絶非重複麗而不奇言五色絢麗色不竒单也此處總以繁雜為主故特下不竒二字舊解讀作其音訓不奇奇也非是
投六箸行六棋故為六博本王氏註集註引稱博雅豈因上箟𥳆句補註引博雅云博箸謂之箭而誤記之歟古博經云二人相對向局分十一道兩頭當中名為水用棋十二六白六黑又用魚二枚置水中其擲采以瓊為之銳其頭四面刻眼亦名齒互擲行棋棊行到處則竪之名為驍棊即入水食魚獲籌魏侍中曰采越净中者休則立梟梟者不伏㑹净者梟折為伏伏則不梟鮑潤身博經云所擲瓊有五采刻為一畫謂之塞二謂之白三謂之黑一靣不刻者五塞之間按驍即梟也戰國策博所以貴梟者欲食則食欲握則握晉書謝艾傳六博得梟者勝博之貴梟久矣得梟已勝然再投失采猶恐為人所殺韓子所謂勝者必殺梟也故欲倍勝必呼五白五白或五瓊皆白或五擲皆白未可知呉曾漫録乃云五木之戲貴采四賤采五四采之中有采曰白葢五木皆白也梟乃賤采故欲勝梟呼五白也按五木皆白曰貴采亦見李習之五木經至以梟為賤采則本程泰之之說泰之摴蒱經畧云古斵木為五子故名五木子狀如杏仁一靣白一靣黑凡投純黒為盧采甚髙自此以降黒白相雜名雉名梟名犍梟雖善齒而采甚低故曾有梟乃賤采之言不知古者烏曹作博老子作摴蒱博投六箸摴蒱擲五木本非一類曽以五木釋六博豈有當耶史記正義云博骰有刻為梟鳥形者采最髙或又云六博以五木為骰有梟盧雉犢塞五者為勝負之采與古博經又小異葢戲玩之具隨時變更觀古圍象棋皆異今製而五木經與摴蒱經畧又各殊可見章句射張食棊下兆于屈人多不曉案列子樓上博者射眀瓊張中西京雜記許博昌安陵人善六博其術曰方畔揭道張張畔揭道方張究屈元髙髙元屈究張語有相發者並記之究博箸也
舊註晉國工作博箸比集犀角以為飾按馬季長摴蒱賦馬則元犀象牙梁武圍碁賦枰則廣羊文犀是局與箸皆可用犀上旣言箟𥳆此或應指局也又聽雨紀談云世人以髹器黒剔者為犀毗犀毗犀臍也犀牛臍四旁文如饕餮相對中有圓孔西域人取為帶飾後人髹器倣之遂襲其名未知於古博具有合否
陳鐘按鼔樂始作也狂㑹搷鳴則樂從矣呉歈蔡謳而奏大吕已帶狂意揺簴揳瑟則狂戲懽呶不復成樂矣此立言次第也
從巫陽意中歴序歸楚之樂入後興㑹轉遒不復揆之禮義葢以諧傲舒其怫鬱余故曰詩人簡兮之遺也若出之他人則唐突甚矣況弟子之於師乎
亂辭以下舊訓以田獵之樂招原不識所謂獻歳南征與斯路漸傷春心等語皆作何解
廬江王薑齋以㐮漢間中廬水當之按水經註中廬城南有水出西山其水甚微未足以名江也且詳招魂詞意當作於原之暮年其遷江南已久安得從㐮漢而行耶考海内東經云廬江出三天子都入江彭澤西前漢地理志云廬江出陵陽東南北入江水經云廬江水出三天子都北過彭澤縣西北入於江三天子都今休寜率山地與今寜池相接所謂陵陽東南也彭澤今屬九江府與武昌相近然則廬江東際陵陽西連鄂渚自陵陽達鄂渚至江湘夢澤必首尾穿而過之故曰貫此可知貫廬江即涉江乗鄂渚之行而余謂哀郢陵陽在今寜池之間益非謬說矣
舊指懸火為夜獵此拘迂之說也古固有燎原而田者奚必夜始用火耶懸火葢若今之火把楊用修引古詩賦猛燭猛炬及周禮墳燭相儗為近之
今岳州華容有巴丘湖即古夢澤在洞庭西風土記云夏秋水漲則與洞庭為一所謂湛湛江水也葢自陵陽往辰溆與自辰溆返長沙皆所必由之境
按㐮王父讐不報國蹙不恤方春和時但與幸臣馳逐荒野以騁其能原以放廢之身冷眼遥望本是極傷心事然今再過之餘即欲遥望亦不可得則傷心之中殆有甚焉故曰目極千里兮傷春心
哀江南舊解以為哀此江南之地嘗考其說多不可通今覽圖經湘隂有大小哀洲二妃哭舜而名又長沙湘隂志云哀江在縣南三十五里正與汨羅相近固知其所指乃言哀江之南以見入修門之為虛而沉湘之為實此一篇結穴也〈或云圖經縣志皆後世附㑹之談未足為据余以為若附㑹舜事則與舜陵湘女同出屈子之前若云附㑹楚詞則二書固未嘗以此釋招魂也余以其闇合故取之〉
發春南征而遥望博朱眀承夜而斯路漸則春夏之往來夢澤可知所以知春之南征為自陵陽至辰溆者廬江與陵陽接壌而涉江秋冬緒風正合發春之時自是而過鄂渚濟江湘則固夢澤所在以渉江考之知其往辰溆也其後知為自辰溆至長沙者以哀江即長沙之地而朱眀承夜正與懷沙滔滔孟夏之時相應也若其自辰溆啓行余固詳之漁父矣過龍陽而東則為夢澤亦至長沙所必經之路則原之往來固已瞭然而涉江漁父懷沙招魂皆作於半歳之中其次第亦可考矣然原之涉江曰將重昏而終身乃不數月而卒就死長沙者豈悲憤之情非逺遁所能解歟抑亦嚴譴所迫勢不容於不死歟〈爾雅春為青陽夏為朱眀〉
大招
林氏謂魂無逃只因懷王逃秦而言是也其謂毋乃禁止詞則不然懷本以欲歸而逃今禁之是禁其歸乎本意乃言此番之歸不用如生前之逃耳凡驚畏而死者雖死亦怯故言此以壯其氣慰其心也
古弱水亦名溺水然弱水在西而此列之於東當别是一水也
吾邑唐荆川先生稗編云管色字譜五凡工尺上四六一勾合合字為黄鐘正聲下四大呂髙四太簇下一夾鐘髙一姑洗上字仲吕勾字㽔賓尺字林鐘下工夷則髙工南呂下凡無射髙凡應鐘六字黄鐘清下五大吕清髙五太簇清緊五夾鐘清此十字載籍無可考惟楚辭大招曰四上競氣極聲變只舊註未詳今按招魂呉歈蔡謳奏大吕些大吕為宫其譜上四仲呂為角其譜上字四上競氣謂宫角相應也余少讀大招即以管色立解覽是編乃嘆所見不謀而合然管色之目秦漢以來罕有論著梁王暕觀樂詩參差陳九夏依遲紛四上或苐襲楚詞成語耳唐賀懷智琵琶譜序始有管色定之說至宋沈存中朱晦庵蔡元定而其義始詳竟未知於楚辭有當否姑存其疑以俟多識者
又按西河毛大可竟山樂録云二八四上古樂經也二八者人聲也人聲十六故曰二八四上者笛聲也笛色譜四上尺工六為宫商角徴羽四上宫與商也大招曰謳和揚阿趙簫倡只言和揚阿之歌當以簫為倡凡匏鐘磬皆從簫倡之故又曰定空桑只言自此可定也猶今調琴瑟者必吹笛以奠其聲也二八接舞〈王逸本武作舞〉言人聲十六可繼舞而歌也四上競氣極聲變只言宫聲由商而爭上至極而變則四清聲生焉葢五音之上又加四聲為九聲即變聲也八音革木皆主節樂無與五聲金石司五聲而編鐘編磬專一難轉以一絲典一聲猶之金與石也惟竹兼匏土以篪簫笛管而兼塤簧於其間其于五音之留轉逓代環至不竭了無扞格而神眀變化足為樂凖故黄帝制樂斷自伐竹而舞樂之妙稱為簫韶也按此以四上為宫商與舊樂書微異其疏解頗有發眀故備録之
禮器或素或青夏造殷因鄭康成云變黒為青者秦趙髙欲為亂以青為黒民從之至今語猶存也余按以黒為青今北人猶爾然大招云青色直睂青亦指黒固非始於秦時髪美者言青絲青綹皆以青黒相近耳嘗論阮步兵青白眼青亦應指黒眸言白眼則轉眸不視惟存白耳
檀弓池視重霤疏云重霤者屋之承霤以木承於屋簷水霤木中又從木而霤於地故曰重霤天子之屋四注四面皆有重霤諸侯四注而重霤去後大夫惟前後二士惟一在前此言絶霤葢用天子制也
舊訓正始昆謂正其始以及後人語冗而滯
誅譏罷只舊解罷音皮謂誅責衆所譏誚罷軟之人則譏罷二字生澁甚矣
諸侯畢極立九卿只謂朝諸侯定官制也當時七雄並爭此意自不可少舊解諸侯位次三公其班旣絶乃使九卿立其下其義旣隘而解畢極益復欠理
自曼澤怡靣以下皆帝王致治之事永宜厥身則本身之治也室家盈庭則勸親之經也正始必自孤寡文王治岐之所先也阜民必本田邑周公七月之所咏也發政而禁苛暴省刑薄斂之功舉傑而誅譏罷舉直錯枉之效也直嬴者使近禹麾所以承弼厥辟豪傑者使流澤施所以阜成兆民也末章歸之禮射則深厭兵爭之禍而武王散軍郊射之遺意也於此可以見原志意之逺學術之醇迥非管韓孫呉及蘇張莊恵游談雜霸之士之所能及而所謂望三五以為像指彭咸以為儀其梗概畧具於此夫豈宋玉景差之徒好辭而不敢直諫者所能彷彿其萬一哉且大小言賦本皆玉所著意在假人以已長固未必果出於諸人之口即所謂差語亦徒以謾詞相競未見所謂平淡閒退也又可以是而決此篇為差作乎
楚辭餘論巻下
<集部,楚辭類,山帶閣註楚辭__楚辭說韻>
欽定四庫全書
楚辭説韻
武進蔣驥撰
離騷
庸〈一〉降 名〈二〉均 能〈三〉佩 與〈四〉莽 序 莫
度 路 在〈五〉𮎼 路〈六〉步 隘〈七〉績 武〈八〉怒
舍 故 路 他〈九〉化 畮〈十〉芷 刈 穢 索〈十一〉妒 急〈十二〉立 英〈十三〉傷 蕋〈十四〉纚 服〈十五〉則 艱〈十六〉替 𮎼〈十七〉悔 心〈十八〉淫 錯〈十九〉度 時〈二十〉態 然〈二十一〉安 訽〈二十二〉厚 反〈二十三〉逺 息〈二十四〉服 裳〈二十五〉芳 離〈二十六〉虧 荒〈二十七〉章 常 懲 予〈二十八〉埜 節〈二十九〉服 情〈三十〉聽 兹〈三十一〉詞 縱〈三十二〉衖 狐〈三十三〉家 忍〈三十四〉隕 殃〈三十五〉長 差〈三十六〉頗 輔〈三十七〉土 極〈三十八〉服 悔〈三十九〉醢 當〈四十〉浪 正〈四十一〉征 圃〈四十二〉莫 迫〈四十三〉索 桑〈四十四〉羊 屬〈四十五〉具 夜 御 下 予 佇 妒 馬 女 佩〈四十六〉詒 在 理 遷〈四十七〉盤 游〈四十八〉求 下〈四十九〉女 好〈五十〉巧 可〈五十〉我 遥〈一五〉姚 固〈十二〉惡 寤 古 之〈五十〉之 女〈三五〉女 宇 惡 異〈十四五〉佩 當〈十五〉芳 疑〈五十〉之 迎〈六五〉故 同〈十七〉調 媒〈五十八〉疑 舉〈五十〉輔 央〈九六〉芳 蔽〈十六〉折 留〈十一〉茅 艾〈六十〉害 長〈二六〉芳幃〈十三〉祗 化〈六十〉離 兹〈四六〉沬 女〈十五六〉下 行〈十六〉粻 車〈六十〉䟽 流〈七六〉啾 極〈十八〉翼 與〈六十〉予 待〈九七〉期 馳〈十七〉蛇 邈〈十一〉樂 鄉〈七十〉行 都〈二七十〉居
九歌
良〈三〉皇 琅 芳 漿 倡 堂 康
右東皇太一
芳〈七〉英 央 光 章 降〈十〉中 窮 𢥞
右雲中君
猶〈四〉州 舟 流 來〈七〉思 征〈十〉庭 旌 靈
極〈五〉息 側 枻〈七〉雪 末 絶 淺〈十〉翩 間
渚〈六〉下 浦 女 與
右湘君
渚〈一〉予 下 望〈二〉張 上 蘭〈三〉言 湲 裔〈四〉澨 逝 蓋 堂〈五〉房 張 芳 衡 門〈六〉雲浦〈七〉者 與
右湘夫人
門〈一〉雲 塵 下〈二〉女 予 翔〈三〉陽 阬 被〈四〉離 爲華〈五〉居 䟽 轔〈六〉天 人 何〈七〉虧爲
右大司命
下〈一〉予 苦 青〈二〉莖 成 辭〈三〉旗 離〈四〉知帶〈五〉逝 際 河〈六〉波 池 阿 歌 旍〈七〉星正
右少司命
方〈一〉桑 明 雷〈二〉蛇 懷 歸 鼔〈三〉簴 竽姱 舞 節〈四〉日 裳〈五〉狼 降 漿 翔 行右東君
河〈一〉波 螭 望〈二〉蕩 歸〈三〉懷 堂〈四〉宫 中魚〈五〉渚 下 浦 予
右河伯
阿〈一〉蘿 笑〈二〉窕 貍〈三〉旗 思 來 下〈四〉雨
予 間〈五〉蔓 間 若〈六〉栢 作 㝠〈七〉鳴 蕭〈八〉
憂
右山鬼
甲〈一〉接 雲〈二〉先 行〈三〉傷 馬〈四〉鼓 怒 埜
反〈五〉逺 弓〈六〉懲 凌 雄
右國殤
鼔〈一〉舞 與 古
右禮魂
天問
道〈一〉考 極〈二〉識 爲〈三〉化 度〈四〉作 加〈五〉虧
屬〈六〉數 分〈七〉陳 汜〈八〉里 德〈九〉育 腹 子〈十〉
在 明〈十〉藏 尚 行 聽〈一〉刑 施〈十〉化 功〈二十〉同 寘〈三〉墳 畫〈十〉厯 營〈四〉成 傾 錯〈十〉洿故 多〈十〉何 在〈九〉里 從〈二十〉通 到〈二十〉照 揚〈一二〉光 暖〈十二〉寒 言 虬〈二十〉遊 首 在 死 守衢〈三二〉居 如 趾〈十四〉在 死 止 所〈二十〉處 羽方〈五二〉桑 繼〈十〉飽 蠥〈六二〉達 躬〈十七〉降 歌〈二十〉地民〈八二〉嬪 射〈十九〉若 謀〈三十〉之 越〈三十〉活 營〈一三〉盈堂〈十二〉臧 死〈三〉體 興〈十三〉膺安〈三十〉遷嫂〈四三〉首止〈十五〉殆 厚〈三十〉取 得〈六三〉殛鱞〈十七〉親 意〈三十〉極尚〈八三〉匠 害〈十〉敗 止〈九四〉子饗〈十四〉䘮摯〈十一〉說宜〈四十〉嘉臧〈二四〉羊懷〈十三〉肥 逄〈四十〉從牛〈四四〉來寜〈十五〉情 兄 長 極〈四〉得 子〈十六〉婦尤 之期 之 嘉〈四十〉嗟 施 何 行〈七四〉將底〈十八〉雉流〈四十〉求 市〈九五〉姒 佑 殺〈十五〉惑〈十一〉服 沈〈五十〉封方〈二五〉狂 竺〈十〉燠 將〈三五〉長 牧〈十四〉國依〈五十〉譏告〈五五〉救 識〈十六〉喜 悒〈五十〉急 故〈七五〉懼戒〈十八〉代輔〈五十〉緒 亡〈九〉嚴 饗 長 怒〈六十〉固 祐〈六十〉喜欲〈一六〉禄 憂〈十二〉求 長〈六十〉勝 長 彰
九章
情〈一〉正 服〈二〉直 肬〈三〉之 變〈四〉逺 仇〈五〉讎
保〈六〉道 貧〈七〉門 志〈八〉咍 釋〈九〉白 情〈十〉路
聞〈十〉忳 杭〈一〉旁 恃〈十〉殆 志 態 伴〈二〉援好〈十〉就 言〈三〉然 下〈十〉所 尤〈四〉之 忍〈十〉軫糧〈五〉芳 明〈十六〉身
右惜誦
衰〈十〉嵬 璐〈七〉顧 圃 英〈十〉光 湘 風〈八〉林
汰〈十〉滯 陽〈九〉傷 如〈二〉居 雨 宇 中〈十〉窮
行 以〈二〉醢 人〈十〉身 逺〈一〉壇 薄〈一〉薄 當〈二〉行
右涉江
愆〈三〉遷 亡〈四〉行 極〈五〉得 霰〈六〉見 蹠〈七〉客
薄 釋 江〈八〉東 反〈九〉逺 心〈十〉風 如〈十〉蕪
接〈一〉涉 復〈十〉慼 持〈二〉之 天〈十〉名 慨〈三〉邁時〈一〉丘 之
右哀郢
傷〈一〉長 浮〈二〉懮 鎭〈三〉人 期〈四〉志 姱〈五〉怒
敢〈六〉憺 聞〈七〉患 亡〈八〉完 儀〈九〉虧 作〈十〉穫
正〈十〉聽 北〈一〉域 側 得 息 歳〈十〉逝 星〈二〉營 同〈十〉容 潭〈三〉心 願〈十〉進 姑〈四〉徂 思〈十〉媒 救〈五〉告
右抽思
莽〈十〉土 黙〈六〉鞠 抑 替〈十〉鄙 改 晠〈七〉正
章 明 下〈十〉舞 量〈八〉臧 濟〈十〉示 怪〈九〉態
采 有 豐〈二〉容 故〈十〉慕 强〈一〉象 莫〈二〉故
汩〈三〉忽 匹 程〈四〉錯 懼 喟〈五〉謂 愛 類右懷沙
眙〈六〉詒 發〈七〉達 將〈八〉當 詒〈九〉志 化〈十〉爲
度〈十〉路 之〈一〉時 期 悠〈十〉憂 莽〈二〉艸 佩〈十〉
異 態 竢 出 揚〈三〉章 木〈十〉足 能〈四〉疑度〈十〉莫 故
右思美人
時〈一〉疑 娭 治 之 否 欺 思 之 尤
之 流〈二〉昭 幽 聊 由 廚 牛〈三〉之 憂
求 游 之 疑 辭 之 戒〈四〉得 佩〈五〉好
代 意 置 載 備 異 再 識
右惜徃日〈通首一韻亦〉
服〈可〉國 志〈一〉喜 搏〈二〉爛 道〈三〉醜 異〈四〉喜
求〈五〉流 過〈六〉地 友〈七〉理 長〈八〉像
右橘頌
傷〈九〉倡 忘 長 芳 章 芳 貺 羊 明
處〈一〉慮 曙 去 恃〈二〉止 膺〈三〉仍 湯〈四〉行
至〈五〉比 聊〈六〉愁 還〈七〉聞 黙〈八〉得 解〈九〉締
儀〈十十〉爲 紆〈一十〉娯 居 巔〈二十〉天 雰 媛 江〈三十〉洶 紀〈四十〉止 右 期 積〈五十〉擊 䇿 迹 適悐 適 迹 益 釋
右悲回風
逺遊
遊〈一〉浮 語〈二〉曙 勤〈三〉聞 懷〈四〉悲 留〈五〉由
得〈六〉則 仙〈七〉延 一〈八〉逸 怪〈九〉來 都〈十〉如
征〈十〉蘦 成 情 程 居〈一〉戲 霞 除 息〈十〉德 𫝊〈二〉垠 然 存 先 門 行〈十〉鄉 陽
英 壯〈三〉放 榮〈十〉人 征 予〈四〉居 都 閭馳〈十〉蛇 燿〈五〉驁 行〈十六〉芒 路〈十七〉度 凉〈十八〉皇麾〈十九〉波 屬〈二十〉轂 厲〈二十〉衛 撟〈一二〉樂 鄉〈十二〉行涕〈二十〉弭 疑〈三〉浮 妃〈二十〉歌 夷 蛇 飛 徊門〈四二〉氷 顧〈十五〉路 漠〈二十〉壑 天〈六二〉聞 鄰
卜居
忠〈十〉窮 耕〈七〉名 身 生 真 人 清 楹
駒〈二〉軀 軛〈十〉迹 翼 食 凶〈八〉從 清〈二〉輕
鳴 名 貞 長〈十〉明 通 意〈九〉事
漁父
清〈三〉醒 移〈十〉波 釃 爲 衣〈三〉汶 埃 清〈十〉
纓 濁〈五〉足
招魂
沬〈一〉穢 苦〈二〉下 輔 予 從〈三〉陽 方 祥
託〈四〉索 石 釋 託 止〈五〉齒 祀 醢 里
心〈六〉滛 里〈七〉止 宇〈八〉壺 食〈九〉得 極 賊
止〈十〉里 久 天〈十〉人 千 侁 淵 瞑 身
都〈一〉觺 駓 牛 災 門〈十〉先 絡〈二〉呼 居姦〈十〉安 軒 山 連 寒 湲 蘭 筵 瓊〈三〉光 張 璜 怪〈十〉備 代 衆〈四〉宫 代〈十〉意房〈五〉光 ⿰〈十六〉閒 堂〈十七〉梁 蛇〈十八〉池 荷 波陁 羅 籬 爲 方〈十九〉粱 行 芳 羮漿
鶬 爽 餭 觴 凉 漿 妨 羅〈二十〉歌 荷
酡 波 竒 離 舞〈二十〉下 鼔 楚 吕 分〈一二〉紛 陳 先 簙〈十二〉迫 白 日〈二十〉瑟 夜〈三〉錯假 賦 故 居 征〈二十〉生 薄〈四二〉博 乗〈十五〉烝先〈二十〉還 先 兕 淹〈六二〉漸 楓〈十七〉心 南
大招
昭〈一〉遽 逃 遙 西〈二〉北 浟〈三〉悠 膠 寥蜒〈四〉蜿 騫 躬 洋〈五〉鬤 狂 傷 赩〈六〉測凝 極 靜〈七〉定 安〈八〉延 言 粱〈九〉芳 羮嘗 酪〈十〉蓴 薄 擇 敶〈十一〉存 先 嗌〈十二〉役瀝 張〈十三〉商 倡 桑 賦〈十四〉亂〈讀治〉變〈十五〉譔姱〈十六〉都 娛 舒 曼〈十七〉顔 安 佳〈十八〉規 施卑 移 作〈十九〉澤 客 昔 媔〈二十〉嫣 娟 便秀〈二十一〉霤 畜 囿 假〈二十二〉路 慮 皇〈二十三〉鶬 鷞翔 盛〈二十四〉命 盛 定 雲〈二十五〉神 存 昆 昌〈二十六〉章 明 當 海〈二十七〉理 趾 海 士 暴〈二十八〉罷麾 施 爲 明〈二十九〉堂 鄉 張 譲 王
自律韻旣興古韻遂廢學者求其故而不得久矣余以爲古恊音本於轉音轉音本於方音音何以云轉也凡言出於口有㗋牙舌齒脣之辨見於𤼵者爲見溪羣疑諸母見於收者爲東冬江陽諸部凡同母同部之字其音至變而各以類輾轉相生雖有逺近之殊呼之未嘗不相應故曰轉音轉音之本於方音何也五方之人有風土剛柔燥濕之不同而聲氣亦異蓋有同指一字而各殊其音者然所言本同則音雖殊而相應者故在錢唐毛扆再槍榆雜録曰凡五方之語字同音異者其母異則韻必同或韻異則母必同是也古恊音之本於方音何也曰方音之轉天地自然之韻也聖人本天而合之以人書曰予欲聞六律五聲八音以出納五言古者謳衢祝華各以其方言爲韻太史采之而音之相轉者雜陳於前聖人以爲是天籟所發也擇其雅馴者存之其自爲詩歌亦参用其音以成倡和之文而播之管絃被之天下後世故其音雖與今殊而在當時未嘗不較然畫一蓋周禮七年屬象胥諭語言九年屬瞽史諭書名其博采約收必有成書而今亡矣是故收音之轉最近者全部皆通漸逺者字叶相通收音不轉者同母間通夫𤼵音三十六母或爲㗋牙舌齒脣正音或爲齒舌半音見於等韻詳矣收音之轉則毛大可本鄭庠古音辨之說以東冬江陽庚青蒸爲㗋音眞文元寒刪先爲牙音侵覃鹽咸爲脣音支〈脂之在内〉㣲齊佳灰爲齒音魚虞歌麻蕭肴豪尤爲舌音而魚虞歌麻尤又爲齒舌半音凡齒舌音十三部皆連環通轉安溪李相國云東冬江陽庚青蒸爲一部眞文元寒刪先一部侵覃鹽咸一部佳灰一部蕭肴豪尤一部以上推之聲氣之元乃一氣所生用以叶歌曲則收聲必同故也至支〈脂之在内〉㣲齊魚虞歌麻七韻又五部生音起韻之根應爲一類而通用之歌麻魚虞能生蕭肴豪尤其收聲亦同支㣲齊能生佳灰其收聲亦同皆可通用二說大畧相同於古韻殆十得八九然徵之古詩文其離合出入之數猶有未盡符者古今異時南北異地固未能一一相比也今即詩易楚辭綜其通叶之迹列於後其周秦以上凡有韻之文可類推焉
東冬〈鍾〉董腫 送宋〈用〉屋沃〈{{{1}}}〉
通 江部蒸部 侵部
叶 疆皇〈周頌烈文辟公恵我無疆維皇其崇之繼序其皇之〉堂〈河伯魚鱗屋兮龍堂紫貝闕兮朱宫靈何爲兮水中〉長〈卜居寸有所長知有所不明神有所不通〉陽〈招魂掌夢其命難從不能復用巫陽焉〉上〈桑中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成〈訟彖傳剛來而得中也訟不可成也〉行〈涉江固將愁苦而終窮桑户臝行〉明〈卜居見上〉正〈豫象傳志窮凶也以中正也〉驂〈小戎騏駵在中騧驪是驂〉南〈招魂湛湛江水兮上有楓魂兮歸來哀江南〉
〈同母〉叶 頻〈召旻不云自頻不云自中〉援〈皇矣以爾鉤援以伐崇墉〉反〈賔筵温温其㳟威儀反反〉天〈文王無遏爾躬有虞殷自天〉騫〈大招王虺騫只蜮傷躬只〉務〈常棣外禦其務烝也無戎〉父〈常武太師皇父以修我戎〉載〈剥象傳民所載也終不可用也〉事〈豐象傳不可大事也終不可用也〉後〈瞻卬無不克鞏式救爾後〉調〈車攻弓矢旣調射夫旣同離騷求榘矱之所同摯臯陶而能調〉
江 講 絳 覺
通 東冬部
叶 皇〈烈文無封靡於爾邦繼序其皇之〉狼漿〈東君舉長矢兮射天狼操余弧兮反淪降
援北斗兮酌桂漿兩〉〈南山葛屨五兩冠緌雙止〉
〈同母〉叶 字〈生民誕寘之隘巷牛羊腓字之〉
陽〈唐〉養〈蕩〉漾〈宕〉藥〈鐸〉
通 庚青部
叶 中宫〈鄘風桑中河伯〉公崇〈烈文〉通〈卜居〉從夢〈招魂 並見東冬部〉雙〈南山〉邦〈烈文〉降〈東君 並見江部〉懲〈離騷余獨好修以爲常豈余心之可懲〉勝〈天問久余是勝吾告堵敖以不長〉薪〈車牽陟彼髙岡析其柞薪〉莘〈大明命此文王纉女維莘〉芬〈信南山是烝是享苾苾芬芬〉分〈噬嗑彖傳剛柔分雷電合而章〉訓〈烈文四方其訓之嗚呼前王不忘〉
〈同母〉叶 單〈公劉相其隂陽其軍三單〉完〈抽思豈不至今其庸亡願蓀美之可完〉瞻〈桑柔人民所瞻考愼其相〉嚴〈殷武下民有嚴不敢怠遑天問少離散亡能流厥嚴〉
庚〈耕清〉梗〈耿靜〉敬〈諍勁〉陌〈麥昔〉
通 陽青部
叶 中〈訟彖傳〉凶〈豫象傳〉窮〈涉江〉通〈卜居 並見東冬部〉騰〈十月不寧不令百川沸騰〉今〈抑其在於今興迷亂於政〉仁〈齊風盧令令其人美且仁〉申〈采菽天子命之福禄申之〉莘〈大明於周於京纉女維莘〉人〈巻阿維天子命媚於庻人革彖傳天地革而四時成順乎天而應乎人逺遊麗桂樹之冬榮野𡧘寞其無人淹浮雲而上征卜居以保貞乎以事婦人乎〉民〈屯象傳志行正也大得民也觀象傳觀民也志未平也節彖傳天地節而四時成不傷財不害民〉均〈離騷肇余以嘉名字余曰靈均〉身〈惜誦故重著以自明願曾思而逺身卜居以危身乎以媮生乎〉信〈蝃蝀大無信也不知命也坎彖傳水流而不盈行險而不失其信〉吝〈姤彖傳志不舍命也上窮吝也〉芬〈信南山苾苾芬芬祀事孔明〉分〈噬嗑彖傳剛柔分動而明〉君〈皇矣其徳克明克長克君革象傳其文炳也其文蔚也順以從君也〉顚〈東方倒之顚之自公令之車鄰有馬白顚寺人之令〉年〈江漢自召祖命天子萬年〉天〈乾彖傳六位時成時乗六龍以御天文言以御天也天下平也哀郢瞭杳杳其薄天被以不慈之僞名〉淵〈訟彖傳尚中正也入於淵也〉賢〈大畜彖傳大正也養賢也〉蔚〈革象傳見上〉極〈未濟象傳亦不知極也中以行正也〉
〈眞文先與庚青易書幾於無别而詩不常通故從叶例〉
〈同母〉叶 瞽〈周頌有瞽有瞽在周之庭〉故〈離騷九嶷繽其並迎告予以吉故〉路〈惜誦又莫
察予之中情願陳志而無路〉錯〈懐沙驥焉程兮各有所錯兮〉
青 迥 徑
通 陽庚部
叶 榛〈簡兮山有榛隰有苓〉訓〈烈文四方其訓之百辟其刑之〉天〈乾彖傳乃統天品物流形〉
巔〈唐風采苓采苓首陽之巔〉
蒸〈登〉拯〈等〉證〈嶝〉職〈德 廣韻去聲有證嶝二部係蒸之轉平水劉淵併證嶝入徑部最
爲無理然劉韻上聲猶有拯部與等同用後人又刪并入迥部
尤狂瞽之甚者今從毛大可通韻改正〉
通 東冬部
叶 常〈離騷〉長〈天問 並見陽部〉令〈十月〉正〈未濟象傳並見庚部〉音〈小戎載寢載興秩秩徳音〉心〈大明維予侯興無貳爾心〉綅〈閟宫貝胄朱綅烝徒增增〉臻〈菀柳于何其臻居以凶矜〉問〈女曰鷄鳴雜佩以贈之雜佩以問之〉門〈逺遊逴絶垠乎寒門從顓頊乎増氷〉淵〈小旻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氷〉塡〈桑柔倉兄塡兮寜不我矜〉
侵 寢 沁 緝
通 東冬部 覃鹽咸部
叶 政〈抑見庚部〉興〈小戎大明〉増〈閟宫 並見蒸部〉
〈同母〉叶 猶〈小旻不我告猶是用不集〉
覃〈談〉感〈敢〉勘〈闞〉合〈盍〉
通 侵鹽咸部
叶 中〈小戎〉楓〈招魂 並見東冬部〉
鹽〈添嚴〉琰〈沗儼〉豔〈㮇釅〉葉〈帖業〉
通 侵覃咸部
〈同母〉叶 相〈桑柔見陽部〉
咸〈銜凡〉豏〈檻范〉陷〈鑑梵〉洽〈狎乏〉
通 侵覃鹽部
〈同母〉叶 遑〈殷武〉亾〈天問 並見陽部〉
眞〈諄臻殷〉軫〈準隠〉震〈稕焮〉貭〈術櫛 廣韻殷在文後與文皆獨迄 用禮部韻畧始以殷與文
同用平水從而并之然唐詩往往眞殷相通而文則
未有今并殷入眞亦本通韻〉
通 文元寒刪先部
叶 崗〈車牽〉王〈大明 並見陽部〉令〈盧令〉京〈大明〉平〈觀象傳〉盈〈坎彖傳〉成〈革彖傳節彖傳〉名〈離騷〉明〈惜誦〉榮征〈逺遊〉生貞〈卜居〉命〈蝃蝀采菽巻阿姤象傳〉正〈屯象傳 並見庚部〉苓〈簡兮見青部〉矜〈菀柳見蒸部〉
〈同母〉叶 中〈召旻見東冬部〉替〈召旻彼䟽斯粺胡不自替職兄斯引〉旂〈夜如何其夜向晨言
觀其旂粺〉〈召旻見上〉有〈甫田終善且有農夫克敏〉
文 吻 問 物
通 眞元寒刪先部
叶 忘〈烈文〉章〈噬嗑彖傳〉享〈信南山 並見陽部〉明〈信南山皇矣噬嗑彖傳〉炳
〈革彖傳 並見庚部〉刑〈烈文見青部〉贈〈鷄鳴見蒸部〉
〈同母〉叶 邇〈杕杜卜筮偕止㑹言近止征夫邇止〉旂〈夜如何其庭燎有煇言觀其旂采菽言采其芹言觀其旂泮水同〉衣〈漁父新浴者必振衣受物之汶汶者乎䝉世之塵埃乎〉偕〈杕杜見上〉埃〈漁父見上〉
元〈魂痕〉阮〈混狠〉願〈慁恨〉月〈没〉
通 眞文寒刪先部
叶 氷〈逺遊見蒸部〉
〈同母〉叶 㳟〈賔筵〉墉〈皇矣 並見東冬部〉娑〈東門南方之原市也婆娑〉萎〈谷風維山崔嵬
無木不萎思我小怨嵬〉〈谷風見上〉
寒〈桓〉旱〈緩〉翰〈換〉曷〈末〉
通 眞文元刪先部
〈同母〉叶 陽〈公劉〉亡〈抽思 並見陽部〉賦〈大招投詩賦只娯人亂只〉
刪〈山〉澘〈産〉諫〈襇〉黠〈轄〉
通 眞文元寒先部
〈同母〉叶 替〈離騷哀民生之多艱蹇朝誶而夕替〉
先〈仙〉銑〈獮〉霰〈線〉屑〈薛〉
通 眞文元寒刪部
叶 令〈東方車鄰〉成〈乾彖傳〉平〈乾文言〉名〈哀郢〉命〈江漢〉正〈訟彖傳大畜彖傳並見庚部〉苓〈采苓〉形〈乾彖傳並見青部〉兢冰〈小旻〉矜〈桑柔 並見蒸部〉
〈同母〉叶 躬〈文王大招見東冬部〉瑕〈思齊肆戎疾不殄烈假不瑕〉泚瀰〈新臺有泚河水瀰瀰蘧除不鮮泚瀰支齊並見〉洒〈新臺有洒河水浼浼籧除不殄〉兕〈招魂與王趨夢兮課後先君王親𤼵兮憚青兕〉浼〈新臺見上〉卣〈江漢秬鬯一卣告於文人〉
魚虞〈模〉語麌〈姥〉御遇〈暮〉屋沃覺藥
通 麻部 尤部
叶 戲〈逺遊奚久留此故居吾將從王喬而娯戲〉之〈惜往日伊尹烹於庖廚世孰云而知之〉觺〈招魂君無下此幽都些其角嶷嶷些〉士〈常武王命卿士太師皇父〉草〈思美人搴長洲之宿莽吾誰與玩此芳草〉昭〈大招白日昭只萬物遽只〉
〈同母〉叶 戎〈常棣常武見東冬部〉庭〈有瞽〉迎〈離騷〉情〈惜誦〉程〈懷沙 並見庚部〉亂
〈大招見寒部〉
麻 馬 禡 陌藥
通 魚虞部 支歌部
叶 地〈斯干載寢之地載弄之瓦〉戒〈小雅大田多稼旣種旣戒〉界〈思文無此疆爾界陳常於
時夏大〉〈豐彖傳尚大也宜照天下也〉暴〈大招禁苛暴只誅譏罷只〉
〈同母〉叶 殄〈思齊見先部〉
歌〈弋〉哿〈果〉箇〈過〉藥陌
通 支麻部
叶 衣〈豳風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妃〈逺遊騰告鸞鳥迎宓妃二女御九韶歌〉葦〈𡺳風七月流火八月萑葦〉穉〈大田無害我田穉秉畀炎火〉地〈天問九辨九歌何勤子屠母而死分竟地橘頌終不失過兮㕘天地兮〉
〈同母〉叶 原〈東門見元部〉
支 紙 寘 質 〈質物月曷黠屑陌職九韻雜附支脂之㣲齊佳灰〉
通 歌麻部
叶 居〈逺遊見魚虞部〉揥〈葛屨宛然左辟佩其象揥是以為刺〉帝〈文王克配上帝峻命不易〉涕〈逺遊長太息而掩涕聊抑志而自弭〉歸〈東君載雲旗兮委蛇觀者憺兮忘歸〉飛〈逺遊令海若舞馮夷形蟉虬而委蛇鸞鳥軒翥而翔飛〉尾〈汝墳魴魚頳尾王室如燬〉謂〈家人彖傳女正位乎内男正位乎外天地之大義也父母之謂也〉夷〈逺遊見上〉佽〈車攻决拾旣佽助我舉柴〉几〈行葦莫逺具爾或授之几〉地〈斯干載寢之地無非無儀〉偕〈枤杜卜筮偕止征夫邇止〉佳〈大招麗以佳只曲眉規只〉懷〈東君駕龍輈兮乗雷載雲旗兮委蛇心低徊兮顧懷〉嵬〈谷風維山崔嵬無木不萎〉雷〈東君見上〉内外〈家人彖傳見上〉妹〈歸妹彖傳天地之大義也所歸妹也〉始〈歸妹彖傳天地之大義也人之終始也〉
〈同母〉叶 近〈枤杜見文部〉怨〈谷風見元部〉鮮〈新臺有泚見先部〉
齊 薺 霽〈祭〉屑
通 㣲脂佳灰部
叶 辟剌〈葛屨〉弭〈逺遊〉易〈文王 並見支部〉右〈竹竿淇水在右逺父母兄弟〉茍
〈抑無曰苟矣言不可逝矣〉飽〈天問厥身是繼胡為嗜不同味而快鼂飽〉
〈同母〉叶 引〈召旻見眞部〉艱〈離騷見刪部〉殄〈新臺有洒見先部〉
㣲 尾 未 物
通 齊脂佳灰部
叶 歌〈逺遊〉火〈七月 並見歌部〉蛇〈東君逺遊〉燬〈汝墳〉義〈家人彖傳並見支部同母〉叶 晨〈夜如何其見真部〉煇〈夜如何其〉芹〈采菽泮水〉汶〈漁父 並見文部〉
脂 㫖 至 質
通 齊㣲佳灰部 之尤部
叶 瓦〈斯干見麻部〉歌〈天問逺遊〉火〈大田〉過〈橘頌 並見歌部〉儀〈斯干〉蛇〈逺遊〉
爾〈行葦〉柴〈車攻 並見支部〉飽〈權輿每食四簋每食不飽〉
〈同母〉叶 先〈招魂見先部〉
佳〈皆〉蟹〈駭〉卦〈怪夬〉黠
通 齊㣲脂灰部
叶 稼〈大田〉夏〈思文〉下〈豐彖傳 並見麻部〉蛇〈東君〉規〈大招〉邇〈枤杜並見支部〉
疑〈旣濟象傳憊也有所疑也〉事〈遯象傳有疾憊也不可大亊也〉
〈同母〉叶 引〈召旻見眞部〉近〈枤杜見文部〉
灰〈咍〉賄〈海〉泰隊〈代廢〉曷 〈禮部韻合并同用平上各三十部去多一部顧寜人毛大可以
泰卦二部俱為佳去元劉鑑以泰部并隊為灰去今從劉〉
通 齊㣲脂佳部 之尤部
叶 萎〈谷風〉蛇〈東君 並見支部〉義〈家人歸妹彖傳〉好〈惜徃日謂蕙若其不可佩嫫母
姣而自好〉
〈同母〉叶 用〈剝象傳見東冬部〉汶〈漁父見文部〉怨〈谷風見元部〉殄〈新臺見先部〉
之 止 志 職
通 脂灰尤部
叶 廚〈惜往日〉都〈招魂〉父〈常武 並見魚虞部〉義〈歸妹彖傳見支部〉憊〈遯旣濟象傳見佳部〉呶〈賔筵載號載呶屢舞僛僛〉道〈恒彖傳久於其道也恒久而不巳也〉好〈枤杜中心好之曷飲食之〉造〈思齊小子有造譽髦斯士〉
〈同母〉叶 用〈豐象傳見東冬部〉巷〈生民見江部〉
尤〈侯幽〉有〈厚黝〉宥〈侯幼〉屋沃
通 魚虞部 脂之灰部 蕭肴豪部
叶 弟〈竹竿〉逝〈抑 並見齊部〉
〈同母〉叶 鞏〈瞻卬見東冬部〉敏〈甫田見眞部〉田〈江漢見先部〉集〈小旻見侵部〉
蕭〈宵〉肴豪 篠〈小〉巧晧 嘯〈笑〉效號 覺藥屋沃通 尤部
叶 莽〈思美人〉遽〈大招 並見魚虞部〉罷〈大招見麻部〉繼〈天問見齊部〉簋〈權輿見脂部〉佩〈惜性日見灰部〉僛〈賔筵〉士〈思齊〉已〈恒彖傳 並見之部〉食〈枤杜〉
〈同母〉叶 同〈車攻離騷見東冬部〉
以上諸韻相通者如江轉工蒸轉中之類本係同收而轉音最近故古之臨文者矢口輒合焉江本東冬諧聲字陽則異矣然其音相近而庚又通陽故東冬江叶陽兼叶庚〈句〉眞文元先與庚青與蒸與侵音亦相近然非同收也故八韻互相叶東通侵而叶覃〈句〉陽通庚而叶眞文〈句〉魚虞通麻而叶支通尤而叶之叶蕭肴豪〈句〉歌麻通支而叶脂㣲佳〈句〉蕭肴豪通尤而叶麻叶脂齊叶之灰凡云叶者轉音稍逺而用者較希矣其東冬與侵〈句〉尤與之異收而相通支與脂㣲齊之同音而僅為叶魚通麻而未嘗叶歌〈句〉之通脂灰而未嘗叶㣲齊此又古今音讀之異有不可齊者若其旁見側出紛挐雜㳫雖素不相涉之音或比而同之無他同母在未有聲之前韻雖逺而所出不殊方音亦因之相轉如天問嚴叶遑則見之朱子説詩嚴讀昻皆疑母也漁父衣叶汶則見之鄭氏注禮衣讀殷皆影母也推之離騷迎叶故則迎應讀遻抽思完叶亡則完應讀黄若同調暴罷同母相叶又無論矣他如畿讀近〈周禮大司馬鄭註〉皆羣母疑讀凝〈莊子乃疑於神讀凝〉皆疑母同讀談〈史記袁盎傳趙同漢書作談〉皆定母南讀奈〈梵書南無讀奈〉皆泥母命讀慢〈大學鄭註命作慢聲之悞〉皆明母風讀分皆非母𨎮讀藻〈𨎮音總周禮巾車註𨎮杜子春讀藻〉皆精母慘讀懆〈詩勞心慘兮張㕘五經文字作懆〉皆清母西讀先〈文選李註西施為先施〉皆心母韓讀何〈昌黎集何於韓同姓為近〉皆匣母戎讀汝皆日母此數者以今律部通叶程之豈不甚怪其於古人則皆本方音之通而無以異也惟分韻者散入素不相通之部故以為怪耳古韻相通者多本諧聲之字〈東冬與江部蒸部陽與庚青部侵與覃鹽咸部眞文與元寒删先部虞魚與麻部尤部支與歌麻部脂與㣲齊佳灰部之與灰部尤與蕭肴豪部〉蓋因言得聲因聲立字而韻即存乎其間其原一也今字書近古者僅有許氏説文各韻通部在説文如邦丰聲雄肱聲唐庚聲闇音聲淡炎聲顚眞聲䖍文聲都者聲䜿豆聲移多聲排非聲配已聲賄有聲雕周聲〈每韻舉以槩之〉 之類指不勝屈若鳳凡聲柯拘聲侮每聲呶奴聲之屬諧聲在叶例者音漸逺則字亦間出焉若講遘聲浼免聲允㠯聲敏每聲衮公聲祼果聲暉軍聲旂斤聲堙西聲短豆聲之屬音類相去絶逺而字體相因則皆方音同母之轉也故古韻之源流逺矣律韻旣興不惟古文詞難讀而語音字體俱裂矣然説文所注某聲豈必聲之畫一哉亦取其相應者耳故命之曰諧聲鄭康成與許同時説文近斤聲而鄭讀近為其説文能㠯聲而鄭云耐古能字可知古讀非一音矣〈鄭漁仲諧聲制字圗云凡諧聲之道有同聲者則取同聲而諧無同聲者則取叶聲而諧無叶聲者則取正音而諧無正音者則取旁音而諧所謂聲者四聲也音者七音也制字之本或取聲以成字或取音以成字按七音即等韻諸母是〉
通之異於叶何也通者概及全部叶惟古人已用者可憑蓋通轉本於方音叶例所用者少則所未用者不必皆古方音之通也同母叶之異於叶何也叶者非同收則音相近故可互改其音或各用其本音同母叶則其音逺矣方音或一二字轉入他韻而未可互改他韻之音也如常棣之務常武之祖父皆叶戎字剥象傳之載豐象傳之事皆叶用字改東冬以就魚虞灰之則可改魚虞灰之以就東冬則不可然而互注之何也其間當改音之字或有未定所屬者存疑也通部如東冬通江又通蒸通侵〈句〉魚虞通麻又通尤之類蓋以東虞諸韻有此三音兩音之故若江與蒸侵〈句〉麻與尤即有合用者亦叶耳非通也其采取詩文要以周秦為限凡所叶字自可如例増入西漢雖近古然易林太元之類已多險怪東漢之季韻法轉龎故魏晉齊梁不得不變為聲類者勢也唐宋以來古韻久廢作者或掇拾遺文以規橅之要皆揣籥扣𣗆之見不必引為証也
論古韻之道如行水然其所通者行乎所當行所不通者止乎不得不止順其自然而無容心焉蓋其離合之數𠫭錯不齊必欲條列部分以畫一之此崇伯障川之智矣毛大可古今通韻廣設通轉以彚不齊之音以喉牙舌齒唇五收未能盡一古韻也於是又有兩界有兩合有叶周章收拾而網漏猶復不少且如東冬一韻從毛氏論例已合江陽庚青蒸為一部又與眞文元寒刪先侵覃鹽咸為兩界之通又與魚虞蕭肴豪尤為兩合之通是所不通者特支㣲齊佳灰歌麻耳然觀易豐象傳不可用叶不可大事漢鐃歌芝生銅池中叶延夀萬千歳則支㣲齊又通剥象傳不可用叶民所載古艷歌行載至洛陽宫上叶㩁下叶材則佳灰又通易林暌之離商伯有功叶長安無他〈又見巽之姤〉則歌麻又通偶舉一韻而二百六部無弗通者不識何法以收之又有為同入相轉之説者〈如東冬與魚尤同入眞文與支㣲同入之類〉以前言推之其誤亦不辨自明矣若諸暨陳法子詩經古韻本呉才老韻補之説而小變之〈岐歌於麻合麻於魚支㣲齊佳灰併元寒刪先覃鹽咸為一〉其論叶韻亦以轉音為言然謂轉音非古音特作詩者不得已用之其輕量古人甚矣又漫無考据直謂古人以音之相似者為韻此乃中原音韻洪武正韻變易律韻之㫖以之趨時可耳而欲彷彿古人猶却行求前也是故東冬江韻陽庚韻蕭肴豪尤韻歌麻韻眞文元寒刪先韻侵覃鹽咸韻之尤韻當合而反分江陽韻庚青蒸眞文魂侵韻佳麻韻支脂之㣲齊灰魚虞韻元寒刪先覃鹽咸韻當分而反合試証之古人然乎否近又有竊毛氏之通叶而小異以自文者〈如謂陽尤無通之類〉彌為首䑕無據又毛氏之罪人也而其書方盛行噫識眞者少自古然矣
近世考校古音最稱精博者莫若顧寜人音學五書凡一字出入靡不研悉源流其大要主陳季立古無叶音之説於古韻有異者輒云古音某今人誤入某部遂致天〈汀〉地〈沱〉馬〈姥〉牛〈疑〉言言變叫如毛大可所譏蓋亦智者之鑿也夫古叶無定讀以其皆合於自然之音也如惟庚寅吾以降舊叶降乎攻反以就庸安見庸不可叶亦腔反乎今閩人讀中庸音近丁巷亦其証矣且如中字旱麓韻降召旻韻頻桑中韻上蒙彖傳韻應訟彖傳韻成比象韻禽小戎韻驂雖欲比而同之萬萬不能顧氏詩易本音皆注無韻又云方音未足為據夫詩易不可據天下更有可據之書耶季立論易謂天必讀汀行必讀杭慶必讀羗明必讀芒周代音寔然非叶也不知文王有虞殷自天已韻躬矣抑順德之行已韻心矣九章重著以自明已韻身矣刺客傳慶卿已謂之荆卿矣若母必讀米而蝃蝀逺兄弟父母與雨為韻稼必讀故而小雅大田多稼與戒為韻誰非周代書乎顧氏音論謂古音止有十部一東冬鍾江二脂之㣲齊佳皆灰咍三魚虞模侯四眞諄臻文殷元魂痕寒桓刪山先仙五蕭宵肴豪幽六歌戈七陽庚八耕清青九蒸登十侵覃談鹽添咸嚴凡所著唐韻正分支部半入脂之㣲齊佳灰〈如知提兒疵斯徙卑禠祗類〉半入歌戈〈如羲離罹蛇為施移規池并脂部地類〉分麻部半入歌戈〈如加花他類〉半入魚虞〈如下瑕車類〉分庚部半入陽唐〈如行羙明衡卿類〉半入耕清青〈如平驚爭類〉分尤侯部半入支㣲〈如母謀有紑絿牛久富祐裘類〉半入魚虞〈如茍侯後類〉半入蕭肴豪〈如遊茂收悠觩柔休咎憂由浮夀牡求逑類〉遂於家人彖傳天地之大義韻内外謂歸妹彖傳天地之大義韻始韻妹斯干載寢之地韻禓觀彖傳中正以觀天下韻化皇矣其德克明韻君抑順德之行韻心商頌亦有和羮韻平常武震驚徐方韻驚青部抑克共明刑韻王巷伯誰適與謀韻虎抑無曰茍矣韻逝常武有嚴天子韻遊召旻草不潰茂韻止瞻卬女反有之韻收其詩易本音皆指為非韻于載馳之侯悠絲衣之紑絿牛觩柔休小弁之提罹則截而韻之逺遊之妃歌夷蛇則錯而韻之於禮其儀一兮作也逸詩轡亦不柔韻疑則以為方音無據固已不勝枝蔓又云老子之能無離能無為始與兒疵為韻九辨之黯黯而有瑕始與加為韻莊子之剖斗折衡始與爭為韻臨彖傳消不久始與道為韻然則所據為古者不過西周以上其可據者有幾耶况夫子臨河歌風揚波韻施荀子成相百里徙韻施名不移韻師少司命生别離韻知大招麗以佳韻規若鮮卑韻移晏子春秋禾不穫韻何荀子注蟹蜾者宜禾韻車岣嶁碑⿰輔佐卿韻門丹書不强則枉韻正招魂挂曲瓊韻光樂記百度得數而有常韻成耳目聰明韻平大戴禮東有開明韻興武王杖銘輔人無茍韻咎屨銘愼之勞韻富儀禮禮儀有序韻祐左傳惟其儒書韻憂勝之不可保韻後惜往日使貞臣而無由韻廚逺遊吾將往乎南疑韻浮華封人祝詞使聖人富韻夀韻子其分入之韻在三代前甚𠫭錯不齊將何自而分合之耶至説文禠虒聲讀若池而分禠入脂之分池入歌戈論語多見其不知量正義云多古祗字而分祗入脂之説文牡上聲而分牡入蕭肴又古諧聲字常以類從而分裘俅入脂之分求絿逑入蕭肴分蚪枓鯫入魚虞分﨣紏趣入蕭肴分萎瑞入脂之委揣入歌戈皆所謂詖詞之蔽也人聲至變從古以然而直謂三代以前無麻部音其果於自用甚矣巻阿君子之車六句一韻係支歌麻之通今刪去麻部以車馬入魚虞遂區一章為兩韻無亦割裂乎顧韻補正譏呉才老庚耕清青蒸登侵七韻皆通眞以為長於采收短於甄别不知才老所短在未審古人常用偶用之分而槩以為通且唐宋詩文一例采收駮雜無據若詩易楚辭七韻通叶見於前所列者不一而足而强甄别為非韻正恐才老欲軒渠地下耳毛氏于顧掊擊殆無餘力而所考覈或踈而未宻〈如耕部萌甿顧巳云宜并入唐而又引為耕通陽唐之証尤部騶鄒顧已云宜改入虞而又引為尤通魚虞之証〉或混而難憑〈如商頌黄耉無疆可從下鏘叶不必定韻平爭左傳一薫一蕕可從下臭叶不必定韻渝羭〉甚者割裂散文以為韻〈如謂大禹謨汝惟不矜與莫與汝爭能叶伊訓比頑童與時謂亂風叶〉且引据者濫及魏晉隋唐顧氏有知應更為齒冷也〈毛辨李氏古韻綱魚不通尤之説冇云春秋題詞曰州之為言殊也釋文以洲為聚禮記揚休山立休音嘘肌求蟲名即肌居也魯有子服湫讀子服租蜀本草香薷與香葇同虞書宵中星虚史記注虚音丘孟子衆楚人咻之一本作煦之夏后氏母追即牟追列子伯昏無人亦作謀人漢書儒林傳丘葢即區葢曲禮不諱嫌名鄭註以丘與區當之此數條特精覈兼可正顧氏之失附録之〉
余於楚辭諸篇但條韻類不注協音蓋以古韻之通如支㣲齊與佳灰〈句〉眞文與元寒刪先向來論古韻者於兹數部固未嘗改音即律韻中如支之規虞之模齊之圭元之翻痕先之傳儇其音頗異未嘗不同列一部今諸韻之轉音通叶猶是也故京自可韻堂韻將不必讀疆馬自可韻組韻黼不必讀姥何也惟皆本方音之轉也以為方音之無定則互改其音可以為方音之相應則各仍其音可顧氏論簡狄在臺嚳何宜元鳥致詒女何嘉後人改嘉為喜而不知古讀宜為蛾正與嘉為韻招魂飛雪千里不可以久後人改為不可以久止而不知古讀久為几正與千里為韻余以為後人之改古字誠昧古而妄作而顧氏之斥今音亦泥古而失眞也且顧氏謂十八憂部俱通蕭肴豪而不必改音何獨於他部之今音而盡斥為誤耶
大招無東無西無南無北通韻引蓮葉曲西北相叶為例此本四聲之通故概不載他若賔筵筵叶秩即先眞相通出車來叶牧正月輻叶載意大東來叶服楚茨大田祀叶福小宛克叶富即之灰尤互通亦如之庚部炳叶蔚猶庚之叶文也〈革上象炳叶蔚君本庚文叶例顧氏不曉于易音盡刪之〉正叶極猶庚之叶蒸也尤部猶叶集與伍子胥河上歌同憂相救叶相隨而集同北人集就同音故韓詩亦作是用不就後人分集入緝為閉口之通未可繩古人也又今北人未習四聲則平上去入每多混用古人亦然但就語氣言平仄終自有别故不盡混耳後人於古四聲之詞必欲叶為一聲是綴草衣為縫掖也
詩三百篇自商及春秋更涉千餘年不為不久羅列十五國不為不廣至楚稱鴃舌之人而一切通叶三書未嘗不相似可知古韻自有一成之叶徐文定欲采四方之音叶四方之詩非知言者也
倉頡制書加偏旁而轉其音為諧聲即本字而轉其音為假借其音異其韻同陳法子謂古叶有六或叶本音四聲或叶轉音四聲夫古人本無四聲之分則奚用叶又謂或叶通用之音若服叶匐戎叶汝之類不知服與匐廣韻同在屋部而戎汝則皆縮舌之同母也又謂或叶借用之音若牖民孔易及爾出王之類或從本字加之而得音如南叶䋻孚叶浮之類或從旁聲類之而得音如沈躭同冘而躭得沈音罦捊同孚而罦得捊音之類則又不外假借諧聲二者然則一言以蔽之亦曰轉音而已
孝經援神𢍆天子孝曰就諸侯孝曰度卿大夫孝曰譽士孝曰究庻人孝曰畜周禮鄭註引尚書宅西曰昧谷為度西曰栁榖〈三國志虞仲翔云古栁夘同字而鄭元以為昧誤莫大焉葢亦拘於呉音也〉又栁之言聚公羊注最之言聚醢人注夘北人音栁又杜子春云帝讀定亦為奠月令鮮羔鄭注鮮當為獻郊特牲注獻讀莎鄭司農云窆禮記謂之封春秋謂之塴聲相似也皆方音流轉之不同而古韻亦寓調同之通非獨𨎮讀藻而已周禮大卜註引洪範曰䝉為曰蟊〈北人讀茅〉泚瀰鮮艱替先兕之通非獨西讀先帝讀奠而已泉府註滯為癉蜡氏註蠲讀圭芹旂粺替引晨煇旂衣汶埃之通非特畿讀近而巳廩人註匪為分宗伯註瀰讀冺鷄人註釁讀徽大卜註運為煇皆其踪跡也
古人書用刀槧非有力者常湏借讀行旅攜挈彌難故作文引用多由闇記時事載述半出傳聞其文字形聲互異者甚多要以其方音讀之未嘗不同也方音之同即通韻也後世紙筆輕利文字畫一而方音不見於書矣古韻既亡獨審方音猶可得其踪跡凡經傳古讀相通巳見顧氏毛氏之書者余概不復録獨愛毛氏所載粤人呼東為當呉人呼朋為蓬楚人呼經為姜秦人呼中為烝此東陽庚蒸之通也閩人呼之為朱越人呼魚為貽上江呼罏頭為樓頭下江呼婆娑為蒲蘓此支魚歌尤之通也以余所見晉人無東冬韻皆呼蒸侵〈如封筒為分滕之類〉楚人無魚虞韻皆呼尤侯〈如度數為豆瘦之類〉陜西以保為補代北以椀為晩湖南以談為尋廣東以欺為到〈史記張儀傳云不如出兵以到之索隠曰到欺也今廣東順徳人謂欺曰到〉燕人呼清明為清䝉呉人呼左手為擠手北人呼謀為謨閩人呼烟為昏淮人以理信為磊信閩人以往來為往釐既殊方而互喚呉人以牡丹為卯丹齊人以茂盛為冐盛亦異地而同音皆與古韻脗合恨涉厯未廣又不盡諳土音耳有今讀用古韻者廣韻肱在登部今人讀觥亦讀工戾在霽部今人讀利亦讀耒此雖吾邑學者亦讀音不齊至兄榮宏熒在庚青部而常作東部之音母婦富副在有宥部而常讀虞部之仄他在歌部而讀麻透母褒在豪部而讀撥謳翻又見元音出入之妙有非後人所能限者若呼蜢為莽陽庚之通呼烏為哇虞麻之通呼解姓為害佳灰之通呼繆姓為妙蕭尤之通稱又來者又音如異之尤之通稱隠去者隠音如兖文先之通其同母相轉者替音如褪芹旂衣汶之叶也晏音如怏〈俗呼晏公廟晏近怏〉陽單亡完之叶也以上覆下或呼蓬或呼冐同調之叶也以下承上或呼當或呼擔相瞻亡嚴之叶也此皆吾鄉委巷之談偶舉一二無不關合古音則雖不越鄉閭固可得其概矣凡文字世有更易而方音古今差不甚逺斯亦禮失求野之意也〈若尤部顧寜人分浮入蕭肴而俗稱浮橋為扶橋分句入魚虞而俗呼句芒為抝芒可知轉音非一類〉
顔師古匡謬正俗曰俗以若干為若柯等物為底物郭恕先佩𧥅呉楚謂火為𤈦江淮以韓為何河朔謂無為毛巴蜀謂北為卜按此皆方音亦皆古叶也火衣之叶見𡺳風使等之叶見管子寒歌音轉似不相近然畨笴癉卵難涴互見歌與元寒三國志繁欽繁音婆説文鼉單聲周禮註果讀裸及陳風南方之原叶市也婆娑鄭註三禮獻皆讀莎謂齊音之訛皆古方音同母之轉也〈瑕古通河而思齊四章殄瑕為韻皆可類推〉
商頌嚴叶遑朱子云閩音嚴作户剛切音昻丹鉛録非之謂莊改嚴自避漢諱時閩未入版圗不宜以閩音為証不知改嚴雖係避諱亦由莊嚴音近故也方域之廣豈無同於閩音者乎
朱子云古叶才老推不去者某煞尋得詩常棣戎叶務常武戎叶父蓋汝戎二字古人通用也然戎汝相通譬則而如相通寔本同聲日毋之故豈特戎汝而已而爾若皆日母〈周禮旅師註而亦讀若〉與戎亦皆訓汝是知制字立義亦從轉音出也推之迎迓因依胥相理賴皆同母之相釋者蕭颯參差丁冬滂湃皆同母之相比者未易更僕數〈吾鄉諺語雖然亦呼雖而亦同母之轉也〉
谷風卒章怨叶萎魯詩世學怨迂隈反按考工記恒當弓之畏杜子春云畏當為威謂弓淵淵固有隈音矣蓋皆影母也
莊子接輿歌山木自㓂膏火自煎此江漢五章卣叶田例
離騷迎叶故惜誦情叶路懷沙程叶錯皆虞庚相叶舊頗駭之通韻引魏武帝短歌及道藏歌為証亦未足為典要已而忽憶五子歌一章乃通體虞庚交錯為韻周頌有瞽篇亦然因知三古以前已有此例後人目五子歌一章為無韻有瞽篇為兩韻分叶集註又欲改惜誦中情為善惡懷沙無匹為無正皆臆説也蠶叢詩誰能長生不朽難獲〈北音讀護〉易林臨之需耳聰目明為作元輔潘安仁任府君畵贊鑒象開慶含眞履素叶法亦同蓋迎轉遻情轉胙古方音必有通者爾雅釋詁郭註今江東通謂語為行知東晉猶有此音矣
大招投詩賦只朱註與下不叶因下句亂從變譔叶也今按賦販亂路發音本不相逺然亂寔古治字叶賦或亦之虞叶例禁苛暴只朱子亦註不叶罷韻案暴罷皆並母蕭麻相轉與孔子猗蘭操不知賢者一身將老同例東坡表忠觀碑以燕父老玉帶毬馬猶用之
廣韻支脂之三部舊註同用至南宋劉淵并為一部余按詩易騷三書所用三部字凡六七百處支常叶歌麻部脂之常叶灰尤部脂又常叶㣲齊佳部至三部相通處支叶脂止詩三見騷一見易並無叶之止易一見詩騷並無又脂之常叶尤而支無有天下未有不常叶之字而可合為一部者然則脂之之分何也脂常叶㣲齊亦間叶歌麻而之與歌麻㣲齊絶無叶焉則亦不得而合矣余嘗舉裳華卒章左與宜叶右與有似叶人所共知宜在支部似在之部一部有左右之判而莫之察也蓋嘗徧考兩漢以前經史諸子及凡詩賦謠諺莫不脗合故仍列為三〈顧寜人謂司馬長卿大人賦以支部馳離等字入脂之韻按大人賦前用旗嬉疑後用止母使喜皆之尤自為韻與中間馳離等字未相入也若蔡文姫胡笳首拍三韻拉雜决為贋作〉眞庚蒸侵諸韻在吾黨幾無别而北人讀庚蒸偏工納鼻浙東讀侵覃正應合脣惟元音所存故古韻亦往往相合然三古方音取諸北者較多如眞與庚有判而東冬與蒸侵不殊則以雍冀少東冬正音而侵尋亦未嘗閉口讀也若支脂之㣲齊與魚虞呉越以南音讀相混而詩易楚辭用魚虞韻最多無與脂㣲齊叶者支止一見之共三見耳支通虞以麻也之通虞以尤也毛大可反以魚虞為支㣲齊佳灰與歌麻尤相通之紐陳法子遂合魚虞支㣲齊佳灰為一韻皆以己量古人而失之者也嘗論魏伯陽㕘同契眞庚混并之虞沓合正係㑹稽土音然其韻法甚龎而之韻百餘錯入支脂者絶少可知古音之不相合矣
古今異音其故有二有古有今無者如東漢馮衍傳飢者毛食太子賢註毛與無同左傳渾良夫乗𠂻甸兩牡陸徳明釋文甸之證反是古音在唐猶存今所傳玉篇廣韻俱刪去又如等與能皆古之部諧聲字之灰通音故等又音䇏能又音耐自廣韻入蒸部後灰韻猶存之韻絶響矣禮部韻略則并灰部等字刪之是也有古無今有者能字古止㠯耐二音故離騷叶佩思美人叶疑風字釋名云兖豫言風汜也青徐言風放也故詩騷多叶侵覃韻賈誼惜誓右大厦之遺風叶陽庚韻西字則易林屯卦叶關叶全否之家人叶民叶恩解之漸叶刑巽之艮叶鳴革之鼎叶通獨無能入登韻風入東韻西入齊韻者應是采風偶遺之故今則全與古别矣大抵唐虞三代考文之君皆生北地其著書者亦多北方人自衰周以降文學漸盛於南而聲類之書又起於江左其師弟之所傳習記載之所増損日遷月流而南音漸及於北若謂無為毛本河朔語古田陳聲近故陳敬仲奔齊後為田鄭北海周禮稍人註甸讀與陳同則亦齊語也顔師古稱俗以等為底顔雍州萬年人爾雅䟽西卑即鮮卑詩有兔斯首鄭箋齊魯語斯作鮮而今河北人讀風猶作弗音反又問訊助語北人呼呢南人呼蒸部之能皆其端也但古無今有者特千百中之一二而今無古有者乃後人厭其繁而省之槩云誤入惡乎可又按淮南萬民猖狂不知東西含哺而遊鼓腹而熙此西讀昔奚之始易林鄭澮有聲國亂失傾𢎞明早見止樂不能此能讀納恒之始顧氏謂能入蒸始於宋齊西入齊始於東漢王逸亦未然
六書之義鄭漁仲言之最詳於假借尤窮竒盡變然尚有缺者按考工記衡四寸鄭註衡古文横假借字寛緩以荼鄭註荼古人舒假借字蓋古人通用之字亦名假借歐陽集古録云古器眉夀多稱糜夀因古字簡少通用至漢猶然夫惟字少故一字以數音讀之而韻亦因之以寓余觀李子西漢𨽻分韻記漢𨽻假借通用之字帝堯碑沂為垠史晨奏煙為禋余為斜武梁碑連為斕孟郁碑如為而楚相碑波為陂嚴訢碑仙為山張公碑亨為享劉熊碑偶為隅鄭固碑遁為廵婁夀碑且為沮魯峻碑義為莪陳球碑蛾為蟻楊厥碑衙為禦禮器碑妃為配張納碑澹為瞻周景碑藹為遏孟郁碑屋為渥汁為叶繁陽令碑速為迹蓋雖文字日滋而古來通用之音原未嘗廢故音可互讀而字亦可互書自聲類既分而此疆彼界乃斷斷乎不可相入然則古韻之亡乃亡於假借之少也
近世謂古韻通轉即六書之轉註其說起於宋禮部韻及復古編謂轉註為展轉其聲注釋他字之用元明人宗之皆云轉注者轉其聲以注為别字假借者不轉音而借為别用若蕭子荆程敬叔趙凡夫楊用修陸子淵焦弱侯之屬同然一辭不知一字數音一字數義皆假借中事今分其半以為轉注而轉注幾亡矣注者向也初非註釋之謂假借兼乎音義轉注則專於形體而義亦寓焉唐賈公彦周禮䟽云轉注者建類一首文意相受左右相注考老是也元周伯温六書正譌曰聲不可窮則因形體而轉注帀□是也王魯齋正始之音序曰轉注者形之變也假借者聲之變也自叔重康成以來相沿如是考字左囬老字右轉倒㞢為帀反正為□旋轉傾注極形體之變而意義即寓乎其間鄭漁仲所謂互體别聲互體别義猶恨語焉未詳且拘於楷體亦未足窮其變余嘗取其因文成象圖以為轉注之証而後其義始全其說有倒取〈倒亯為𣆉之類〉反取〈反入為□之類〉向取〈向□為□之類〉相向取〈戸相向為□之類〉相背取〈臣相背為臦之類〉相背向取〈向為丱背為之類〉近取〈取王於三之類〉逺取〈取山於☶之類〉加取〈二加二為亖之類〉减取〈减巛為巜之類〉㣲加减取〈加一為□减一為□之類〉上取〈上向左為□向右為□之類〉下取〈下向右為□向左為□之類〉中取〈中貫為□不貫為□之類〉方圓取〈方□圓○〉曲直取〈直丨曲□〉離合取〈離□合□〉縱横取〈縱丨横一〉邪正取〈正十邪乂〉順逆取〈順理為□逆理為□〉内外中間取〈○相内為□相外為□相間為□〉凡此之類宛轉變化遽數難終然觀象察情不待罕譬而喩論書者而遺此豈復得制作之全乎楷體既行形勢方滯而此意寖㣲不見學者各師心以測之於是轉注不明而假借亦因之而晦趙凡夫乃曰說文序以考老為轉注而本訓老從人毛匕考從老省聲是老乃㑹意考為諧聲自相矛盾夫六書之相兼者多矣通志畧條例具在趙氏奚足以知之吾故曰聲類漸分而假借㣲𨽻楷逓更而轉注昧
附注〈亯享𣆉厚□人□化□雲□雷戶户□門□臣□誑□拱攀□天□山□四□川□澮□聿□湼□毛□手□訶□考□毌□母□圍○盤丨衮□乙□八□入十十□□□從□比□囬□鄰□環〉
學者狃於律韻雖有心考古者於古韻離合多不得其端倪余觀 國書十二字頭支㣲齊佳灰一類支㣲合歌麻魚虞一類眞文元寒刪先一類東冬江陽庚青蒸侵一類蕭肴豪尤一類又各句十二部相承縱則同收横則同𤼵本無意於古韻而約畧相符夫元音固在天地也又等韻之學上取同母下取同韻於下字韻中取與上字同母者其音即得故任舉二字可切一音自六朝時臧獲皆能之而今則士大夫亦鮮習者往往讀其切而不能得其音以其取字寛也 國書於有音無字處則以兩字併書如將為齎陽姜為几陽使人疾讀之而字躍然在口其法不外於等韻但上字於本字𤼵音下字於本字收音尤擇其近者而兩字相比又無脣舌開闔懸抵之分斯急讀時兩字如一雖初學可得其音用代音釋為尤便也余集中切字皆倣之〈切上一字平上去者即取本字入音或同入之平上去音入者取本字平音或轉音切下一字取同韻之最近者即得〉
廣韻上平二十八部下平二十九部上五十五部去六十部入三十部劉淵并之平上去皆三十部入十七部與平上去不合者以入字少有數平韻合一入部亦以入韻雜有一平韻散數入部也顧寜人古音表析屋為三或屬尤或屬魚或屬蕭析沃二屬虞屬宵析覺二屬模屬肴析藥三屬侯屬豪屬麻之半析陌三屬侯屬之屬灰析錫二屬齊屬豪析職二屬佳屬之質屬支脂之物屬㣲曷屬灰屑屬齊月黠屬佳而東冬江陽庚青蒸眞文元寒刪先歌十四部并麻半部無入音毛大可承章氏韻學集成之說以屋沃覺藥陌錫質為東冬江陽庚青蒸之入質物月曷黠屑為眞文元寒刪先之入而支㣲齊佳灰魚虞歌麻蕭肴豪尤十三部無入音〈通志内外轉圖亦同〉二說幾成黨伐觀元劉氏切韻通攝屋沃為東冬魚虞尤之入覺藥為江陽蕭肴豪歌之入質為眞支齊物為文㣲月為元曷為寒灰黠為刪佳麻屑為先之入陌錫職為庚青蒸之入可以通兩家之蔽矣〈至緝合葉洽四部周徳清中原音韻分𨽻支㣲齊佳灰歌麻各韻今以為侵覃鹽咸之入三家並同〉抑尚有未盡者魚虞之入雖在屋沃亦未嘗不在覺藥蕭肴豪之入雖在覺藥亦未嘗不在屋沃支脂之㣲齊佳灰與質物月曷黠屑陌錫職各有正叶亦未嘗不交錯相附若麻之入自在陌不在黠大約歌麻之入在藥陌而歌則藥多陌少麻則陌多藥少也蓋入部之數既與平上去不合兼有南北語音之異齊獨觀其假借之字則蹤跡較然矣按廣韻假借字屋沃内尤部〈舉平以該上去下同〉三十三〈屋部鍑復⿴覆䔰副輻畜蟰潚⿴蔟⿰祝宿讀榖囿肉柚璹殧喌透栯沃部涑襡噣舊趣不鱟䅶〉魚虞部六〈屋部騖鞲沃部于趨足贖〉蕭肴豪部二十七〈屋部燠澳懊墺䐿䃤㩋蟰潚⿴暴瀑𪇰骲蓼隩翛鑿苗沃部媢𣔺瑁告郜祰纛歊〉覺藥内蕭肴豪部三十九〈覺部瓟鞄颮嚗爆兒⿱箾揱毃湻嬥濯踔掉覺較樂菿眊澩藥部爝削鑿蹻溺繳敫⿰㣿杓䶂芍燋皭𤻲嗃鄗鰝〉魚虞部十五〈覺部數藥部搏著度莫濩惡作錯醵膜厝簿溥擭〉藥内歌麻部五〈縛作擭若惹〉陌内麻部十八〈笮咋唶借諎齰藉⿰啞嚇炙斥麝射覇□怕⿱〉質内支部一〈鵯〉脂部十六〈質⿰礩柲泌出聉比坒啐誶暨率帥跮䬆〉灰部三〈誶啐聉〉物内㣲部九〈尉罻熨蔚乞怫茀䬑芾〉灰部一〈祓〉月内灰部八〈孛誖悖䑔㥆茷噦㤄〉齊部六〈劂橛蹶掲熭璏〉曷内灰部二十〈檜嬒劊沬昧昧汰濊靄祋癩糲䳚礚匄䌨軷䲚拔䚨〉佳部四〈餲喝噧䀛〉齊部二〈餲糲〉黠内佳部八〈𢗊砎扒稭殺鎩齂咶〉灰部二〈轄拔〉脂部一〈䀣〉齊部三〈𥉻蔱錣〉屑内齊部五十四〈啜餟綴畷蝃輟醊洌迾⿱䅀栵鮤偈揭碣愒戾捩綟潎鷩鄨唳㝣契栔䫔晰晳泄枻霓蜺䘽䐼蕝掣蛻蜹蹶㡜說切⿰膬䰏湀駃閉盭䥍訐䚢〉支部二〈觖⿰〉脂部四〈湀騤䥍耒〉灰部四〈愒娧㲕耒〉陌内支部五〈易積辟剌椑〉齊部二〈薛椑〉佳部三〈債繣阸〉灰部一〈幗〉内支部一〈酈〉齊部一〈轚〉灰部一〈菩〉職内之部十六〈薿嶷㘈觺植㨁埴織識意醷廙潩食亟侐〉脂部一〈垐〉佳部一〈悈〉灰部三〈懝塞貸〉凡假借之字皆四聲相合以平上去觀之可見然則入韻與三聲參錯不齊如此分部者雖欲畫而一之又可得乎今具四聲指略如左
屋沃〈東冬 尤 魚虞 蕭肴豪〉覺〈江 蕭肴豪魚虞〉質〈眞 支脂〉物〈文㣲〉月〈元〉曷〈寒灰〉黠〈刪佳〉屑〈先齊〉藥〈陽 蕭肴豪 歌 魚虞 麻〉陌〈庚 麻歌〉錫〈青〉職〈蒸 之 質物月曷黠屑陌錫職九韻雜附支脂之㣲齊佳灰〉緝〈侵〉合〈覃〉葉〈鹽〉洽〈咸〉北土入音多讀平上去又多讀入支㣲齊佳灰魚虞蕭肴豪尤部蓋其語勢固然而經傳四聲相叶者多因之蓋古未有四聲其與平上去叶者固不以為入也若四聲既判則每字必有四聲猶人必有四體故自北人言支㣲諸部皆無入音自南人言東江諸部皆有入音不可以北人之讀入為平上去者而遂限為此聲之入也顧氏古音表以三代經傳之文入聲無叶東江諸部而謂東江諸部無入音固矣且易䝉象順叶寔眞質之通革上象其文蔚也叶順以從君也九嘆愁怫鬱兮叶長隠忿兮文物之通訟象竄叶掇寒曷之通小雅瞻彼洛矣維水泱泱陽藥之通大戴禮射者之聲叶既獲卒莫庚陌之通詩生民氷叶翼大招凝叶極蒸職之通小雅賔之初筵左右秩秩先叶眞之入猶齊叶支脂之入也老子脩之於國其德乃豐東叶蒸之入猶尤叶之之入也易林大壯之明夷把彈弦折叶道愚害患刪叶先之入猶佳叶齊之入也其假借之字屋内東部三〈㫯㖆工〉沃内冬部三〈拲揀⿴〉覺内江部二〈青⿰〉質内眞部二〈焌頉〉物内文部二〈伆⿰〉月内元部二〈揾⿰〉曷内寒部七〈囋般睕䳚斡笪狚〉黠内刪部二〈鬝㬮〉屑内先部八〈涮𤝱㹂咽焆讞舌聻〉藥内陽部三〈⿰擴掠〉陌内庚部二〈鳽𠠎〉錫内青部三〈蓂幎覭〉職内蒸部一〈螣〉眞部之準在屑元部之菀在物獻在屑寒部之華在質婠在黠䀢在屑先部之閼在月曷寒先之帴在黠猶支㣲齊佳灰之入交附質物月曷黠屑也陽部之皀疒在陌猶歌麻之入交附藥陌也其他東江諸部偏旁諧聲之字與各入部相應者尤指不勝屈若摝〈屋〉為弄〈東 周禮摝鐸鄭註讀弄〉鞠〈屋〉為芎〈東 左傳山鞠窮鞠起弓反〉覆〈屋〉為⿱〈東 漢書天命將⿱又⿱駕之馬⿱即覆〉壹〈質〉為氤〈眞 易天地氤氲説文作壹□〉述〈質〉為巡〈眞 周禮鄉師巡其前後註巡為述〉誶〈貭〉為訊〈眞 賈誼賦訊曰漢書作誶曰〉黦〈月〉為宛〈元 禮為宛脾鄭註宛于月切〉遏〈曷〉為按〈寒 詩以按徂旅孟子作遏〉怛〈曷〉為憚〈寒 考工記莫之能惮鄭註惮讀怛〉别〈屑〉為辨〈先 周禮傳别鄭讀辯又荒辯鄭讀别〉截〈屑〉為諓〈先 秦誓截截公羊作諓諓〉刷〈屑〉為選〈先 漢書金選之品應劭註選音刷〉逆〈陌〉為迎〈庚 春秋逆女方言關東曰逆關西曰迎〉辟〈陌〉為幷〈庚 莊子至信辟金〉幂〈錫〉為㝠〈青 周禮㝠氏鄭註讀幂〉得〈職〉為登〈蒸 公羊登来之也何休註登讀得齊語〉鬱〈物〉為苑〈元 詩我心苑結〉鶡〈曷〉為鳻〈文刪 漢書鶡雀顔師古註音鳻〉椁〈藥〉為橙〈庚 鄭康成説禮用金石作槍雷椎椁之屬賈子明羣經音辨椁器也註宅耕切〉亳〈藥〉為京〈庚 春秋亳城公羊作京〉古讀通用之字見於經傳者纍纍若說文充育聲輂共聲殻□聲腯盾聲蝨卂聲黦冤聲頞安聲訐干聲怛旦聲䩤見聲彉黄聲⿰亨聲達幸聲觼夐聲之類尤明白易曉可謂無一叶於彼乎至歌麻假借之字在藥陌内尤衆而云歌麻無入聲愈踈濶矣其謂有入之部如蕭屋肴覺豪藥支質㣲物灰曷佳月黠畫然分配絶不相假則各部入韻假借字固已雜出而不相應又何以解之乎毛氏欲矯其說以示新竒而於東江諸部之有入者絶不能有所考据其支魚十三部入韻假借之字與古人四聲之叶紛然粲列者亦不能强以為無於是設三聲二聲回互叶韻諸目謂東江諸部之有入者平上去三聲自通而不與入通是有入而仍無入也支魚諸部之無入者入聲不與平上通而與去通是無入而仍有入也其說初不能越顧氏之籓籬而更隔絶支魚諸部平上之入音〈如清人之軸陶中谷之脩淑皆以為非韻〉則愈踈而愈隘矣且秦漢以前固不知平上去入為何物而三聲二聲紛設變例謬孰甚焉况乎兩界興而五部弛互叶生而兩界裂種種分張徒自勞苦惡足言韻哉
家九兄磐左云造化之運始於陽窮於隂而隂極則陽復生故其體常兩岐以天文言之東方青龍南方朱雀西方白虎悉皆一體北方元武則有龜蛇二形人之五臟各一腎獨有兩冬為今歳之隂而冬至寔肇來歳之陽夜為今日之隂而子時即肇來日之陽胥是道也然陽常有餘隂常不足故天文至北方而隠萬物至冬月而藏日辰至亥時而靜人身五臟病症至腎獨有虚無寔字之平上去入亦然平者其聲冲融天地之春氣也上者其聲𤼵揚天地之夏氣也去者其聲徂謝天地之秋氣也入者其聲歸藏天地之冬氣也入者四聲之至隂也故一平常有數入如蕭小嘯之入是肅亦是削此兩岐之騐也然平上去之韻俱多惟入止十七部則以數平又往往合一入如賔牝擯必俾卑臂亦必之類此至隂不足之驗也顧氏乃謂天之生物使之一本而削去東江諸部之入於魚尤諸部之入又每字而分屬之未識夫韻之源流也
古韻通轉屋沃覺藥陌錫職為一部質物月曷黠屑為一部緝合葉洽為一部考之羣書大槩相同屋沃覺藥如東冬江陽音本相通又均為魚虞蕭肴豪之入固宜通轉質物月曷黠屑如眞文元寒刪先又如支脂㣲齊佳灰其相通亦如之若陌職與質物月曷黠屑均為支脂之㣲齊佳灰之入而反與屋沃覺藥通者陌與藥如庚與陽如麻與歌錫與陌如青與庚職與屋如東與蒸如之與尤皆直為一部且陌内有魚虞部四〈莫濩愬斁〉錫内蕭肴豪部十六〈敫竅獥激鸄𢶡芍㣿杓䶂弔⿴溺寥㨐蓧〉尤部一〈⿰〉職内尤部五〈䞳踣茍仆副〉固與屋沃覺藥之四聲相參陌内藥部十六〈莫嗼郤𠊬⿰迮岝格鵅笮挌索溹彠踖郝〉錫内屋部一〈濼〉藥部八〈濼櫟㣿芍杓䶂溺敫〉職内屋部十〈㫯畐偪幅福菔蔔⿰覆恧〉又與屋沃覺藥之本音相合宜其相通轉也要之律韻定於後人與古者轉音之叶豈能尺寸相合故其游軼處幾於凡入皆通毛大可入聲十七部通轉引据可騐顧寜人于入韻止分四部然徴之古叶已多隔閡其所說詩于偕老之翟叶髢枤杜之好叶食小旻之猶叶集抑之告叶則七月之穋叶麥六月之急叶國正月之局叶蹐思齊之式叶入崧髙之伯叶濯良耜之榖叶活皆註為無韻此蓋名為排擊律部而寔不能脫律部之牢籠故忍泥今而不信古也夫稽古之道與之虚而委蛇則善矣
楚辭説韻
Public domainPublic domainfalsefal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