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辨體彚選 (四庫全書本)/卷589
文章辨體彚選 巻五百八十九 |
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辨體彚選巻五百八十九
明 賀復徴 編
記三十〈議論體後同以下學宫〉
問國學記〈唐舒元輿〉
先王建大學法以教國胄子欲敺人歸義府也故設官區掌嚴大其事明公侯卿大夫必由是出元輿既求售藝於闕下謂今之大學猶古之大學將欲觀焉以自為下士小儒未甞覩天子庠序欲往時先三日齋沐而後行行及門下脫葢下車循牆而趨請於謁者曰吾欲觀禮於大學將每事問之於子可乎謁者許諾遂前導之初過於朱門門闔沉沉問曰此魯聖人之宫也遂拜之次至於西有髙門門中有厦屋問之曰此論堂也予愧非鴻學方論不敢入導者曰此無人乃虚堂爾予惑之遂入見庭廣數畞盡墾為圃矣心益惑復問導者曰此老圃所宅子安得欺我耶導者曰此積年無儒論故庭化為廢地久為官於此者圃之非圃所宅也循廊升堂堂中無机榻有苔草沒地予立其上悽慘滿眼大不稱嚮之意復為導者引又至一門問之曰此國子館也入其門其庭其堂如入論堂俄又歴至三館門問之曰廣文也大學也四門也入其門其庭其堂如國子其生徒去聖人之奥如堂館之蕪嗟乎詩書禮樂國之洪源也濬其源天下可以光潤窒其源天下為之顦顇故唐堯知其如此亦先命廷臣典三禮教胄子誕敷文徳於天下天下之屋皆可封及夏殷時其孟也則必能濬之其季也則皆自窒之自窒之時天下之屋皆可誅至周室有文武周公勃焉而作復唐虞之道行五六百年而付仲尼仲尼承之孜孜日夜席之不暇煖祖述之憲章之發揮於鄒魯恢張於洙泗上磨躪三光下垂之無窮其徒有入室者升堂者及門者散滿天下雖丁周季而天下姦臣賊子猶解曰周孔之教不敢妄動以此則文之教豈可須㬰而弛耶至嬴政犯之窒其源源未絶而自已絶於天矣漢初纔息干戈復濬其源而伏生公孫𢎞倪寛卜式之徒並出維持戰争之漢二百年間無所沒墜皆周公仲尼之力也國家用干戈取天下其道正於漢氏及闢儒宫立素王祠設學官命生徒崇盛館宇固亦不下漢氏然自冦生幽陵軍旅之事始勝俎豆故太學之道不得不衰涼今皇帝傳大寶七祀生獻呉濞蜀禪於邸廟梟夏逆首殛潞子姦帥拔魏世家此用兩階之舞可謂至矣今溟澥無揚波兵器可以䝉之虎皮矣乃大修周公仲尼之道之時也而太學且猶衰涼之若此豈非有司之不供職耶羣公卿士之不留意耶不然何使巍巍國庠寂寞不聞囘也賜也説繹道義之聲雖館宇雲合鞠為荒圃可謂大國虚設以自欺也愚甚不敢取且懼周公仲尼之道沒墜於泉遂記其所荒之大畧以喻有司
襄州糓城縣夫子廟記〈宋歐陽俢〉
釋奠釋菜祭之畧者也古者士之見師以菜為贄故始入學者必釋菜以禮其先師其學官四時之祭乃皆釋奠釋奠有樂無尸而釋菜無樂則其又畧也故其禮亡焉而今釋奠幸存然亦無樂又不徧舉於四時獨春秋行事而已記曰釋奠必有合樂國有故則否謂凡有國各自祭其先聖先師若唐虞之䕫伯夷周之周公魯之孔子其國之無焉者則必合於鄰國而祭之然自孔子沒後之學者莫不宗焉故天下皆尊以為先聖而後世無以易學校廢久矣學者莫知所師又取孔子門人之髙第曰顔囘者而配焉以為先師隋唐之際天下州縣皆立學置學官生員而釋奠之禮遂以著令其後州縣廢學而釋奠之禮吏以其著令故得不廢學廢矣無所從祭則皆廟而祭之荀卿子曰仲尼聖人之不得勢者也然使其得勢則為堯舜矣不幸無時而沒特以學者之故享弟子春秋之禮而後之人不推所謂釋奠者徒見官為立祠而州縣莫不祭之則以為夫子之尊由此為盛甚者乃謂生雖不得位而沒有所享以為夫子榮謂有徳之報雖堯舜莫若何其謬論者歟祭之禮以迎尸酌鬯為盛釋奠薦饌直奠而已故曰祭之畧者其事有樂舞授器之禮今又廢則於其畧者又不備焉然古之所謂吉凶鄉射賔燕之禮民得而見焉者今皆廢失而州縣幸有社稷釋奠風雨雷師之祭民猶得以識先王之禮器焉其牲酒器幣之數升降俯仰之節吏又多不能習至其臨事舉多不中而色不莊使民無所瞻仰見者怠焉因以為古禮不足復用可勝歎哉大宋之興於今八十年天下無事方修禮樂崇儒術以文太平之功以謂王爵未足以尊夫子又加至聖之號以褒崇之講正其禮下於州縣而吏或不能諭上意凡有司簿書之所不責者謂之不急非師古好學者莫肯盡心焉糓城令狄君栗為其邑未逾時修文宣縣廟易於縣之左大其正位為學舍於其旁藏九經書率其邑之子弟興於學然後攷制度為俎豆籩篚罇爵簠簋几若干以與其邑人行事糓城縣政久廢狄君居之朞月稱治又能載國典修禮典樂急其有司所不責者諰諰然惟恐不及可謂有志之士矣
南安軍學記〈蘇軾〉
古之為國者四井田也肉刑也封建也學校也今亡矣獨學校僅存耳古之為學者四其大則取士論政其小則誦也今亡矣直誦而乙舜之言曰庶頑䜛説若不在時侯以明之撻以記之書用識哉欲並生哉工以納言時而颺之格則承之庸之否則威之格之言改也論語曰有恥且格承之言薦也春秋傳曰奉承齊犧庶頑䜛説不率是教者舜皆有以待之夫化惡莫若進善故擇其可進者以射侯之禮舉之其不率教甚者則撻之小則書以記之非疾之也欲與之並生而同憂樂也此士之有罪而尚未可棄者故使樂工采其謳謠諷議之言而颺之以觀其心其改過者則薦之且用之不悛者則威之屛之僰之寄之之類是也此舜之學政也射之中否何與於善惡而侯以明之何也曰射所以致衆而論士也衆一而後論定孔子射於矍相之圃葢觀者如堵使弟子揚觶而序黜者三則僅有存者由此觀之以射致衆衆集而後論士葢所從來逺矣詩曰在泮獻囚又曰在泮獻馘禮曰受成於學鄭人游於鄉校以議執政或謂子産毁鄉校何如子産曰不可善者吾行之不善者吾改之是吾師也孔子聞之謂子産仁人古之取士論政者必於學有學而不論政不取士猶無學也學莫盛於東漢士數萬人噓枯吹生自三公九卿皆折節下之三府辟召常出其口其取士論政可謂近古然卒為黨錮之禍何也曰此王政也王者不作而士自以私意行之於下其禍敗固宜朝廷自慶歴熈寜紹聖以來三致意於學矣雖荒服郡縣必有學況南安江西之南境儒術之士與閩蜀等而太守朝奉郎曹侯登以治郡顯聞所至必建學故南安之學甲於江西侯仁人也而勇於義其建是學也以身任其責不擇劇易期於必成士以此感奮不勸而力費於官者為錢九萬三千而助者不貲為屋百二十間禮殿講堂眎夫邦君之居凡學之用莫不嚴具又以其餘增置廩給食數百人始於紹聖二年之冬而成於四年之春學成而侯去今為潮州軾自海南還過南安見聞其事為詳士既徳侯不已乃具列本末贏糧而從軾者三百餘里願紀其實夫學王者事也故首以舜之學政告之然舜逺矣不可以庶幾有賢太守猶可以為鄭子産也學者勉之無愧於古人而已
慈谿縣學記〈王安石〉
天下不可一日而無政教故學不可一日而亡於天下古者井天下之田而黨庠遂序國學之法立乎其中鄉射飲酒春秋合樂養老勞農尊賢使能攷藝選言之政至於受成獻馘訊囚之事無不出於學於此養天下智仁聖義忠和之士以至一偏一伎一曲之學無所不養而又取士大夫之材行完潔而其施設已甞試於位而去者以為之師釋奠釋菜以教不忘其學之所自遷徙cq=204偪逐以勉其怠而除其惡則士朝夕所見所聞無非所以治天下國家之道其服習必於仁義而所學必皆盡其材一日取以備公卿大夫百執事之選則其材行皆已素定而士之備選者其施設亦皆素所見聞而已不待閲習而後能者也古之在上者事不慮而盡功不為而足其要如此而已此二帝三王所以治天下國家而立學之本意也後世無井田之法而學亦或存或廢大抵所以治天下國家者不復皆出於學而學之士羣居族處為師弟子之位者講章句課文字而已至其陵夷之久則四方之學者廢而為廟以祀孔子於天下斵木摶土如浮屠道士法為王者象州縣吏春秋帥其屬釋奠於其堂而學士者或不預焉葢廟之作出於學廢而近世之法然也今天子即位若干年頗修法度而革近世之不然者當此之時學稍稍立於天下矣猶曰州之士滿二百人乃得立學於是慈谿之士不得有學而為孔子廟如故廟又壊不治今劉君在中言於州使民出錢將修而作之未及為而去時慶厯某年也後林君肇至則曰古之所以為學者吾不得而見而法者吾不可以毋循也雖然吾之人民於此不可以無教即因民錢作孔子廟如今之所云而治其四旁為學舍講堂其中帥縣之子弟起先生杜君醇為之師而興於學噫林君其有道者邪夫吏者無變今之法而不失古之實此有道者之所能也林君之為其幾於此者林君固賢令而慈谿小邑無珍産滛貨以來四方遊販之民田桑之美有以自足無水旱之憂也無遊販之民故其俗一而不雜有以自足故人慎刑而易治而吾所見其邑之士亦多美茂之材易成也杜君者越之隱君子其學行宜為人師者也夫以小邑得賢令又得宜為人師者為之師而以修醇一易治之俗而進美茂易成之材雖拘於法限於勢不得盡如古之所為吾固信其教化之將行而風俗之成也夫教化可以美風俗雖然必久而後至於善而今之吏其勢不能以久也吾雖喜且幸其將行而又憂夫來者之不吾繼也於是本其意以告來者
䖍州學記〈王安石〉
䖍州江南地最曠大山長谷荒翳險阻交廣閩越銅鹽之販道所出入椎埋盜奪鼓鑄之姦視天下為多慶厯中甞詔立學州縣䖍亦應詔而卑陋褊迫不足為美觀州人欲合私財遷而大之久矣然吏常力屈於聽獄而不暇顧此凡二十一年而後改築於州所治之東南以從州人之願葢經始於治平元年二月提㸃刑獄宋城蔡侯行州事之時而考之以十月者知州事錢塘元侯也二侯皆天下所謂才吏故其就此不勞而齋祀講説候望宿息以至庖湢莫不有所又斥餘財市田及書以待學者内外完善矣於是州人相與樂二侯之適乙而來請文以記其成余聞之先王所謂道徳者性命之理而已其度數在乎俎豆鐘鼓管絃之間而常患乎難知故為之官師為之學以聚天下之士期命辨説誦歌絃舞使之深知其意夫士牧民者也牧知地之所在則彼不知者驅之爾然士學而不知知而不行行而不至則奈何先王於是乎有政矣夫政非為勸沮而已也然亦所以為勸沮故舉其學之成者以為卿大夫其次雖未成而不害其能至者以為士此舜所謂庸之者也若夫道隆而徳駿者又不止此雖天子北面而問焉而與之迭為賔主此舜所謂承之者也蔽䧟畔逃不可與有言則撻之以誨其過書之以識其惡待之以嵗月之久而終不化則放棄殺戮之刑隨其後此舜所謂威之者也葢其教法徳則異之以智仁聖義忠和行則同之以孝友睦婣任恤藝則盡之以禮樂射御書數滛言詖行詭怪之術不足以輔世則無所容乎其時而諸侯之所以教一皆聽於天子天子命之矣然後興學命之厯數所以時其遲速命之權量所以節其豐殺命不在是則上之人不以教而為學者不道也士之奔走揖讓酬酢笑語升降出入乎此則無非教者髙可以至於命其下亦不失為人用其流及乎既衰矣尚可以鼔舞羣衆使有以異於後世之人故當是時婦人之所能言童子之所可知有後世老師宿儒之所惑而不悟者也武夫之所道鄙人之所守有後世豪傑名士之所憚而愧之者也堯舜三代從容無為同四海於一堂之上而流風餘俗詠嘆之不息凡以此也周道微不幸而有秦君臣莫知屈乙以學而樂於自用其所建立悖矣而惡夫非之者乃燒詩書殺學士掃除天下之庠序然後非之者愈多而終於不勝何哉先王之道徳出於性命之理而性命之理出於人心詩書能循而達之非能奪其所有而予之以其所無也經雖亡出於人心者猶在則亦安能使人舍巳之昭昭而從我於聾昏哉然是心非特秦也當孔子時既有欲毁鄉校者矣葢上失其政人自為義不務出至善以勝之而患乎有為之難則是心非特秦也墨子區區不知失者在此而發尚同之論彼其為愚亦獨何異於秦嗚呼道之不一久矣楊子曰如將復駕其所説莫若使諸儒金口而木舌葢有意乎辟雍學校之事善乎其言雖孔子出必從之矣今天子以盛徳新即位庶幾能及此乎今之守吏實古之諸侯其異於古者不在乎施設之不專而在乎所受於朝廷未有先王之法度不在乎無所於教而在乎所以教未有以成士大夫仁義之材䖍雖地曠以逺得所以教則雖悍昏嚚凶抵禁觸法而不悔者亦將有以聰明其耳目而善其心又况乎學問之民故余為書二侯之績因道古今之變及所望乎上者使歸而刻石焉
宜黄縣學記〈曽鞏〉
古之人自家至於天子之國皆有學自幼至於長未甞去於學之中學有詩書六藝絃歌洗爵俯仰之容升降之節以習其心體耳目手足之舉措又有祭祀鄉射養老之禮以習其恭讓進材論獄出兵授捷之法以習其從事師友以解其惑勸懲以勉其進戒其不率其所以為具如此而其大要則務使人人學其性不獨防其邪僻放肆也雖有剛柔緩急之異皆可以進之於中而無過不及使其識之明氣之充於其心則用之於進退語黙之際而無不得其宜臨之以禍福死生之故而無足動其意者為天下之士而所以養其身之備如此則又使知天地事物之變古今治亂之理至於損益廢置先後始終之要無所不知其在堂户之上而四海九州之業萬世之䇿皆得及岀而履天下之任列百官之中則隨所施為無不可者何則其素所學問然也葢凡人之起居飲食動作之小事至於修身為國家天下之大體皆自學出而無斯須去於教也其動於視聽四支者必使其洽於内其謹於初者必使其要於終馴之以自然而待之以積久噫何其至也故其俗之成則刑罰措其材之成則三公百官得其士其為法之永則中材可以守其入人之深則雖更衰世而不亂為教之極至此鼔舞天下而人不知其從之豈用力也哉及三代衰聖人之制作盡壊千餘年之間學有存者亦非古法人之體性之舉動唯其所自肆而臨政治人之方固不素講士有聰明朴茂之質而無教養之漸則其材之不成夫然葢以不學未成之材而為天下之吏又承衰𡚁之後而治不教之民嗚呼仁政之所以不行盜賊刑罰之所以積其不以此也歟宋興幾百年矣慶厯三年天子圖當世之務而以學為先於是天下之學乃得立而方此之時撫州之宜黄猶不能有學士之學者皆相率而寓於州以羣聚講習其明年天下之學復廢士亦皆散去而春秋釋奠之事以著於令則常以廟祀孔氏廟廢不復理皇祐元年㑹令李君詳至始議立學而縣之士某某與其徒皆自以謂得發憤於此莫不相勵而趨為之故其材不賦而羨匠不發而多其成也積屋之區若干而門序正位講藝之堂栖士之舍皆足積器之數若干而祀飲寢食之用皆具其像孔氏而下從祭之士皆備其書經史百氏翰林子墨之文章無外求者其相基㑹作之本末總為日若干而已何其周且速也當四方學廢之初有司之議固以為學者人情之所不樂及觀此學之作在其廢學數年之後唯其令之一唱而四境之内響應而圖之如恐不及則夫言人之情不樂於學者其果然也歟宜黄之學者固多良士而李君之為令威行愛立訟清事舉其政又良也夫及良令之時而順其慕學發憤之俗作為宫室教肄之所以至圖書器用之須莫不皆有以養其良材之士雖古之去今逺矣然聖人之典籍皆在其言可考其法可求使其相與學而明之禮樂節文之詳固有所不得為者若夫正心修身為國家天下之大務則在其進之而已使一人之行修移之於一家一家之行修移之於鄉隣族黨則一縣之風俗成人材出矣教化之行道徳之歸非逺人也可不勉歟縣之士來請曰願有記故記之十二月某日也
筠州學記〈曾鞏〉
周衰先王之迹熄至漢六藝出於秦火之餘士學於百家之後言道徳者矜髙逺而遺世用語正理者務卑近而非師古刑名兵家之術則狃於暴詐惟知經者為善矣又争為章句訓詁之學以其私見妄臆穿鑿為説故先王之道不明而學者靡然溺於所習當是時能明先王之道者揚雄而已而雄之書世未知好也然士之出於其時者皆勇於自立無茍簡之心其取與進退去就必度於禮義及其乙衰而搢紳之徒抗志於强暴之間至於廢錮殺戮而其操愈厲者相望於先後故雖有不軌之臣猶低徊沒世不敢遂其簒奪自此至於魏晉以來其風俗之弊人材之乏久矣以迄於今士乃有特起於千載之外明先王之道以寤後之學者世雖不能皆知其意而往往好之故習其説者論道徳之㫖而知應務之非近議政理之體而知法古之非迂不亂於百姓不蔽於傳疏其所知者若此此漢之士所不能及然能尊而守之者則未必衆也故樂易敦朴之俗微而詭欺薄惡之習勝其於貧富貴賤之地則養亷逺恥之意少而偷合茍得之行多此俗化之美所以未及於漢也夫所聞或淺而其義甚髙與所知有餘而其守不足者其故何哉繇漢之士察舉於鄉閭故不得不篤於自修至於漸磨之乆則果於義者非强而能也今之士選用於文章故不得不篤於所學至於循習之深則得於心者亦不自知其至也由是觀之則上所好下必有甚者焉豈非信與令漢與今有教化開導之方有庠序養成之法則士於學行豈有彼此之偏先後之過乎夫大學之道將欲誠意正心修身以治其國家天下而必本於先致其知則知者固善之端而人之所難至也以今之事於人所難至者既幾矣則上之施化莫易於斯時顧所以導之如何爾筠為州在大江之西其地僻絶當慶厯之初詔天下立學而筠獨不能應詔州之士以為病至治平三年葢二十有三年矣始告於知州事尚書都官郎中董君儀董君乃與通判州事國子博士鄭君蒨相州之東南得亢爽之地築宫於其上齋祭之室誦講之堂休息之廬至於庖湢庫厩各以序為經始於其春而落成於八月之望既而來學者常數十百人二君乃以書走京師請記於予予謂二君之於政可謂知所務矣使筠之士相與升降乎其中講先王之遺文以致其知其賢者超然自信而獨立其中材勉焉以待上之教化則是宫之作非獨使夫來者玩思於空言以干世取禄而已故為之著予之所聞者以為記而使歸刻焉
徽州婺源縣學藏書閣記〈朱熹〉
道之在天下其實原於天命之性而行於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之間其文則出於聖人之手而存於易書詩禮春秋孔孟氏之籍本末相須人言相發皆不可以一日而廢焉者也葢天理民彛自然之物則其大倫大法之所在固有不依文字而立者然古之聖人欲明是道於天下而垂之萬世則其精微曲折之際非託於文字亦不能以自傳也伏羲以降列聖繼作至於孔子然後所以垂世立教之具大備天下後世之人自非生知之聖則必由是以窮其理然後知有所至而力行以終之固未有飽食安坐無所猷為而忽然知之兀然得之者也故傳説之告髙宗曰學於古訓乃有獲而孔子之教人亦曰好古敏以求之是則君子所以為學致道之方其亦可知也已然自秦漢以來士之所求乎書者類以記誦剽掠為功而不及乎窮理修身之要其遁之者則遂絶學捐書而相與馳騖乎荒虚浮誕之域葢二者之蔽不同而於古人之意則胥失之矣嗚呼道之所以不明不行其不以此歟婺源學宮講堂之上有重屋焉牓曰藏書而未有以藏莆田林侯虙知縣事始出其所寶大帝石經今上神筆以填之而又益廣市書凡千四百餘巻列庋其上俾肄業者得以講教而誦習焉熹故邑人也而客於閩兹以事歸而拜於其學則林侯已去而仕於朝矣學者猶指其書以相語感歎久之一旦遂相率而踵門謂熹記其事比年以來鄉人子弟願學者衆而病未知所以學也子誠未忘先人之國獨不能因是而一言以曉之哉熹對曰必欲紀賢大夫之績以詔後學垂方来則有邑之先生君子在熹無所辱命顧父兄子弟之言又熹之所不忍違者其敢不敬而諾諸於是竊記所聞如此以告鄉人之願學者使知讀書求道之不可已而盡心焉以善其身齊其家而及於鄉達之天下傳之後世且以信林侯之徳於無窮也是為記云
餘干州學記〈元李謹思〉
餘干既升州延平祝宜孫首典學事顧瞻禮殿凜焉欲壓曰是非所以答曲成而蘄隂誘也春秋蕆祀尚顧歆兹則將何辭以告嵗不登卒卒未遑又明年為有年亟謁諸邦伯邦伯亟捐貲以相有位競勸為士翕然佐之既鳩既僝其材貞且良其棟視曩隆四尺飛簷特起其勢欲翬繚之以闌楯飾之以朱碧重門棨㦸森布禮行用幣罔或不䖍聖靈洋洋如臨如對祝君曰邦伯之惠侈矣孰記其成為斯文千載計乎書來曰邦父兄子弟意也勿復辭余於是學也童子習之今去之二紀而逺舊殖荒落無以應來者敬謝不敏祝君曰邦父兄子弟必於斯且聖靈洋洋如臨如對惟斯文也而後有以繼有以貽必記諸余惟有記以來吾家泰伯横絶今古葢取范史及儒林舊論鍛礪而馳騁之曰教道之結人心如此美則美矣而未大也教行於上古而契為之初自契至於湯迄有天下自湯至於武丁伊訓每有師説命每言學紹契之功以化天下千餘年殷化為周殷士之膚敏者皆為周有教之力耶余觀周誥多士累云云猶未定然則有多於膚敏之士者矣叩馬於牧野辟於朝鮮意猶未釋然然則有先於膚敏之士者矣當時以為義在焉弗之可兵也洪範在焉弗之可臣也歌有采薇詩有麥秀一風二賦與雅頌並行於是世不為剏見不為駭聞而風俗成矣豈惟殷之教賴以不墜周因於殷以植遺教雖周猶嘉賴之周轍又東四代禮樂與魯春秋逸而之洙泗之上書王書天昭天之命討於天下周其猶天乎東周之志無所於酬而繼周者又捷出則殷周奚擇焉顧油油然曰某也殷人也援已墜之殷以自異烏在其為魯司冦耶視乃厥祖於書曰公於詩曰客猶稱微子仲終身焉將無類是乎若是惑滋甚請借漢以明之漢何以命孔吉為殷紹嘉侯嘻乎其兆見矣古之人古之人知言如齊太史甞語人以其故而孟僖子先得之吾在萬世如見之蔽以二言夫殷祖契而孔氏其雲礽夫教契肇端至孔門而大備微契則人近於禽獸而禹稷無完功微孔子則臣子之無所懼者胥而龍蛇虎豹以厲斯人而契之功熄大哉殷道其以教始終乎天欲報契也故以殷郊欲紆契之傳也故以魯祠孔子殷祭器歸周而郊契猶八百年孔禮器歸陳何有哉而祠於魯達於天下千五百年而未止則夫中跲而旁奮暫寄而永垂昔也支而今也嫡以小宗之餘復自為宗世世萬子孫齊明以祭無窮期其為紹嘉孰大焉殷多先哲王在天可以囅然而笑矣吾將復於吾泰伯曰教道之格天心又如此嗟嗟殷士其逋播而為頑者不知其後之至此也其祼將而為膚敏者亦不知其後之至此也吾言或匡衡梅福所未發天地開闢教之始終聖賢之統緒天道人事之應咸具焉非邦舊遊興起斯文無以發余之言者矣前戊午祀先賢於學曰忠定家焉忠獻此乎館焉若文忠江公庚子之守吉也游焉息焉忠定之孫有丙子守安吉者焉爵徳齒不同而其歸同久之復傳説祝君謂當并祠余特筆并書之
文章辨體彚選巻五百八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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