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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獄龜鑑/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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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折獄龜鑑
卷一
卷二 

孫登比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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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太子孫登,嘗乘馬出,有彈圓過。左右求之,適見一人,操彈佩圓,咸以為是。辭對不服。從者欲捶之,登不聽。使求過圓,比之非類,乃見釋。舊出吳誌本傳。

按:人之負冤,多因疑似,聽者不能審謹,忿然作威,遂至枉濫。此事雖小,可以喻大,故首著焉。

曹攄明察(于公、孟嘗二事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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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曹攄,為臨淄令。縣有寡婦,養姑甚謹。姑以其年少,勸令改適,婦守節不移。姑湣之,密自殺。親黨告婦殺姑,官為考鞫。婦不勝苦楚,乃自誣。獄當決,適值攄到。知其有冤,更加辯究,具得情實,時稱其明。出《晉書》本傳。

按:前漢於公為縣獄史,郡決曹,決獄平。東海有孝婦,少寡,亡子,養姑甚謹,姑欲嫁之,終不肯。其後姑自經死,姑女告吏:「婦殺我母。」吏捕孝婦,孝婦辭不殺姑。吏驗治,孝婦自誣服。具獄上府,于公以為此婦養姑十餘年,以孝聞,必不殺也。太守不聽,于公爭之,弗能得,乃抱其具獄,哭於府上,因辭疾去。太守竟論殺孝婦。郡中枯旱三年。後太守至,卜筮其故,於公曰:「孝婦不當死,前太守強斷之,咎儻在是乎?」於是太守殺牛自祭孝婦家,因表其墓,天立大雨,歲孰。郡中以此大敬重于公。出《前漢書》于定國傳。于公乃定國父也。

後漢上虞有寡婦,養姑至孝。姑以壽終,而夫女弟先懷嫌恨,乃誣婦厭苦供養,加酖其母。官吏不察,戶曹史孟嘗言於太守,亦不為理,遂以冤死。郡中連旱二年。出《後漢書》本傳。此兩事,舊集並不載。

臨淄寡婦若不遇曹攄,則與東海、上虞無以異矣。惟鑒彼負冤之可戒,乃顯此釋冤之足尚,故附著之。

苻融占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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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秦苻融,為司隸校尉。京兆人董豐,遊學三年而返,過宿妻家。是夜,妻為賊所殺,妻兄疑豐殺之,送豐有司。豐不堪楚掠,誣引殺妻。融察而疑之,問曰:「汝行往還,頗有怪異及卜筮否?」豐曰:「初將發,夜夢乘馬南渡水,返而北渡,復自北而南,馬停水中,鞭之不去,俯而視之,見兩日在於水下,馬左白而濕,右黑燥。寤而心悸,竊以為不祥。還之夜,夢如初。問之筮者,云:『憂獄訟,遠三枕,避三沐。』既至,妻為具沐,夜授豐枕。豐記筮者之言,皆不從之。妻乃自沐,枕枕而寢。」融曰:「吾知之矣。周易:坎為水,離為馬。夢乘馬南渡,旋北而南者,從坎之離。三爻同變,變而成離。離為中女,坎為中男。兩日,二夫之象。坎為執法吏,吏詰其夫,婦人被流血而死。坎二陰一陽,離二陽一陰。相承易位,離下坎上,既濟。文王遇之囚羑裏,有禮而生,無理而死。馬左而濕,濕,水也。左水右馬,馮字也。兩日,昌字也。其馮昌殺之乎?」於是推撿,獲昌而詰之。昌具首服,曰:「本與其妻謀殺董豐,期以新沐、枕枕為驗,是以誤中婦人。」舊出晉載記本傳。占夢辭煩,刪取其要。

按:古之察獄,亦多術矣。卜筮、怪異,皆盡心焉。至誠哀矜,必獲冥助。是以馮昌之罪具服,而董豐之冤得釋也。馮之馬邊非水,乃冰也;昌之日下非日,乃曰也。苻融以意言,其事遂驗。此周宣所謂「神靈動君使言」者也,豈非至誠哀矜而然歟!占夢事又見察賊門。

辛祥察色(法雄、魏丕、趙德彜、薛奎、唐肅、杜衍、孫沔、姚仲孫、程坦、孫廉、靳宗說、劉緯、宋昌言凡一十三事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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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魏辛祥,為并州平北府司馬。有白璧還兵藥道顯,被誣為賊,官屬咸疑之。祥曰:「道顯面有悲色。察獄以色,其此之謂乎!」苦執申之。月余,別獲真賊。祥終於安定王燮征虜府長史。出北史辛紹先傳。祥,其孫也。舊集不載。

按:後漢法雄,為青州刺史。每行部,錄囚徒,察其顏色,多得情偽。蓋察獄之術有三:曰色,曰辭,曰情。此其以色察之者也。若辭與情頗有冤枉,而跡其狀稍涉疑似,豈可遽以為實哉?苦執申之,理亦應爾。後十二事是也,故附見之云。

魏丕初從周世宗鎮澶淵,奏授司法參軍。時有強盜五人,獄具,將伏法。丕疑其冤,緩刑而察之。不數日,本盜就擒,五人獲免。後事本朝,終於左驍衛將軍。

信都郡王德彜,雍熙中判沂州。儒生乙恕,郊居肄業。一日,有橫屍在舍側,邏者見之,捕恕送官,獄具,將伏法。德彜疑其冤,命別司鞫問,亦如之。因令緩刑以俟。未幾,果獲賊,恕乃得釋。

薛奎參政,為隰州軍事推官。時有民常聚博僧舍。一日,盜殺寺奴,取財去。而博者四人適至,啟戶,濺血汙衣,遽驚走。邏者因捕送官,考訊,引伏。奎獨疑之,請緩其獄。後數日,果得殺人者。

唐肅待制,為秦州司理參軍。時有商人,夜宿逆旅,而同宿者殺人亡去。旦起視之,血汙其衣,為吏所執,不能辯明,遂自誣服。肅為白其冤,而知州馬知節趣令具獄,肅固持不可。後數日,得真殺人者。就辟本州觀察推官。

杜衍丞相作河東提刑時,上黨民有繼母為人所殺,或告民殺之,不勝楚掠,遂自誣服。獄既具,衍疑非實,未論決間,果得真殺人者。已上六事,並見本傳。

孫沔副樞為趙州司理參軍時,盜發屬縣,為捕者所迫,乃棄其刀並所盜贓於民家。後即其家得會飲者十六人,適如其數,捕系縣獄,掠使服罪,法皆當死。以具獄上,沔疑其枉而留訊之。州將怒,然終不敢決。未幾,得真盜,州將反喜,謂沔曰:「微子,吾得自脫耶!」見王圭丞相所撰墓誌。凡本朝公卿事,惟載於國史本傳者稱名,若墓誌、行狀、雜書、小說所載,則或稱爵,或稱字。此皆以名書之,庶得古今一體;且臨以紹興恤刑手詔,則於禮亦當書名也。

姚仲孫龍學為許州司理參軍時,民有被盜殺者,其妻言:「裏胥常責賄於夫,不與而怨之。此必盜也。」乃捕繫獄,將傅以死。而仲孫疑之,知州王嗣宗曰:「若保非盜耶?」然亦不敢遽決。後數日,果得真盜。嗣宗復喜曰:「察獄當如是也。」改資州。轉運使檄往富順監按疑獄,全活者數十人。

程坦國博為郢州司戶參軍時,民有執盜者三人,法當死。州趣獄上,坦疑其自誣,輒留更訊之。後果得真盜。自是,雖他州疑獄,監司必屬坦平決。子戡,為宣徽南院使,贈太師。見王圭丞相所撰墓誌。

孫廉觀察初隸親事官,後以慈州刺史知滄州。有劫盜,獄既成,廉疑之。謂僚屬曰:「我武人也,獄辭固非吾事。然試召某鄰裏,詢其行止,皆曰此平日跅弛不事,今以為盜則非也。」後數日,果得真盜。降詔獎諭。

靳宗說館使,初以蔭補三班奉職,監滄州鹽山務。嘗攝縣事,有系囚,坐殺人,法當死者。宗說疑之。會囚言:「母年九十,病。」且言:「願得一別母而死。」宗說惻然,釋縛,令人與俱至其家。既而,更獲真殺人者。

劉緯大卿,知邢州。屬邑有卒死於林中,捕盜者從旁得一人,俾償死。緯疑不實。明日,得死卒戍所移文,乃二人共竄。亟令追獲其一同竄者,考之果服。

宋昌言大監知澤州時,有大辟獄具,昌言疑其冤,持之不決,果獲真盜。已上四事,並見本傳。

右十二事,皆以其辭與情察之者也。若靳宗說釋死囚縛,使別其母,非知其冤而然也,但以囚有念母之心而憫之耳。冤狀卒明,出於邂逅,是亦至誠哀矜之效也。其餘審謹不敢遽決,亦因詳緩,每獲辯釋。蓋寧可淹系以求其實,毋或濫刑以陷於冤,庶協舜典「欽恤」之義也。易曰:「中孚,君子以議獄緩死。」此之謂歟?

李崇紿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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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魏李崇,為河東太守。有定州流人解慶賓兄弟,坐事俱徙揚州。弟思安背役亡歸。慶賓懼後役追責,規絕名貫,乃認城外死屍,詐稱其弟為人所殺,迎歸殯葬。頗類思安,見者莫辯。又有女巫楊氏,自云見鬼,說思安被害之苦,饑渴之意。慶賓又誣同軍兵蘇顯甫、李蓋等所殺,詣州訟之。二人不勝楚毒,各自款引。獄將決竟,崇疑而停之。密遣二人非州內所識者,偽從外來,詣慶賓告曰:「仆住在北州,去此三百。比有一人見過寄宿,夜中共語,疑其有異,便即詰問,跡其由緒。乃云是流兵背役逃走,姓解字思安。時欲送官,苦見求及,稱:有兄慶賓,今住揚州相國城內,嫂姓徐。君脫矜湣,為往報告,見申委曲,家兄聞之,必重相報。所有資財,當不愛惜。今但見質,若往不獲,送官何晚?是故相造,指申此意。君欲見顧幾何?當放賢弟。若其不信,可見隨看之。」慶賓悵然失色,求其少停,當備財物。此人具以告崇,崇攝慶賓問曰:「爾弟逃亡,何故妄認他屍?」慶賓伏引。更問蓋等,乃云自誣。數日之間,思安亦為人縛送。崇召女巫視之,鞭笞一百。崇斷獄精審,皆此類也。

按:此亦察其面之色、款之辭、事之情,而疑其誣服者也。但用譎鉤慝,以驗誣告,為異耳。然所以紿而驗之者,欲釋誣服之冤也,故列於此焉。紿兵事又見辯誣門,質弟事又見鉤慝門,鞭巫事又見懲惡門。

司馬悅視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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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魏司馬悅,為豫州刺史。有上蔡董毛奴,賫錢五千,死於道路。或疑張堤行劫,又於堤家得錢五千。堤懼楚掠,自誣言殺。悅疑不實,引毛奴兄靈之問曰:「殺人取錢,當時狼狽,應有所遺,曾得何物?」答曰:「得一刀鞘。」悅取刀鞘視之,曰:「此非裏巷所為也。」乃召州內刀匠示之。有郭門者,言此刀鞘其手所作,去歲賣與鄰人董及祖。悅收及祖,詰之,具服。靈之又於及祖身上認得毛奴所服皂襦,遂釋張堤。出北史司馬楚之傳。悅其孫也。舊集不載。

按:悅所以能使及祖服罪者,雖有智算,亦偶然耳。向若賊不遺刀鞘,或鞘非州內刀匠所作,何從知及祖為賊耶?其可稱者,哀矜審謹,合於中孚「議獄緩死」之義,故卒能獲賊以釋冤也。認鞘事又見跡賊門。

宋世良放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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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魏宋世良為清河太守時,陽平郡移掩劫盜三十餘人,世良訊其情狀,惟送十二人,餘皆放之。陽平太守怒曰:「輒放吾賊!」及推問,送者皆實,放者皆非,始嘆服焉。出北史宋隱傳。世良,其族曾孫也。舊集不載。

按:他郡移掩劫盜,雖或誣引,咎不在我,據名縛送,斯亦可矣。世良乃復訊其情狀,實者送之,非者放之,是哀矜審謹之至也。傳言:齊天保初,大赦,世良郡無一囚,率群吏拜詔而已。此其效歟?

蘇瓊推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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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齊蘇瓊,為文襄儀同府刑獄參軍。并州嘗有強盜,推其事者所疑賊徒並已考伏,失物家亦識認,惟不獲盜贓。付瓊窮審,乃別推得元景融等十餘人,並獲贓驗。文襄語前妄引者曰:「爾輩不遇我好參軍,幾致枉死。」出北史本傳。舊集不載。

按:瓊推盜之術,固有可稱。然君子所貴者,不在核奸,而在釋冤也。

柳慶問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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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周柳慶,初仕後魏,為雍州別駕。有賈人持金二十斤,詣京師交易,寄人居止。每欲出行,常自執管鑰。無何,緘閉不異而並失之。謂是主人所竊。郡縣訊問,主人遂自誣服。慶聞而疑之,乃召問賈人曰:「卿鑰常置何處?」對曰:「常自帶之。」慶曰:「頗與人同宿乎?」曰:「無。」曰:「與同飲乎?」曰:「向者曾與一沙門再度酣宴,醉而晝寢。」慶曰:「主人特以痛自誣,非盜也。彼沙門乃真盜耳。」即遣吏逮捕沙門,乃懷金逃匿。後捕得,盡獲所失之金。舊出北史柳虬傳。慶,其弟也。

按:緘閉不異而失其金,則盜非遠,故疑主人。慶察其色、其辭、其情,而知主人誣服矣,故問其管鑰所在,同宿、同飲者誰。沙門無故與賈酣宴,不一而止,果何意哉?此必伺隙為盜也。醉而晝寢,彼乃得便,其金於是失之,沙門非盜而何?慶之明察,亦可稱矣。用以釋冤,尤為美也。問飲事又見跡盜門。

韋鼎覽狀(蕭懷武一事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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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韋鼎,為光州刺史。有人客遊,通主家妾。及其還去,妾盜珍物,於夜逃亡,尋於草中為人所殺。主家知客與妾通,因告客殺之。縣司鞫問,具得奸狀,因斷客死。獄成,上州。鼎覽之,曰:「此客實奸,而不殺也。乃某寺僧紿妾盜物,令奴殺之,贓在某處。」即放此客,遣人掩僧,並獲贓物。自是部內肅然,道無拾遺。出南史韋睿傳。鼎,其孫也。舊集不載。

按:鼎所以知者,能廣耳目,以察奸慝也。茍不如是,則無以釋疑似之冤矣。夫治民之有耳目也,猶用兵之有間諜也。兵法云:「非聖智不能用間,非微密者不能得間之實。」廣耳目,察奸慝,亦猶是也。不然,則所使察奸慝者,或反為奸慝矣。

王蜀時,有蕭懷武,主「尋事團」,乃軍巡之職也。所管百餘人,每人各養私名十餘輩,或聚或散,人莫能別,呼之曰「狗」。深坊、曲巷,馬醫、酒保、乞丐、傭作、販賣、童兒,皆有其徒,民間偶語,無不知者。或在州郡及勛貴家,掌庖、看廄、御車、執樂,公私動靜,即時聞達。於是人心恐懼,自疑肘腋悉其狗也。懷武殺人不可勝數,冤枉之聲滿於內外。郭崇韜入蜀,乃族誅之。見成都古今記。

是使察奸慝而反為奸慝者也,豈能資耳目之用,釋疑似之冤乎?鼎異於此,故可稱也。

蔣常留嫗(韓思彥一事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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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貞觀中,衛州版橋店主張逖妻歸寧。有魏州三衛楊正等三人投店宿,五更早發。是夜,有人取其刀殺逖,卻納鞘中,正等不覺。至曉,店人追及,刀血狼籍,收禁考掠,遂自誣服。太宗疑之,差御史蔣常覆推。常至,追店人十五以上皆集,人數不足,因俱放散,獨留一嫗年八十餘,晚乃令出,密遣獄典覘之,曰:「有人共語,即記姓名。」果有一人問嫗:「使人作何推勘?」前後三日,並是此人。捕獲詰問,具服:與逖妻奸殺逖,有實跡。正等乃釋。舊不著出處。當是唐人小說所載,今亡其本耳。余類此者,同。

按:李崇用譎鉤慝,蔣常用譎察賊,而皆能釋冤,斯無惡於譎也。留嫗事又見譎賊門。唐韓思彥,使并州。有賊殺人,主名不立。醉胡懷刀血汙,訊掠已服。思彥疑之,晨集童兒數百,暮出之,如是者三。因問:「兒出,亦有問者乎?」皆曰:「有之。」乃物色追訊,遂擒真盜。見唐書本傳。

此亦用譎獲賊而冤乃釋,但不若常獨留一嫗密覘問者為精審耳,故特附見之也。

裴懷古抗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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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裴懷古,為監察御史時,真定有浮屠,為其徒誣告祝詛不道,武後怒,命按誅之。懷古得其枉,為後申析,不聽,懷古因曰:「陛下法與天下畫一,豈使臣殺無辜以希盛旨哉?即其人有不臣狀,臣何情寬之?」後意解,得不誅。見唐書本傳。舊集不載。

按:懷古當酷吏深文之時,獨能申析誣枉,抗辭執法,始終不撓,其徐有功之流亞歟?

李元素奏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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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李元素為御史時,東都留守杜亞,惡大將令狐運。會盜劫輸絹於洛北,運適與其下畋近郊,亞疑而訊之。幕府按鞫無狀,更以愛將武金掠服之。詔監察御史楊寧覆驗,事皆不。亞劾寧罔上,寧抵罪。傅致周內之,若不可翻者。德宗信不疑,宰相難之。詔元素與刑部員外郎崔從質、大理司直盧士瞻馳按之。亞迎,以獄告。元素徐察其冤,悉縱所囚以還。亞大驚,復劾元素失有罪。比元素還,帝已怒,奏獄未畢,帝曰:「出。」元素曰:「臣言有所未盡。」帝曰:「第去。」元素曰:「臣以御史按獄,知冤不得盡辭,是無容復見陛下。」帝意解,即道運冤狀。帝感寤曰:「非卿,孰能辯之。」然運猶以擅捕人得罪,流歸州。武金流建州。後歲餘,齊抗得真盜,繇是天下重之,遷給事中。出唐書本傳。

按:運之冤,初按鞫無狀,後覆驗不,雖傅致周內之,若不可翻者,亦非難辯也。但帝怒斥令出,又云「去」,元素氣不懾,辭不撓,卒辯其冤,而帝亦寤,斯為難能耳。語曰:「仁者必有勇。」此其所以能釋冤也。

柳渾白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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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江西觀察使魏少遊,表柳渾為判官。州僧有夜飲火其廬者,歸罪喑奴。軍候受財不詰,獄具。渾與其僚崔祐甫白奴冤,少遊趣訊僧,僧首服。因厚謝二人。見《唐書·柳渾傳》。

按:僧飲酒、失火,二罪俱發,而謂失火者喑奴耳,且掩其飲酒之跡也。若非軍候受財不詰,則此獄豈難辯乎?唯上下相蒙,不以獄事為意,故莫之辯耳!渾與祐甫,一代英賢,而白其冤;少遊能聽用之,故趣訊僧云,斯亦可稱也。

袁滋稱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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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李勉,鎮鳳翔。有屬邑耕夫,得馬蹄金一甕,送縣。為令者慮公藏主守不謹,而置之私室。翌日,開視之,則皆土塊耳。以狀聞府,遣掾案之,不能自明,誣服換金。初云「藏之糞壤,被人竊去」,後云「投之水中,失其所在」。雖未窮易用之所,而皆以為換金無疑。府中宴集,語及此事,咸共嗟嘆。時袁滋在幕府,獨疑其枉,勉乃移獄就府,俾滋鞫之。滋閱甕間,得二百五十餘塊。詰其初獲者,則二人以巨竹舁至縣。乃於列肆索金,依塊形狀,镕寫校量。始秤其半,已及三百斤,計其大數,非二人以竹擔可舉,即是在路之時,金已化為土矣。令乃獲雪。舊出康駢劇談錄。

按:《唐書·袁滋傳》云:「滋進詹事府司直。部官以盜金下獄,滋直其冤。」無鳳翔屬邑事。又云:「滋累從張伯儀、何士干辟。」無在李勉幕府事。康駢所記,傳聞失實,故非特本末差誤,抑又事理乖舛:夫六百斤金,固非二人竹擔可舉,若在路時已化為土,則到縣時自當驗實,雖色未變,而輕重頓異,亦易知矣,令何故尚慮公藏主守不謹,而置之私室乎?乖舛如此,無足取者。和謂能釋冤,載於舊集,意則善矣,不若唐書本傳為得其實也。

劉崇龜換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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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劉崇龜,鎮南海。有富商子泊船江岸,見一高門中有美姬,殊不避人。因戲語之曰:「夜當詣宅矣。」亦無難色,啟扉待之。忽有盜入其室,姬即欣然往就。盜謂見擒,以刃剸之,逃去。富商子繼至,踐其血,洿而仆,聞脰血聲未已,覺有人臥於地,徑走至船,夜解維遁。其家蹤跡,訟於公府。遣人追捕,械系考訊,具吐情實,惟不招殺人。崇龜視所遺刀,乃屠刀也,因下令曰:「某日大設,闔境屠者皆集毬場,以俟宰殺。」既而晚放散,令各留刀,翌日再至。乃命以殺人刀換下一口。明日,諸人各認本刀。一人不去,云非某刀。問是誰者?云某人刀。亟往捕之,則已竄矣。於是以他囚合死者為商人子,侵夜斃之。竄者聞而還,乃擒,置於法。富商子坐夜入人家,杖背而已。舊不著出處,蓋亦唐人小說所載,今見唐書劉政會傳後,崇龜其七世孫也。傳辭太簡,故於舊集刪取其要。

按:凡欲釋冤,必須有術。換刀者,跡賊之術也;斃囚者,譎賊之術也。賊若不獲,冤何由釋?故仁術有在於是者,君子亦不可忽也。

莊遵審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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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遵,初為長安令,後遷揚州刺史,性明察。嘗有陽陵女子與人殺其夫,叔覺,來赴賊,女子乃以血塗叔,因大呼曰:「奈何欲私於我而殺其兄!」便即告官。官司考掠其叔太過,因而自誣其罪。遵察之,乃謂吏曰:「叔為大逆,速置於法。可放嫂歸。」密令人夜中於嫂壁下聽。其夜,奸者果來,問曰:「刺史明察,見叔寧疑之耶?」嫂曰:「不疑。」因相與大喜。吏即擒之送獄,叔遂獲免。舊不著出處,亦不著何代人。與蜀莊遵姓名同。和氏父子各載一事,皆附卷末。或疑是唐人,然其敘聞哭事言:巡行部內、駐車聽之,則非唐刺史也。唐之揚州刺史,治廣陵,領江都、江陽、六合、海陵、高郵、揚子、天長七縣,而無陽陵。漢之揚州刺史,治歷陽,領九江、丹陽、廬江、會稽、吳、豫章六郡,而丹陽郡有陵陽縣,豈非陵陽誤為陽陵乎?其云陽陵女子,豈非王尊傳所謂「美陽女子」之類乎?以此觀之,乃漢人乎?但未有明據,不敢決定。故且依和氏,序唐人後,此聊以誌疑也。克編次已定,始見蜀本《華陽國志》:後漢巴郡士人,有揚州刺史嚴遵,字王思:徐州牧嚴羽,字子翼。羽乃遵之子也,父子並著稱云。遵在揚州,每當遷,民遮止之,天子就增州秩中二千石,居十八年,卒於官。則遵果是漢人也。勢難移改,姑仍舊貫,覽者察之。

按:遵之罪叔而放嫂,蓋用譎以擿奸也。於是既得其情,遂擒其人,豈非釋冤有術而然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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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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