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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選古文淵鑒 (四庫全書本)/卷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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巻四十八 御選古文淵鑒 巻四十九 卷五十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四十九目録
  宋
  蘇軾
  賜尚書刑部侍郎范百祿乞外任不允詔賜阿里骨詔
  太常少卿趙瞻可戸部侍郎
  楊繪可知徐州
  楊王子孝騫等二人荆王子孝治等七人並諸州團練使
  李承之知青州
  韓維父億贈冀國公
  賜韓絳上第二表乞致仕不允詔
  賜新除落致仕依前光祿大夫范鎮赴闕詔賜太師文彦博乞致仕不許批答
  賜文武百寮太師文彦博巳下上第一表請舉樂不允批答
  
  賜宰相吕公著乞罷相位除一外任不許批答又
  賜太師文彦博乞致仕不許詔
  賜資政殿學士大中大夫新知成都府王安禮乞知陳潁等一郡不允詔
  賜宰相吕公著上第一表乞致仕不許批答賜宰相吕公著上第二表乞致仕不允斷來章批答
  太皇太后賜門下手詔
  上神宗皇帝書
  擬進士對御試策一道
  代張方平諫用兵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卷四十九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敎習庶吉士乾學等奉
  㫖編注
  宋
  蘇軾字子瞻眉山人嘉祐二年舉進士官至端明殿翰林侍讀兩學士博通經史屬文日數千言其體渾涵光芒雄視百代神宗每歎為竒才出知杭州揚州輙多異政
  賜尚書刑部侍郎范百祿乞外任不允詔軾於元祐元年知制誥二年為翰𪫟學士四年三月出知杭州諸詔草皆元祐初作
  成王命君陳商民在辟予曰辟爾惟勿辟予曰宥爾惟勿宥惟厥中並君陳篇辭古之有司與天子相可否蓋如此而況公卿之間議有異同而不盡其説哉例在中書與在有司固宜審處歸於至當而卿遂欲以此去位時詔天下獄不當讞而輒讞者扺罪有司重於請至枉情以求合法百祿曰熙寧之法非可疑可惘而勘者免駁勘近則有奏劾之詔故官吏畏避不憚論殺因條五年死貸之數以聞門下省猶駁正當貸者又例在有司者還中書百祿又爭之後悉從其請非古之道也其益修厥官以稱朕意賜阿里骨詔阿里骨吐番别部董氊之養子也元豐蘭州之戰有功自肅州團練使進防禦使董氊死阿里骨嗣立元祐元年為河西節度使封寧塞郡公二年據洮州三年奉表謝罪詔熙河無出兵許貢奉如故
  惟爾祖先世篤忠孝本與夏賊日尋干戈亦惟恃我朝廷爵秩之隆用能保爾子孫黎民之衆肆朕命爾嗣長乃師而承襲以來彊酋外擅爾弗能禁恣其所為遂據洮城以犯王略阿里骨逼鬼章使據洮州鬼章又使其子結咓齪入宼隂連夏賊約日盗邊朕愍屬羌之無辜出偏師而問罪元惡俘獲餘黨散亡岷州將种宣復洮州執鬼章檻送京師山後底平河南綏服朕惟率酋豪而捍疆埸乃爾世功叛君父而從仇讎豈其本意庶能改過未忍加兵果因物以貢誠願洗心而効順爾既知悔朕復何求已指揮河路更不出兵及除巳招納到部族外住罷招納依舊許般次往來買賣及上京進奉爾宜約束種類共保邊陲期寵祿於有終知大恩之難再勿使來誓復為虚言
  太常少卿趙瞻可戸部侍郎趙瞻神宗時為開封府判官言青苗法不便王安石欲瞻助已使其黨餌以知雜御史不應出為陜西轉運副使厯官知滄州哲宗立復召
  理財正辭禁民為非曰義易繫辭先王之論理財也必繼之以正辭名正而言順則財可得而理民可得而正自頃功利之臣言政而不及化言利而不及義中外紛然朕益獻之具官趙瞻明於吏事輔以經術忠義之節白首不衰爰自秩宗擢貳邦計將使四方之人知予以耆老舊德居此官者蓋有盍徹之意焉
  楊繪可知徐州繪神宗初知諫院數言事有直聲王安石用事繪陳免役十害出知亳州元祐初復天章閣侍制知杭州此言知徐州史不書
  士有拙於謀身而巧於治民疎於防患而密於慮國其自為計則過矣而朕何疾焉先帝龍興首擢用爾置之臺諫以直諒聞言雖無功效於今日簡易輕信失之匪人坐廢十年陶然自得詩人所謂豈弟君子者繪庶幾焉彭城大邦吾股肱郡政成民悦朕不汝忘
  揚王子孝騫等二人荆王子孝治等七人並諸州團練使英宗第二子呉王顥哲宗初徙封揚王第四子益王頵哲宗初徙封荆王顥在神宗時屢請居外章上輒却元祐初乃賜咸宜坊第一區榜曰親賢與弟頵對邸車駕偕三宫臨幸留宴終日拜顥太尉諸子皆命賜官因降制
  先皇帝篤兄弟之好以恩勝義不許二叔出居於外蓋武王待周召之意太皇太后嚴朝廷之禮以義制恩始從其請出就外宅得孔子遠其子之意二聖不同同歸於道可以為萬世法朕奉侍兩宫按行新第顧瞻懷思澘焉出涕昔漢明帝問東平王家何業為樂王言為善最樂帝大其言因送列侯印十九枚諸子年五嵗以上悉帶之著之簡策天下不以為私今王諸子性於忠孝漸於禮義自勝衣以上頎然皆有成人之風朕甚嘉之其各進一官以助其為善之樂尚勉之哉毋忝乃祖父以為邦家光
  李承之知青州
  朕東望齊魯之國河岱之間沃野千里生齒億萬商農阜通儒俠雜居可以大度長者服難以細謹法吏治也具官李承之生於甲族世為名臣屢試有勞所見者大肆予命汝尹茲東土昔曹參為齊問治於其師蓋公蓋公曰治道貴清靜而民自定汝師其言則予汝嘉
  韓維父億贈冀國公
  朕聞仁宗在位之久有同成康得士之盛不減武宣漢武帝宣帝如儲藥石以待疾病如種梓漆以備器用凡今中外文武之選率多慶厯嘉祐之人而況一時之老成與聞當年之大政德業傳於父老儀刑見於子孫名在國史像在原廟朕用慨然想見其人具官韓維故父億少稟異材進由直道出為循吏入為名卿福祿終身而人不疵富貴奕世而天不厭實生三子翼輔兩朝億八子綜户部侍郎寶文閣待制絳陜西宣撫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維門下侍郎旌旄交馳棨㦸互設朕欲賁其家廟而貴巳窮於人爵改封大國益著隆名庶使昭陵之老臣永為北土之藩輔
  賜韓絳上第二表乞致仕不允詔
  朕以眇躬求助諸老皆以艱難之際不辭中外之勞胡為累章確守歸意豈朕不善西伯之養而無人子思之側乎三復喟然未喻厥指朕意不易卿其少安
  賜新除落致仕依前光祿大夫范鎮赴闕詔
  夫有德君子以精神折衝譬之麟鳯能服猛鷙朕虚懷前席以致諸老非敢必以事諉也茍得黃髮之叟皤然在位則朝廷尊嚴姦宄消伏卿雖篤老乃心王室母憚數舍之勞以副中外之望
  賜太師文彦博乞致仕不許批答
  卿出入四世彦博厯事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師表萬民無羡於功名而有厭於富貴其所以忘身徇國捨逸就勞者豈有求而然哉凡以先帝之恩生民之故也卿之在朝如玉在山如珠在淵光景不陳而草木自遂去就之際損益非輕昔西伯善養老而太公自至魯穆公無人子思之側而長者去之卿自為謀則善矣獨不為朝廷惜乎藥餌有間時遊廟堂家居之樂何以異此
  賜文武百寮太師文彦博已下上第一表請舉樂不允批答
  禮之至者無文哀之深者無節故禫而不樂檀弓孟獻子禫縣而不樂夫子曰獻子加於人一等矣古人非以求名琴不成聲君子以為知禮檀弓孔子既祥五日彈琴而不成聲又子夏既除喪而見予之琴和之而不和彈之而不成聲作而曰先王制禮而弗敢過也朕以宗廟之重勉蹈先帝之餘履其位惕然而自驚用其物澘焉而出涕未報昊天罔極之德常懷終身不忘之憂檀弓喪三年以為極亡則弗之忘矣故君子有終身之憂欲從衆言亟舉備樂而金石絲竹乃悽耳之聲干戚羽旄皆泫目之具哀既未泯樂何從生再閲來章徒増感慕
  
  遏密之制舜典三年四海遏密八音雖盡於三年追懷之私豈論於徙月檀弓祥而縞是月禫徙月樂金石在御惻然未寧吾不以一身之憂廢天下之樂今施之郊廟用之軍旅州閭之㑹絃歌相聞獨盡餘哀止於中禁以為於義未害是故行之不疑
  賜宰相吕公著乞罷相位除一外任不許批答
  凡今之患所乏非才以卿篤於愛君必能建長久之策澹然無我可以寄枉直之權二年於兹百度惟正事既就緒民亦小康至於㣲疾之屢攻此亦高年之常理卿其良食自輔為國少安譬如止水之在槃豈復勞心於鑒物心且不勞而況於力乎
  
  朕以天下之大知為君之難有朽索馭六馬之憂書五子之歌予臨兆民凜乎若朽索之御六馬有抱火厝積薪之懼賈誼語正賴多士協為一心朝夕以思彌縫其闕凡今中外執事膂力之畢陳視吾一二老臣進退以為節卿若無事而引去人將相顧而自疑而況邊鄙未寧兵民多故而予左右之老先自求於便安則夫疎逺之臣何以責其盡瘁勉輔不逮期於有成
  賜太師文彦博乞致仕不許詔彦博以太尉判河南請老加太師致仕居洛陽
  論道則忘年卿不可以年既高而為請稱德則鄙力卿不可以力不足而為辭斷之於中義有不易豈以屢請之故而廢將成之功體君至懷以慰公議
  賜資政殿學士大中大夫新知成都府王安禮乞知陳潁等一郡不允詔安禮安石之弟以吕公弼薦神宗召對欲驟用以安石當國辭為崇文院校書元祐中加資政殿學士按宋史安禮厯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青蔡三州不言知成都府
  朕惟西蜀地狹而賦重人懦而吏肆徭役新定農民在官馭之無方將不勝弊惟朕左右信臣明而不苛寛而有斷必能肅遏慢吏扶養小弱卿雖㣲疾强為朕行時近藥石勉事道路稱朕意焉安禮苦風痺知郡時臥帳中決事
  賜宰相吕公著上第一表乞致仕不許批答
  覽表具之卿三世將相公著厯事英神哲三朝一時蓍龜不求備以取人則房喬之比其經遠而無競有謝安之風用能寧輯我家靖共爾位政在元老人無異詞胡為厭事而求歸不復為國之長慮方今官冗財匱歲艱民貧天步難安國是未定若方勤於樸斲而遽易於工師人其謂何勢必不可告老之請吾未欲聞
  賜宰相吕公著上第二表乞致仕不允斷來章批答
  覽表具之宰相不自用人主不自爲予欲識人物之忠邪故以卿為水鏡予欲知利害之輕重故以卿為權衡茍明此心雖老猶壯與其輕去軒冕獨善其身孰若優游廟堂兼享其樂益敦此義勿復有云
  太皇太后賜門下手詔英宗宣仁聖烈髙皇后哲宗嗣位尊為太皇太后羣臣請御殿不許姪公繪公紀當轉觀察使力遏之帝請至再僅遷一秩又以官冗當汰損外氏恩四之一以為宫掖先下詔
  敇門下官冗之患所從來尚矣流弊之極實萃於今以闕計員至相倍蓰上有久間失職之吏則下有受害無告之民故命大臣考求其本茍非裁損入流之數無以澄清取士之源吾今自以𦕈身率先天下永惟臨御之始嘗敇有司䕃補私親舊無定限自惟薄德敢配前人巳詔家庭之恩止從母后之比今當又損以示必行夫以先帝顧託之深天下責望之重茍有利於社稷吾無愛於髮膚矧此恩私實同毫末忠義之士當識此誠各忘内顧之心共成節約之制今後毎遇聖節大禮生辰合得親屬恩澤並四分減一皇太后皇太妃凖此上神宗皇帝書熙寧二年二月以王安石㕘知政事議行新法軾以為不便又諸新進多以言事得官臺諌議新法不合者先後罷斥熙寧三年軾上書論之
  臣之所欲言者三願陛下結人心厚風俗存紀綱而巳人莫不有恃人臣恃陛下之命故能役使小民恃陛下之法故能勝伏彊暴至於人主所恃者誰歟書曰予臨兆民凜乎若朽索之馭六馬書經五子之歌言天下莫危於人主也聚則為君臣散則為仇讎聚散之間不容毫釐故天下歸往謂之王人各有心謂之獨夫由此觀之人主之所恃者人心而已人心之於人主也如木之有根如燈之有膏如魚之有水如農夫之有田如商賈之有財木無根則槁燈無膏則滅魚無水則死農夫無田則饑商賈無財則貧人主失人心則亡此必然之理也不可逭之災也其為可畏從古以然茍非樂禍好亡狂易喪志詎敢肆其胸臆輕犯人心乎昔子産焚載書以弭衆言襄公十年子孔當國為載書大夫諸司門子勿順將誅之子産曰衆怒難犯專欲難成不如焚之以安衆賂伯石以安巨室子産為政有事伯石賂與之邑曰無欲實難何愛於邑以為衆怒難犯專欲難成而孔子亦曰信而後勞其民未信則以為厲己也惟商鞅變法不顧人言雖能驟致富彊亦以召怨天下使其民知利而不知義見刑而不見德雖得天下旋踵而亡至於其身亦卒不免負罪出走而諸侯不納車裂以殉而秦人莫哀君臣之間豈願如此宋襄公雖行仁義失衆而亡田恒雖不義得衆而彊是以君子未論行事之可否先觀衆心之向背謝安之用諸桓未必是謝安既破苻堅有大勲懼桓氏失職㑹桓沖卒荆江無刺史即以桓石民為荆州改桓伊於中流桓石䖍於豫州彼此無怨各得其任而衆之所樂則國以乂安庾亮之召蘇峻未必非晉厯陽内史蘇峻有異志䕶軍庾亮以大司農徵之峻乞一荒郡不許遂叛而勢有不可則反為危辱自古及今未有和易同衆而不安剛果自用而不危者也今陛下亦知人心之不悦矣中外之人無賢不肖皆言祖宗以來治財用者不過三司使副判官宋初設三使曰鹽鐵使掌山澤之利曰度支使掌財賦之數曰戸部使掌戸口之籍復置一使總領之曰三司使有副有判官亦號計省亞於執政經今百年未嘗闕事今者無故又創一司號曰制置三司條例使六七少年日夜講求於内使者四十餘輩分行營幹於外造端宏大民實驚疑創法新竒吏皆惶惑賢者則求其説而不可得未免於憂小人則以意而度於朝廷遂以為謗謂陛下以萬乘之主而言利謂執政以天子之宰而治財商賈不行物價騰踊近自淮甸逺及川蜀喧傳萬口論説百端或言京師正店議置監官䕫路深山當行酒禁拘收僧尼常住減尅兵吏廩祿如此等類不可勝言而甚者至以為欲復肉刑斯言一出民且狼顧陛下與二三大臣亦聞其語矣然而莫之顧者徒曰我無其事又無其意何恤於人言夫人言雖未必皆然而疑似則有以致謗人必貪財也而後人疑其盜人必好色也而後人疑其淫何者未置此使則無此謗豈去歲之人皆忠厚而今歲之士皆虚浮孔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又曰必也正名乎今陛下操其器而諱其事有其名而辭其意雖家置一喙以自解市列千金以購人人必不信謗亦不止夫制置三司條例使求利之名也六七少年與使者四十餘輩求利之器也驅鷹犬而赴林藪語人曰我非獵也不如放鷹犬而獸自馴操網罟而入江湖語人曰我非漁也不如捐網罟而人自信故臣以為消讒慝而召和氣復人心而安國本則莫若罷制置三司條例司智者所圖貴於無迹漢之文景紀無可書之事唐之房杜傳無可載之功而天下之言治者與文景言賢者與房杜蓋事巳立而迹不見功已成而人不知故曰善用兵者無赫赫之功豈惟用兵事莫不然今所圖者萬分未獲其一也而迹之布於天下已若泥中之鬬獸亦可謂拙謀矣書曰謀及卿士至於庶人翕然大同乃底元吉若逆多而從少則靜吉而作凶今上自宰相大臣既已辭免不為時富弼司馬光皆以爭新法罷則外之議論斷亦可知宰相人臣也且不欲以此自汚而陛下獨安受其名而不辭非臣愚之所識也君臣宵旰幾一年矣而富國之效茫如捕風徒聞内帑出數百萬緡時立江浙淮湖六路均輸法條例司以發運使薛向領其事賜内蔵錢五百萬緡上供米三百萬石為蓄買之用祠部度五干餘人耳以此為術其誰不能且遣使縱橫本非令典以下言提舉諸使擾害州郡漢武遣繡衣直指漢武患東方盜賊乃使光祿大夫范昆等衣錦衣持節虎符發兵以擊所至得擅斬二千石以下桓帝遣八使漢安元年遣杜喬周舉周栩馮羡欒巴張綱郭遵劉班分行州縣刺史二干石有貪汚者驛馬上之墨綬以下便輒收舉乃順帝時事此云桓帝非也皆以守宰狼籍盜賊公行出於無術行此下策宋文帝元嘉之政比於文景當時責成郡縣未嘗遣使至孝武以為郡縣遲緩始命臺使督之以至蕭齊此弊不革故竟陵王子良上疏極言其事以為此等朝辭禁門情態即異暮宿州縣威福便行驅迫郵傳折辱守宰公私煩擾民不聊生唐開元中宇文融奏置勸農判官使裴寛等二十九人並攝御史分行天下招攜戸口檢責漏田時張説楊瑒皇甫景楊相如皆以為不便而相繼罷黜雖得戸八十餘萬皆州縣希㫖以主為客以少為多及使百官集議都省而公卿以下懼融威勢不敢異辭陛下試取其傳而讀之觀其所行為是為否近者均税寛恤冠蓋相望朝廷亦旋覺其非而天下至今以為謗曽未數歲是非較然臣恐後之視今猶今之視昔且其所遣尤不適宜事少而員多人輕而權重夫人輕而權重則人多不服或致侮慢以興爭事少而員多則無以為功必須生事以塞責陛下雖嚴賜約束不許邀功然人臣事君之常情不從其令而從其意今朝廷之意好動而惡靜好同而惡異指趣所在誰敢不從臣恐陛下赤子自此無寧歲矣至於所行之事行路皆知其難以下言水利難成時新頒農田水利約束古陂廢堰皆當興復何者汴水濁流自生民以來不以種稻秦人之歌曰涇水一石其泥數斗且溉且糞長我禾黍何嘗曰長我粳稻耶今欲陂而清之萬頃之稻必用千頃之陂一歲一淤三歲而滿矣陛下遽信其説即使相視地形萬一官吏茍且順從真謂陛下有意興作上糜帑廩下奪農時隄防一開水失故道雖食議者之肉何補於民天下久平民物滋息四方遺利蓋略盡矣今欲鑿空訪尋水利所謂即鹿無虞易屯卦六三爻辭言逐鹿而無虞人之導不可得也豈惟徒勞必大煩擾凡所擘畫利害不問何人小則隨事酬勞大則量才錄用若官司格沮並重行黜降不以赦原若材力不辦興修便許申奏替換賞可謂重罰可謂輕然並終不言諸色人妄有申陳或官私誤興功役當得何罪如此則妄庸輕剽浮浪姦人自此争言水利矣成功則有賞敗事則無誅官司雖知其疎豈可便行抑退所在追集老少相視可否吏卒所過鷄犬一空若非灼然難行必須且為興役何則格沮之罪重而誤興之過輕人多愛身勢必如此且古陂廢堰多為側近冒耕歲月既深已同永業茍欲興復必盡追收人心或搖甚非善政又有好訟之黨多怨之人妄言某處可作陂渠規壊所怨田産或指人舊業以為官陂冒佃之訟必倍今日臣不知朝廷本無一事何苦而行此哉自古役人必用鄉戸以下言雇役法不善也宋初定諸州人戸分九等上四等量輕重給役餘五等免之至是令鄉戸隨貲産髙下各出錢僱人充役曰免役錢其坊郭等第戸外單丁女戸寺觀品官之家舊無色役而出錢者曰助役錢猶食之必用五穀衣之必用桑麻濟川之必用舟楫行地之必用牛馬雖其間或有以他物充代然終非天下所可常行今者徒聞江浙之間數郡雇役而欲措之天下是猶見燕晉之棗栗岷蜀之蹲䲭而欲以廢五穀豈不難哉又欲官賣所在坊塲以充衙前雇直宋時役法有衙前主官物里正主賦税耆長主捕盜衙前典幹倉庫塲務綱運役最䌓舊以坊塲錢酬其勞至是令酒税坊塲從官自賣以其錢同役錢隨分數給之按坊塲錢即所謂市租也雖有長役更無酬勞長役所得既㣲自此必漸衰散則州郡事體憔悴可知士大夫捐親戚棄墳墓以從官於四方者宣力之餘亦欲取樂此人之至情也若凋𡚁太甚厨傳蕭然則似危邦之陋風恐非太平之盛觀陛下誠慮及此必不肯為且今法令莫嚴於御軍軍法莫嚴於逃竄禁軍三犯廂軍五犯大率處死然逃軍常半天下不知僱人為役與廂軍何異若有逃者何以罪之其勢必輕於逃軍則其逃必甚於今日為其官長不亦難乎近者雖使鄉戸頗得僱人然至於所僱逃亡鄉户猶任其責今遂欲於兩税之外别立一科謂之庸錢以備官雇則雇人之責官所自任矣自唐楊炎廢租庸調以為兩税謂夏秋兩税夏税不過五月秋税不過十一月取大厯十四年應于賦斂之數以定兩税之額則是租調與庸兩税既兼之矣今兩税如故奈何復欲取庸聖人立法必慮後世豈可於常税之外生出科名哉萬一不幸後世有多欲之君輔之以聚斂之臣庸錢不除差役仍舊使天下怨毒推所從來則必有任其咎者矣又欲使坊郭等第之民與鄉戸均役品官形勢之家與齊民並事宋初官八品以下死者子孫役同編戸景祐間特蠲之宋以官戸為形勢戸其説曰周禮田不耕者出屋粟宅不毛者有里布而漢世宰相之子不免戍邊此其所以藉口也古者官養民今者民養官給之以田而不耕勸之以農而不力於是乎有里布屋粟夫家之征而民無以為生去為商賈事勢當耳何名役之且一歲之戍不過三日三日之雇其直三百今世三大户之役按文獻通考吕惠卿議嘉祐敕造簿委令佐貴戸長三大戸録人戸丁口税産物力為五等自公卿以降無得免者其費豈特三百而巳大扺事若可行不必皆有故事若民所不悦俗所不安縱有經典明文無補於怨若行此二者必怨無疑女戸單丁蓋天民之窮者也古之王者首務恤此而今陛下首欲役之此等茍非戸將絶而未亡則是家有丁而尚幼若假之數歲則必成丁而就役老死而没官富有四海忍不加恤孟子曰始作俑者其無後乎春秋書作丘甲用田賦皆重其始為民患也青苗放錢自昔有禁以下言青苗法不善也宋時有常平倉穀賤則増價以糴入穀貴則下直以子民至是令移其資本給與人戸出息二分春散秋斂謂之青苗錢今陛下始立成法每歲常行雖云不許抑配謂抑勒品配强之今貸也而數世之後暴君汚吏陛下能保之歟異日天下恨之國史記之曰青苗錢自陛下始豈不惜哉且東南買絹本用見錢陜西糧草不許折兑朝廷既有著令職司又毎舉行然而買絹未嘗不折鹽糧草未嘗不折鈔乃知青苗不許抑配之説亦是空文如治平之初揀刺義勇治平元年十一月科陜西民三丁取一刺其于背以為義勇軍人給錢二千當時詔㫖慰諭明言永不戍邊著在簡書有如盟約於今幾日議論巳揺或以代還東軍或欲抵換弓手約束難恃豈不明哉縱使此令決行果不抑配計其間情願人戸必皆孤貧不濟之人家若自有贏餘何至與官交易此等鞭撻巳急則繼之以逃亡逃亡之餘則均之鄰保勢有必至理有固然且夫常平之為法也可謂至矣所守者約而所及者廣借使萬家之邑巳有干斛而穀貴之際千斛在市物價自平一市之價既平一邦之食自足無操瓢乞丐之弊無里正催驅之勞今若變為青苗家貸一斛則千戸之外孰救其饑且常平官錢常患其少若盡數收糴則無借貸若留充借貸則所糴幾何乃知常平青苗其勢不能兩立壞彼成此所喪愈多虧官害民雖悔何逮臣竊計陛下欲考其實則必亦問人人知陛下方欲力行必謂此法有利無害以臣愚見恐未可憑何以明之臣頃在陜西見刺義勇提舉諸縣臣嘗親行愁怨之民哭聲振野當時奉使還者皆言民盡樂為希合取容自古如此不然則山東之盜二世何緣不覺二世時謁者使東方來以反者聞二世怒以下吏後使者至上問對曰羣盜郡守尉方逐捕今盡得不足憂上悦南詔之敗明皇何緣不知明皇時鮮于仲通將精兵八萬討南蠻閣羅鳯全軍陷没楊國忠掩其敗狀令以捷聞今雖未至於斯亦望陛下審聽而已昔漢武之世財力匱竭用賈人桑𢎞羊之説買賤賣貴謂之均輸於時商賈不行盜賊滋熾幾至于亂孝昭既立學者爭排其説霍光順民所欲從而予之天下歸心遂以無事不意今者此論復興以下言均輸法不善也時以發運之職改為均輸假以錢貨凡上供之物皆得徙貴就賤用近易逺預知在京倉庫所當辦者得以便冝蓄買立法之初其説尚淺徒言徙貴就賤用近易遠然而廣置官屬多出緡錢豪商大賈皆疑而不敢動以為雖不明言販賣然既巳許之變易變易既行而不與商賈爭利者未之聞也夫商賈之事曲折難行其買也先期而與錢其賣也後期而取直多方相濟委曲相通倍稱之息由此而得今官買是物必先設官置吏簿書廩祿為費已厚非良不售非賄不行是以官買之價比民必貴及其賣也弊復如前商賈之利何緣而得朝廷不知慮此乃捐五百萬緡以與之即薛向所領此錢一出恐不能復縱使其間薄有所獲而征商之額所損必多今有人為其主牧牛羊不告其主而以一牛易五羊一牛之失則隱而不言五羊之獲則指為勞績陛下以為壞常平而言青苗之功虧商税而取均輸之利何以異此陛下天機洞照聖略如神此事至明豈有不曉必謂巳行之事不欲中變恐天下以為執德不一用人不終是以遲留歲月庶幾萬一臣竊以為過矣古之英主無出漢高酈生謀撓楚權欲復六國高祖曰善趣刻印及聞留侯之言吐哺而罵曰趣銷印夫稱善末幾繼之以罵刻印銷印有同兒戲何嘗累高祖之知人適足以明聖人之無我陛下以為可而行之知其不可而罷之至聖至明無以加此議者必謂民可與樂成難與慮始故陛下堅執不顧期於必行此乃戰國貪功之人行險僥倖之説陛下若信而用之則是徇高論而逆至情恃空名而邀實禍未及樂成而怨已起矣臣之所謂願結人心者此之謂也士之進言者為不少矣亦嘗有以國家之所以存亡厯數之所以長短告陛下者乎夫國家之所以存亡者在道德之淺深而不在乎彊與弱厯數之所以長短者在風俗之厚薄而不在乎富與貧道徳誠深風俗誠厚雖貧且弱不害於長而存道徳誠淺風俗誠薄雖强且富不救於短而亡人主知此則知所輕重矣是以古之賢君不以弱而亡道徳不以貧而傷風俗而智者觀人之國亦必以此察之齊至彊也周公知其後必有簒弑之臣太公封於齊尊賢而尚功周公曰其後必有簒弑之臣衛至弱也季子知其後亡季札適衛曰衛多君子未有患也衛於戰國為最後亡呉破楚入郢而陳大夫逢滑知楚之必復呉之入楚也使召陳懷公逢滑曰楚未可棄呉未可從國之有是多矣何必不復晉武既平呉何曽知其將亂曽侍武帝晏退而告其子遵等曰國家應天受禪創業垂統吾毎宴見未聞經國遠圖惟説平生常事及身而已後嗣其殆乎指諸孫曰此等必遇亂永嘉之末何氏果滅亡無遺隋文既平陳房喬知其不久房喬字𤣥齡隋時天下清宴論者咸以國祚方永喬避左右告父曰隋帝本無功德不為後嗣長訃不足保全家國元帝斬郅支朝呼韓功多於武宣矣偷安而王氏之釁生宣宗收燕趙復河隍力彊於憲武矣銷兵而龎勛之亂起龎勛徐州戍卒以不樂遠戍作亂江淮問臣願陛下務崇道德而厚風俗不願陛下急於有功而貪富彊使陛下富如隋彊如秦西取靈武北取燕薊謂之有功可也而國之長短則不在此夫國之長短如人之壽夭人之壽夭在元氣國之長短在風俗世有尫羸而壽考亦有盛壯而暴亡若元氣猶存則尫羸而無害及其已耗則盛壯而愈危是以善養生者慎起居節飲食導引關節吐故納新不得已而用藥則擇其品之上性之良可以久服而無害者則五臟和平而壽命長不善養生者薄節慎之功遲吐納之效厭上藥而用下品伐真氣而助彊陽根本已危僵仆無日天下之勢與此無殊故臣願陛下愛惜風俗如䕶元氣古之聖人非不知深刻之法可以齊衆勇悍之夫可以集事忠厚近於迂濶老成初若遲鈍然終不肯以此而易彼者知其所得小而所喪大也曹參賢相也曰慎無擾獄市黃霸循吏也曰治道去泰甚或譏謝安以清談廢事安笑曰秦用法吏二世而亡劉晏為度支專用果鋭少年務在急速集事好利之黨相師成風德宗初即位擢崔祜甫為相祐甫以道德寛大推廣上意故建中之政其聲翕然天下相望庶幾貞觀及盧杞為相諷上以刑名整齊天下馴致澆薄以及播遷我仁祖之御天下也持法至寛用人有序專務掩覆過失未嘗輕改舊章然考其成功則曰未至以言乎用兵則十出而九敗以言其府庫則僅足而無餘徒以德澤在人風俗知義是以升遐之日天下如喪考妣社稷長遠終必賴之則仁祖可謂知本矣今議者不察徒見其末年吏多因循事不振舉乃欲矯之以苛察齊之以智能招來新進勇鋭之人以圖一切速成之效未享其利澆風已成且天時不齊人誰無過國君含垢至察無徒若陛下多方包容則人材取次可用必欲廣置耳目務求瑕疵則人不自安各圖茍免恐非朝廷之福亦豈陛下所願哉漢文帝欲用虎圏嗇夫釋之以為利口傷俗今若以口舌捷給而取士以應對遲鈍而退人以虚誕無實為能文以矯激不仕為有德則先王之澤遂將散㣲自古用人必須厯試此下又於新進中專指開邊啟釁之人謂王韶等也熙寧元年韶以建昌司李獻平戎三策言西夏可取當先收河隍熙河蘭鄯以斷其右臂安石以為竒材擢管幹秦鳯經略司機宜文字故軾引黃忠賈生二事以見人材不可驟進雖有卓異之器必有已成之功一則使其更變而知難事不輕作一則待其功髙而望重人自無辭昔先主以黃忠為後將軍而諸葛亮憂其不可以為忠之名望素非關張之倫若班爵遽同則必不悦其後關侯果以為言以黃忠豪勇之姿以先主君臣之契尚復慮此而況其他世嘗謂漢文不用賈生以為深恨臣嘗推究其㫖竊謂不然賈生固天下之竒才所言亦一時之良策然請為屬國欲繫單于則是處士之大言少年之鋭氣昔髙祖以三十萬衆困於平城當時將相羣臣豈無賈生之比三表五餌見賈誼新書人知其疎而欲以困中行説尤不可信矣兵凶器也而易言之正如趙括之輕秦李信之易楚若文帝亟用其説則天下殆將不安使賈生嘗厯艱難亦必自悔其説用之晚嵗其術必精不幸喪亡非意所及不然文帝豈棄才之主絳灌豈蔽賢之士至於鼂錯尤號刻薄文帝之世止於太子家令而景帝既立以為御史大夫申屠賢相發憤而死紛更政令天下騷然及至七國發難而錯之術亦窮矣文景優劣於此可見大扺名器爵祿人所奔趣必使積勞而後遷以明持久而難得則人各安其分不敢躁求今若多開驟進之門使有意外之得公卿侍從跬步可圖其得者既不肯以僥倖自名則不得者必皆以沈淪為恨使天下常調舉生妄心恥不若人何所不至欲望風俗之厚豈可得哉選人之改京官常須十年以上薦更險阻計析毫釐其間一事聱牙埤蒼聱牙謂其不相聽也○聱音敖常至終身淪棄今乃以一人之薦舉而予之時薛向以制置解鹽使擢江淮荆湖轉運使李定以秀州推官擢監察御史裏行皆安石特薦也猶恐未稱章服隨至使積勞久次而得者何以厭服哉夫常調之人非守則令員多闕少久已患之不可復開多門以待巧進若巧者侵奪已甚則拙者迫怵無聊故近嵗朴拙之人愈少而巧進之士益多惟陛下重之惜之哀之救之如近日三司獻言使天下郡選一人催驅三司文字許之先次指射以酬其勞則其數年之後審官吏部又有三百餘人得先占闕常調待次不其愈難北外勾當發運均輸按行農田水利已據監司之體各懐進用之心轉對者望以稱㫖而驟遷奏課者求為優等而速化相勝以力相高以言而名實亂矣惟陛下以簡易為法以清淨為心使姦無所緣而民德歸厚臣之所願厚風俗者此之謂也古者建國使内外相制輕重相權如周如唐則外重而内輕如秦如魏則外輕而内重内重之失必有姦臣指鹿之患外重之𡚁必有大國問鼎之憂聖人方盛而慮衰常先立法以救弊國家租賦藉於計省重兵聚於京師以古揆今則似内重恭惟祖宗所以深計而預圖固非小臣所能億度而周知然觀其委任臺諫之一端以下言臺諫所關甚重是時御史中丞吕誨及臺諫范純仁李常孫覺胡宗愈張戩程顥劉琦錢顗孫昌齡皆以爭新法先後斥去臺諫為之一空安石患外議紛紛奏用姻家謝景温為御史以絶言者故軾又極言其弊也則是聖人過防之至計厯觀秦漢以及五代諫諍而死蓋數百人而自建隆以來未嘗罪一言者縱有薄責旋即超陞許以風聞而無官長風采所繫不問尊卑言及乗輿則天子改容事關廊廟則宰相待罪故仁宗之世議者譏宰相但奉行臺諫風㫖而已聖人深意流俗豈知擢用臺諫固未必皆賢所言亦未必皆是然須養其鋭氣而借之重權者豈徒然哉所以折姦臣之萌而救内重之弊也夫姦臣之始以臺諫折之而有餘及其既成以干戈取之而不足陛下得不上念祖宗設此官之意下為子孫立萬世之防朝廷綱紀孰大於此臣自幼小所記及聞長老之談皆謂臺諫所言常隨天下公議公議所與臺諫亦與之公議所擊臺諫亦擊之及至英廟之初始建稱親之議本非人主大過亦無禮典明文徒以衆心未安公議不允當時臺諫以死爭之今者物論沸騰怨讟交至公議所在亦可知矣而相顧不發中外失望夫彈劾積威之後雖庸人亦可以奮揚風采消委之餘雖豪傑有所不能振起臣恐自茲以往習慣成風盡為執政私人以致人主孤立紀綱一廢何事不生孔子曰鄙夫可與事君也歟哉其未得之也患不得之既得之患失之茍患失之無所不至矣臣始讀此書疑其太過以為鄙夫之患失不過備位而茍容及觀李斯憂䝉恬之奪其權則立二世以亡秦趙高謂李斯曰長子即位必用䝉恬為丞相君侯終不懷通侯之印歸於鄉里斯以為然遂定計立二世盧杞憂懷光之數其惡則誤徳宗以再亂徳宗在奉天李懷光率兵赴難在道數言盧杞等姧佞杞聞之而懼勸上令懷光乘勝收京師勿令至奉天懷光以此自疑遂叛其心本生於患失而其禍乃至於喪邦孔子之言良不為過是以知為國者平居必常有忘軀犯顔之士則臨難庶幾有狥義守死之臣茍平居尚不能一言則臨難何以責其死節人臣茍皆如此天下亦曰殆哉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和如和羮同如濟水晏子對景公曰和如羮焉水火醯醢鹽梅以烹魚肉宰夫和之濟其不及以洩其過若以水濟水誰能食之同之不可也如是故孫寶有言周公大聖召公大賢猶不相悦著於經典兩不相損晉之王導可謂元臣毎與客言舉坐稱善而王述不悦以為人非堯舜安得每事盡善導亦斂袵謝之若使言無不同意無不合更唱迭和何者非賢萬一有小人居其間則人主何緣知覺臣之所謂存紀綱者此之謂也臣所獻之三言非臣之私見中外所病其誰不知昔禹戒舜曰無若丹朱傲惟慢遊是好舜豈有是哉周公戒成王曰無若商王受之迷亂酗於酒德成王豈有是哉周昌以漢髙為桀紂劉毅以晉武為桓靈當時人君曽莫之罪而書之史册以為美談使臣所獻三言皆朝廷未嘗有此則天下之幸臣與有焉若有萬一似之則陛下安可不察臣向者與議學校貢舉首違大臣本意已期竄逐敢意自全而陛下獨然其言曲賜召對從容久之至謂臣曰方今政令得失安在雖朕過失指陳可也臣即對曰陛下生知之性天縱文武不患不明不患不勤不患不斷但患求治太速進人太鋭聽言太廣又俾具述所以然之狀陛下頷之曰卿所獻三言朕當熟思之臣之狂愚非獨今日陛下容之久矣豈有咨之於始而不赦之於終恃此而言所以不懼惟陛下憐其愚忠而卒赦之不勝俯伏待罪憂恐之至按薛應旂宋元通鑑載此文於四年然篇中有君臣宵旰年餘之語自當在三年也時王安石贊帝以獨任專斷軾因賜進士發策以晉武平呉獨斷而克苻堅伐晉獨斷而亡齊桓專任管仲而霸燕噲專任子之而敗事同功異為問安石滋不悦使侍御史謝景温論軾窮治無所得軾請外通判杭州
  擬進士對御試策一道
  臣伏見陛下發德音下明詔以天下安危之至計謀及於布衣之士其求之不可謂不切其好之不可謂不篤矣然臣私有所憂者不知陛下有以受之歟禮曰甘受和白受采見禮器故臣願陛下先治其心使虚一而靜然後忠言至計可得而入也今臣竊恐陛下先入之言已實其中邪正之黨已貳其聽功利之説巳動其欲則雖有臯陶益稷為之謀亦無自入矣而況於疎遠愚陋者乎此臣之所以大懼也若乃盡言以招過觸諱以亡軀則非臣之所恤也聖策曰聖王之御天下也百官得其職萬事得其序臣以為陛下未知此也是以所為顛倒失序如此茍誠知之曷不尊其所聞而行其所知歟百官之所以得其職者豈聖王人人而督責之歟萬事之所以得其序者豈聖王事事而整齊之歟亦因能以任職因職以任事而巳官有常守謂之職施有先後謂之序今陛下使兩府大臣侵三司財利之權常平使者亂職司守令之治刑獄舊法不以付有司而取決於執政之意邊鄙大慮不以責帥臣而聽計於小吏之口百官可謂失其職矣王者之所宜先者德也所宜後者刑也所宜先者義也所宜後者利也而陛下易之萬事可謂失其序矣然此猶其小者其大者則中書失其政也宰相之職古者所以論道經邦今陛下但使奉行條例司文書而已昔邴吉為丞相蕭望之為御史大夫望之言隂陽不和咎在臣等而宣帝以為意輕丞相終身薄之今政事堂忿爭相詬流傳都邑以為口實使天下何觀焉故臣願陛下首還中書之政則百官之職萬事之序以次得矣聖策曰有所不為為之而無不成有所不革革之而無不服陛下之及此言是天下之福也今日之患正在於未成而為之未服而革之耳夫成事在理不在勢服人以誠不以言理之所在以為則成以禁則止以賞則勸以言則信古之人所以鼓舞天下綏之斯來動之斯和者蓋循理而已今為政不務循理而欲以人主之勢賞罰之威刼而成之夫以斧析薪可謂必克矣然不循其理則斧可缺薪不可破是以不論尊卑不計彊弱理之所在則成理所不在則不成可必也今陛下使農民舉息與商賈爭利豈理也哉而怪其不成乎禮曰㣲之顯誠之不可掩也如此夫陛下茍誠心乎為民則雖或謗之而人不信茍誠心乎為利則雖自解釋而人不服且事有決不可欺者吏受賄枉法人必謂之贓非其有而取之人必謂之盜茍有其實不敢辭其名今青苗有二分之息而不謂之放債取利可乎凡人為善不自譽而人譽之為惡不自毁而人毁之如使為善者必須自言而後信則堯舜周孔亦勞矣今天下以為利陛下以為義天下以為貪陛下以為廉不勝其紛紜也則使二三臣者極其巧辯以解答千萬人之口附㑹經典造為文書以曉告四方四方之人豈如嬰兒鳥獸而可以美言小數眩惑之哉且夫未成而為之則其弊必至於不敢為未服而革之則其弊必至於不敢革蓋世有好走馬者一為墜傷則終身徒行何者慎重則必成輕發則多敗此理之必然也陛下若出於慎重則屢作屢成不惟人信之陛下亦自信而日以勇矣若出於輕發則每舉毎敗不惟人不信陛下亦不自信而日以怯矣文宗始用訓注其志豈淺也哉而一經大變則憂沮喪氣不能復振李訓鄭注日與帝謀誅宦官遂有甘露之變宦官益熾帝未以制由是感疾至棄天下文宗亦非有失德徒以好作而寡謀也慎重者始若怯終必勇輕發者始若勇終必怯迺者橫山之人未嘗一日而忘漢雖五尺之童子知其可取然自慶厯以來莫之敢發誠未有以善其後也近者邊臣不計其後而遽發之一發不中則内帑之費以數百萬計而關輔之民困於飛輓者二年而未已熙寧四年正月鄜延鈐轄种諤知青澗城謀出兵取橫山陜西宣撫使韓絳壯之諤遂帥師襲敗夏人於囉兀據其地留二萬人城之又築撫寧諸堡三月夏人來攻盡亡諸堡詔棄囉兀城責授諤汝州團練副使絳罷知鄧州雖天下之勇者敢復為之歟為之固不可敢復言之歟由此觀之則橫山之功是邊臣欲速而壞之也近者青苗之政助役之法均輸之策倂軍蒐卒之令卒然輕發又甚於前日矣雖陛下不䘏人言持之益堅而勢窮事礙終亦必變他曰雖有良法美政陛下能復自信乎人君之患在於樂因循而重改作今陛下春秋鼎盛天錫勇智此萬世一時也而羣臣不能濟之以慎重養之以敦樸譬如乗輕車馭駿馬冒險夜行而僕夫又從後鞭之豈不殆哉臣願陛下解轡枺馬以須東方之明而徐行於九軌之道甚未晩也聖策曰田疇闢溝壑治草木暢茂鳥獸魚鼈莫不各得其性者此百工有司之事也曽何足以累陛下陛下操其要治其本恭已無為而物莫不盡其理以生以死若夫百工有司之事自宰相不肯為之而況於陛下乎聖策曰其富足以備禮其和足以廣樂其治足以致刑何施而可以臻此孔子曰百姓足君孰與不足兎首瓠葉可以行禮有兎斯首見詩小雅瓠葉篇言古之人不以㣲薄廢禮掃地而祭可以事天見禮記禮器篇禮之不備非貧之罪也管子曰倉廩實而知禮節臣不知陛下所謂富者富民歟抑富國歟陸賈曰將相和則士豫附劉向曰衆賢和於朝則萬物和於野今朝廷可謂不和矣其咎安在陛下不返求其本而欲力勝之力之不能勝衆也久矣古者刀鋸在前鼎鑊在後而士猶犯之今陛下躬蹈堯舜未嘗誅一無罪欲弭衆言不過斥逐異議之臣而更用人耳未必忍行亡秦偶語之禁起東漢黨錮之獄多士何畏而不言哉臣恐逐者不已而爭者益多煩言交攻愈甚於今日矣欲望致和而廣樂豈不疎哉古之求治者將以措刑也今陛下求治則欲致刑此又羣臣誤陛下也臣知其説矣是出於荀卿荀卿者喜為異論至以人性為惡則其言治世刑重亦宜矣説者又以為書稱唐虞之隆刑故無小見大禹謨而周之盛時羣飲者殺酒誥曰羣飲女勿佚盡執拘以歸於周予其殺臣請有以詰之夏禹之時大辟者二百周公之時大辟五百豈可謂周治而禹亂耶秦為法及三族漢除肉刑豈可謂秦治而漢亂耶致之言極也天下幸而未治使一日治安陛下將變今之刑而用其極歟天下幾何其不叛也徒聞其語而懼者已衆矣臣不意異端邪説惑誤陛下至於如此宥過無大刑故無小此用刑之常理也至於今守之豈獨唐虞之隆而周之盛時哉所以誅羣飲者意其非獨羣飲而已如今之法所謂夜聚曉散者使後世不知其詳而徒聞其語則凡夜相過者皆執而殺之可乎夫人相與飲酒而輙殺之雖桀紂之暴不至於此而謂周公行之歟聖策曰方今之弊可謂衆矣救之之道必有本末所施之宜必有先後臣請論其本與其所宜先者而陛下擇焉方今救弊之道必先立事立事之本在於知人則所施之宜當先觀大臣之知人與否耳古之欲立非常之功者必有知人之明茍無知人之明則循規矩蹈繩墨以求寡過二者皆審於自知而安於才分者也道可以講習而知德可以勉彊而能惟知人之明不可學必出於天資如蕭何之識韓信此豈有法而可傳者哉諸葛孔明之賢而知人之明則其所短是以失之於馬謖而孔明亦審於自知是以終身不敢用魏延我仁祖之在位也事無大小一付之於法人無賢不肖一付之於公議事已效而後行人已試而後用終不求非常之功者誠以當時大臣不足以與於知人之明也古之為醫者聆音察色洞視五臟則其治疾也有剖胸決脾洗滌胃腎之變茍無其術不敢行其事今無知人之明而欲立非常之功解縱繩墨以慕古人則是未能察脈而欲試華佗之方其異於操刀而殺人者幾希矣房琯之稱劉秩平章房琯抗疏肅宗請收復京師自選給事中丞劉秩等為㕘謀秋儒家子不習軍旅琯臨戎嘗謂人曰逆黨曳落河雖多豈能當我劉秩等已而卒敗於陳濤斜關播之用李元平是也關播建中間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薦湖南判官李元平才可將相用為汝州刺史時李希烈叛淮西與汝接壤以百騎縛元平去罵曰盲宰相使汝當我至今以為笑矣陛下觀今之大臣為知人歟為不知人歟乃者推用衆才皆其造室握手之人要結審固而後敢用蓋以為其人可與戮力同心共致太平曽未安席而交口攻之者如蝟毛而起陛下以此驗之其不知人也亦審矣幸今天下無事異同之論不過凟亂聖聽而已若邊隅有警盜賊竊發俯仰成敗呼吸變故而所用之人皆如今日乍合乍散臨事解體不可復知則無乃誤社稷歟華佗不世出天下未嘗廢醫蕭何不世出天下未嘗廢治陛下必欲立非常之功請待知人之佐若猶未也則亦詔左右之臣安分守法而已聖策曰生民以來稱至治者必曰唐虞成周之世詩書所稱其迹可見以至後世賢明之君忠智之臣相與憂勤以營一代之業雖未盡善然要其所成就亦必有可言者其詳著之臣以為此不可勝言也其施設之方各隨其時而不可知其所可知者必畏天必從衆必法祖宗故其言曰戒之戒之天惟顯思命不易哉戒之即周頌敬之篇避翼祖諱故改又曰稽於衆舍已從人大禹謨又曰丕顯哉文王謨丕承哉武王烈周書君陳詩書所稱大略如此未嘗言天命不足畏衆言不足從祖宗之法不足用也苻堅用王猛而樊世仇騰席寳不悦魏鄭公勸太宗以仁義而封倫不信凡今之人欲陛下違衆而自用者必以此藉口而陛下所謂賢明忠智者豈非意在於此等歟臣願考二人之所行而求之於今王猛豈嘗設官而牟利魏鄭公豈嘗貸錢而取息歟且其不悦者不過數人固不害天下之信且服也今天下有心者怨有口者謗古之君臣相與憂勤以營一代之業者似不如此古語曰百人之衆未有不公而説況天下乎今天下非之而陛下不回臣不知所税駕矣詩曰譬彼舟流不知所届心之憂矣不遑假寐小雅小弁篇區區之忠惟陛下察之臣謹冒死上對
  代張方平諫用兵書
  臣聞好兵猶好色也傷生之事非一而好色者必死賊民之事非一而好兵者必亡此理之必然者也夫惟聖人之兵皆出於不得已故其勝也享安全之福其不勝也必無意外之患後世用兵皆得已而不巳故其勝也則變遲而禍大其不勝也則變速而禍小是以聖人不計勝負之功而深戒用兵之禍何者興師十萬日費千金内外騷動殆於道路者七十萬家内則府庫空虚外則百姓窮匱饑寒逼迫其次必有盜賊之憂死傷愁怨其終必致水旱之報上則將帥擁衆有跋扈之心下則士衆久役有潰叛之志變故百出皆由用兵至於興事首議之人㝠謫尤重蓋以平民無故緣兵而死怨氣充積必有任其咎者是以聖人畏之重之非不得巳不敢用也自古人主好動干戈由敗而亡者不可勝數臣今不敢復言請為陛下言其勝者秦始皇既平六國復事胡越戍役之患被於四海雖拓地千里遠過三代而墳土未乾大下怨叛二世被害子嬰被擒滅亡之酷自古所未之有也漢武帝承文景富溢之餘首挑匈奴兵連不解遂使侵奪及於諸國歲嵗調發所至成功建元之間兵禍始作是時蚩尤旗出長與天等其春戾太子生自是師行三十餘年死者無數及巫蠱事起京師流血僵尸數萬太子父子皆敗故班固以為太子生長於兵與之終始帝雖悔悟自克而殁身之恨巳無及矣隋文帝既下江南繼事外攘煬帝嗣位此志不衰皆能誅滅彊國威震萬里然而民怨盜起亡不旋踵唐太宗神武無敵尤喜用兵既巳破滅突厥髙昌吐谷渾等猶且未厭親駕遼東征髙麗無功而還皆志在立功非不得已而用其後武氏之難唐室凌遲不絶如綫蓋用兵之禍物理難逃不然太宗仁聖寛厚克己裕人幾至刑措而一傳之後子孫塗炭此豈為善之報也哉由此觀之漢唐用兵於寛仁之後故勝而僅存秦隋用兵於殘暴之餘故勝而遂滅臣每讀書至此未嘗不掩卷流涕傷其計之過也若使此四君者方其用兵之初隨即敗衂惕然戒懼知用兵之難則禍敗之興當不至此不幸每舉輒勝故使狃於功利慮患不深臣故曰勝則變遲而禍大不勝則變速而禍小不可不察也昔仁宗皇帝覆育天下無意於兵將士惰媮兵革朽鈍元昊乘間竊發西鄙延安涇原麟府之間敗者三四所喪動以萬計康定元年元昊攻破金明諸砦乘勝至延州知州范雍召鄜延副總管劉平石元孫來援與敵遇戰没慶厯元年元昊寇渭州逼懐逺城韓琦命環慶副總管任福將萬八千人以行福屯好水川因陷㐲中元昊自將精兵十萬至任福戰死諸軍皆潰關右大震而海内宴然兵休事巳而民無怨言國無遺患何者天下臣庶知其無好兵之心天地鬼神諒其有不得已之實故也今陛下天錫勇智意在富彊即位以來繕甲治兵伺候鄰國羣臣窺見此指多言用兵其始也弼臣執國命者無憂深思逺之心樞臣當國論者無慮害持難之識在臺諫之職者無獻替納忠之議從㣲至著遂成厲階既而薛向為橫山之謀韓絳效深入之計陳升之吕公弼等隂與之協橫山事見擬試策注王志堅云是時薛向為三司使不知何為首謀吕公弼方知太原主饋餉見王安禮傳陳升之在中書亦未見與議今皆云隂與協力當必有之但史略耳師徒喪敗財用耗屈較之寶元慶厯之敗寶元應作康定不及十一然而天怒人怨邊兵皆叛京師騷然陛下為之旰食者累月何者用兵之端陛下作之是以吏士無怒敵之意而不直陛下也尚賴祖宗積累之厚皇天保佑之深故使兵出無功感悟聖意然淺見之士方且以敗為恥力欲求勝以稱上心於是王韶構禍於熙河熙寧五年秦鳯安撫王韶擊吐番破之城武勝為鎮洮軍置𤋮河路章惇造釁於梅山熙寧五年中書檢正官章惇招降梅山蘇姓蠻萬四千八百戸熊本發難於渝瀘熙寜七年梓䕫察訪使熊本平瀘夷淯并諸郡然此等皆戕殺已降俘纍老弱困弊心腹而取空虚無用之地以為武功使陛下受此虚名而忽於實禍勉强砥礪奮於功名故沈起劉彝復發于安南熙寜六年度支判官沈起言交阯可取命知桂州已而交人謀入寇詔罷起以劉彞代之彞守廣日常遏絶其表疏交人益疑懼遂犯境陷四州二人皆坐罷使十餘萬人暴露瘴毒死者十而五六道路之人斃於輸送資糧器械不見敵而盡以為用兵之意必且少衰而李憲之師復出於洮州矣李憲皇祐中補内黄門神宗初視師河隍破木征於河州以功加昭宣使今師徒克捷鋭氣方盛陛下喜於一勝必有輕視四夷陵侮敵國之意天意難測臣實畏之且夫戰勝之後陛下可得而知者凱旋捷奏拜表稱賀赫然耳目之觀耳至於逺方之民肝腦屠於白刃筋骨絶於餽餉流離破産鬻賣男女薰眼折臂自經之狀陛下必不得而見也慈父孝子孤臣寡婦之苦聲陛下必不得而聞也譬猶屠殺牛羊刳臠魚鼈以為膳羞食者甚美死者甚苦使陛下見其號呼於梃刃之下宛轉於刀几之間雖八珍之美必將投筯而不忍食而況用人之命以為耳目之觀乎且使陛下將卒精强府庫充實如秦漢隋唐之君則既勝之後禍亂方興尚不可救而況所任將吏罷軟凡庸較之古人萬萬不逮而數年以來公私窘乏内府累世之積掃地無餘州郡征税之儲上供殆盡百官廩俸僅而能繼南郊賞給久而未辦以此舉動雖有智者無以善其後矣且饑疫之後所在盜賊蠭起京東河北尤不可言若軍事一興橫斂隨作民窮而無告其勢不為大盜無以自全邊事方深内患復起則勝廣之形將在於此此老臣所以終夜不寐臨食而歎至於慟哭而不能自止也且臣聞之凡舉大事必順天心天之所向以之舉事必成天之所背以之舉事必敗蓋天心向背之迹見於災祥豐歉之間今自近嵗日蝕星變地震山崩水旱癘疫連年不解民死將半天心之向背可以見矣而陛下方且斷然不顧興事不已譬如人子得過於父母惟有恭順靜黙引咎自責庶幾可解今乃紛然詰責奴婢恣行箠楚以此事親未有見赦於父母者故臣願陛下逺覽前世興亡之迹深察天心向背之理絶意兵革之事保疆睦鄰安靜無為為社稷長久之計上以安二宫朝夕之養下以濟四方億兆之命則臣雖老死溝壑瞑目於地下矣昔漢祖破滅羣雄遂有天下光武百戰百勝祀漢配天然至白登被圍則講和親之議西域請吏則出謝絶之言此二帝者非不知兵也蓋經變既多則慮患深遠今陛下深居九重而輕議討伐老臣庸懦私竊以為過矣然
  而人臣納説於君因其既厭而止之則易為力迎其方鋭而折之則難為功凡有血氣之倫皆有好勝之意方其氣之盛也雖布衣賤士有不可奪自非智識特達度量過人未有能於勇鋭奮發之中舍已從人惟義是聽者也今陛下盛氣於用武勢不可回臣非不知而獻言不已者誠見陛下聖德寛大聽納不疑故不敢以衆人好勝之常心望於陛下且意陛下他日親見用兵之害必將哀痛悔恨而追咎左右大臣未嘗一言臣亦將老且死見先帝於地下亦有以藉口矣惟陛下哀而察之




  御選古文淵鑒巻四十九
<集部,總集類,御選古文淵鑒>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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