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批續資治通鑑綱目 (四庫全書本)/卷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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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御批續資治通鑑綱目卷十四
  起戊午宋高宗紹興八年盡乙丑宋高宗紹興十五年凡八年
  戊午八年金天春元年春正月張守罷
  帝議還臨安張守言建康自六朝為帝王都氣象雄偉且據都㑹以經理中原依險阻以捍禦彊敵陛下席未及暖今又廵幸百司六軍有勤動之苦民力邦用有煩費之憂願少安於此以繫中原人心趙鼎不可守遂求去出知婺州
  廣義異哉趙鼎之見也向嘗建䇿以為越不可都當都荆襄高宗旣無意於荆襄則建康不猶愈於臨安乎昔人有言寕飲建鄴水不食武昌魚寕還建鄴死不到武昌居鼎於是時贊成張守之言不亦美乎今乃曰不可則鼎之聰明不及於前矣宜乎屢見斥於其君也
  二月胡安國進春秋傳詔加安國寳文閣直學士自王安石廢春秋不列於學官安國謂先聖手所筆削之書天下事物無不備於此乃傳心之要典也而人主不得聞講説學士不得相傳習亂倫滅理罔知顧忌殆由乎此因潛心二十餘年著春秋傳以成其志至是上之帝謂深得聖人之旨詔進一官命未下而卒賜諡文定安國強學力行以聖人為標的志於康濟斯民見中原淪没遺黎塗炭常若痛切於身雖數以罪去愛君憂國逺而彌篤風度凝逺視天下萬物無一足嬰其心自渡江以來儒者進退合義以安國尹焞為稱首謝良佐嘗語人曰胡康侯如大冬嚴
  雪百草萎死而松柏挺然獨秀者也
  發明春秋孔子之刑書示百王之大法寓褒貶之至公苟非發明其顯微何以闡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其奥㫖左氏有傳泛而不切榖梁有傳直而不精皆未足以發明之也安國潛心二十餘年作為本傳其間微顯闡幽提綱挈目誠有益於治天下國家之良規也所謂尊君父討亂賊闢邪説正人心用夏變夷大法畧具庶幾聖王經世之志小有補云之意耳雖然安國春秋之傳盖為高宗而作也使其讀此能知大義渙起復讐之志恢宏攘敵之心詎可北面而事金哉惜其蔽固已深終莫能悟也綱目書此盖深美之
  廣義康侯之傳春秋實吾夫子之家相也王安石之叛經是得罪於聖門者也得罪於聖門乃得罪於天下後世者也康侯相吾夫子是有功於聖門有功於天下後世者也由是觀之則其人之賢不肖何如耶噫康侯之道雖不得行於當時然後世學者讀其書則可以想見其人之綱正道行於萬世也豈博當時之一官哉
  帝定都臨安
  帝自建康至臨安自是始定都矣一日内侍移竹栽入内趙鼎見之責曰艮嶽花石之⿰扌⿳丆⺝⿱冖友-- 擾皆出汝曹今欲蹈前轍耶因奏其事帝改容謝之又有户部官進錢入宫者鼎召至相府切責之翌日問帝曰其人獻錢耶帝曰朕求之也鼎曰其人不當獻陛下不當求遂黜其人於逺郡
  發明嗚呼高宗至是誠無意於中原矣茍有志於中原者不都川陜則都荆襄不都建康則都維揚今而定都杭州僻處海角則栖栖然茍安之意見矣盖起於西北然後可以控制東南起於東南則非可以恢復西北况臨安僻在一隅初非用武之地諸葛武侯曰漢賊不兩立王業不偏安高宗寕忍棄祖宗之土地忘父母之仇讐而偷安於一時也耶直書定都不再貶而其義自見
  三月以劉大中參知政事王庶為樞密副使○以秦檜為尚書右僕射同平章事兼樞密使
  初張浚嘗與趙鼎論人才浚極稱檜善鼎曰此人得志吾輩無所措足矣及鼎再相檜在樞密一惟鼎言是從鼎由是深信之言檜可大任於帝而不知為檜所賣也檜旣相制下朝士相賀獨吏部侍郎晏敦復有憂色曰姦人相矣聞者皆以其言為過
  發明臣嘗感世道盛衰之由觀小人進退之機竊於宋朝増慨焉自建隆一陽之萌駸駸而至於慶歴六陽之盛天下皆君子而小人不多見也自熈寕一隂之生紛紛而至於宣靖六隂之極君子委蛇退縮波流風靡而小人荆棘多矣當熙寕之初王介甫方進也新參彈文吕誨力排辨姦一篇老泉深詆李定新入也敏求當制而不肯草詞李蘇舍人相繼封還當時諸賢凜凜於堅冰之至也切矣秦檜再入張浚極稱其善趙鼎深信其賢能知姦人入相而獨有憂色者惟晏敦復一人而已嗚呼浚鼎因檜謹黙即以為能殊不知為檜所賣也語曰論篤是與君子者乎色莊者乎自檜再相浸不能制嗣是以後正人盡斥而和議決成中國之屈辱益甚矣故特書以謹其始云廣義大抵君子用心也坦小人用心也險坦已易見險則難知故雖張浚趙鼎之聰明先見亦為賊檜所賣况高宗乎易曰戎伏於莾三嵗不興其賊檜之謂乎
  陳與義罷
  初朝廷議與金和趙鼎言人多謂中原有可圖之勢宜便進兵恐他時咎今日之失機與義曰若和議成豈不賢於用兵帝然之至是以疾出知湖州
  夏四月詔王庶視師江淮
  庶素有威望臨發勞師於都教埸便服坐壇上自大將以下悉戎服步由轅門庭趨受命拜賜而出莫敢仰視至淮上遂移張俊下張宗顔軍淮西巨師古屯太平州分韓世忠二軍屯天長泗州緩急為聲援以劉錡軍駐鎮江以固根本
  五月王倫偕金使來
  倫至㑹寧見金主首謝癈劉豫次致使指㑹逹蘭自河南還言于金主請以廢齊舊地與宋金主命群臣議烏布力言不可東京留守額爾衮曰我以地與宋宋必徳我阿蘭折之曰我俘宋人父兄怨非一日若復資以土地是助讐也何徳之有勿與便冨勤呼位在烏布上達蘭額爾衮附之由是富勒呼執議以河南陜西地與宋遣倫及其太原少尹烏凌阿思謀太常少卿石慶來議事將至帝命吏部侍郎魏矼館伴之矼以為御史時嘗言和議之非不可奉詔因備論敵情之不可信秦檜曰公以智料敵檜以誠待敵矼曰苐恐敵不以誠待相公耳檜乃改命吳表臣思謀等至臨安入見帝謂輔臣曰先帝梓宫果有還期雖待二三年尚庶幾惟是太后春秋髙朕旦夕思念欲早相見此所以不憚屈己冀和議之速成也朝臣多言其不可帝怒趙鼎曰陛下於金人有不共戴天之讐今屈己請和不憚為之者以梓宫及母后耳群臣憤懣之辭出於愛君不可以為罪陛下宜諭之曰講和非吾意以親故不得已為之但得母后及梓宫還敵雖渝盟吾無憾帝従其言衆議遂息
  發明直書偕來不予其自來也前書韓肖胄偕金使來此書王倫偕金使來則是和出於宋而非出於金明矣忘敵大讐反求和議自書契初成以來所未嘗有也為國如此尚可望其自強哉吁廣義觀分注趙鼎告高宗之言是亦持兩端之説耳安得不滋賊檜之姦志乎
  金以經義詞賦兩科取士○六月賜衍聖公孔玠衢州田
  凡五頃以奉先聖祠事時玠僑於衢也
  秋七月彗星見
  發明祥桑生庭足以兆商家之禎白魚入舟足以啓周室之運高宗之遇天戒庶幾憂勤然而無救於衰亂者其本不立故也彗星示變天之告戒切矣其如君徳不振何忍恥偷安國事廢輟天亦莫如之何也已書之亦所以哀之也
  ○王倫復如金
  秦檜復請遣倫如金定和議及申問諱日左右言辛次膺以國恥未雪義難講好凡七上疏力諫不報乃以母疾求補外詔從之
  八月金始頒行官制
  初金太祖用漢官賞左企弓等因置中書省樞密院於廣寕而其國用事者未改女真官號舍音烏布當國勸用漢官制度畧倣中國之制立省寺府司太宗嘗下詔改定而未畢至是置三師三公三省六曹臺院寺監等官宇文虚中為之參定其制
  金以㑹寧為上京臨潢府為北京
  㑹寕即海古勒地金之舊土也安春水源出於此故名金源初稱為内地至是升為上京㑹寕府改遼上京臨潢府為北京而東京遼陽西京大同南京大興中京大定府則仍舊云
  冬十月罷參知政事劉大中
  大中與趙鼎不主和議秦檜忌之薦蕭振為侍御振入臺即劾大中罷之鼎曰振意不在大中也振亦謂人曰趙丞相不待論當自為去就矣
  發明望之為政先漢君子方幸以為福而望之不知戒懼反為小人所乗陳蕃得志後漢君子方恃以為依而陳蕃不謹持防反為小人所陷甚矣小人讐隙善類也君子持正小人持邪而小人以為君子之異已君子執是小人執非而君子以為小人之異心大中不主和議見忌秦檜而蕭振鄙夫附㑹劾之即被罷黜豈不深可惜哉檜振邪媚小人固無足責高宗進退人才畧無可否是亦寄生之君焉耳故綱日直書罷而不去其官所以明其無罪之可罷也
  鄜延故將李世輔誘執金薩里罕來歸金人追及之乃奔夏
  世輔綏徳青澗人自唐以來世襲蘓尾九族都廵檢使世輔年十七隨父永奇出入行陣金人犯鄜延經畧王庶募間者世輔徃應募有敵人夜宿陶穴世輔縋陶穴中得十七人皆殺之取首二級馬二匹餘馬悉折其足庶大竒之補充隊將由是知名遷副將金人陷延安授永奇父子官永竒聚泣曰我宋臣也世襲國恩乃為彼用邪㑹劉豫令世輔帥馬軍赴東京永奇密戒之曰汝若得乗機即歸本朝無以我故貳其志事成我亦不朽矣世輔至東京劉麟喜之授南路鈐轄乃密遣其客雷燦以蠟書赴行在及豫廢烏珠以萬騎馳獵准上與世輔獨立馬圍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間世輔戒吳俊徃探淮水可渡馬處欲執烏珠歸朝俊還世輔馳問之為竹刺傷馬而止烏珠授世輔知同州世輔至鄜省父永奇教世輔曰同州入南山乃金人徃來驛路汝可於此擒其帥渡洛渭由商虢歸朝第報我知我當以兵取延安而歸世輔赴同州即遣黄士成等持書由蜀至吳報歸朝事金薩里罕來同州世輔以計執之馳出城至洛河舟船後期不得渡與追騎屢戰皆捷世輔憩高原望追騎益多薩里罕博頰求哀世輔乃與折箭為誓不得殺同州人及害我骨肉薩里罕許之遂推之下山崖追兵争救得免世輔携老幼長驅而北至鄜城縣急遣人告永奇永竒即絜家出城至馬翅谷為金人所及家屬三百口皆遇害世輔僅以二十六人奔夏
  發明觀李氏父子之所為盖亦破家狥國忠於朝廷者使其謀得遂則亦庶洩累年之積憤矣故綱目特書故將書來歸皆所以予其向義也
  趙鼎罷
  初中書舍人潘良貴以戸部侍郎向子諲奏事乆叱之退帝欲抵良貴罪中丞常同為之辨帝欲併逐同鼎奏子諲雖無罪而同與良貴不宜逐帝不從命下給事中張致逺為不應以一子諲出二佳士不書黄帝怒顧鼎曰固知致逺必繳駁鼎問何也帝曰與諸人善盖已有先入之言由是不樂鼎秦檜繼留身奏事及出鼎問帝何言檜曰上無他恐丞相不樂耳㑹殿中侍御史張戒論給事中勾濤濤言戒擊臣乃趙鼎意因詆鼎結臺諌及諸將帝間益疑鼎乃引疾求罷且言劉大中持正論為章惇蔡京之黨所嫉臣議論出處與大中同大中去臣何可獨留出知紹興府入辭言於帝曰臣去後必有以孝悌之説脇制陛下者將行檜率執政餞之鼎不為禮一揖而去檜益憾之鼎自再相無所施為或以為言鼎曰今日之事如人患嬴當静以養之若復攻砭必損元氣矣後王庶入對帝曰趙鼎兩為相於國有大功再贊親征皆能决勝又鎮撫建康回鑾無虞他人所不及
  廣義趙鼎之罷賊檜之謀也觀其留身奏事而不知其所言者何事但曰恐丞相不樂耳不樂之言豈非示罷鼎之意哉雖然此亦高宗與檜志同道合故檜得售其姦耳不然檜豈得相而鼎豈得去哉及觀分注載鼎辭高宗之言曰臣去後必有以孝悌之説制陛下者其意欲破和議也昔者鼎嘗教高宗諭群臣曰講和非吾意以親故不得已為之但得母后及梓宫還敵雖渝盟吾無憾斯言也足以予盾今日陛辭之言也噫一人之言而前後所異如此宜乎以藉奸賊之口而墮其計也
  以勾龍如淵為御史中丞
  先是宰執入見秦檜獨留身言臣僚畏首尾多持兩端此不足以論大事若陛下决欲講和乞專與臣議勿許群臣預帝曰朕獨委卿檜曰臣恐不便望陛下更思三日檜復留身奏事帝意欲和甚堅檜猶以為未也復進前説又三日檜復留身奏事如初知帝意不移乃始出文字乞决和議然猶以群臣為患中書舍人勾龍如淵為檜謀曰相公為天下大計而邪説横起盍不擇人為臺諫使盡擊去則事定矣檜大喜即擢如淵為中丞劾異議者卒成其志
  廣義嗚呼人徒知賊檜之姦而不知賊檜之奸乃高宗有以成之也使高宗不欲講和賊檜安能售其奸哉惟彼講和一事乃高宗怯懦之素志故檜得以遂其奸耳且檜雖不堅其意高宗亦將惟檜是從况堅之至於再至於三耶若䋲以春秋之法當置高宗於首惡云
  金以張通古為江南詔諭使來言歸河南陜西之地王倫至金金主以其石司侍郎張通古簽書宣徽院事蕭哲為江南詔論使許歸河南陜西地與倫偕來通古至泗州要所過州迎以臣禮知平江府向子諲不肯拜且上言和議之非遂乞致仕通古至臨安要帝待以客禮秦檜未見國書疑為封冊欲帝屈己以受之帝曰朕嗣守太祖太宗基業豈可受金人封冊於是朝論籍籍掦沂中解潛韓世良相率見檜曰軍民洶洶若之何退又白之臺諌中丞勾龍如淵詣都堂與檜議召倫責之曰公為使通兩國好凡事當於彼中反覆論定安有同使至而後議者倫泣曰倫渉萬死一生徃來虎口者數四今日中丞乃責倫如此檜等共觧之曰中丞無他亦欲激公了此事耳倫曰此則不敢不勉如淵謂檜曰但取金書納之禁中則禮不行而事定給事中樓昭亦舉諒隂三年事以告檜遂以檜攝冡宰詣舘受書而倫亦以計説通古通古從之檜至館見通古受其書通古欲百官備禮檜使省吏朝服導従以書納於禁中人情始安通古入見言先歸河南陜西地徐議餘事先是倫使金從趙鼎受使指鼎言問禮數則答以君臣之分已定問地界則答以大河為界二事使者之大指或不從則已倫受命而行至是倫還有詔諭江南之名帝歎息謂王庶曰使五日前得此報趙鼎豈可去耶初檜主和議命韓世忠移屯鎮江世忠言金人詭詐恐以計緩我師乞留此軍蔽遮江淮因力論和議之非願效死節率先迎敵若不勝從之未晚章數上皆慷慨激切且請單騎詣闕面奏帝不許及張通古來以詔諭為名世忠四上疏言不可從願舉兵决戰兵勢最重處臣請當之且言金人欲以劉豫相待舉國士大夫盡為陪臣恐人心離㪚士氣凋沮不報及通古還世忠伏兵㓋凙鎮將邀殺之以壊和議不克而罷發明不著國號而曰江南不曰通問而曰招諭不曰來聘而曰來言歸者我求於彼之詞綱目所最謹者統系之辨書法如此畧無隠諱者罪宋也高宗忘父母之大讐信姦臣之欺已排斥正士鋭意和戎而以詔諭為名則是金為君而宋為臣金為正統而宋為實國冠履為之倒置矣嗚呼縱復河南陜西之地而得不償失屈辱益甚矧來言而未來歸者乎宋人廉恥道喪國不成國君不成君臣不成臣而三綱於是掃地矣雖得天下其可以一朝居哉
  廣義嗚呼趙宋之罹金難無乃手足倒懸之極夫且以為使一事言之自徽欽之在金軍也在金國也曰二聖通問使者二曰祈請使者一曰軍前通問使者三曰金國通問使者三曰奉迎梓宫使者一使凡十徃使名甚卑其尊金主何如也今也金方遣使則置其名曰江南詔諭使曰詔諭者臣民之也金何尊而宋何卑耶噫人謂高宗之中興其亦過論也歟
  十一月以孫近參知政事○罷直學士院曽開詔群臣議和金得失貶樞密院編修官胡銓監廣州都鹽倉禮部侍郎兼直學士院曾開當草國書辨視體制非是論之不聴遂請罷改兼侍讀秦檜以温言慰之曰主上虚執政以待開曰儒者所争在義苟為非義高爵厚祿弗顧也願聞所以事敵之禮檜曰若高麗之於本朝耳開曰主上以盛徳登大位公當強兵富國尊主庇民柰何自卑辱至此非開所聞也復引古誼折之檜大怒曰侍郎知故事檜獨不知也開又詣都堂問計果安出檜曰聖意已定尚何言公自取大名而去如檜但欲濟國事耳然猶慮群言乃詔金國遣使入境欲朕屈己受和在朝侍從臺諌其詳思條奏和好得失於是開與從官張濤晏敦復魏矼李彌遜尹焞梁汝嘉樓炤蘇符薛徽言御史方庭實館職胡珵□松張擴凌景夏常明范如圭馮時中許忻趙雍皆極言不可和提舉㓊霄宫李綱亦上疏言朝廷使王倫使金國奉迎梓宫往返屢矣今倫之歸與金使偕乃以詔諭江南為名不著國號而曰江南不云通問而曰詔諭此何禮也臣在逺方不知其曲折然以愚意料之金為此名以遣使其要求有五必降詔書欲陛下屈體降禮以聴受一也必有赦文欲朝廷宣布頒示郡縣二也必立約束欲陛下奉藩稱臣稟其號令三也必求我賂廣其數目使我自困四也必求割地以江南為界五也此五者朝廷從其一則大事去矣金人變詐不測貪惏無厭縱使聴其詔令奉藩稱臣其志猶未已必繼有號召或使親迎梓宫或使單騎入覲或使移易宰相或使改革政事或竭取賦税或朘削土宇從之則無有紀極一不從則前功盡廢反為兵端以為權時之宜聴其邀求可無後悔者非愚則誣也疏入不省胡銓抗疏言曰臣謹按王倫本一狎邪小人市井無賴頃縁宰臣無識舉以使金専務詐誕欺㒺天聴驟得美官天下之人切齒唾罵今者無故誘致金使以詔諭江南為名是欲臣妾我也是欲劉豫我也陛下柰何以祖宗之天下為金人之天下以祖宗之位為金藩臣之位陛下一屈𰯌則祖宗廟社之靈辱於異姓祖宗數百年之赤子委之敵國朝廷宰執盡為陪臣天下士大夫皆當聞風喪氣無復亷恥異時敵人無厭之求安知不加我以無禮如劉豫也哉今倫之議曰我一屈膝則梓宫可還太后可復淵聖可歸中原可得嗚呼自變故以來主和議者誰不以此説䧟陛下哉然而卒無騐則敵之情偽已可知矣而陛下尚不覺悟竭民膏血而不恤忘國大讐而不報含垢忍恥舉天下而臣之甘心焉就令金决可和盡如倫議天下後世謂陛下何如主况敵情變詐百出而倫又以奸邪濟之梓宫决不可還太后决不可復淵聖决不可歸中原决不可得而此膝一屈不可復伸國勢陵夷不可復振可為痛哭流涕長太息矣臣竊謂不斬王倫國之存亡未可知也雖然倫不足道也秦檜以腹心大臣而亦為之陛下有堯舜之資檜不能致君如唐虞而欲導陛下如石晉孫近𫝊㑹檜議遂得參政伴食中書漫不敢可否事檜曰可和近亦曰可和檜曰天子當拜近亦曰當拜嗚呼參贊大事徒取充位如此有如敵騎長驅尚可折衝禦侮耶臣竊謂檜近亦可斬也臣備貟樞屬義不與檜等共戴天區區之心願斷三人頭竿之藁街然後羈留金使責以無禮徐興問罪之師則三軍之士不戰而氣自倍不然臣有赴東海而死寕能取小朝廷求活耶書上檜以銓狂妄凶悖鼓衆刼持詔除名編管昭州仍降詔播中外給舍臺諌及朝臣多救之檜廹於公論翌日改銓監廣州都鹽倉宜興進士吳師古鋟其書於木金人募之千金朝土陳剛中以啓事賀銓之謫師古坐流袁州剛中謫知䖍州安逺縣皆死焉晏敦復謂人曰頃言檜姦諸君不以為然今方專國便敢爾他日何所不至耶發明豫章羅氏曰人君納諫之本先於虚己禹拜昌言故能納諫徳宗強明自任必能拒諫曽開當草國書辨閲非是論之不從遂為罷黜乃所争以義也宋金世讐理難和好奚必議之旣云詔議當察是非而忌胡銓之直諫則知議之者姑塞一時之正論殊無意於議之也高宗忘戴天之讐親變詐之敵謂之得計可乎孟子曰於不可已而已之無所不已於所厚者薄無所不薄也高宗復讐之義乃不可已者而乃己之父母之恩不可薄者而乃薄之豈不為萬世之罪人哉齊景公旣不能令又不受命涕出而女於吳高宗旣不能自強其國今反受金之命誠景公之不若矣綱目書此辭繁而不殺則美惡之情可見
  廣義嗚呼李胡二公之疏真可謂忠誠貫金石節義凜冰霜者也有臣如此而不能行其言之一二則知高宗以中興自期者乃虚文也
  王庶罷
  庶論金不可和上疏者七見帝言者六秦檜方挾金自重以為功絀其説庶語檜曰公不思東都抗莭存趙時而忘此敵耶檜大恨庶因乞免簽書和議文字且累疏求去遂罷為資政殿學士知潭州
  十二月以李光參知政事
  秦檜既定和議將掲榜以吏部尚書李光有人望欲藉以同押榜以息浮議乃請於帝而用之光旣受命遂於尚書省榜諭金國使來盡歸河南陜西故地通好於我許還梓宫及母兄親族餘無需索書法假令敵意盡如賊檜所言其不共戴天之讐决不可不復况未必如其所言哉
  以韓肖胄簽書樞密院事
  己未九年天眷二年春正月大赦
  以金國通和大赦江南新復州軍直學士院樓炤草赦文畧曰乃上穹開悔禍之期而大金報許和之約割河南之境土歸我輿圖戢宇内之干戈用全民命張浚在永州上疏言燕雲之舉其鑑不逺金自宣和以來挾詐反覆傾我國家盖非可結以恩信者借令敵中有故上下紛雜天屬盡歸河南遂復我必徳其厚賜謹守信誓數年之後人情益解士氣沮消彼或内變既平指瑕造釁肆無厭之欲發難從之請其將何辭以對顧事理可憂又有甚於此者陛下積意兵政將士漸孚一旦北而事金聴其號令小大將帥莫不解體盖自堯舜以來人主奄有天下非兵無以立國未聞委贄可以削平禍難者也前後凡五上疏皆不報岳飛在鄂州聞金將歸河南地上言金人不可信和好不可恃相臣謀國不臧恐貽後世譏秦檜銜之及赦至岳飛又上疏力陳和議之非至有願定謀於全勝期収地於兩河唾手燕雲終欲復讐而報國誓心天地尚令稽首以稱藩之語疏入檜益怒遂成讐隙和議成例加爵賞飛加開府儀同三司力辭言今日之事可危而不可安可憂而不可賀可訓兵飭士謹避不虞而不可論功行賞取笑敵人三詔不受帝温言奨譽之飛乃受命吳璘在熙州其幕客擬為賀表璘愀然曰在朝廷休兵息民誠天下慶璘等叨竊不能宣國威靈亦可愧矣但當待罪稱謝可也
  書法大扺天下之事圖之於未形者易為力圖之於己形者難為功見於未形者智者能之而愚者不及也見於己形者衆人皆能之惡在其為智者哉張浚之遇高宗可謂得君之甚者也觀其建功立業凡百所為炳炳可觀不謂之智可乎然其薦秦檜則智者之所不為也浚也何獨明於此而暗於彼哉且當高宗欲再用檜之時浚當曰陛下免檜而榜其罪於朝堂示不復用豈惟在朝之臣知之天下之所共知也况陛下親嘗詰檜曰朕北人將安歸乎推及此言寒心切骨且當亢龍有悔之時信義為急若再用檜是失信義於天下也信義一失則所為刑罸不中刑罸不中則民無所措手足如此則在廷之臣勤王之師誰不解體孰與陛下為理以雪父兄之大讐大恥哉浚若言此則高宗曩時亦未嘗受檜蠱惑之深其不再用檜也必矣今於高宗將欲用檜反引薦之及乎檜勢薫灼然後知悔上疏極諫果何益哉周公戒成王曰始燄燄厥攸灼叙弗其絶此之謂乎使浚能防於燄燄之初則其勢必不至於不可撲滅也嗚呼張浚徒致難為之功不識易為之力尚何智者之可名哉
  二月遣判大宗正事士㒟兵部侍郎張燾詣河南修奉陵寢
  初史館校勘范如圭以書責秦檜力諫和議忘讐辱國之罪且曰公不喪心病狂奈何為此必遺臭萬世矣及金人歸河南地檜方自以為功如圭入對言兩京之版圖既入則九廟八陵瞻望咫尺令朝陵之使未遣何以慰神靈萃民志乎帝泫然曰非卿不聞此言即日遣士㒟等徃檜以如圭不先白已益怒如圭遂謁告去
  發明甚矣高宗之無耻也值父母之喪正哀毁之際書云高宗諒隂三年不言今而匿怨講和忘哀肆赦寕不取譏於敵國貽笑於天下乎河南未復志得意滿先遣宗臣修奉陵寢嗚呼祖宗陵寢隔絶旣乆高宗不能自強恢復而乃屈己要盟雖云修奉則祖宗在天之靈亦不帖泰矣未㡬金復内侵河南隨陷高宗之求和者果可恃哉故備書以貶之
  以尹焞提舉萬壽觀兼侍講辭不拜
  先是資善堂翊善朱震疾亟薦焞自代帝慘然曰楊時物故胡安國與震又亡朕痛惜之趙鼎曰尹焞問學淵源可以繼震乃除焞太常少卿兼崇政殿説書至是改命焞以和議為非固辭不拜
  書法且夫仕所以行其道也和議一成則和靖之道不可行矣道旣不行則雖禄之以天下弗顧也况一官乎綱目大書辭不拜者所以表和靖之凊風高節也猗歟休哉
  以王倫為東京留守
  命倫交割地界又以周聿為陜西宣諭使方庭實為三京宣諭使庭實至西京先朝陵寢自永昌而下皆遇發掘而泰陵至暴露庭實解衣覆之歸以白帝秦檜怒之尋以路允迪為南京留守孟庾兼東京留守李利用權留守西京
  以吳玠為四川宣撫使
  玠與金人對壘且十年常苦逺餉勞民屢汰冗貟節浮費益治屯田和議之成帝以玠功高授開府儀同三司四州宣撫使陜西階成等州皆聴節制遣内侍奉手札以賜至則玠病甚扶掖聴命
  三月王倫至汴金人歸河南陜西之地
  王倫至汴見烏珠交割地界得東西南三京壽春府宿亳曹單州及陜西京西諸州之地烏珠遂自祁州渡河而去移行臺於大名府
  發明金人前此嘗書來歸武朔州矣又嘗書來歸燕及檀薊州矣此獨書歸何也書來歸者金人心服而歸之也曰歸者宋請而得之也中國天子請於敵人而得故土豈不深可恥乎然而上書王倫至汴而下書金人歸地則其求之之意尤深切而著明者噫高宗誠不可與論復讐之事矣其與春秋書齊人歸我濟西田同意君子宜並觀之
  書法時諸將恢復氣鋭金人不敢渝盟故也
  以樓炤簽書樞密院事夏四月命炤宣諭陜西
  炤至鳯翔承制以楊政為熈河經畧使吳璘為秦鳯經畧使屯内地以保蜀郭浩為鄜延經畧使屯延安以守陜炤倚秦檜勢妄自尊大且好貨失將士心
  罷權吏部尚書晏敦復
  和議之初敦復力詆屈己之非秦檜使人訹之曰公若曲從兩地旦夕可至敦復曰吾終不以身計而誤國家况吾薑桂之性到老愈辣請勿復言檜卒不能屈權吏部甫踰月罷知衢州
  發明敦復不附秦檜力詆和議之非觀其對檜之語可謂富貴不能滛威武不能屈者已君子持己以義而不以利吾於敦復見之矣罷非其罪故書罷而不去其官其義自見
  五月李世輔自夏來歸賜名顯忠
  世輔至夏夏人問其故世輔泣具言父母妻子之亡切齒疾首恨不即死願得二十萬人生擒薩里罕取陜西五路歸於夏世輔亦得報不共戴天之讐夏主曰爾能立功則不靳偕兵時有酋豪號青面夜义者乆為夏國患乃令世輔圖之世輔以三千騎晝夜疾馳奄至其帳擒之乃還夏主大悦即出二十萬騎以文臣王樞武臣伊克為陜西招撫使世輔為延安招撫使世輔至延安總官趙維清大呼曰鄜延今復歸朝已有赦書世輔取赦文觀之因與官屬列拜大哭乃以舊部八百餘騎徃見王樞伊克諭之曰世輔已得長安府見講和赦書招撫可以本部軍歸國伊克不從曰初經畧乞兵來取陜西今旣到此乃令我歸耶世輔至勢不可乃出刀斫伊克不及擒王樞縳之夏人以鐡鷂子軍來世輔以所部拒之馳揮雙刀所向披靡夏兵大潰殺死蹂踐無慮萬人獲馬四萬匹世輔掲榜招兵每得一人予馬一匹旬日間得驍勇少壮者萬人乃擒害其父母弟姪者斬於東市行至鄜州有馬步軍四萬餘吳玠遣張鎮撫諭之曰兩國現議和好不可生事世輔遂見玠於河池玠遣詣樓照于長安照承詔以為䕶國軍承宣使樞密行府前軍都統制送之朝世輔乃率部下三千南來帝撫勞再三賜名顯忠
  發明書來歸者世輔心服而歸之也李氏酈延故將始終心宋前書誘金薩里罕來歸不果而奔夏此書自夏來歸皆所以深予其向義之心也見君子之心樂與人為善矣
  書法曰忠曰智曰勇此人之所難也若世輔者可謂克盡其道者歟
  夏主乾順卒子仁孝立
  仁孝改元大慶號乾順曰崇宗
  開府儀同三司四川宣撫使吳玠卒
  玠善讀史凡徃事可師者録置座右積乆牆牖皆格言也用兵本孫吳務逺畧不求近小利故能保必勝御下𫿞而有恩虚心請受雖身為大將卒伍最下者得以情逹故士樂為之死選用將佐視勞能為高下先後不以親故權貴撓之卒年四十七贈少師謚武安自富平之敗金人專意圖蜀微玠身當其衝無蜀乆矣故西人思之立祠以祀
  發明綱目於人臣之卒書爵不書爵前固已論之矣吳玠忘身循國百戰禦金屹然為兩川之保障忠君憂國死而不渝自中興以來若玠者誠可謂之賢將也卒而書爵豈過予乎廣義南渡諸將世稱張韓劉岳臣惟或於劉光世焉當云韓岳吳張則庶乎有得綱目之㫖
  士㒟張燾還自河南出燾知成都府
  士㒟至鄂岳飛請以輕騎從洒掃實欲觀釁以伐謀秦檜白止之士㒟出蔡潁河南百姓歡迎夾道以喜以泣曰乆隔王化不圖今日復為宋民遂入柏城披歴榛莽隨宜葺治禮畢而還詔封士㒟為齊安郡王張燾奏疏曰金人之禍上及山陵雖懾服之未足以雪此恥復此讐也必不可恃和盟而忘復讐之大事帝問諸陵寢何如燾不對唯言萬世不可忘此恥帝黯然秦檜患之出燾知成都府
  廣義觀燾所奏之言所謂直氣吐而星斗寒也高宗寕不為之動心哉其不亡者特幸焉耳
  秋七月以胡世將為四川宣撫副使
  世將精神明悞閑習吏治初除宣撫諸將皆賀世將語之曰世將不習騎射不知敵情朝廷所以遣來者襲國家故事以文臣為制將耳軍事一無改吳宣撫之規各推誠心共濟國事可也諸將皆拜謝
  金宋王富勒呼等謀反伏誅
  金富勒呼自以太宗長子跋扈尤甚兗王額爾衮為左丞相復附之逹蘭方持兵柄遂相與謀反事覺富勒呼額爾衮皆伏誅達蘭屬尊釋不問
  王倫如金金人執之
  烏珠言於金主曰達蘭富勒呼主割河南與宋必有隂謀今宋使在汴勿令踰境倫聞之即遣介其言於朝㑹孟庾至汴倫即解留鑰將使指赴金國議事行至中山㑹達蘭等反金人執之倫見金主於御子林致使指金主不答而令翰林待制耶律紹文為宣勘官問倫知達蘭罪否倫對不知又問無一言及嵗幣反求割地汝但知有元帥豈知有上國耶倫曰比蕭哲以國書許歸梓宫太母及河南地天下皆知上國尋海上之盟與民休息使人奉使通好兩國耳紹文復曰卿留雲中已無還期及貸之還曾無以報反間貳我君臣耶乃遣副使藍公佐還議嵗貢正朔誓命等事及索河東北士民之在南者而徙倫拘於河間以待報命之至時皇后邢氏崩於五國城金人秘之
  廣義仰觀歸地者烏珠也敗盟者亦烏珠也嗚呼敗盟者金之常事耳高宗何愚焉
  金以達蘭杜充為行臺左右丞相八月達蘭以謀反誅丞相命下達蘭謂使者曰我開國功臣也何罪而使我降與杜充為伍耶遂復與翼王呼蘭等謀反事覺且疑逹蘭與宋隂結故主割地遂命誅之達蘭南走追而殺之於祁州其黨皆死
  發明富勒呼達蘭一為金之宗室一為金之大將相繼叛逆皆受典刑則奸宄雜揉之情狀可見矣然綱目必書謀反必書伏誅者盖亂臣賊子法所必討苟以仇敵之故而遂昩討賊之公則人欲肆而天理㓕亂臣賊子將接迹於天下矣烏足謂之誅亂討逆之權衡哉
  知邵州王彥卒
  彥當建炎初屢敗大敵威聲振河朔號稱名將時方撓於和議遽召之還又奪其兵柄而使之治郡士議惜之
  冬十二月李光罷
  光初謂可因和為自冶之計故署榜不辭及秦檜議撤淮南守備奪諸將兵權光始極言金人所求無厭和不可恃備不可撤檜惡之光復折檜於帝前曰觀檜之意是欲壅蔽陛下耳目盗弄國權懐姦悞國不可不察檜大怒光遂求去
  廣義張浚之薦秦檜而後排之李光之署和榜而後非之是二人者正猶延盗入室而戒其取貨也悔何及哉
  䝉古襲敗金人於海嶺
  金呼沙呼攻䝉古糧盡而還䝉古追襲之大敗其衆於海嶺
  發明此志䝉古將興之漸也金以全盛之時尚為䝉古所敗則其強弱之機已可見矣故特謹而書之所以志金亡國之本
  庚申十年天眷三年春正月遣工部侍郎莫將等使金初將謂司農丞與監察御史施廷臣附秦檜抗章力贊和議檜擢用將為起居郎廷臣為侍御史朝論大駭尚書晏敦復等上疏切諫於是二人皆不受命檜患之至是以將為工部侍郎充迎䕶梓宫奉迎兩宫使
  觀文殿大學士隴西公李綱卒
  綱卒於福州年五十八贈少師諡忠定綱負天下之望以一身用舍為社稷生民安危雖身或不用用且不乆而其忠誠義氣凛然動乎逺邇每使者至金金人必問李綱趙鼎安否其為逺人所畏服如此朱熹曰綱之為人知有君父而不知有身知天下之有安危而不知其身之有禍難雖以讒間竄斥屢瀕九死而其愛君憂國之志終有不可奪者可謂一世之偉人矣史臣曰以綱之賢使得畢力殫慮於靖康建炎間莫或撓之二帝何至於北行而宋豈至為南渡之偏安哉
  發明李綱忠義出於天性至其謀猷贊襄卓冠當代宋通鑑續編書提舉臨安府洞霄宫李綱卒而不書其爵陳氏綱目書提舉洞霄宫而不書其官史法同無義例也至綱目備載其官爵大書於冊以見予之之意君子固當比例考之然後知書法損益自有權度不可以其近而忽之也廣義分注云金人必問李綱趙鼎安否盖言其齊等故也臣謂趙鼎大純而小疵李綱純乎純者也觀鼎變夫定都之議與夫不能察檜之奸盖可見矣
  夏四月韓肖胄罷○五月金烏珠薩里罕分道入冦復陷河南陜西州郡
  烏珠以歸河南陜西地為非計而張通古又言宋置戊河南請及其步置未定當議収復烏布然之及達蘭誅遂大閲國中兵於祁州命烏珠自黎陽趨河南右監軍薩里罕出河中趨陜西分道入冦烏珠率孔彥舟等入汴遣烏禄取常徳李成取河南分兵下諸郡於是東京留守孟庾南京留守路允廸皆以城降權西京留守李利用棄城走河南州縣皆降拱州守臣王慥亳州提轄魏經死之薩里罕入同州趨永興軍權知軍事郝逺開門納之陜西州縣所至迎降遂進據鳯翔初闗陜新復朝廷分軍屯熈秦鄌延諸路薩里罕旣至鳯翔陜右諸軍皆隔在金後逺近震恐秦檜以其言不售甚懼謂給事中馮檝曰金人背盟我之去就未可卜前此大臣皆不足慮獨君鄉袞未測上意君其為我探之檝入見曰金人長驅犯順勢必興師如張浚者且湏以戎機付之帝正色曰寕至覆國不用此人檜聞之喜
  發明中國不可以示弱仇敵不可以結信高宗惑於秦檜屈己和戎以為一隅可樂萬世無虞思削將權思撤邊備夫何訂盟未㡬金復背約所得故地尋又失之然則和議抑奚足恃乎譬猶割肉補瘡瘡不可復肉亦旋盡雖欲不亡得乎高宗力排衆議鋭成和好殊不知為金所賣耳苟以誠心歸宋何必與而復取哉厥後諸將克捷少振華風而賊臣秦檜猶主和議檜固不足責高宗若是亦可謂忘親釋怨者矣綱目因金人入㓂特書於冊者旣譏宋人之不自強又見金人之不可信也廣義金人渝盟入冦而高宗誓不復用張浚者賊檜之慶也
  詔吳璘同節制陜西諸軍六月璘敗金人於扶風復其城薩里罕走鳯翔
  初胡世將在河池倉卒召諸將議時吳璘孫渥已在楊政田晟繼至諸將請少退清野以挫其鋒渥言河池不可守璘厲聲折之曰懦語沮軍可斬也璘請以百口保破敵世將壯之指所居帳曰世將誓死於此遂遣諸帥分據渭南尋詔世將詣屯蜀口以璘同節制陜西諸路軍馬時金人犯石壁砦璘遣姚仲等破走之旣而薩里罕使鶻眼郎君以三千騎衝璘軍璘使統制李師顏以驍騎擊敗之敵先於扶風築城旣敗入城拒守官軍攻㧞其城獲三將及女真百十七人薩里罕怒甚自戰百通坊仲力戰破之薩里罕還鳳翔由是金人不敢度隴分屯之軍得全師而還
  東京副留守劉錡大敗金人於順昌烏珠走汴
  初錡赴東京率所部王彥八字軍三萬七千及殿司卒三千自臨安泝江絶淮至渦口方食忽暴風㧞坐帳錡曰此惡兆也主暴兵即下令兼程而進聞金人敗盟南下錡與將佐捨舟陸行先趨三百里至順昌城中諜報東京已降知府陳規見錡問計錡曰城中有糧則能與君共守規曰有米數萬斛錡曰可矣乃與規議歛兵入城為守禦計時八字軍以將駐於汴皆携孥以行至是錡召諸將問計諸將皆曰金兵不可敵也請以精鋭遮老稚順流還江南錡曰吾本赴官留司今東京為金所陷幸吾全軍至此有城可守奈何棄之吾意决矣敢言去者斬惟部將許清奮曰太尉奉命副守汴京軍士扶携老幼而來不如相與努力一戰於死中求生也議與錡合錡喜乃鑿舟沉之示無去意置家寺中積薪於門戒守者曰脫有不利即焚吾家毋辱敵手也分命諸將守諸門明斥𠉀募士人為間探於是軍士皆奮男子備守戰婦人礪刀劍争呼躍曰平日人欺我八字軍今日我當與國家破敵立功時守備一無可恃錡於城上躬自督勵取劉豫時所造癡車以輪轅埋城上又撤民戸扉周匝蔽之城外有民居數千家悉焚之凡六日粗畢而金兵已涉潁河遂圍城錡預於城下設伏擒敵將阿里等二人詰之云韓將軍營白沙窩距城三十里錡夜遣千餘人擊之連戰殺敵破衆既而金三路都統葛王烏禄以兵三萬與龍虎大王合而薄城錡令開諸門金人疑而不敢近初錡傅城築羊馬垣穴垣為門至是與許清輩蔽垣為陣金人縱矢皆自垣端軼著於城或止中垣上錡用破敵弓翼以神臂疆弩自城上或垣門射敵無不中者敵稍却復以步兵邀擊溺河死者不可勝計破其鐡騎數千時順昌圍已四日金兵益盛乃移砦於李村錡遣閻充募壯士五百夜斫其營是夕天欲雨電光四起見辮髪者輙殱之金兵退十五里錡復募百人徃或請衘枚錡笑曰無以枚也命折竹為器如市井兒以為戯者人持一為號直犯金營電所燭則奮擊電止則匿不動敵衆大亂百人者聞吹嘂聲即聚金人益不能測終夜自戰積屍盈野退軍老婆灣烏珠在汴聞之即索靴上馬帥十萬衆來援錡㑹諸将聞計或言今已屢捷宜乘此勢具舟全軍而歸規曰朝廷養兵十五年正為緩急之用况已挫敵鋒軍聲稍振雖寡衆不敵然有進無退錡曰府公文人猶誓死守况汝曹耶且敵營甚邇而烏珠又來吾軍一動彼攝其後則前功俱廢使敵侵軼兩淮震驚江浙則平生報國之志反成誤國之罪衆皆感動思奮曰惟太尉命錡募得曹成等二人諭之曰遣汝作間事捷重賞第如我言敵必不殺汝今置汝綽路騎中汝遇敵則佯墜馬為敵所得敵帥問我如何人則曰太平邊帥子喜聲技朝廷以兩國講和使守東京圖逸樂耳已而二人果遇敵被執烏珠問之對如前烏珠喜曰此城易破耳即置鵞車砲具不用而械成等還錡烏珠至城下責諸將喪師衆皆曰南朝用兵非昔之比元帥臨城自見錡遣耿訓約戰烏珠怒曰劉錡何敢與我戰以吾力破汝城直用靴尖趯倒耳訓曰太尉非但請戰且謂太子必不敢濟河願獻浮橋五所濟而大戰烏珠曰諾乃下令明日府治㑹食遲明錡果為五浮橋於潁河上置毒潁上流及草中戒軍士雖渇死毋飲於河飲者夷其族敵用長勝軍嚴陣以待諸將各居一部時大暑敵逺來疲𡚁晝夜不觧甲人馬饑渇食水草者輙病徃徃困乏錡士氣聞敵軍皆畨休方晨氣清凉按兵不動逮未申時敵力疲氣索忽遣數百人出西門接戰俄遣數千人出南門戒令勿喊但以鋭斧犯之統制官趙撙韓直身中數矢戰不肯已士殊死闕入其陣刀斧亂下敵大敗是夕大雨平地水深尺餘明日烏珠拔營去錡遣兵追之死者數萬方大戰時烏珠被白袍乗甲馬以牙兵三千督戰兵皆重鎧甲號鐡浮圖戴鐡兠鍪周匝綴長簷三人為伍貫以韋索每進一步即用拒馬擁之進一步拒馬亦進退不可却官軍以創摽去兠鍪大斧斷其臂碎其首敵又以鐡騎分左右翼號拐子馬皆女真為之號長勝軍專以攻堅戰酣然後用之自用兵以來所向無前至是亦為錡軍所殺自辰至申敵敗錡以拒馬木障之少休城上鼓聲不絶乃出飯𦎟坐餉戰士如平時敵披靡不敢近食已撤拒馬木深入斫敵又大破之棄屍斃馬血肉枕籍車騎器甲積如山阜烏珠平日所恃以為強者十損七八至陳州數諸將之罪皆鞭之遂還汴既而洪皓自金密奏順昌之捷金人震恐喪魄燕之重寳珍器悉徙而北意欲捐燕以南棄之故議者謂是時諸將協心分路追討則烏珠可擒汴京可復而王師亟還自失機會良可惜也
  廣義大抵人徒知劉錡順昌之捷而不知錡之取是捷者其要有六盖公心以赴急難一也示死以堅衆志二也因天變以致敵三也以忠義感人四也示弱以驕敵五也以逸而待勞六也議者以諸將不協心追討而失此機㑹似矣嗚呼當是時也烏珠擁衆而來敝城難守危如一髪將士有必死之理順昌為必陷之城幸而勝之則心願滿足何暇窮追人情然也何足怪哉臣謂劉錡順昌之捷周瑜赤壁之勝同一機也昔者曹瞞志欲吞吳擁兵臨江旌旗舳艫一望千里吳人為之膽落矣幸而周瑜乗此東風决策一戰而老瞞逃遁不暇㡬乎不免吳人之意以為退此勍敵不猶愈於君臣被俘耶由是歡呼凱旋莫不相慶至今以為羙談順昌之事何以異於是哉君子待人以恕而無求備之心不當如議者之所云也
  岳飛遣兵敗金人於京西
  帝賜飛札曰設施之方一以委卿朕不遙度飛乃遣王貴牛臯楊再興李寳等分布經畧西京汝鄭潁昌陳曺光蔡諸群又命梁興渡河糾合忠義社取河東北州縣又遣兵東援劉錡西援郭浩自以其軍長驅以闞中原將發密奏言先正國夲以安人心然後不常厥居以示無忘復讐之意飛將李寳牛臯相繼敗金人於京西
  樓照罷○遣使諭岳飛班師
  時秦檜力主和議奏遣司農少卿李若虚詣飛營諭㫖班師
  廣義使無賊檜此舉則剖竹之勢成矣金人豈足敵哉
  閏月金人冦涇州經畧使田晟破走之
  薩里罕與吳璘楊政夾渭河而陣璘駐兵大蟲嶺薩里罕覘之曰善戰者立於不敗之地此難與争乃引去趨邠州田晟遣將拒之於青谿嶺胡世將又遣王彦楊從儀分道而出屢戰敗之薩里罕還屯鳯翔旣而復出攻涇州田晟據山為陣乗敵壁未定奮兵擊敗之奪其兵馬甚衆薩里罕走還鳯翔發明是時金人渝盟憑陵諸夏其禍慘矣然吳璘有扶風之勝劉錡有順昌之勝岳飛有京西之勝田晟有涇州之勝可見中國之兵猶足禦敵也而賊臣秦檜力主和議詔諭班師則是自失其機㑹耳前以和自愚而金乃叛盟今以和自守而縱敵攻畧嗚呼金人南侵如故宋人歛兵勿争而且卑屈講觧之檜之罪可勝誅哉綱目比事而書之於冊則其義盖可見矣
  岳飛収復河南州郡
  飛攻金人於蔡州破之復其城於是遣張憲敗金韓常於潁昌又復淮寕府郝足復鄭州張憲韓凊復西京楊遇復南城軍喬渥堅復趙州他將所至皆捷金人大震河南兵馬鈐轄李興聚兵應飛収復伊陽等八縣及汝州金河南尹李成棄城遁走詔興知河南府飛又使張應㑹興復永安軍
  韓世忠遣兵復海州
  世忠使王勝等復海州父老裒金帛以犒軍勝不受世忠每出軍必戒以秋毫無犯軍之所過耕夫皆荷鋤而觀
  張俊使王徳復宿州金人棄亳而遁俊入亳遽還壽春俊遣統制王徳援潁昌兵還就檄徳復宿州徳倍道自壽春馳至蘄縣與金遊騎遇遂入城偃旗卧鼔遊騎引去徳因潛師趨宿州夜半薄金營金人阻汴水邀戰徳策馬先濟歩騎從之遙謂金人曰吾與爾小大百戰雖名王貴胄莫不糜碎爾何為者金將高統軍遂投兵降守將馬秦馳入城閉門固守徳叱其子順先登秦遂降宿州平徳乗勝趨亳州與俊㑹於城父時酈瓊與葛王烏禄在亳聞徳至曰夜又未易當也即遁去徳入亳州請於俊曰今兵威已振請乗勝進取俊不從而還初欽宗時徳以十六騎徑入隆徳府縛金守臣姚太師獻於朝欽宗問狀姚對曰臣就縳時止見夜叉耳由是人呼為王夜义發明不曰還而曰遽還遽者急遽茍且之詞譏俊也是時王徳敗金勇氣百倍正宜協力進取共復中原可也夫何不從王徳之請率兵遽還壽春則俊亦不能辭逗撓之貴矣故書遽還以深罪之
  安置趙鼎於潮州
  秦檜惡鼎居越偪已徙知泉州又諷司諫謝祖信等論鼎嘗受張邦昌偽命遂奪節提舉洞霄宫鼎自泉還復上書言時政檜忌其復用又諷中丞王次翁論其乾沒都督府錢十七萬緡謫官居興化軍次翁及右諫議大夫何鑄論之不已乃貶清逺軍節度副使潮州安置
  秋七月以王次翁參知政事
  秦檜薦次翁為中丞故凡可以為檜地者無不力為之及金人敗盟帝下詔罪狀烏珠次翁懼檜得罪因奏曰前日國是初無主議事有小變更用他相後來者未必賢而排黜異黨紛紛累月不能定願陛下以為至戒帝深然之檜徳其言遂引同列由是益安據其位公論不能撼搖矣
  岳飛擊走金烏珠於郾城追至朱仙鎮大破之遣使修治諸陵
  飛留大軍於潁昌命諸將分道出戰自以輕騎駐郾城兵勢甚鋭烏珠大懼㑹諸帥欲併力一戰飛聞之曰金人技窮矣乃日出挑戰且罵之烏珠怒合龍虎大王盖天大王及韓常之兵逼郾城飛遣子雲領騎兵直貫其陣戒之曰不勝先斬汝雲與金人戰數十合金屍布野烏珠以拐子馬萬五千來飛戒步卒以麻札刀入陣勿仰視第斫馬足拐子馬相連一馬仆二馬不能行飛軍奮擊遂大破之烏珠大慟曰自海上起兵皆以此勝今已矣乃復益兵而前飛自以四十騎突戰敗之烏珠憤甚合師十二萬次於臨潁楊再興以三百騎遇之於小商橋驟與之戰殺二千人及萬户薩巴千户百人再興死之獲屍焚焉得箭鏃二升飛痛惜之張憲繼至復戰烏珠夜遁追奔十五里中原大震飛謂子雲曰賊屢敗必還攻潁昌汝宜速援王貴旣而烏珠果至貴將游佚雲將背嵬戰於城西雲以騎兵八百挺前决戰步卒張左右翼繼之殺烏珠壻夏金吾飛又使梁興㑹太行忠義兩河豪傑敗金人於垣曲又敗之於沁水遂復懐衛州㫁金人山東河北之道金人大恐飛進軍朱仙鎮距汴京四十五里與烏珠對壘而陣遣背嵬騎五百奮擊大破之烏珠還汴飛檄陵臺令行視諸陵葺治之
  發明直書擊走盖深幸之也自中原淪陷諸陵廢祀雖有忠臣義士徒能北望慨想而已今飛進軍討罸遂能修治諸陵亦足少伸臣子之情矣綱目詳而書之盖予之也如晉書桓温敗姚襄入洛陽修謁諸陵同義
  以楊沂中為淮北宣撫副使
  劉錡為判官
  岳飛奉詔班師還鄂河南州郡復陷於金
  兩河豪傑李通等帥衆歸飛由是金人動息山川險要飛皆得其實中原盡磁相澤潞晉絳汾隰之境皆期日興兵與官軍㑹其所掲旗以岳為號父老百姓争挽車牽牛載糗糧以饋義軍頂盆焚香迎𠉀者充滿道路自燕以南金人號令不行烏珠欲僉軍以抗飛河北無一人應者乃嘆曰自我四北方以來未有如今日之挫衂金烏陵阿思謀素驍勇桀黠亦不能制其下但諭之曰母輕動待岳家軍來即降金將王鎮崔慶李覬崔虎華旺等皆率所部降飛龍虎大王之將噶克察亦密受飛旗榜自其國來降韓常亦欲以衆五萬内附飛大喜語其下曰直抵黄龍府與諸君痛飲耳方指日渡河而秦檜欲畫淮以北與金和諷䑓臣請班師飛奏金人鋭氣沮喪盡棄輜重疾走渡河而我豪傑向風士卒用命時不再來機難輕失檜知飛志鋭不可當乃先請張俊楊沂中等歸而後上言飛孤軍不可乆留乞連召還飛一日奉十二金字牌乃憤惋泣下東面再拜曰十年之力廢於一旦乃自郾城引兵還民遮馬痛哭訴曰我等迎官軍金人皆知之相公去我輩無噍類矣飛亦悲泣取詔示之曰吾不得擅留哭聲震野飛留五日以待民徙從而南者如市飛亟奏以漢上六郡開田處之初烏誅敗於朱仙欲棄汴而去有書生叩馬曰太子母走岳少保且退烏珠曰岳少保以五百騎破吾十萬京城日夜望其來何謂可守生曰自古未有權臣在内而大將能立功於外者岳少保且不免况欲成功乎烏珠悟遂留不去及飛還烏珠遣兵追之不及而河南新復府州皆復為金有飛至鄂力請觧兵柄不許已而入覲帝問之飛拜謝而已
  發明嗚呼宋事至此㓎不可為矣是時諸將進取所向有功金兵敗亡心喪膽落而中原之民簞食壼漿以迎王師誠應天順人機不可失之際也茍能假以嵗月莫或撓之如易云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則不惟舊疆可復而幽燕亦可復不惟讐恥可清而沙漠亦可凊惜其功業粗布沮抑復生使忠臣義士徒有黍離之嘆終不能過河與之一决可哀也已由是飛甫班師河南隨陷是則宋人知有江南而不知有江北噫固天所以限南北也雖然班師之計皆秦檜所為其欺君誤國擢髮難數是固萬世之罪人也或以飛雖被詔違而前進克復舊物以功贖罪不亦可乎曰禮君命召不俟駕違而前進則是有䟦扈不臣之心况十二金牌一日迭至雖功盖天下罪亦難贖君子其肯䝉首惡之名哉綱目據事而詳書於策則惜之之意為可見矣
  廣義武穆嘗言以曲直為老壮以逆順為強弱盖烏珠敗盟此可見曲逆在金而直順在宋宋常取勝此可見壮疆在宋而老弱在金故自順昌之捷以來無將不勝無地不復者武穆之言驗矣或曰然則武穆奉詔而還何如曰不能處權變也曰若武穆者正所以守經也守經乃所以行權也何不能權之有曰不然權者經之所自出權變之中自有一定不易之理乃所以為經也非經能守而即可以為權經而非權則子莫之中矣故曰權而得中是乃禮也甫刑云惟齊非齊有倫有要此之謂歟若武穆奉詔還師則是不能用權也權既失矣惡在其為守經哉昔者舜不告而娶嫂溺援之以手孟子皆許其權若以守經言之舜娶必告嫂溺不援為當也然舜娶必告必無後也嫂溺不援必致死也謂之守經可乎然後知舜娶不告者非不孝也嫂溺必援者非盗嫂也乃所以行其權
  也權不失正非經而何使舜必告而娶尾生孝已之行嫂溺不援以手𧲣狼禽獸之心皆不得謂之權也漢宣帝時有甘延壽陳湯者奉使西域矯制誅斬郅支單于於康居後來宣帝因劉向之説不罪二人反封侯爵且宣帝何如主也决非高宗之庸闇武穆何如將也决非甘陳之寡謀又况金敵大讐决非郅支單于之比於時即當駐師郾城遣騎馳奏曰臣以却敵之功成在旦夕詔旨諭臣臣不敢奉容臣盡取敵人獻於太廟以復不共戴天之讐願伏矯詔之罪身潤鼎鑊甘心無悔如此則盖世之功武穆収之何至父子同死奸賊之手哉曰史稱武穆好春秋何其招禍之酷也曰經文用權左傳載事武穆之所好者特左傳而已彼聖經如化工武穆想未之及也
  八月貶秘閣脩撰張九成等官
  九成等皆言和議非計秦檜惡之乃貶九成知邵州喻樗知懐寕縣陳綱中知安逺縣凌景夏知辰州樊光逺閬州學教授毛叔度嘉州司户參軍九成從楊時學紹興初舉進士對䇿直言無隐及為刑部侍郎㑹金人議和九成言於趙鼎曰金實厭兵而張虚聲以撼中國耳因陳十事云彼誠能從吾所言則與之和使權在朝廷鼎罷相檜誘之曰且成檜此事九成曰九成胡為異議特不可茍安耳檜曰立朝須優游委曲九成曰未有枉己而能直人者帝問以和議九成對曰敵情多詐不可不察檜尤惡之發明甚矣小人之妨賢病國也疾良善則如讐隙犯刑憲則如飲食以同己者為賢以異己者為佞九成等因言和議之非見忤秦檜之意貶黜於外果何為乎噫此乃泰極而否城復於隍之時也然則小人之禍可勝言哉貶非其罪故書貶而不去其官
  楊沂中軍潰於宿州走還泗金人屠宿州
  沂中兵至宿州金遣間告敵騎數百屯栁子鎮沂中自將五百騎夜襲之不見敵而還金人以精兵伏歸路沂中軍潰遂自壽春走歸泗金人屠宿州
  九月遣使諭韓世忠罷兵還鎮
  時諸大帥皆還鎮
  金殺其左丞相古紳右丞相蕭慶
  發明古紳蕭慶之殺考之分注皆不載其故是必無故而殺之者也無故而殺大臣謂之善治國可乎故稱國以殺而不去其官見金之失政刑矣
  ○冬十月金薩里罕陷慶陽河東經畧使王忠植死之忠植本河東歩佛山忠義人以復石代等十一州功授河東路經畧安撫使及薩里罕犯慶陽知府朱萬年拒守胡世將檄忠植以所部救慶陽行次延安叛將趙惟凊執忠植詣薩里罕薩里罕使甲士引至慶陽城下諭降忠植大呼曰我太行忠義也為金所執使來招降願將士勿負朝廷堅守城壁薩里罕怒詰之忠植披襟曰當速殺我遂愚害萬年以城降後贈忠植奉國軍節度使諡義節
  發明忠植之救慶陽而為叛將趙惟清所執觀其大呼城中之言茍非明於舍生取義之道者其能然乎是故義之所在則生有所不用也有所避患而有所不為也由其必有秉彛之良心故能舍生而取義否則烏能若是哉特書死之子全義也
  臨安火
  發明是時宋已定都臨安其不曰京師者宋棄汴而不守不予其都臨安也盖天火曰災人火曰火秦檜專權自恣姤害忠良臨安之火安知非秦檜為之不然何以直書其火乎
  ○十一月金封孔子後璠為衍聖公
  時金主興禮樂立孔子廟於上京求孔子後得四十九代孫承奉郎璠遂封之
  發明金掘起邊陲以入中國士馬精強所向無敵天之所興誰能廢之固也乃復修明禮樂崇尚聖教安得不亟予之哉此固書法之意也雖然中國不競而使敵人得以從容講求文物金運自此昌矣其如宋室何哉噫此盖君子傷時之意云爾
  十二月金始置屯田軍於中原
  金既取河南猶慮中原士民懐貳始創屯田軍凡女真係契丹之人皆自本部徙居中州與百姓雜䖏計其戸口授以官田使自播種春秋量給其衣若遇出師始給錢米凡屯田之所自燕南至淮隴之北俱有之皆築壘於村落間
  發明置屯田於中原則兵民雜處且耕且守民無疑貳之意兵有就餉之資而中原浸不可復矣特書曰始所以予金而惜宋也
  辛酉十一年皇統元年春正月金烏珠陷壽春入廬州詔張俊等將兵救之二月王徳復和州
  烏珠自敗後留屯京亳出入許鄭之間簽兩河軍與舊部凡十餘萬以謀再舉及聞秦檜召諸軍還乃攻陷壽春遂渡淮入廬州詔張俊楊沂中帥兵赴淮西岳飛進兵江州尋詔韓世忠引兵徃援時烏珠自合肥趨歴陽游騎至江張俊議分軍守南岸王徳曰淮者江之蔽也棄淮不守是謂唇亡齒寒敵數千里逺來餉道决不繼及其未濟急擊之可以奪氣若遲之使少安則淮非吾有矣固請而行即渡采石俊督軍繼之宿江中徳曰明旦當㑹歴陽已而夜㧞和州晨迎俊入烏珠退保昭関尋復争和州俊擊敗之既而徳又敗韓常於含山縣東又敗烏珠於昭關復含山及昭關
  金人陷啇州邵隆復之○楊沂中劉錡敗金烏珠於柘臯遂復廬州
  劉錡自太平渡江與張俊楊沂中㑹而廬州已陷錡乃與關師古據東關之險以遏敵兵出清溪兩戰皆捷烏珠以柘臯地坦平利於用騎因駐師錡進兵與烏珠夾石梁河而陣河通巢湖廣二丈錡命曵薪壘橋須臾而成遣甲士數隊踰橋卧槍而坐遣人㑹合張俊楊沂中之師翌日沂中及王徳田師中張子盖諸軍俱至惟俊後期錡與諸將分軍為三並進渡河以擊之師古欲俟俊至王徳曰事當機㑹復何待即與錡上馬先迎敵沂中繼之烏珠以鐵騎十餘萬分為兩隅夾道而陣徳曰敵右陣堅我當先擊之麾軍渡河首犯其鋒一人被甲躍馬而出徳引弓一發斃之乗勝大呼馳擊諸軍鼓譟從之金人以拐子馬兩翼而進徳率衆粗戰沂中曰敵恃弓矢吾有以屈之使萬人持長斧如牆而進敵遂大敗徳與錡等追之又敗於東山敵望見驚曰此順昌旗幟也即走保紫金山是役也失將士三百人金人死者以萬計既而烏珠復親帥兵逆戰於店步沂中等又敗之乗勝逐北遂復廬州
  發明小人之誤國至是益見矣方諸將進取有功所向克捷而力主和議召之班師茍使盟誓可結則必南北弭兵各不相犯今而宋則恃和息兵金則挾和脩戰自諸將還鎮之後如屠宿州陷慶陽陷壽春入廬州陷啇州攻城畧地無時休息嗚呼縱不能恢復中原獨不能保守淮甸而相繼陷沒江表震驚然則和之一字果可以欺天下乎綱目一書再書不一而足所以深罪當時垂戒後世也
  金命致仕官至三品者給半俸○金追封昏徳公為天水郡王封重昏侯為天水郡公
  又封耶律延禧為豫王
  金主親祀孔子
  發明春秋之法中國而夷狄則夷狄之夷狄而中國則中國之金給致仕官半俸則優禮群臣之道隆親祀孔子則尊崇先聖之道至雖中國令主何以加兹綱目特書於冊者豈不以一代賢君予之哉
  ○三月張俊楊沂中劉錡奉詔班師金人陷濠州俊使沂中救之敗績
  張俊楊沂中劉錡奉詔班師行纔數里諜報金人攻濠州甚急俊乃復邀沂中錡曰㑹於黄連埠同徃援距濠六十里而濠南城已陷俊召諸將謀之沂中欲戰錡曰本來救濠今濠已失進無所倚不若退師據險徐為後圖諸將皆曰善三師鼎足而營或言敵兵已去錡謂俊曰敵得城遽退必有謀也宜嚴兵備之俊不聴且欲自以為功命錡無徃而令沂中與王徳將祌勇步騎六萬直趨濠州列陣未定烟起城中金人伏騎萬餘分兩翼出沂中顧徳曰何如徳曰徳小將安敢議事沂中以䇿麾軍曰那曰諸軍以為令其走也遂潰而南無復紀律金人追之死者甚衆韓世忠帥師至城下亦不利而退沂中遂入滁州俊軍入宣化錡軍藕塘方食俊遽至曰敵兵已近奈何錡曰楊宣撫兵安在俊曰已失利還矣錡謂俊毋恐請以步卒禦之宣撫試觀焉錡麾下皆曰兩大帥軍已渡我軍何苦獨戰錡曰順昌孤城旁無赤子之助吾提兵不滿二萬猶足取勝况今得地利又有鋭兵耶遂設三覆以待俄而俊至曰諜者妄也戚方殿後之軍耳乃皆還鎮俊歸建康錡歸太平沂中歸臨安
  廣義或曰自岳武穆後諸將奉詔班師者如何曰可也曰何由知其可也曰諸將武穆之事不同也曰不同者何曰武穆之成功什有八九所争者一二耳諸將行師之時金人之氣復壯若矯詔不還安能必其功之成乎矯詔不可也若武穆之時金人之氣銷沮殆盡矯詔不還可必功之立就也矯詔可也通時達權奚可執一論哉
  岳飛帥兵救濠州不及還次舒州
  飛将救濠州奏金人舉國南來其内必虚若長驅京洛以擣之彼必奔命可坐而敝帝不從飛方苦寒嗽力疾而行又恐帝急於退敵乃奏臣如擣虚勢必得利若以敵方在邇未暇逺圖欲乞親至蘄黄以議攻却帝乃詔飛㑹師蘄黄飛至濠而城已䧟遂還兵舒州以俟命
  發明凡書救善之也是時飛已班師聞濠受圍率兵徃救雖已陷敵弗克成功然其忠君之心不亦誠乎救在逺者則罪在近者當時張浚諸人不能辭其責矣還次舒州不得已之意也
  金烏珠渡淮北去○夏四月孫近罷○以韓世忠張俊為樞密使岳飛為副使
  秦檜力主和議恐諸將難制欲盡收其兵權給事中范同獻計於檜請除韓世忠張俊岳飛樞府則兵柄自解檜喜乃密奏柘臯之捷召三將赴行在論功行賞於是世忠俊皆入朝飛至獨後檜用王次翁計俟之七日旣至遂拜世忠俊樞密使飛為副使並宣押至樞府治事加楊沂中開府儀同三司賜名存中王德清逺軍節度使而進范同為翰林學士
  罷三宣撫司五月詔張俊岳飛如楚州閲軍
  張俊知秦檜欲罷兵首請以所部𨽻御前且力贊和議檜深喜之遂罷三宣撫司以其兵𨽻御前遇出師臨時取旨又置三總領所於湖北淮東淮西以統諸軍錢糧時更軍制之初將士多不安乃命浚飛徃淮東撫韓世忠之軍初飛在諸軍中年少以列校拔起累立顯功張俊不能平飛屈己下之淮西之役俊以糧乏怵飛飛不為止帝賜札褒諭有曰轉餉難阻卿不復顧俊疑飛漏語還朝反倡言飛逗留不進以乏餉為辭至是俊知世忠忤檜欲與飛分其背嵬軍飛義不背俊大不悦旣至楚張俊欲修城為備飛曰當戮力以圖恢復豈可為退保計俊變色㑹世忠軍吏景著與總領胡昉言樞密若分世忠軍恐至生事昉䢍之朝檜捕著下大理將以扇搖誣世忠飛馳書告以檜意世忠見帝自明俊於是大憾飛遂密以飛報世忠事告檜檜大怒俊飛既還飛遂不復出掌兵其僚屬多乞宫祠而去俊每獨出視師
  廣義張俊依違小人也何以處大事决大義哉其乗時射利如此於心得無愧乎
  六月進秦檜為尚書左僕射○秋七月以范同參知政事○罷淮北宣撫判官劉錡
  錡自順昌之捷聚貴張俊楊存中嫉之至是二人言於朝曰淮西之役岳飛不赴援劉錡戰不力秦檜信之遂罷錡兵命錡至荆南府
  廣義諸將不協敵國之利而姦人得計也自此便覺南宋氣脉蕭索矣
  八月立祚徳廟於臨安
  祀晉程嬰公孫杵臼韓厥也
  罷知温州王居正
  居正立朝累與秦檜忤且力辨王安石父子學行之非自兵部侍郎出知温州居正知不為檜所容以目疾請祠杜門言不及時事客至談論經史而已檜猶忌之諷中丞何鑄劾居正為趙鼎汲引欺世盗名奪職奉祀居正之學根据六經楊時器之出所著三經義解示居正曰吾舉其端子成吾志居正感勵首尾十載為詩書周禮辨學三十九卷與時書同進二書行天下遂不復言王氏學
  發明無道之世其政事設施無非乖舛然沒而不書則無以見亂離之由姑以是嵗觀之書韓世忠等入樞府則見其計収兵柄書罷三宣撫司則見其自沮戰功書進秦檜尚書左僕射則見其尊用權姦書范同參知政事則見其寵信逆黨書罷劉錡則見其信小人而黜君子書罷王居政則見其疏正士而近姦諛夫以一嵗之間畧無一善可書則謬妄從可知矣故凡易冶而亂轉安而危是豈一朝一夕之積高宗鋭意和戎委政秦檜竟忘戴天之讐偷安忍辱其禍至於宋亡而未已綱目特書屢書盖亦有不獲已焉耳盖亦有不容已焉耳
  廣義自古邪不能害正也然能害之於暫不能害之於乆譬諸隂霾毒霧安能常蔽白日乎昔也龜山居正之書不出王氏邪説盛行二君之書一出則王氏邪説遂沮二君其有功於聖門也多矣
  罷岳飛奉朝請
  飛以恢復為己任不背附和議嘗讀檜奏至徳無常師主善為師之語恚曰君臣大倫根於天性大臣而忍面欺其主耶烏珠遺檜書曰汝朝夕以和請岳飛方為河北圖必殺飛始可和檜亦以飛不死終梗和議已必及禍故力諜殺之遂諷中丞何鑄侍御史羅汝楫諫議大夫万俟卨等交章論飛奉㫖援淮西暫至舒蘄而不進比與張俊按兵淮上欲棄山陽而不守乃罷為萬壽觀使奉朝請
  發明孟子曰無罪而殺士則大夫可以去無罪而戮民則士可以徙張良相漢滅楚而辟榖歸山范蠡輔越平吳而五湖逺遁至若張翰之思鱸二疏之請老又莫非見幾而作者也盖位極者勢危功高者不賞岳飛處危疑之勢立不賞之功張俊忌之於前秦檜忌之於後金人忌之於外群小忌之於中茍能見㡬明决則投簮而退解組而歸儉徳避難以脫小人之厄可也不能以此自圖而乃陷其坎窞自是而罷官自是而繫獄自是而屈辱自是而遭刑父子一門畧無噍類其禍豈不慘哉一念不謹而貽後憂岳公亦昩於進退之機云爾綱目書此始為秦檜罪而終為岳飛惜也
  九月吳璘等収復陜西諸州詔班師還鎮
  吳璘進兵拔秦州聞金統軍和珍與希卜蘇合兵五萬屯劉家園請於胡世將擊之世將問䇿安出璘曰有新立疊陣法每戰以長鎗居前坐不得起次最彊弓次彊弩跪膝以俟次神臂弓約敵相摶至百步内則神臂先發七十步強弓併發次陣如之凡陣以拒馬為限鐡鉤相連俟其傷則更代代則以鼓為節騎兩翼以蔽於前陣成而騎退謂之疊陣世將善之諸將竊議曰吾軍其殱於此乎璘曰此古束伍令也軍法有之諸君不識耳得車戰餘意無出於此戰士心定則能持滿敵雖鋭不能當也遂進次剡家灣時和珍希卜蘇據險自固前臨峻嶺後控臘家城謂璘必不敢輕犯先一日璘㑹諸將問所以攻姚仲曰戰於山丄則勝璘然之乃請戰敵皆笑半夜璘遣姚仲王彥啣枚渡河陟峻嶺截坡上約二將上嶺而後發火二將至嶺寂無人聲軍已畢列萬炬齊發敵駭愕曰吾事敗矣希卜蘇善謀和珍善戰二人異議璘先以兵挑之和珍果出鏖戰璘以壘陣法更迭戰輕裘駐馬亟麾之士殊死鬬金人大敗降者萬人和珍走保臘家城璘圍而攻之城垂破朝廷方主和議以驛書詔班師時璘拔秦州其勢方張陜西河東首領争來附而楊政㧞隴州及破岐下諸屯郭浩復華州入陜州矣詔至璘即自臘家城引兵還河池浩還延安政還鞏世將惟浩歎而已
  莫將還自金
  烏珠欲議和莫將乆留於金乃縱之歸以道意秦檜遂奏遣劉光逺為通問使
  冬十月詔以魏良臣為金國稟議使
  烏珠遣劉光逺還要官尊望著者為使秦檜乃奏遣良臣
  秦檜矯詔下岳飛於大理獄
  秦檜必欲殺飛乃與張俊謀密誘飛部曲能告飛事者優與重賞卒無應者俊聞飛嘗欲斬統制王貴又嘗杖之乃誘貴告飛貴不肯曰為大將寕免以賞罰用人茍以為怨將不勝其怨俊因刼以私事貴懼而從之檜又聞飛統制王俊善告訐號鵰兒以姦貪屢為張憲所抑使人諭之王俊許諾於是檜謀以張憲王貴王俊皆飛部將使其徒自相攻發目以及飛父子庶帝不疑俊時在鎮江乃自為狀付王俊妄言副都統制張憲謀據襄陽還飛兵柄令告王貴使貴執憲赴鎮江行樞密府憲未至俊預為獄以待之屬吏王應求白俊以為樞院無推勘法俊不聴親行鞠鋉使憲自誣謂得飛子雲手書命憲營還兵計憲被掠無完膚竟不伏俊手自具獄成告檜械憲至臨安下大理寺獄檜奏召飛父子證憲事帝曰刑所以止亂勿妄追證動搖人心檜矯詔召飛父子使者至飛第飛笑曰皇天后土可表此心遂與雲就獄檜命中丞何鑄大理卿周三畏鞠之鑄引飛至庭詰以反狀飛裂裳以背示鑄有舊湼盡忠報國四大字深入膚理旣而閲實俱無驗鑄察其寃白檜檜曰此上意也鑄曰鑄豈區區為岳飛者強敵未滅無故戮一大將失士卒心非社稷之長計檜語塞乃改命諌議大夫万俟卨卨與飛有怨遂誣飛令於鵬孫革致書張憲王貴令虚申報情以動朝廷雲與憲書令措置使飛還軍且云其書已焚飛坐繫兩月無可証者或教卨以臺章所指淮西逗留事為言卨喜白檜簿録飛家取所賜御札與徃來道途日月皆可攷乃収其御札送官藏之以滅跡卨又使鵬革等證飛受詔逗留命評事元龜年取行軍時日雜定之𫝊㑹其獄大理卿薛仁輔寺丞李若樸何彥猷皆言飛無辜判宗正寺士㒟請以百口保飛無他且曰中原末靖禍及忠義是忘二聖不欲復中原也皆不聴韓世忠心不平詣檜詰其實檜曰飛子雲與張憲書雖不明其事莫須有世忠曰莫湏有三字何以服天下人也
  發明矯詔者專輙無君之詞楊氏曰小人設險中之險以陷君子坎之初六隂柔之小人設險以陷君子猶為未又設險中之險坎險也窞險中之險也盖君子小人勢不兩立金人所忌者惟飛而秦檜所忌者亦飛以為不早驅除終梗和議是以必欲害之也誣以謀反固險矯詔下獄此非險中之險乎秦檜主之張俊万俟卨又從而成之妄掣張憲株連岳飛身受非刑羅織抵罪嗚呼檜何讐於飛飛何負於檜耶此誠天地之大變人心所不容檜之罪又可得而粉飾之哉故書矯詔所以著其無君之罪書下岳飛大理獄所以明其誣累之非即綱目之所書驗當時之政治則宋事之興廢可知矣
  廣義少保當時若矯詔進兵而得罪豈不愈於賊檜矯詔而殺已耶
  韓世忠罷
  世忠深以和議為不然及魏良臣使金世忠諫曰中原士民若於兵革其間豪傑莫不延頸以俟弔伐之師若自此與和日月侵尋人情銷弱國勢委靡誰復振之北來之使乞與面議復抗疏言秦檜誤國之罪檜諷言官論之帝不聴而世忠連疏乞罷遂罷為醴泉觀使封福國公世忠自是杜門謝客絶口不言兵時跨驢携酒從一二童奴縱游西湖以自樂澹然若未嘗有權位者平時將佐罕得見其面廣義世忠之識遇武穆所謂烏見弓而高飛魚驚鈎而逺逝賊檜之勢可畏矣
  十一月范同罷○安置李光於藤州
  秦檜忌光諷中丞万俟卨論光隂懐怨望與孫近朋比安置藤州藤州守臣以光詩有諷刺者獻於檜檜怒令言者論之再貶瓊州
  和議成以何鑄簽書樞密院事奉表稱臣於金
  烏珠以蕭毅邢具瞻為審議使與魏良臣偕來議以淮西為界求割唐鄧二州及陜西餘地嵗幣銀絹各二十五萬仍許歸梓宫太后帝悉從其請命宰執告祭天地宗廟社稷命鑄徃使誓表畧曰臣構言今來畫疆以淮水中流為界西有唐鄧州割屬上國自鄧州西四十里并南四十里為界屬鄧四十里外并西南盡屬光化軍為𡚁邑沿邊州城旣䝉恩造許備藩方世世子孫謹守臣節每年皇帝生辰并正旦遣使稱賀不絶嵗貢銀絹二十五萬兩疋自壬戌年為首每春季差人般送至泗州交納有渝此盟明神是殛墜命亡氏踣其國家臣今旣進誓表伏望上國早降誓詔庶使弊邑永為慿焉毅辭帝諭曰若今嵗太后果還自當謹守誓約如今嵗末也則誓文為虚設鑄至汴見烏珠遂如㑹寕烏珠尋遣人來復求啇州及和尚方山二原
  發明春秋莊九年書公及齊大夫盟於蔇君子譏公之釋父怨親仇讐成二年書公㑹楚公子嬰齊於蜀君子譏其中國諸侯降班失列下與夷狄大夫㑹也然而春秋所最重者父母之讐所最謹者統系之辨高宗惑賊檜之邪謀恃和盟之陋䇿忘親釋怨𨺚尊居单名義甚悖盖漢亦曽和單于不過賜之以玉帛妻之以公主唐亦嘗和突厥不過遺之以嵗幣加之以可汗五代石敬塘借兵契丹稱臣奉貢此非一統之主君子猶且譏之宋自真宗訂盟耶律南兄北弟僅克比肩高宗受命中興天下共主言地則多於敬瑭言名則正於晉氏而乃君父於金茍焉無恥胡銓嘗曰以祖宗之天下為金人之天下以祖宗之位為金國藩臣之位陛下一屈膝則祖宗廟社之靈辱於異姓祖宗數百年之赤子委之敵國且稱藩奉貢云者非其有而得之如劉豫張邦昌之徒則志得意滿舉天下而臣之甘心焉高宗所居者祖宗之位所守者祖宗之業祖宗土地不能恢復父母讐恥不能報償易怨而為恩忘哀而作喜貶國為邑自卑尊人雖至愚者弗克忍為高宗樂而行之是誠何心哉觀之誓表尤可慚郝是盖天地晦㝠日月薄蝕足為上而首為下其屈辱亦已甚矣將何顔面以處臣民之上將何誥𠡠以謁祖宗墳陵則雖帝有江南奚足貴耶綱目直書於冊不再貶而其失自見廣義嗚呼用奸臣殺良將甘心降敵而忘父兄母妻之大讐者此高宗之素志也君子奚獨罪檜哉綱目大書奉表稱臣於金者所以遺其萬年之臭也人以南渡為中興謬矣
  遣使割唐鄧商秦之地以畀金
  京西割唐鄧二州陜西割啇秦之半止存上津豊陽天水三縣及隴西成紀餘地棄和尚方山二原以大㪚關為界於是宋僅有兩浙兩淮江東西湖南北西蜀福建廣東西十五路而京西南路止有襄陽一府陜西路止有階成和鳯四州凡有府州軍監一百八十五縣七百三金旣畫界建五京置十四總管府凡十九路其間㪚府九節鎮三十六守禦郡二十二刺史郡七十三軍十有六縣六百三十二○初邵隆在商州十年披荆榛瓦礫以為治招徠流㪚屢敗金人終不肯離商而去值和議成割商與金隆嘗怏怏徙知金州嘗以兵出敵境秦檜恨之徙知叙州檜隂使人酖之
  發明宋人求和於金者必有所利而為之焉奉表稱臣極甘屈辱而金人未聞有一毫利宋反為割地以附益之且唐鄧商秦宋之故土高宗即位十五年未能復侵疆之咫尺而乃棄其四州割以陷敵則是敵不忘一族而得四州之地也是時宋之境内僅有十五路而金之境内乃有十九路由此觀之三分天下金有其二宋得其一耳自是以後偷安一隅粉飾太平諱言兵事宋之所謂中興之業者止於如此而已矣豈不深可哀哉天下未一讐恥未雪而先為自畫之計高宗誠五覇之罪人也綱目特書於䇿所以惡其釋父怨親仇讐之意云
  秦檜殺故少保樞密副使武昌公岳飛
  𡷫已暮而飛獄不成一日檜手書小紙付獄即報飛死矣年三十九雲與張憲皆棄市於鵬等從坐者六人籍飛家資徙之嶺南於是薛仁輔李若樸何彥猷皆被黜布衣劉允升上書訟飛寃下大理獄死凡傅成其獄者皆進秩洪皓在金以蠟書奏金人所畏服者惟飛至以父呼之及聞其死諸將酌酒相賀飛事親孝家無姬侍吳玠素服飛願與交歡飾名姝遺之飛曰主上宵旰豈大將安樂時耶却不受玠益敬服帝欲為飛營第飛辭曰金兵未退何以家為或謂天下何時太平飛曰文臣不愛錢武臣不惜死天下太平矣卒有取民麻一縷以束芻者立斬以狥卒夜宿民間門願納無敢入者軍號凍死不折屋餓死不擄掠卒有疾飛躬為調藥諸將逺戍飛遣妻問勞其家死事者哭之而育其孤或以子婚其女凡有頒犒均給軍吏秋毫不私善以少擊衆嘗以八百人破群盗王善等五十萬衆於南薰門以八千人破曹成十萬衆於桂嶺其戰烏珠於潁昌則以背嵬八百於朱仙鎮則以五百皆破其衆十餘萬凡有所舉盡召諸統制與謀謀定而後戰故有勝無敗猝遇敵不動故敵為之語曰撼山易撼岳家軍難張俊嘗問用兵之術飛曰仁信智勇闕一不可飛好賢禮士覽經史雅歌投壺恂恂如書生每辭官必曰將士効力飛何功之有然忠憤激烈議論持正不少挫於人卒以此得禍焉史臣曰西漢而下若韓彭絳灌之為將代不乏人求其文武全器仁智並施如岳飛者一代豈多見哉而卒死於秦檜之手盖飛與檜勢不兩立使飛得志則金讐可復宋恥可雪檜得志則飛有死而已昔檀道濟曰自壊汝萬里長城高宗忍自棄其中原故忍殺飛嗚呼寃哉
  發明甚矣小人之心殘忍而酷暴也欲執國命則志在欺主欲行私意則志在妨賢盖不欺主則權勢有不可專不妨賢則私意有不可遂趙高欲專權則矯詔以殺扶蘓秦檜欲和金則矯詔以殺岳飛皆異世而同符者也然旣稱臣於金又割地以畀金所求必遂無願不從宜乎金之報聘也何待次年始有冊帝歸喪之事耶則知割地稱臣猶未足以快敵旣殺岳飛金人相慶始遣報使南北弭兵則賊檜之與金為一可見矣嗚呼賊檜姦邪固不足責高宗忘讐事敵挈全國以付秦檜任其所為弗與之較欲稱臣則從其稱臣欲割地則聼其割地欲殺岳飛則順其殺飛黄帝堯舜垂衣裳而天下治豈若是之無為乎殺者殺無罪也書殺而不去其官所以明其無罪耳考之前史皆以殺飛為文綱目歸獄於檜變文直書秦檜殺故少保樞密副使武昌公岳飛具官書爵檜豈得而擅殺之乎原情定罪立法謹嚴然後是非正曲直分賊檜之欺君僣竊之罪不容掩矣凡若此類㣲君子莫能修之
  廣義此何以書秦檜殺書秦檜殺者所以著賊檜專殺無君之心也然則於岳飛書故少保樞密副使武昌公者何書此者所以復其銜以申萬古之寃也
  壬戌十二年皇統二年春二月進封建國公瑗為普安郡王封崇國公璩為恩平郡王
  詔諸州脩學宫○何鑄還自金
  初蕭毅至臨安帝曰朕有天下而養不及親徽宗無及矣今立信誓明言歸我大后朕不恥和不然朕不憚用兵及何鑄曹勛徃帝召至内殿諭之曰朕北望庭闈無淚可揮卿見金主當曰慈親之在上國一老人耳在本國則所繫甚重以至誠説之庶彼有感鑄至金首以太后為請金主曰先朝業已如此豈可輙改曹勛再三懇請金主乃許之遂遣鑄還許歸徽宗及鄭后邢后之喪與帝母韋氏
  三月放齊安王士㒟於建州
  秦檜惡其救岳飛也
  四川宣撫副使胡世將卒以鄭剛中代之
  剛中節制諸將極嚴每入謁必先庭揖然後就坐吳璘陞少師語主閽吏乞講釣敵之禮剛中曰少師雖尊猶都統制爾倘變常禮是廢軍容璘皇恐聴命
  夏四月金使人以衮冕來冊帝
  金遣左宣徽使劉筈以衮冕圭冊冊帝為大宋皇帝
  發明宋於金則書奉表稱臣金於宋則書以衮冕來冊帝中國僅同藩位足上首下至是極矣貶中國之鴻名受他人之封號悲夫綱目書此盖亦有不得已焉者可哀也哉
  廣義分注云冊帝為大宋皇帝噫金人向嘗冊劉豫為大齊皇帝今其冊命與豫同者劉豫高宗也胡銓之言驗矣
  五月初置𣙜場於盱眙
  其後又置於光州枣陽安豊軍金亦置𣙜埸於壽鄧州鳯翔府
  六月安置王庶於道州○何鑄罷
  秦檜以鑄不傅㑹岳飛之獄怨之諷万俟卨論其過欲竄諸嶺表帝不許遂出知徽州後復責授秘書少監徽州居住
  八月以万俟卨參知政事○金人歸徽宗皇帝顯肅皇后鄭氏及懿節皇后邢氏之喪
  喪至帝易緦服奉安龍徳别宫
  發明春秋之法凡書歸者請而得之也來歸者心服而歸之也高宗備受屈辱而父母不得生還徒以哀丐於金僅歸昔者靈輌抑不知父母旅魂抱恨泉壤亦已乆矣詩云永言孝思孝思維則使高宗茍能明此則必汗顏恚憤而思必報其讐豈肯茍且而已哉則是高宗惟冀和議速成而不知大讐必報也綱目書此乃深貶之
  皇太后韋氏至自金
  后有知慮初聞金人許還三梓宫后恐其反覆呼役者畢集然後起攅宫時方暑金人憚行后慮有他變乃陽稱疾須秋凉進發已而稱貸於金使得黄金三千兩以犒其衆由是途中無虞帝至臨平奉迎見后喜極而泣后至臨安入居慈寕宫
  九月以孟忠厚為樞密使
  充攅宫總䕶使
  大赦加秦檜太師封魏國公
  以和好成也
  發明加不宜加也書曰任官惟賢才左右惟其人臣為上為徳為下為民其難其慎惟和惟一古先哲王之用賢必防小人必任君子而秦檜總權罔上辱國姤賢安可以國公加之乎噫高宗以和議甫成肆赦加爵殊不知所失亦已多矣安有明哲之君忍恥臣仇甘於自欺而尚可以論人道哉直書於冊深譏之也
  遣使如金
  沈昭逺賀生辰楊愿賀正旦賀禮俱用金茶器千兩銀酒器萬兩錦綺千匹金循契丹例不欲兩接使人故併遣使嵗如之
  冬十月攅徽宗皇帝顯肅皇后於永固陵以懿節皇后附
  尋改陵曰永裕在㑹稽
  以程克俊簽書樞密院事○進封秦檜為秦魏兩國公辭不拜
  以太后曰鑾推恩也檜以封兩國與蔡京同故辭
  發明凡前代專權之臣綱目書其自為相國自加九錫復辭不受者所以見其矯偽欺世之罪至於賊檜之事則書進封秦檜為秦魏兩國公而能辭不拜者何哉檜以封兩國與蔡京同所以辭之故綱目因而書以辭不拜耳然而檜不受而直書不拜則直暴怒峻却之而已此書法所以異於前代也嗚呼亂臣賊子至於專權無君極矣孰知於專權無君之中又有已甚焉者其視晉宋齊梁為愈下矣世變至此可歎也哉
  十一月張俊免
  初俊贊秦檜成和議約盡罷諸將獨以兵權歸俊及和議定諸將罷而俊無去意檜諷臺臣江邈論之遂罷為鎮洮崇信等軍節度使充醴泉觀使進封清河群王奉朝請
  劉光世卒
  光世在諸將中最先進律身不嚴馭軍無法不肯為國任事嘗入對言願竭力以報國他日史官書臣功第一帝曰卿不可徒為空言當見之行事建炎初結内侍康履以自固又早解兵柄與時浮沉不為秦檜所忌故能竊榮以終其身方之韓岳不逮逺矣
  徽猷閣待制致仕尹焞卒
  焞質直宏毅實體力行程頥嘗以魯許之且曰我死而不失其正者尹氏子也
  發明綱目於劉光世尹焞之卒一削其官一具其官則二人之賢否書法之予奪可見矣君子宜細觀之
  詔秘書少監秦熺修日歴
  秦檜無子取妻兄王煥孽子熺養之南省擢為第一檜以為嫌進士陳誠之䇿專主和議乃以為首熺次之歴官秘書少監檜自知不為士論所與乃以熺領國史自檜再相凡詔書章疏稍及檜者率更易焚棄因以太后北還為己功自領其事使著作郎王楊英周執羔上之
  廣義分注云秦檜自知不為士論所與乃以其子領國史而掩其惡檜能掩於當時其能掩於後世也秦熺掩之而他史則不為之掩也綱目據其實而書之者甚檜之惡也
  孟忠厚罷
  忠厚始以外戚貴顯然能避權勢不以私干朝廷秦檜忠厚之僚壻也未嘗親附世以此重之至是山陵畢檜諷臺諫引故事外戚不豫政罷之
  十二月陜西大旱
  初陜西連嵗不雨至是涇渭㶚滻皆竭民無以食多餓死者
  發明軍旅之後必有凶年此春秋伐萊之後繼以大旱也此書大旱者賊檜專權妨賢病國而内外怨咨之氣感動天變而旱乾作矣其以大旱書者傳曰或不雩或雖雩而不雨也不雩則無憂國恤民之心雩而不雨格天之精意闕矣
  西遼耶律達實妻蕭氏死子伊哷立
  伊哷改元紹興籍民十八嵗以上者得八萬四千五百
  癸亥十三年皇統三年春正月作太學
  以岳飛宅為之
  二月作景靈宫
  遣官自温州奉迎祖宗神御至遂詣天章閣西殿告遷徽宗及顯恭顯肅二后神御併奉安焉廣義臣謹按春秋父兄之讐不共戴天况在汴諸陵俱罹發掘之禍乃高宗以怯懦自居而甘心臣金其得罪於宗祧也多矣今而作宫虚奉不過脩飾外貌而欲偷安於一隅耳何足道哉
  三月築太社太稷壇及圜丘
  發明於戯宋人亡讐釋怨粉飾太平之心益著矣剛明之君必曰一城未復祖宗之恥未雪也一地未歸祖宗之恥未雪也一族未返祖宗之恥未雪也名分未正祖宗之恥未雪也高宗失中原而不能復棄宗族而不能返貶稱臣而不能正則是祖宗之恥未雪一二誠五内分裂無望生全之時也而乃作太學作景靈築社稷立園丘紛紛制作繼書於冊自以江南為苟安之計而讐恥中原付之不問豈不可恥之甚乎盖天子天下之父旣亡其恥則一匹夫之不若耳詳書於冊盖譏之也
  ○夏閏四月立貴妃吳氏為皇后
  后開封人年十四選入王邸帝旣即位后常以戎服侍左右習書史善翰墨寵遇日隆累進貴妃帝憐邢氏在金虚中宫以待其還至是秦檜累表請立后皇太后亦以為言帝從之
  王次翁罷
  時秦檜當國凡居政府者莫不以微忤斥始終不貳於檜者惟次翁一人而已
  五月停給僧牒
  先是臨安府乞度牒脩觀音殿帝不與特給錢五千緍曰朕觀人主欲消除釋老或毁其徒皆不適中徃徃而熾今不放僧牒可以漸消而吾道盛矣至是命停給雖特㫖亦令執奏
  六月程克俊罷○秋七月行人洪皓張邵朱弁還自金自建炎以來奉使如金被拘囚者三十餘人多已物故惟三人以和議成許歸已而金人遣七騎追之及淮而皓等已在舟中矣皓居冷山距㑹寕二百里地苦寒穴居百餘家陳王古紳聚落也古紳敬皓使教其子或二年不給衣食盛夏衣麤布嘗大雪薪盡以馬矢然火煨麺食之或獻取蜀䇿古紳持以問皓皓力折之古紳鋭意南侵曰孰謂海大我力可乾但不能使天地相拍耳皓復辯之古紳怒曰汝作和事官而口硬如是謂不能殺汝邪皓曰自分當死顧大國無受殺行人之名願投之於水以墜淵為辭可也古紳義之而止皓屢因諜者密奏敵情且力言和議非計乞興師進擊嘗求韋太后書遣李微持歸帝大喜曰朕不知太后寕否幾二十年雖遣使百輩不如此一書每遇貴族名家子流落於金者盡力拯救之留金十五年而還入對内殿求郡養母帝曰卿忠貫日月志不忘君雖蘓武不能過豈可捨朕去耶皓退見秦檜語連日不止曰張和公金人所憚乃不得用錢塘暫居為景靈宫太廟皆極土木之華豈非示無中原意乎檜不懌遂除徽猷閣直學士提舉萬壽觀事復以論事忤檜出知饒州邵被囚柞山踰年送劉豫使用之邵見豫長揖而已又呼豫為殿院責以君臣大義詞氣俱厲豫怒械於獄乆之復送於金拘之燕山僧寺從者皆莫知所之邵又以書言於金曰劉豫挾大□之勢日夜南侵不勝則首䑕兩端勝則如養鷹飽則颺去終非大國之利金人徙之㑹寕及還入見除秘書脩撰主管佑神觀司諫詹大方論其使事無成改台州崇道觀弁副王倫使金旣就館守之以兵乆之金將議和當遣一人受書還欲弁與倫探䇿决去留弁曰吾來固自分必死豈應今日覬幸先歸願正使受書歸報天子成兩國之好早申四海之養於兩宫則吾雖暴骨外國猶生之年也倫將歸弁謂曰古之使者有節以為信今無節有印印亦信也願留之使弁得抱以死死不腐矣倫觧以授弁弁受而懐之卧起與俱金人廹弁事劉豫且訹之曰此南歸之漸弁曰豫國賊吾嘗恨不食其肉又忍北面臣之吾有死耳金怒絶其餼遺以困之弁固拒驛門忍饑待盡誓不為屈金人感動致禮如初乆之復欲易其官弁曰吾官受之本朝有死而已誓不易以辱吾君也又以書决洪皓曰殺行人非細事吾曹遭之命也要當舍生以取義耳乃具酒召被掠士夫飲半酣語之曰已得近郊某寺地一旦畢命報國諸公幸瘞我其處題其上曰有宋通問副使朱公之墓於我幸矣衆皆泣下莫能仰視弁談笑自若曰此臣子之常諸君何悲也及薩里罕死弁密疏金國虚實曰此不可失之時也遣李發間行歸報王倫還以弁奉送徽宗大行之文為獻其辭有曰嘆馬角之未生魂消雪窖攀龍髯而莫逮淚灑冰天帝讀之感泣官其親屬五人謂丞相張浚曰弁歸日當以禁林處之及還入見便殿弁謝且曰陛下與金人講和上返梓宫次迎太母此皆知時知幾之明然時運而徃或難固執機動有變宜鑑未兆盟可守而詭詐之心宜黙以待之兵可息而消彌之術宜詳而講之金人以黷武為至徳以茍安為太平虐民而不恤民廣地而不廣徳此皆天助中興之勢若時與幾陛下既知於始願圗厥終帝曰善秦檜惡其言奏以初補官易宣教郎直秘閣而卒
  發明直書行人洪皓張邵朱弁還自金嘉不辱也高宗建炎初書遣洪皓等使金至是凡十五年矣書還自金則其全節可知然無褒羙之詞何哉盖亦臣子當為之事故爾此又綱目之深意也如漢書蘇武還自匈奴同意
  廣義洪浩朱弁可為不辱君命者矣味諸分注義自見矣
  帝書六經刻石於太學○冬十二月朔日食
  是日隂雲不見秦檜率百官稱賀
  金人來聘
  賀正旦也禮物金酒器六事色綾羅紗縠三百叚馬六匹自是嵗如之
  發明女真自政和五年始改號金宣和七年入冦靖康元年入冦建炎三年入冦皆以號舉者惡其恃強不㳟故貶之也至是來聘遂稱人者喜其慕義自通故進之也此固綱目取法春秋之深意耳
  復置三舘
  上謂宰執曰人才須素養太宗置三舘養天下之士至仁廟人才輩出為用今日若不興學校將來安得人才用耶
  甲子十四年皇統四年春正月樂平水鬬
  樂平縣何衝里田隴𢾗十百頃田中水類為物所吸聚為一直行高平地數尺不假隄防而水自行里南程氏家井水溢亦高數尺夭矯如長虹聲如雷穿牆毁樓二水鬬於杉墩且前且却約十餘刻乃解各復故發明水者隂類樂平水闗異之異者自有書契以來災異雖多然未聞水闗者此綱目之所特書也書曰嗚呼天難諶命靡常常厥徳保厥位厥徳靡常九有以亡高宗信任非人忘讐事敵則其逆氣所激固有致夫災異者而宋之君臣方且溺於宴安恬無警省天變豈有虚生之理哉弗克畏天災咎之來必矣
  二月万俟卨罷以樓炤簽書樞密院事
  初卨自金還秦檜假金人譽已數千言屬卨以聞卨難之他日奏事退檜坐殿廬中批上㫖輙除所厚者官吏鈐紙尾進卨曰不聞聖語却不視檜大怒自是不交一語諷言官李文㑹詹大方論之卨遂求去
  三月帝謁孔子廟遂視學
  國學大成殿成司業高閎表請帝視學從之止輦於殿之外步趨升降退御敦化堂命禮部侍郎秦熺執經高閎講易泰卦胡宏見其表移書責之曰太學明人倫之所在也太上皇帝刼制於彊敵生徃死歸此臣子痛心切骨卧薪嘗膽宜思所以必報之大讐也太母天下之母其縱釋乃在金人此中華之大辱臣子所不忍言也而柄臣乃敢欺天罔上以大讐大辱而為大恩閣下目覩忘讐滅理北面敵國以茍宴安之事猶偃然為天下師儒之首旣不能建大論明天人之理以正君心乃阿諛柄臣希合風㫖求舉太平之典又從而為之詞欺罔孰甚焉宏安國子也
  發明尊師重傅崇學尚文固帝王之羙事然又不可以概論也高宗忘戴天之讐習偷安之事謁聖視學掩飾虚文宜乎有以來胡宏之譏也春秋所貴者復讐之義綱目所貴者亦復讐之義忘親釋怨又豈春秋綱目之所貴哉故書帝謁孔子遂視學文無貶詞乃所以深貶之耳美惡不嫌同詞
  廣義高閎請帝視學似矣然高宗之時乃屯否蹇剝之時也豈泰道之世乎胡宏責之何其當哉
  夏四月初禁野史
  從秦檜請也後著作郎林機言有失意之人匿迹近地窺伺朝廷作為私史以售其邪説請禁絶之復下詔申禁之
  發明大抵史者公天下後世之是非者也豈一人之私而能滅衆人之公論哉賊檜掩䕶其惡之不暇亦愚矣嗚呼使果能禁則自吕秦以至於今人皆不知聖賢之訓是非顛倒黒白不分乆矣善乎吕東萊曰史官萬世是非之權衡禹不能褒鯀管蔡不能貶周公趙盾不能改董孤之書崔氏不能奪南史之簡公是公非舉天下莫之能移焉昔司馬遷作史記武帝惡其直筆刋落其書然公議之在天下抑則掦塞則决窮則通縱能削一史官之事安能柅天下之筆乎書曰禁野史者譏檜之愚也
  五月樓炤罷以李文㑹簽書樞密院事
  文㑹劾炤罷之遂命文㑹代炤自是執政免即以言者代之
  閩浙大水
  内侍右武大夫白鍔從皇太后北歸者因閩浙大水宣言爕理乖盩洪皓名聞華夷顧不用鍔館客張伯麟嘗題太學壁云夫差而忘越人之殺爾父乎秦檜怒之俱坐誹謗刺配鍔於萬安軍伯麟於吉陽軍罷皓提舉江州太平觀
  發明是時宋之君臣偷安忍恥其行逆徳而隂沴之應必矣盖爕理隂陽宰相之職隂陽不和固宰相之責也秦檜位首相爕理乖方侮慢自賢大逆不道而乖氣磅礴則有以致夫異氣大水之應不在兹乎而賊檜方且惡白鍔張伯麟之諷諌刺配逺方吁災異之來不知戒懼而又罪直言之士則其忽慢天變豈不從可知哉
  秋八月金主亶殺其子魏王道濟
  發明陳人殺其公子禦冦君子以為公子之重視大夫殺而或稱君或稱國或稱人何也稱君者獨出於其君之意而大夫國人不與也如晉殺世子申生之𢾗是也盖父子之恩出於天性金主無故而擅殺其子則其於父子之道亦大悖矣殺殺無罪也仁者以其所爱及其所不爱不仁者以其所不愛及其所愛書主斥名惡自見耳
  ○九月徙趙鼎於吉陽軍
  秦檜怨鼎不附和議凡鼎所善者如張九成折彥質張戒解潛辛承宗皆指為鼎黨貶斥之鼎在潮五年杜門謝客時事不掛口有問者引咎而已先是鼎請正建國公皇子之號檜言鼎欲立皇太子是待陛下終無子也宜俟親子乃立至是中丞詹大方希檜意劾鼎與其黨范冲邪謀密計轉相扇惑以徼無妄之福盖指皇子而冲嘗為翊善故也遂移鼎吉陽鼎謝表有曰白首何歸悵餘生之無幾丹心未冺誓九死以不移檜見曰此老倔強猶昔
  冬十月何若請黜程頥之學
  右正言何若指程頥張載遺書為專門曲學請戒内外師儒之官力加禁絶秦檜從之
  十二月李文㑹免以楊愿簽書樞密院事
  愿為中丞迎合檜意以舉劾人號之為肉簡牌至是論文㑹遂代其位
  王倫為金所殺
  金欲以倫為平州路轉運使倫曰奉命而來非降也金脇以威遣使來趣倫拒益力金杖其使俾縊殺之發明王倫徃返金國贊成和議不為無罪故其見殺而不書金殺王倫而書王倫為金所殺所以明其有可殺之道故金得而殺之焉耳雖然王倫固有贊成和議之愆然亦上之所命非倫之自行也則是受命天朝奉將使指其權初不在己故綱目書此正以著秦檜陷害之意若曰朝有使臣如王倫者不能保全始終乃使之為金所殺故夫金人非能殺王倫乃是朝廷使王倫為金人所殺耳書法如此其所以歸罪當時之意為何如哉如唐書顔真卿為李希烈所殺同義
  乙丑十五年皇統五年春正月朔初御大慶殿受朝
  發明嗚呼高宗誠無足與論復讐之事矣胡氏曰父母之讐不共戴天兄弟之讐不與同國朋友之讐不同市朝今高宗與金人不共戴天無時焉而可忘也顧乃御殿受朝晏然自肆則自忘親釋怨非人子矣獨不計父母客死窮荒中原僅存半壁抑且稱臣奉貢撤備罷兵高宗非無人心者何故溺於自棄廿於受辱而行此姑息之事哉直書曰初深貶之也
  ○夏四月朔彗出東方大赦
  發明書曰夏王弗克庸徳慢神虐民皇天弗保監於萬方啓迪有命眷求一徳俾作神主惟尹躬曁湯咸有一徳克享天心受天明命以有九有之師爰革夏正然傑之所以失天命湯之所以得天命者以此是時彗出東方其異滋甚高宗末聞有省己責躬之實而徒肆赦播於境内抑足以為彌變之道乎弗克庸徳慢神虐民天命安得而不失哉據事直書其義自見
  ○六月朔日食○帝幸秦檜第
  上賜檜第又賜銀萬兩絹萬匹錢萬緡綵千匹車駕親幸加檜妻兩國夫人子熺學士承㫖婦羣夫人孫塤堪坦並除直秘閣賜三品服塤時方九嵗尋書一徳格天之閣六字賜檜後又命作檜家廟賜以祭器發明幸檜第何以書譏之也屈萬乘之尊幸佞臣之第則其失尊卑之道明矣况秦檜姦邪尤不足幸者乎則是高宗知有秦檜而不知有宗社也豈不深可愧也乎
  廣義此即徽宗幸蔡京王蔽之第耳觀分注之備載則知高宗之貨賊檜其真宗王旦之流𡚁歟然曰一徳格天者臣見成湯伊尹不如是之狂妄也
  秋七月放張浚於連州
  浚因星變欲力論時事以其母計氏年高言之必被禍計氏知之誦其父咸紹聖初制䇿曰臣寕言而死於斧龯不忍不言而負陛下浚意遂决即上疏言當今事勢如養大疽於頭目心腹之間不決不止遲則禍大而難決疾則禍輕而易治惟陛下謀之於心㫁之以獨謹察情偽豫備倉卒庶幾社稷安全不然後將噬臍事下三省秦檜大怒令中丞何若劾之遂貶連州居住尋徙永州檜必欲殺浚以其死黨張柄知潭州與郡丞汪召錫共伺察之
  冬十月楊愿罷以李若谷簽書樞密院事
  愿希秦檜意附下罔上至是斥去天下快之














  御批續資治通鑑綱目卷十四
<史部,史評類,御批續資治通鑑綱目>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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