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集義 (四庫全書本)/全覽1
春秋集義 全覽1 |
欽定四庫全書 經部五
春秋集義 春秋類
提要
〈臣〉等謹案春秋集義五十卷綱領三卷宋李明復撰明復亦名俞字伯勇始末無考據魏了翁序知為合陽人嘉定中太學生而是書首行題校正李上舍經進春秋集義次行又題後學巴川王夢應案朱彞尊經義考云宋藝文志載李復春秋集義五十卷又載王夢應春秋集義五十卷嘗見宋季舊刻即李氏原本而王氏刋行之非王氏别有集義也此本乃無錫鄒儀蕉録草堂藏本核其題名與彞尊所見本相合知經義考所説有據而宋志誤分為二也張萱内閣書目稱其採周程張三子或著書以明春秋或講他經以及春秋或其説有合于春秋者皆廣收之然所採如楊時謝湜胡安國朱子吕祖謙之説不一而足謝湜尤多萱葢考之未審耳經義考載是書前有綱領二卷又有魏了翁序此本乃皆不載葢𫝊寫佚之然春王正月條下自註曰餘見綱領上中二卷則綱領當有三卷故有上中下之分經義考作二卷亦小誤矣今永樂大典明復所著綱領尚存謹録而補之仍𨤲為三卷以還其舊焉乾隆四十三年二月恭校上
總纂官〈臣〉紀昀〈臣〉陸錫熊〈臣〉孫士毅
總 校 官〈臣〉陸 費 墀
春秋集義原序
昔吕給事元鈞為吾鄉銅梁令實事濓溪先生嘗謂其志清才醇行敏學博讀易春秋探其源而濂溪序彭應求崇聖院詩自言往在袁州進士多來講學於公齋竊意先生道徳之髙聲聞之逺所至學士大夫多從之然學士大夫之所以從之者或師其文學或師其政事或師其徳行至於相與講磨孔孟之絶學而獨得夫聖賢不𫝊之秘者明道伊川而已蓋自金陵王氏得志而頒其所謂新經者於天下自後其徒互相祖述推尊之以為聖人復生庠序専以設教科舉専以取士其或不由此者一切棄絶甚者屛逐之學士大夫知有新經而不知有其他當是獨吾鄉之老師宿儒從事易春秋論語其議論講說今其存於世者又復専主伊川之說深探力取持之不變蓋其當時親聞於濂溪者父兄相與謹而𫝊之風流餘韻至是而未泯耳正少蒙義方之訓早知誦習伊洛之書竊嘗以為後之學者不欲為孔孟之學則已如欲黜異端祖述孔孟當由是而入焉其始聞之者皆怫然不悅而同志於此者不過數人其後學之既久則亦有聞風興起相與慕用而為之者不幸未幾而偽學之論起於是向之興起慕用者往往消沮退縮至有背而馳者矣北巖李明復伯勇以文獻故家自其少時已能汲汲於學服膺諸老之書信之甚篤求之甚至惟其趨向之既正是以見於言詞者亦卓然不惑於世俗好惡是非之私故雖屢困屋而未嘗悔則其志豈在於釣聲名干祿利而已哉伯勇於經無所不學而尤盡力於春秋故凡濓溪明道伊川横渠而來或著書以明春秋或講他經以及春秋或其說之有合於春秋者皆廣收博訪無所遺逸爾乃定其後先審其精粗各附於本章之次名之曰春秋集義凡諸老先生平日之所講明以遺乎後之人者皆粲然在目而聖賢𫝊心之㫖可坐而至真求道之軌轍而入徳之門户也間擕以示余且謂為之序以冠其篇首余讀之撫卷太息曰是固余平生之志而力有所未暇子能成之子之志偉矣昔石子重會諸老先生之言為中庸集解朱文公為發明其書且刪其重複去其訛誤以為輯略恨子生晩不及見文公正雖幸及見之而心力衰耗顧不足以任兹事姑為序其本末以待後之學者庶幾後之學者知師友淵源之所自云爾嘉定十三年冬十有一月辛亥山陽度正序
天地之運盪摩屈信為五行四時感遇聚結為風雨霜露所以接人耳目切人體膚告曉於人者亦不翅口訓而面命矣人蓋有由之而弗察者孔子之政布在春秋正邪善惡有目皆睹其為五行四時風雨霜露不已多乎學士大夫生乎百世之後有能尚論古人考求義例參訂事實則以為是通經己耳於己之所存反而思之以求其合或鮮能焉孟子曰孔子懼作春秋又曰孔子成春秋而亂臣賊子懼春秋由懼而作書成而亂賊懼亂賊蓋陷溺之深者而猶知懼焉則人性固不相逺也學士大夫習讀是書而已之所存則未嘗切近求之異端所怵利欲所誘所以陷溺其良心者固不減於亂賊矣而未之知懼焉余為之懼又以自懼參觀諸儒之𫝊至本朝諸大老始謂此書為經世之大法為𫝊心之要典又曰非禮明義精殆未可學然則是使人切已近思以求為遷善逺罪之歸非以考義例訂事實為足也余聞其說而懼益深乃裒稡以附於經將以反諸身而益求其所可懼者尚慮觀書未廣析理不精又慮開卷瞭然祇以資口耳之見故未敢輕出也合陽李君明復乃亦先我心之所懼而為是書且諗余為序嗚呼余安能知春秋亦庶幾知懼焉者乃書以復之嘉定十四年十二月辛亥朔白鶴山人魏了翁書
進春秋集義表
臣聞聖人達而賞罰行聖人窮而褒貶作褒貶者萬世賞罰也昔孔子作春秋人見其所褒貶者既往之人也不知聖人固為來者設也論者乃謂天下有道聖人推而行之天下無道聖人述而藏之豈知春秋蓋亦推而行之乎漢董仲舒記孔子之言曰我欲載之空言不如見之於行事之深切著明也知孔子者亦謂春秋即行事矣夫豈必待居位用權而後為行事乎哉雖然有孔子之聖則可無孔子之聖則僭矣達而賞罰行聖人處常也窮而褒貶作聖人處變也春秋樂道堯舜蓋堯舜處其常而孔子處其變試觀春秋初年何往而非變惠公隠桓之傳國父子之變也祭伯非命而私交君臣之變也仲子妾母而上僭夫婦之變也君臣父子夫婦人之三綱盡變於一年之間春秋雖欲不作可乎哉春秋因其變書之將以復其常也或曰是知其不可復而復之者乎曰非然也書其變於一時復其常於萬世故孟軻氏曰孔子成春秋而亂臣賊子懼後世思其說而不得至本朝周惇頥明之曰誅死者於前所以懼生者於後也先之曰孔子為後世王者而修也嗚呼知孔子者惟軻知軻惟惇頥乎惇頥春秋之學程顥程頥得其傳頥嘗作傳而顥則間及之若張載則與顥頥講明而得之若劉絇謝湜則見而發明之若范祖禹諸人則見而知之若胡安國則聞而發明之若李侗諸人則聞而知之其派分其源同說雖不無稍異而尊王賤霸内中國外夷狄即事明綱常以著人君之用則一而已臣幼習春秋靡惑他岐嘗取惇頥以下十有七家或著書以明春秋或講他經而及春秋或其說之有合於春秋皆廣搜博訪始乃定其後先審其精粗凡總論春秋大㫖者歸之綱領若専指一事而言則各附本章夫春秋即天理也天理在人不容己也近取諸身春秋在焉驗諸履踐何莫非天理之流行雖然此一身之春秋也而畎畝㣲臣之心將冀是經自聖主昭明之則措諸事業何莫非天理之著見此天下之春秋也臣願聖主昭明孔子之春秋以復堯舜之常昭明孔子之褒貶以行堯舜之賞罰斯與三聖異世而同符矣則是書也臣安敢為一家之私藏哉安敢為一家之私藏哉大學生臣李俞謹上
諸家姓氏事畧
周惇頥
惇頥字茂叔道州營道人終虞部郎中諡元學者稱濓溪先生惇頥於春秋雖無解釋然其言曰春秋正王道明大法也孔子為後世王者而修也亂臣賊子誅死者於前所以懼生者於後也蓋發明孔子之本心而廣孟子不盡之意臣今所集諸家之義蓋以惇頥為宗自惇頥以下得其𫝊者程顥程頥則又以次取焉
程顥
顥字伯淳河南人終宗正寺丞諡純學者稱明道先生顥於春秋亦無書然其言春秋以為莫謹於華夷之辨至論王霸之際深明天理人欲之分欲人君以堯舜為法若桓文管仲之事義所不由蓋深於春秋者也其弟頥𫝊春秋亦多用其說今互出之以表其一家之學
程頥
頥顥之弟終西京國子監教授諡正頥傳春秋雖無全書然論春秋大法則一序盡之矣其他見於門人記錄有果為頥之言者有得其意而非其言者其徒謝湜劉絢最得其意亦各為傳惟湜有全書絢之書則程氏雜說及李參所錄程氏學載焉間亦有頥語也頥於春秋發明大有功至胡安國遂廣其說而春秋之義明矣
范祖禹
祖禹字淳夫成都人終翰林學士兼侍講按朱熹伊洛淵源錄亦據鮮于綽所記列為程頥門人又稱其所著論語說唐鑑盡用程頥之意頥曰淳夫乃能相信如此又曰三代以來無此議論臣今於其書有及於春秋者悉取附於本章
謝良佐
良佐字顯道上蔡人歴仕州縣曾召對除書局官程顥初見以為展拓得開程頥亦以王佐才許之良佐嘗語學者以春秋云向見河南先生言須要廣見諸家之說其門人惟劉絢得先生㫖意為多良佐為論解及語門人間亦合於春秋之義今取之
楊時
時字中立南劒州人終龍圖閣直學士諡文靖學者稱龜山先生南方學者從程顥兄弟惟時與謝良佐游酢三人以髙弟稱時與程頥往來書講論春秋之學極詳又嘗語學者昔聞之師云若經不通則當求之𫝊𫝊不通則當求之經又其所著書如三經義辨論語孟子解多有及於春秋之說其後胡安國為春秋傳間與時商確時之𫝊為羅從彦從彦𫝊延平李侗侗𫝊朱熹
侯仲良
仲良字思聖江陵人從程頥學或言其嘗從周惇頥朱熹考其年月不合然仲良程頥髙弟也今論語說及中庸解等書間有及於春秋者亦附本章之次
尹焞
焞字彦明洛人曾以逸民召賜和靖處士終徽猷閣待制嘗因蘇炳以見程頥以篤行稱於其門嘗曰孟子善讀春秋春秋無義戰彼善於此則有之矣焞謂程子亦善讀春秋春秋土功必書重民力也或以胡安國春秋傳示焞焞曰昔侍程子嘗有所聞尚能記一二吕稽中謂其與羣弟子言據六經發明問答不為講解獨嘗奉詔撰論語解今倂取其說焉
劉絢
絢字質夫河南人以通春秋召為太學博士有人問程頥春秋學曰已令劉絢作傳絢傳成來呈頥曰郤㸔頥親作據尹焞謂程傳竟不成書劉傳亦不出然今世傳程氏雜說首卷所載皆絢傳而李參所編程氏學自言倂程子語錄之今十三家春秋集解皆目為程解誤矣臣今亦不能别其孰為程孰為劉各按其書為標題亦疑以傳疑焉若其師友淵源之學則昭若日星無可疑也若夫朱熹所定程氏經說自有春秋傳二卷胡安國每援以為據與今劉傳不同是則為程傳又何疑焉
謝湜
湜字持正懐衣金堂人終國子博士二程來廣漢湜往從之嘗解春秋以呈程頥頥曰更二十年後子方可作然尹焞謂其久從程頥則其書成當在頥既殁之後近年山陽度正始訪得其書於懐安鋟板以行世方𫉬見大抵說多本之頥比劉絢極詳細頥春秋學得湜得絢後又得安國而其義昭著矣
胡安國
安國字康侯建川崇安人終寳文閣直學士諡文定因同舍靳裁之得聞西洛二程之學嘗詔以春秋進講以學未卒業辭退乞編集因得程頥𫝊其間精義十餘條若合符節蓋以自信年六十一書成宋髙宗稱嘆其書世所共見然講說之詳則雜見他書多與其𫝊互相發明者今倂取之安國一生精力盡在是矣
吕祖謙
祖謙字伯恭其先河東人後徙開封至祖謙又與朱熹張栻講明益詳尤嗜春秋左氏傳有春秋集解左氏博議等書行於世嘗言觀春秋見聖人以禮杜亂名義之間凜乎不可犯也而左氏所載國之安危人之夀夭又皆以禮觀之故祖謙發明春秋以禮為本祖謙自言博議特為舉子課試之文作爾朱熹亦於其門人所記左氏説有取焉臣今亦惟其解釋經義者取之講傳而與經不相闗者略之他書有及春秋者多所援據祖謙晩著大事記以見意嘗謂司馬光通鑑效左傳而目錄效春秋臣於朱熹通鑑綱目祖謙大事記亦云
胡宏
宏字仁仲安國之季子也嘗被召㫖以疾不克造朝學者稱五峯先生幼志於道從楊時侯仲良游而卒傳安國之學故其論春秋皆安國遺訓著皇王大紀亦以發明春秋之㫖嘗曰聖人教人消人欲復天理莫深切於春秋臣今所援取皆雜見諸書各以章次附其說焉
李侗
侗字愿中南劒州劒浦縣人聞郡人羅從彦得河洛之學於楊時遂往學焉從之累年受春秋中庸語孟說盡得所傳之奥學者稱延平先生新安朱熹從之嘗問春秋大㫖侗曰春秋一事各是發明一例如觀山水徙步而形勢不同不可拘以一法然所以難言者蓋以常人之心推測聖人未到聖人灑然處豈能無失耶熹服其言終身不敢輕議褒貶蓋得於此侗無書傳世惟熹所錄平時語有問春秋者數條臣今取附本章
朱熹
熹字元晦亦字仲晦父世居徽之婺源後徙於建終華文閣待制諡文學者稱晦庵先生從屛山劉子翬游又從李侗卒傳程氏之學為學者宗熹平生於易詩中庸大學語孟皆有成書獨於春秋自謂不敢臆度尊之也然其言曰春秋大㫖可見者誅亂臣討賊子内中國外夷狄貴王賤霸而已又曰易本隠以之顯春秋推見至隠此書雖云本根天理然實與人事貫通乃正誼明道之書不可於一字一義間妄求褒貶臣細考其說於諸書發明春秋最多而世莫察也熹晩年著通鑑綱目一書頗用春秋遺意此又熹不言之秘臣今雜取熹諸書及其門人記錄各附本章細味之當知熹深於春秋者熹讀春秋雖程氏說間亦疑之自餘皆未敢輕信觀其所疑益知其所信之不妄
張栻
栻字敬夫廣漢人魏國公浚嗣子終右文殿修撰諡宣從胡宏學益務取友以力求所未至學者稱南軒先生嘗謂學者莫先於明義利之辨凡無所為而為之者王者之事也霸者則有所為而為之矣又曰春秋即事而明天理窮理之要也觀此書取其大義數十斷為定論而詳味其抑予奪輕重之宜則有以權萬變矣栻於春秋雖無書而間因解釋他經或旁及之率得春秋之㫖臣今悉援據焉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集義綱領卷上
宋 李明復 撰
程顥曰外㓂内侵諸侯方伯明大義而攘郤之慎固封守可也若與之和好則召亂之道是故春秋謹中外之辨 程顥曰詩書載道之文春秋聖人用禮之書夫禮所以經國家定民人安社稷也無禮而天下亂矣故于春秋之法極謹嚴諸侯有廢先王之禮則外之韓愈言春秋謹嚴深得其旨韓愈道他不知又不得其言曰易竒而法詩正而葩春秋謹嚴左氏浮夸其名理皆善詩書易聖人之道備矣何以復作春秋蓋春秋聖人之用也詩書易如律春秋如斷案詩書易如藥方春秋如治法王者之迹熄而詩亡詩亡然後春秋作春秋天子之事也知春秋者莫如孟子 劉絢問孔子何為作春秋頥曰由堯舜至于周文質損益其變極矣其法詳矣仲尼參酌其宜為萬世王制之所折衷此作春秋之本意也觀其告顔子為邦之道可見矣 夫子刪詩贊易叙書皆是載聖人之道然未見聖人之用故作春秋春秋聖人之用也如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便是聖人用處又曰晉文公譎而不正齊桓公正而不譎譎不正也詩序云主文而譎諌是也 又曰此為作春秋而言也 又曰先王之政後嗣所當守失則罪也故詩春秋於復古之事不加美辭或問趙盾弑其君夷臯又問許世子弑其君買皆從傳說公羊說春秋書弟謂母弟此大害義禽獸則知母而不知父人必知本豈論同母與不同母乎又曰桓宣與聞乎弑然聖人如其意而書即位與僖文等同辭則其惡自見乃所以深責之也定公至六月方即位又以見季氏制之也凡㸔書各有門庭春秋易詩不可逐句㸔尚書論語可以逐句㸔始穏孫明復之說是孫明復大槩惟解春秋之法初不見所寓㣲意作如是觀有何意味 又曰征伐盟會之類蓋欲成書勢須如此不可事事各求異義但一字有異或上下文異則義須别 又曰孔子之時周室雖㣲天下諸侯尚知尊周為義故春秋之法以尊周為本大抵卦爻始立義理即具聖人别起義以錯綜之如春秋已前既已立例到近後來書得全别一般事便書得别有意思若依前例觀之殊失之也 又曰上古之時自伏羲堯舜歴夏商以至於周或文或質因襲損益其變既極其法既詳於是孔子參酌其宜以為百王法度之中制此其所以作春秋也孫明復主以無王而作亦非但顔淵問為邦聖人對之以行夏之時乘殷之輅服周之冕樂則韶舞則是大抵聖人以道不得用故考古驗今參取百王之中制斷之以義也 又曰忠質文更尚一王之制孔子蓋不欲也故立百世之通制其制寓乎春秋矣告顔子為邦者則其大畧也至於今一千七百餘年矣而未有識之者也聖人之道如河圖洛書其始止於畫上便生出義後之人既重卦又繫辭求之未必得其理至如春秋是其所是非其所非不過是當年數人而已學者不觀他書只觀春秋亦可盡道又曰春秋百王不易之法三王以後相因既備周道
衰而聖人慮後世聖人不作大道墜故作此一書此義門人皆不得聞惟顔子得聞嘗語之曰行夏之時乘殷之輅服周之冕樂則韶舞是也此書乃文質之中寛猛之宜是非之公也 又曰五經之有春秋猶法律之有斷例也律令惟言其法至於斷例則始見其法之用也又曰春秋大約如法家斷例也但折以中道耳 楊
時曰春秋昭如日星但說者斷以己意故有異同之論若義理已明春秋不難知也 又曰王者之迹熄而詩亡詩亡然後春秋作春秋之時詩非盡亡也黍離降為國風則雅之詩亡矣雅亡則無政春秋所為作也然孔子曰述而不作而孟子曰孔子作春秋何也蓋當是時周雖未亡所存者名位而已慶賞刑威不行焉孔子以一字為褒貶以代賞罰前此未有也故曰春秋天子之事也故謂之作然其事則齊桓晉文其文則史其義則竊取之是亦述之而已〈一本為程氏語〉 又曰人言春秋難知其實昭如日星孔子於五經中言其理於春秋著其行事學者若得五經之理春秋果不難㸔 又曰河南程頥嘗有語云㸔春秋若經不通則當求之傳傳不通則當求之經時曾問之云𫝊不通則當求之經何也曰只如左氏春秋書君氏卒君氏乃惠公繼室聲子也而公羊春秋則書曰尹氏傳云大夫也然聲子而書曰君氏是何理須當以尹氏為正此所謂求之經 尹焞曰孟子善讀春秋春秋無義戰彼善於此則有之矣程子亦善讀春秋土功必書重民力也 又曰吾其為東周欲行王道尊周室人有語及為文者焞曰嘗聞先生云聖人文章載在六經自左丘作𫝊文章始壊文勝質也又曰有上王安石書請問六經之㫖安石皆荅之至春秋曰此經比他經尤難蓋三𫝊不足信也以是知安石比後之無忌憚者大段識好惡其徒乃廢春秋而後人謂安石意非也何以解春秋止是斷爛朝報未必然也安石不解春秋以其難知也後人以其師無說郤無從穿鑿遂因以廢之可哀也已安石嘗語學者云詩書禮蓋已解之若易春秋亦有未盡處未敢成書爾今人箇箇非安石其學問固有非處然廢春秋非其意也 又曰趙岐謂孟子尤長於詩書只是以引詩書處而言也且如春秋無義戰彼善於此則有之則其於春秋豈不長邪 或曰稷之播種禹抑洪水周公懲戎狄孔子作春秋孟子闢楊墨易曰天地設位聖人成能成其能者人也於是天得以為天地得以為地乃知人之所負荷者可謂至重舜人也吾人也我猶未免為鄉人不能盡其道也焞曰甚善此語昔嘗聞之二先生也 又曰詩書禮春秋皆可黙識其意 謝良佐曰春秋向見河南程子言須要廣見諸家之說其門人惟劉絢得先生㫖意多 謝湜曰典禮隳仁義晦聖人作春秋春秋王道之日月也予奪失中刑賞失當聖人作春秋春秋王道之權衡也為天下而不知春秋則大事惑而不能斷大患蔽而不能察姦慝亂常而經徳壊矣孟子曰孔子作春秋而亂臣賊子懼蓋以王道明於春秋也順天理物天王之事春秋首王正先王人所以尊天王也而君道立矣尊法施教諸侯之事也春秋顯忠勤斥僭亂所以正諸侯也諸侯正而臣道立矣事物在所辨治也春秋審是非正得失而辨治之道明功罪在所升絀也春秋原善惡正褒貶而升絀之道行宗族在所親睦也春秋謹尊卑篤恩義而親睦之道於是乎在矣内外在所防閑也春秋發姦慝之情著禍亂之原而防閑之道於是乎在矣歲時在所燮調也春秋明天地之災形隂陽之變而燮調之道於是乎在矣非特此也美順正誅暴横所以律兵戎貴徳賤力先義後利所以屈夷狄春秋之道深且備矣夫欲天理明人倫正紀綱立偽不汨真邪不害正捨春秋何以哉春秋者以大中之道斷列國行事而著之言也夏尚忠商尚質周尚文三代一時之政也春秋損益去取百王不易之道也王正月周之正月也正月必書春謹天時以明夏時之為正也稅畝以畝稅也用田賦以田賦也書稅畝書用田賦謹田法也謹田法以明商助之為善也故曰春秋百王不易之道也昔者聖人之作春秋也紀時月而書年正月日而書時别逺近而書月酌輕重而書日立天下之本而書王明是非得失而書事歲時月日正於上列國事變正於下天人之道理矣 昔者聖人之作春秋也立天下之經存乎禮處天下之變存乎權撥天下之亂存乎正嚴天下之守存乎法防危杜患存乎幾闡幽明微存乎理是故其辭約其㫖逺其深有不言之意其微有不形之道由辭以窮意因意以觀道天下之變故盡矣言志莫大乎詩言政莫大乎書言分莫大乎禮言變莫大乎易決疑辨事莫大乎春秋詩廢則志意隠矣書廢則事物紛矣禮廢則尊卑失矣易廢則天人晦矣春秋廢則是非舛上下亂矣詩書禮義道之體也春秋道之用也故曰春秋者以大中之道斷列國行事而著之言也孟子曰王者之迹熄而詩亡詩亡然後春秋作春秋始於魯隠以王者之迹至平王而熄也平王之末法令不行忠佞無别强侯擅國姦臣違命王政不復興矣此春秋所以始於隠公也孔子曰鳳鳥不至河不出圖吾己矣夫感時之不遇也春秋終於𫉬麟以春秋感麟而作也麟太平之物也王道不可得見而麟出於衰亂之時故聖人有感於心而明一王之道也其文以感麟而作復以感麟而終此春秋所以終於𫉬麟也 論書不書之例曰列國行事載於國史備矣春秋考事立言為萬世法非若史官次其本末而書之也故春秋之法正大事則書明是非則書著褒貶則書斷疑則書若夫不闗國體不繫利害是非不待顯而後知善惡不待舉而後辨者春秋皆不書也王正月天王崩葬公即位公薨葬夫人逆至夫人薨葬内卿卒外諸侯卒葬内外朝聘會盟侵伐若此之類皆以正大事而書也紀裂繻逆女劉夏逆后婦姜至姜氏入初獻六羽萬入去籥若此之類皆以明是非而書也宰咺渠伯糾稱名齊仲孫王人子突稱字諸侯執公卿稱人宋大夫遇害稱司馬晉伐鮮虞稱國荆來聘稱人若此之類皆以著褒貶而書也忽稱世子不稱爵突稱爵名小白入不稱公子糾納不稱子齊子舍未踰年稱君郕世子未即位稱伯王猛稱名王子朝稱立若此之類皆以斷危疑而書也大事正則紀綱立矣是非明則得失正矣褒貶著則賞罰明矣危疑斷則事之難安理之難明者判矣是四者春秋所書之要也聖人所以關幽明微而昭示後世者也小白入齊重耳入晉其事一也書小白入不書重耳入者以重耳入其事明小白與糾争國其事在所辨故也鄭伯突入櫟大夫傅瑕納鄭伯其事一也書鄭伯突入櫟不書傅瑕納鄭伯者瑕納鄭伯其事明突入櫟争國其事在所辨故也王后書逆止二王姬書逆止二夫人書納幣止二内女書歸止四以兵降者衆矣而書降止二以兵襲者衆矣而書襲止一凡此皆因示義而起者也書郊九書望三書社五書雩二十七書禘二書嘗一書烝二凡此皆因示變而起者也子同書生尊之也一尊子同而諸侯輕嫡嗣危國本其失固皆見矣伐晉書秦伐許書鄭伐鮮虞書晉狄之也一狄秦一狄鄭一狄晉而諸侯貪冒詭詐更相傾奪其罪皆見矣内書戰不書敗諱之也吳楚書卒不書葬黜之也君遇害賊不討不書葬罪之也凡此皆以不書示義者也齊立公子無虧衛立公子黔牟鄭立公子亹皆不書者其是非明善惡顯其事不繫所書利害故也然則春秋或應書不書或不應書書或闕其事首尾不備書其意如此而已故曰春秋之法正大事則書明是非則書著褒貶則書斷危疑則書外此皆春秋所不書也𫝊者顧以為列國告則書不告則不書其不書者或以偏見曲為解說失聖人立言之意逺矣論正不正之義曰父子相繼天下之正也宋桓以位
𫝊繆公而其後公子馮以國卿致難於與夷吳諸樊以位𫝊餘祭而其後公子光亦且致難於僚春秋書與夷之難稱督書僚之難稱吳以明二國之禍起於繆公餘祭所居不正而已矣繼世以嫡天下之正也晉獻公不正嗣位而里克肆逆於奚齊陳桓公不正嗣位而厲公竊國於太子春秋書奚齊曰君之子而不稱君書厲公曰陳佗而不稱爵以明二國之禍起於奚齊陳佗所居不正而己矣配國君必以夫人娶妻不以同姓天下之正也天王以妾母匹嫡而春秋於歸賵黜王臣昭公以吳姬為小君而春秋於卒稱孟子以明仲子之於惠孟子之於昭其所居不正而己矣晉執曹伯稱伯討罪成公自立之非正也令狐之戰書先蔑奔罪晉逆公子雍之非正也鄭忽復歸書世子罪突以庶奪嫡而害正也蒯聵入戚書世子罪輒以子抗父而逆正也晉人納捷菑書弗克罪趙盾以幼易長而失正也春秋以正立本以正撥亂其道如此而已矣是故違正雖有功春秋所不與守正雖遇害春秋所不廢 胡安國曰春秋之法治姦惡者不以存殁必施其身所以懲惡奬忠善者及其子孫逺而不泯所以勸善 又曰昔者仲尼筆削春秋見諸行事以示聖人之用蓋人君南面之術人臣輔王體斷國論之準繩也 又曰春秋之書仲尼親筆門人髙弟不措一詞實經世大典見諸行事深切著明非空言比也義理精奥最難探測 又曰程子於易則因理以明象而知體用之一源於春秋則見諸行事而知聖人之大用於諸經語孟則發其微㫖而知求仁之方入徳之序 又曰夫春秋之法外域内侵則是膺是禦不與結盟亂賊肆惡則是誅是討不列於會以此見聖人之情矣 又曰春秋正人主心術之大法也故不書祥瑞而災異則書祥瑞者福慶之兆以為美觀則其心驕以怠災異者禍敗之符以為至戒則其心危以達此春秋垂法待後世之意也然災與異不同日有食之常度也故程氏以為災而先儒以為異按春秋日食三十六精厯算者得之幾盡其有常度審矣謂之異非也雖有常度其數不可免然或食於朔或食於夜或食於前或食於後或當食而有隂雲之祥此則人為所感之不同者也故春秋或書日或書朔或書月不書朔或書朔不書日或日朔皆不書或書日有食之既者於以見雖常度不可免而人為所感之不同如此則其應亦隨之亦不可専歸之數而無恐懼修省以荅天災矣而況地震山崩水旱蠱螟物怪之變本非有常度者乎隠九年大震電繼以大雨雪已震則不當復雪而有鍾巫之難晉惠公時河上沙鹿崩而有韓之𫉬宋襄公時五石隕六鶂退飛而有盂之執成公十六年雨水氷是秋君拘而季孫行父有苕丘之舍昭公二十五年鸜鵒來巢未幾昭公孫于齊公子宋得國其應如影響不可誣也然而春秋因事而書各有意義如書陳災則興滅國繼絶世也甲午宋災則見伯姬守死謹於禮也桓有年宣大有年則見他年皆歉天道之不差也僖公每時一書不雨而六月雨則其閔雨也文三時而併書不雨則惡其無志於民不憂雨也多麋有𧌒隂慝之氣欲人君之慎所感也凡一書再書屢書皆聖人深明天人感應之理覩災異而不知戒則禍之來必矣以人勝天以徳消變則有其象而無其應若鄭有火災禆竈言曰不用玉斚鄭又將火子産不用火亦不作此則鄭有令政人勝天徳消變之驗也考於經桑榖共生雉升鼎耳之類是矣故春秋所書皆天人響應有致之之道未有無其應也而牽合傅會不明交勝之理則失之矣 所問叔孫婼見執及至以經考之稱晉人則非伯討也稱執我行人則不以其罪也以𫝊證之晉聴邾人之愬而執叔孫使與邾大夫坐婼以周禮争之乃不果坐又欲以叔孫與邾人婼去衆與兵而朝示必死之乃不果與又郤范獻子而拘申豐何謂不能以忠信免而貶之也季氏既已逐己之君而昭公孫于齊居于鄆次于乾侯不得入其國矣其葬人之君乃罪之輕者何用變文以示貶乎出使而反或曰復或曰還復者事未畢也還者事已畢之詞也歸父受命而聘晉雖已至于晉而反矣然而未復命於殯則不可謂已終事也當是時歸父之家既遣欲入而復命則必見殺見殺則増君之惡其出奔賢於入也況又壇帷復命於介袒括髮即位哭三踊而出不失禮乎故特書還自晉至檉其曰還曰至者以終事之辭免歸父也衛輒父子之事其義甚微自仲尼門人髙第者猶未能了故子貢問夷齊之為人與怨否而後知夫子之不為輙也按春秋經文書衛世子奔宋則以罪靈公也書衛侯元卒趙鞅納衛世子于戚則以罪蒯聵也書齊國夏衛石曼姑帥師圍戚則以罪輒也季路為孔悝之臣使悝勿與於太子之事諒亦以輒為可以立如公羊榖梁子之說矣其以身死之所謂傷於勇耳與食人之祿而避其難者異矣 又曰先民謂五經之春秋猶法律之有斷例以其見諸行事深切著明若國有大疑必考證於此而後能決也只如復讎之義經於不共戴天者賊未討則不書葬則服不除寢苫枕千以待終事所以訓後世臣子不可釋怨忘親其義至深切矣 又曰自臨川王氏說行廢春秋不列學官用私意訓釋經術其效至使君臣易位而衣冠無憤疾之情雖頽波及此考其本源誰啟之也 又曰聖人筆削雖孟氏莊周發明大略而微詞奥㫖要自得於心非理明義精未可及也 又曰董仲舒名儒也多得春秋要義所對切中當世之病如罷黜百家表章六經其功不在孟子下春秋疑義先儒所𫝊誠有未盡襄二十六年澶淵之會趙武貶稱人者為助孫氏貶也鄭良霄不貶者子産新得政而鄭伯為衛侯故如晉即知鄭獨不釋君而臣是助矣衛孔達之死謀之不臧者也先君雖有約言若其有罪而大國見討亦可踐言不自省乎而況同盟口血未乾即亢大國之討以危其社稷乃以身死之求說於晉與自經於溝瀆而莫之知者奚逺哉當是時陳貳於楚為孔達計若顧約言告之以不當貳可也昭十五年有事於武宫籥入叔弓卒去樂卒事夫當祭聞大臣之喪而不告禮也今叔弓與祭在宗廟之中而卒于位此禮之變當以義起者也夫春秋大要明天理世衰道微臣子弑君父妾婦乘其夫舉世莫之討而天理滅矣聖人為是作春秋戒履霜之漸明嫡妾之别謹華夷之辨其微詞隠義抑縱與奪是非進退必心解神受超然自得非可以見聞到也必多求博取貫通類列非可以一事明也 夫導諛者召亂之原按春秋不書祥瑞而災異則書者絶謟媚之端垂警懼之戒正天下後世人主之心術也 夫名器者國家之寶按春秋大夫非三命為正卿者姓氏不登於史冊非有天子命者不書其官至於有罪雖以諸侯之尊或黜其爵卿士之貴或書其名重名器也春秋大一統尊王命惡臣下之分權諱賤人之犯上厯紀王正而不行私朔使舉上客而不稱介副微者名姓不登於史冊以嚴分正名此天地之常經古今之通義也 人君職在養民有國者必先固本按春秋凡臺囿門廐土木之書于冊者重民力耳 春秋以好生惡殺為心獨至叛逆之黨必誅而不赦以用兵侵伐為戒獨至於救患觧紛惟恐次止遷延而欲其速也以此見聖人之情矣蓋亂常毁則赦而不誅則天理必滅酷虐無辜視而不救則人道必淪故罪在五刑上天所討大眚俱肆春秋譏之 又曰周室既衰五霸更盛適當僖文宣之時戰勝諸侯威動天下若侵蔡次陘而屈完服會于首止而王世子定束牲載書于蔡丘而五禁行城邢遷杞封衛而諸侯順戰于城濮而夷狄屈朝于王所備物典䇿而覲禮脩狩于河陽以臣從君而名分正其功亦大矣聖人備書于䇿不没其實以示後世是當反覆致詳焉夫齊晉之功如彼而孟子陋之以為仲尼之徒所不道曾西羞見比於管仲而深畏仲由何也蓋聖門之學惟義是正於利有所不謀惟道是明於功有所不計若齊桓晉文以功利言之則髙矣以道義責之則三王之罪人也故仲尼於五霸之事有所貶而無過褒以示聖學之大要 所寄賊不討不書葬說若欲言例例郤未通盜殺蔡侯申謂殺其大夫公孫姓等為賊已討故書葬者則當入衛人殺州吁例書之然後謂之賊今稱國以討而不去其官則不以二大夫為賊也若以為討之不以其罪故書大夫者則當從里克甯喜之例不書葬矣故知此例不通蔡昭公得書葬自别有義也澶淵之會書宋災故此乃春秋誅亂臣討賊子例中之變例其尤大者也蔡景公賊不討郤書葬與正卒者同正如桓宣與聞乎弑故特書即位與承國者等也其義則内貶魯君遍刺天下諸侯誅其黨附惡逆之罪也世子弑君在楚商臣自是南蠻又别作一等待之若蔡般之弑左氏所載其事甚明正所謂禽獸逼人人將相食諸侯既討而又往會其葬乃與禽獸同羣而不避其吞噬也有國者不戒於火雖為災亦常變耳為是故十二國大夫會於澶淵謀歸其財而不謀蔡人殺父與君之大變以弑逆而不恤以火災則恤之是不能三年之喪而緦小功之察治無名之指而失其肩背則可謂智乎書宋災故而諸國之卿皆貶魯卿諱而不書遍刺天下之大夫也理極分曉無可疑者大抵春秋本來明白多緣學者見未通徹曲生私意誤有訓釋失其本㫖經意遂迷使大義不顯耳如蔡般弑君事甚昭著只為後人不知書葬之義便以為般實非弑而以弑罪加之如許止之例此一段事乃春秋中亂臣賊子極惡重罪無有踰越者乃欲略過豈不掩晦仲尼討賊條法劉絢𫝊授雖有來歴然亦有不透處如說宋災故只據左氏之說非矣信固是𦂳要然施於此一段郤無意味伊川程氏見得便别只云諸國之卿既貶魯卿諱而不書更不説破使人自㸔取其㫖妙矣 安國所云公好惡則發乎詩之情通古今則貫乎書之事興常典則體乎禮之經本忠恕則導乎樂之和著權制則盡乎易之變者於經中事實固有可見者矣以詩考之將仲子言大叔失道而公不制叔于田言多才好勇不義而得衆疑若罪在段也及至春秋書曰鄭伯克段于鄢然後知莊公志殺其弟無親親之道其罪乃不可言矣清人之序言髙克好利而不顧其君其詩言左旋右抽中軍作好疑若罪在克也及至春秋書曰鄭棄其師然後知文公之不君二三執政之不臣危國亡師之本責乃有所歸矣觀文姜孫于齊則河廣之詩可讀恩義之輕重可權矣觀戎伐凡伯于楚丘以歸則式微旄丘之篇可信衛為戎狄所滅之由可考矣凡此類皆所謂發乎詩之情者也唐虞禪夏后殷周繼此古書所記帝王之大節也春秋兼帝王之道賢可與則以天下為公而不必於繼世之禮故季札來聘不稱公子貶辭國之非也子可與則以天下為家而不必於禪國之義故文姜始入即書于䇿明立嫡之重也堯典稱有鰥在下曰虞舜則堯舜者其名耳曰頑曰嚚曰傲又其父母昆弟也然虞氏史官直書其君之名而不避載其父母昆弟之惡而不隠也周人以諱事神於是乎有諡法及至末流忌諱煩而名實亂矣春秋協文質之中如莊公名同而書同盟僖公名申而書戊申襄公名午而書甲午故薨不地滅國稱取出奔書孫不隠其實既以從虞史之質致婉其詞又以倣周道之文凡此類皆所謂貫乎書之事者也莫尊於君非人臣之可召書天王狩于河陽以嚴君臣之分莫重於世子非三公冢宰之可班書會王世子于首止以示儲副之崇莫正於嫡夫人非衆妾之可僭書歸賵考宫皆稱仲子以著嫡妾之别莫親於冢嗣非嬖孽之可匹書晉人納捷菑于邾弗克納以明長幼之序凡此類皆所謂興常典以體乎禮之經者也紀兵則以救人為善戰則以受伐者為主齊桓退師禮楚則書盟于召陵以序其績晉悼納斥候楚侵掠則書會于蕭魚以美其信凡此類皆所謂本忠恕以導乎樂之和者也建子周人之正朔而書春王正月以行夏之時司盟王府周官之司屬而悉惡會盟以善胥命之正大道為公外户而不閉也而書滅下陽城虎牢戒王公設險之不可忽君先臣從人道之大倫也書晉人執虞公齊侯取鄆昭公圍成以明社稷之無常春秋凡此類皆所謂著權制以盡乎易之變者也是故五經載道之文春秋聖人之用五經之有春秋猶法律之有斷例豈不信乎 孔子作春秋凡書周魯事雖婉其文至於名諱並依本字若襄王名鄭而書衛侯鄭匡王名班而書曹伯班簡王名夷而書晉侯夷恭王名匄而書晉士匄莊公名同而書同盟于幽僖公名申而書戊申朔襄公名午而書陳侯午定公名宋而書宋仲幾是也按春秋書成當恭王之朝哀公之世匄乃恭王之名也夷即三世之穆也宋即哀公之考也午即皇考之廟諱也而筆削之際並無迴避春秋為尊君父而作仲尼豈不恭者書法如此義亦可知 又曰孟子曰王者之迹熄而詩亡詩亡然後春秋作今按𨚍鄘而下多春秋時詩也而謂詩亡然後春秋作何也自黍離降為國風天下無復有雅而王者之詩亡矣春秋作於隠公適當雅亡之後又按小雅正月刺幽王詩也而曰赫赫宗周褒姒滅之逮魯孝公之末幽王已為犬戎所斃惠公初年周既東矣春秋不作於孝公惠公者東遷之始流風遺俗猶有存者鄭武公入為司徒善於其職則猶用賢也晉侯捍王于艱錫之秬鬯則猶有誥命也王曰其歸視爾師則諸侯猶來朝也義和之薨諡為文侯則列國猶請諡也及平王在位日久不能自强於政治棄其九族葛藟有終逺兄弟之刺不撫其民周人有束薪蒲楚之譏至其晩年失道滋甚乃以天王之尊下賵諸侯之妾於是三綱淪九法斁人望絶矣夫婦人倫之本朝廷風化之原平王子母適冢正后親遭褒姒之難廢黜播遷而宗國顛覆亦可省矣又不是懲而賵人寵妾是拔本塞源自滅之也春秋於此蓋有不得已焉爾矣託始乎隠不亦深切著明也哉胡宏曰天理人欲莫明辨於春秋聖人教人消人欲
復天理莫深切於春秋 又曰大易垂訓必建國而親諸侯春秋立法必興滅國而繼絶世易詩春秋今有名耳其道未嘗知也知之然後徳進業修 又曰易詩書春秋者聖人之道若何曰聖人者以一人理億兆人之徳性息其争奪遂其生養者也 又曰大一統之法奉天子正朔是矣恐不當更用首年也商周必改正朔者三陽之發天道之微聖人推而行之其用妙矣但人未之思耳非止於易民觀聴也易月之意無可疑者聖人制作萬世不易之典其中大有革而不因者曾易月之可憚乎一箇春字便是行夏之時正次王王次春則㫖意又别也以周書考之嗣子即位於初喪者也踰年之制方欲討論深恐只是國史於此年之首方記即位之事也春秋之法大復讎然不為復讎而作也復讎春秋法中一事耳幽王寵褒姒黜申后廢嫡子立伯服破滅宗周其罪深大故其父子間聖人所難言也及其賵仲子蹈覆車之轍然後書而深罪之也然則聖人所以不以復讎責平王者其意可見殆與書晉弑其君州蒲之類相近似乎
春秋集義綱領卷上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集義綱領卷中
宋 李明復 撰
朱熹曰春秋皆亂世之事而聖人一切裁之以天理又曰春秋雖云孔子作如曰其事則齊桓晉文其文則史亦只是寫出魯史只是中間須有改更春秋難㸔熹平生所以不敢說如何知得上面那是魯史舊文那是聖人改底字若道是聖人不改聖人又何不只用魯史更作春秋做甚如曰其義則丘竊取之矣又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又公榖傳云其辭則丘有罪焉這是多少擔負 又或問伊川程氏春秋序引夫子答顔子為邦之語為顔子嘗聞春秋大法何也曰此不是孔子將春秋向顔子說蓋三代制作極備矣孔子更不可復作故告以四代禮樂只是集百王不易之大法其作春秋善者取之惡者誅之意只是如此故伊川程子引以為様耳 孔子尊周孟子不尊周如冬裘夏葛饑食渇飲時措之宜異爾孔孟易地則皆然問詩止於陳靈而後孔子作春秋者何如曰詩亡之本義不可知矣無以考其得失然恐謂雅亡或近之也又曰上古之書莫尊於易中古後書莫大於春秋然此二書皆未易㸔今人不理會二書便入穿鑿若要讀此二書且理會大義易則尊陽抑隂進君子而退小人明消息盈虚之理春秋則尊王賤霸内中國而外夷狄明君臣上下之分 又曰孔子作春秋是大段忍不得問春秋曰春秋熹便不敢似諸公道聖人於一字半字上定去取聖人只是存得那事在要見當時治亂興衰如一部左傳載得許多事也未知是與不是但是道理也是如此今且把來參考見得其初王政不行天下皆無統屬及五伯出如此扶持方有統屬便見得禮樂征伐自諸候出到後來五伯之政又衰而政又自大夫出到孔子時皇帝王伯之道掃地故孔子作春秋據當時事書之教人見得事是如此人安知是用舊史與不用而今說此字是孔子作此字是舊文如何見得去何處勘驗况好惡自易見如葵丘之會召陵之師踐土之盟自是好本末自别如後來五伯既衰後如湨梁之盟之屬大夫出來與諸侯會自是差異自是不好而今堅要去一字兩字上討意如王人子突救衛這是衛當救當時是有箇子突孔子從而存得他箇名字而今諸公郤道王人本不書字緣其救衛故書字又何必如此說如孟子說臣弑其君者有之子弑其父者有之孔子懼作春秋此說得極是春秋只是如此春秋無義戰彼善於此則有之大槩亦自可見不如他諸公所說如此書便是予奪甚至於日月上也說道有予奪 又問文定公據孟子春秋天子之事一句作骨如此則是聖人有意誅賞曰文定是如此説道理也是如此但聖人只是書之使後世因此去考見得道理如何便為是如何便為不是若說聖人當時之意說他當如此便書此一字他當如彼便書彼一字則恐不然 又問今欲㸔春秋且將胡安國說為正如何曰便是他亦有太過處蘇轍教人只讀左傳只是他春秋亦自分曉且如公與夫人如齊畢竟是理會甚事自可見叉如季氏逐昭公畢竟因甚如此今人理會得一箇義理後將他事來處置合於義理者是不合義理者為非亦有謂之是而未盡善者亦有謂之不是而彼善於此者且如讀史記便見得秦之所以亡漢之所以興及至後來劉之所以得項之所以失不難判斷只是春秋郤精細他都不説破教後人自將義理去折衷 延平李氏於春秋工夫未及下手而棄去蓋亦以心志凋殘不堪記憶此書雖云本根天理然實與人事貫通若不稽考事迹參以諸儒之說亦未易明也故未及請其說然嘗備聞其一二以為春秋一事各是發明一例如㸔風水移步換形但以今人之心求聖人之意未到聖人灑然處不能無失耳此亦可見其發明之大㫖也 古史之體可見者書春秋而已春秋編年通紀以見事之先後書則每事别紀以具事之首尾意者當時史官既以編年紀事至於大者則又採合而别記之若二典所記上下百有餘年而武成金縢諸篇其所記或更數月或歴數年其間豈無異事蓋必已具於編年之史而今不復見矣故左氏於春秋既依經以作傳復為國語二十餘篇國别事殊或越數十年而遂卒其事蓋亦近書體以相錯綜云爾 又曰左氏說得春秋有七八分 問孔子作春秋空言無補亂臣賊子何緣便懼且何足為春秋之治〈孟子集注所云如此〉曰非說當時便一治只是存得箇治法使此道理光明燦爛有能舉而行之為治不難當時史書掌於史官想人不得見及孔子取而筆削之而其義大明孔子亦何曾果有意說用某字使人知勸用某字使人知懼用某字有甚微詞奥義使人曉不得只以褒貶榮辱人不過如今之史書直書其事善者惡者了然在目觀之者知所懲勸故亂臣賊子有所畏懼而不犯耳近世說春秋者太巧皆失聖人之意 問孔子所書辭嚴義簡若非三傳詳著事迹亦曉他筆削不得曰想得孔子作書時事迹皆在門人弟子皆曉得聖人筆削之意三家懼其久而泯没也始皆筆之於書流傳既久是以不無訛謬然孔子已自直書在其中如云夫人姜氏會齊侯于某公與夫人姜氏會齊侯于某公薨于齊公之喪至自齊夫人孫于齊此等顯然在目雖無𫝊亦可曉且如楚子侵中國得齊桓公遏之使不得侵齊桓公死又得晉文公遏之如横流泛濫硬做隄防不然中國為渰浸必矣此等義何難曉 問讀春秋之法曰如他法只是据經所書之事迹而準折之以先王之道某是某非某人是底猶有未是處不是底又有彼善於此處自將道理折衷便見如㸔史記秦之所以失如何漢之所以得如何楚漢交争楚何以亡漢何以興其所以為是非得失成敗盛衰者何故只將自家平日講明底道理去折衷㸔便見㸔春秋亦如此只是聖人言語細宻要人仔細勘量考索耳 孔子七十歲方繫易作春秋 易本隠以之顯春秋推見至隠易與春秋天人之道也易以形而上者說出在那形而下者去春秋以形而下者說上那形而上者去或說春秋云不當以褒貶㸔聖人只備錄是非使人自見如克段之書而兄弟之義自見如蔑之書而私盟之罪自見來賵仲子便自見得以天王之尊下賵諸侯之妾聖人以公平正大之心何嘗規規於褒貶曰只是中間不可以一例說自有曉不得處且道如翬帥師之類是如何曰未賜族如挾柔無駭之類到莊以後郤不待賜而諸侯自予之曰便是這般所在那裏見得這是賜那是未賜三𫝊惟左氏近之而今㸔春秋初時天王尚略略有戰伐之屬到後來都無及到定哀之後更不說著然其初只是諸侯出來抗衡到後來諸侯不奈何便又被大夫出來做及大夫稍稍做不奈何時又被陪臣出來做這便似唐之藩鎮模様其初是節度使抗衡後來牙將孔目官虞候之類皆殺節度使出來做當時被他出來握天下之權後便更無奈何這自是其勢必如此如夫子說禮樂征伐自天子出一段這箇說得極分曉春秋大㫖其可見者誅亂臣討賊子内中國外夷狄貴王賤伯而已未必如先儒所言字字有義也想孔子當時只是要備二三百年間之事故取史文寫在這裏何嘗云某事用某法某事用某例如書會盟侵伐大意不過見諸侯擅興自肆耳書郊禘大意不過見魯僭禮耳至如三卜四卜牛傷牛死是失禮之中又失禮也如書不郊猶三望是不必望而猶望也如書仲遂卒猶繹是不必繹而猶繹也如此等義却自分明近世如蘇氏吕氏郤㸔得平 問伊川程先生春秋序後條曰四代之禮樂此是經世之大法春秋之書亦經世之大法也然四代之禮樂是以善者為法春秋是以不善者為戒 又問孔子有取乎五霸豈非時措從宜曰是又曰觀其予五霸其中便有奪底意思 又曰十二
公時各不同如隠桓時王室新東號令不行天下都星散無王莊僖之時桓文造伯政自諸侯出天下始有統一宣公時楚莊方盛强夷狄主盟中國諸侯親齊者亦皆朝楚朝晉者亦皆朝楚及成公之世悼公出來整頓楚始退去既而吳越又强入來争伯定哀之朝政自大夫出魯三家晉六卿齊田氏宋華向放肆意志終春秋世更不奈何 張栻曰春秋明天理遏人欲以示萬世有國家者之大法故曰天子之事又謂知我罪我者其惟春秋乎蓋知之則以為聖人繼天心而立人極有不可已者不知則以為専斷二百四十二年之行事或云僣矣 又曰春秋之作其事之大者不過齊桓晉文其文則因魯之舊然其義則聖人有取乎此蓋一句一字之間所以存天理遏人欲撥亂反正示王者之法於將來也方其未經聖人筆削固魯國之史耳及乎聖人有取焉則情見乎辭乃史外𫝊心之要典也故孔子曰其義則丘竊取之矣 又云春秋即事而明天理窮理之要也觀此書取其大義數十斷為定論而詳味其抑予奪輕重之宜則有以權萬變矣 或讀春秋通㫖謂春秋史外𫝊心之要典王正月者心之體也伊川所謂一哉王心箕子無偏無黨是也嘆其妙讀及儀父宋人盟心之妄克段心之賊歸仲子賵心之邪祭伯來心之貳益師卒而不日心之慢曰心却無許多事也 成春秋而亂臣賊子懼者亂臣賊子之情偽畢見而討絶之法著焉施於萬世更無所遁其迹故也 又曰學者要須先明王霸之辨而後可論治體王霸之辨莫明於孟子大扺王者之政皆無所為而為之霸者則莫非有為而然也無所為者天理義之公也有所為者人欲利之私也故左氏所載齊桓晉文之事其間豈無可喜者要莫非有所為而然攷其迹而其心術之所存固不可掩也 吕祖謙曰觀春秋見聖人以禮杜亂名義之間凜乎其不可紊誠欲使是非善惡明白故其辭所以微而顯婉而辨若只是為匹夫而作則定不如此微婉既如此則能使上之人善惡昭明如齊桓晉文當時不知其為假仁也惟春秋書之則知其所以譎季氏之强當時不敢言其非也惟春秋書之則知其所以僭所謂上之人能使昭明不是上之人能使春秋之法明何故春秋之作其法便自昭昭不待上之人使之明也故孔子曰我欲載之空言不如見諸行事之深切著明也春秋便是行事 五霸之霸王政衰則霸者出王政修明則安得有霸夏伯昆吾商伯大彭豕韋周伯齊桓晉文此是三代之伯春秋之伯齊桓晉文秦穆楚莊宋襄不足以與霸或者以勾踐與五伯之例
論諸家得失
程頥曰春秋何為而作哉其王道之不可行乎孟子有言曰春秋天子之事也去聖踰逺諸儒紛紛家執異論人為私說互相彈射甚於仇讎開元秘書言春秋者蓋七百餘家矣然聖人之法得者至寡至於棄經任𫝊雜以符緯膠固不通使聖人之心鬰然而不顯吁可痛也獨唐陸淳得啖先生趙夫子而師之講求其學積三十年始大光絶出於諸家外雖未能盡聖作之藴然其闢異端開正途功亦大矣惜夫其書之粹者在乎集𫝊而世微其𫝊矣今所存者請槩言其一二亦可觀其道之所至焉春秋之法大者在乎侵伐戰取圍入執殺盟會如聘禘郊烝嘗歸復入納灾異賦役焉然諸家之論前予後奪未見其能一也其間書侵者五十七伐者二百一十三書圍者四十四入者二十七聖人之意其詳其備也如是豈苟然哉蓋誅其禍亂之道爾彼豈有是哉徒隨其事而傳之三傳往往從而美之者有矣未有一言發明聖人誅之之心者也獨陸君用啖氏之說曰春秋紀師何無曲直之辭曰一之也不一則禍亂之門闢矣若夫其差之甚者則在乎其文矣此則見聖人絶惡之源原情之法此表裏之論也其餘若盟會其法皆用是也禘郊之議詭譎殊狀左氏之𫝊畧而不解公榖之論泥而失真何杜之流汛汛其間爾陸氏之學獨能斥先儒之失明諸侯之僭謂禘為王者之祭明郊非周公之志皆足以見其所存之博大得聖師救禍亂明上下之心也餘若書鄭伯之克為克下之辭明君臣之義異乎所謂如二君與能殺者屑屑之論矣書次于郎則言非有俟而次則已將為賊爾防兵亂之源殊乎所謂過信次止者區區之談矣發言侵言伐之例則曰無名行師與稱罪致討之異逺乎濶略之言賊害之語矣且取邑之條則曰力得之不是其専奪異乎不用師徒不宜取之之淺矣其餘稱將帥紀名紀氏之類亦皆度越於諸家逺甚㫖意之衆莫可歴數要其歸以聖人之道公不以已得他見而立異故其所得也深噫聖門之學吾不得而見焉幸得見其幾者矣
或問程頥曰左傳可信否曰不可全信信其可信者耳問公榖如何曰又次于左氏左氏即是丘明否曰𫝊中無丘明字不可考 朱熹曰春秋之書且据左氏當天下大亂聖人自據其實而書之其是非得失則付諸後世公論蓋有言外之意若必於一字一辭之間求褒貶所在竊恐不然 又曰春秋本是明道正誼之書今人只較齊晉伯業優劣反成謀利大義都晦了且如今人做義只做得齊桓晉文優劣論 又曰正誼不謀利明道不計功尊王賤霸内諸夏外夷狄此春秋之大㫖不可不知也㸔春秋且須㸔左氏首尾意思通貫方能略見聖人筆削與當時事之大意 又曰春秋難理會公榖甚不好然又有甚好處如序隠公遜國宋宣公遜其姪處甚好何休注甚謬春秋制度大綱左傳較可據公榖較難慿胡文定義理正當 問左丘明非𫝊春秋者耶曰未可知也啖趙陸氏辨之於纂例詳矣程子蓋因其說而范吕楊氏則因以為當世之人也先友鄧著作考之氏姓書曰此人蓋左丘姓而明名傳春秋者乃左氏耳 左氏傳是一博記人做只是以世俗見識斷當世事皆功利之說公榖雖陋亦有是處但皆得於傳聞多訛謬左氏之文及於三家滅知伯故通鑑始於威烈王二十三年蓋繼春秋也左氏歌詩恐是當時文飾左氏說禮皆是周末衰亂不經之禮無足取者或云如陳鍼子送女先配後祖一段更是不分曉古時豈曾有此禮曰便是他記禮皆差熹嘗言左氏不是儒者只是曉事該博會做文章之人若公榖二子却是不曉事底儒者故其說道理及禮制處不甚語得鄭重或因舉所斷孔父謂其義形於色仇牧謂其不畏强禦荀息謂其不食言最是說得好曰然或云以祭仲廢君為行權衛輒拒父為尊祖都是不是曰是他不曉事底見識只知道有所謂嫡孫承重之義便道孫可以代祖而不知子不可以不父其父 又曰公榖想得皆是齊魯間儒其所著之書恐有所傳授但皆雜以己意所以多差舛有合道理者疑是聖人之舊左傳君子曰最無意思朱熹曰春秋傳例多不可信聖人記事安有許多義例又問胡文定春秋曰胡氏春秋大義正但春秋自難
理會如左氏猶有淺陋處 問於二禮書春秋未有說何也熹曰春秋是當時實事孔子書之後世諸儒學未至而各立己意正横渠張載所謂非理明義精而治之故其說多鑿是也惟伊川程氏以為經世之大法得其㫖矣然其間極有無定當難處置今不若且存取胡氏本子與後世㸔縱未能盡得之然不中不逺矣
宋氏春秋駮議其說以左親受經於仲尼以公羊榖梁為道聴途說之學以唐啖趙陸淳為狂懵其集𫝊纂例皆竊左杜之說辯則辯矣抑有可疑者如隠公不書即位左氏以為攝也春秋既正名隠公為諸侯矣會盟征伐莫不稱公又削其即位以為攝則是名不正也昔者周公嘗攝政矣考諸詩書成王則稱王周公則稱公未嘗易其名位而以周公為王也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春秋豈其若是哉此可疑者一也宰咺歸賵左以為於惠公則贈死不及尸於仲子則豫凶事也仲子猶存生而來賵周徳雖衰不應至此極此其可疑者二也二年冬夫人子氏薨杜氏以為隠公讓桓為太子成其母喪以赴諸侯故經於此稱夫人經既正名仲子為夫人矣六年考仲子之宫又不稱夫人子氏之宫何也前則夫人之後則妾之何春秋之名實變亂無常如此乎其可疑者三也四年夏君氏卒左氏以為聲子也不稱夫人故不言葬不書姓為公故曰君氏定姒亦非夫人而得葬則於例不通為子故削其母之姓而特曰君氏於理無說其可疑者四也隠公薨不葬左氏以為不成喪也按翬使賊弑公而討寪氏有死者固欲掩其弑君之迹歸獄于寪氏矣豈更令其喪禮不成以自暴耶此其可疑者五也左氏果受經於仲尼不應是非如此之謬也榖梁子則以為隠公之欲與桓讓也夫人子氏薨者隠之妻也公羊子則以尹氏卒譏世卿也隠不書葬賊未討也疑得春秋之㫖也故言三𫝊得失未有若啖氏之精者其言曰左氏比於二𫝊其功最髙博采諸家叙事尤備能令後代頗見本末因以求意經文可知二傳傳經宻於左氏榖梁意精公羊詞辨但守文堅滯或至矛盾不近聖人夷曠之體其言三家得失可謂公矣故愚於序中有取於啖趙三家者為其所得之多亦不敢以為盡也若為宋氏駮議指為狂懵竊恐其言之過耳陸伯沖宗師啖趙著微㫖三卷多得春秋要義宋氏以公榖但廣演左義徒為繁文以啖陸竊杜征南註為之冗說則未曉也且以從上一事明之如隠公元年春王正月不書即位左氏則直以惠公為再娶以仲子為夫人以桓為嫡子以隠公之居位攝也榖梁子則以惠公之欲與桓邪也既勝其邪心以與隠矣探先君之邪志而遂以與桓則是成父之惡也故隠之讓桓不正也其說與左氏正相反矣安得言但廣演左義為繁文而已乎啖氏則又曰言古者諸侯一娶九女元妃卒則次妃攝行内事無再娶之文故仲子非夫人桓公非嫡子惠公之欲與桓是虧禮而遺禍也此又榖梁子之所未發者安得指為冗說考尋經文當以左氏為非以榖梁啖說為是夫人存則以氏繫姓以姓繫號夫人殁則以諡繫號以姓繫諡若夫存不稱號殁不稱諡單舉姓字者妾耳元年歸仲子之賵六年書考仲子之宫以姓繫字不稱號諡則知諸侯不再娶仲子非夫人矣隠二年夫人子氏薨謂桓之母者誤矣夫非所有而據之者攝也推已所有以與人者讓也仲予果夫人桓公果嫡子則國乃其國也隠何得久攝而不歸也隠不奉桓為君而自立乎其位則是簒也桓公殺之乃非弑君其惡亦少減矣春秋亦不應深絶之今乃於隠不書葬桓不書王冢宰下聘而稱其名諸侯來朝而降其爵榮叔錫命去天王以深絶之也則知桓公非嫡子矣其於隠有長幼之序無貴賤之别矣隠公自當有國而非攝矣其欲與桓而不書即位當名為讓矣推此一事其他可知
春秋集義綱領卷中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集義綱領卷下
宋 李明復 撰
縂論
論日月時之例曰隂陽消息進退見於日月時正則氣至不失晷度而隂陽節矣故春秋紀日以正月紀月以正時紀時以正年年時月日天道之綱紀也日有子丑甲乙月有晦朔有閏時有春夏秋冬子丑者配甲乙而相續者也朔者明之始晦者明之終閏者積日月餘分而成月者也春夏者陽來隂往而始乎物者也秋冬者陽往隂來而終乎物者也日月時往來相更終始相循天下事物之變與之更出迭入而未始有窮也春秋因事書日以明日因事書月書朔書晦書閏以明月不以有事無事書時以明時因列國變故書事以明事所以軌天度而律人為也凡大事皆書日謹之也以月見意則書月以時見意則書時盟戰敗滅祭祀卒葬日食之類皆大事也故書日納幣逆女朝聘之類以時故書時内女歸書月謹其行也他國以婚事至書月謹其來也凡公如書月謹其行也大夫如書時降於公也凡公會書月謹其行也外諸侯會内大夫會書時降於公也大雩蒐狩城築之類以時故書時雩書月則著見其尤失時也雩書日則著其用二辛也郎狩書月城楚丘書月則以歲首重之也凡遇凡次皆書時著其非事而出非一月也凡侵伐皆書時著其勞民病衆非一月也内侵伐書月者謹其出也不月者著其久也凡救書月則以解難欲急也凡遷書月謹其出也凡取書月謹其入也殱亡之類不書日者以其取亡非一日也凡執諸侯書月執内大夫書月謹之也執外大夫書時降於君也凡諸侯出奔書月内大夫書月謹之也外大夫奔書時降於君也天王出不書日公孫不書日者自出至鄭自孫至齊非一日也天王入不書日者著王室之亂也公至不書日者著其不謹也古者舉動必順隂陽大閱治兵書日則又以見擇日而有為也郊書日廟祭書日則又以見擇日而有事也凡災異歴時則書時不及時則書月止一日則書曰日食常在朔故日食書日書朔不書朔者食不當朔也星變或止一日或彌月或累月故星變或書日或書月或書時螽螟或止一月或累日故螽螟或書月或書時水旱書時以見為災非一月也不雨書正月至七月以見為災非一時也雨雹雨雪或以異常書或以非時書十月雨雪三月大雨震電此以非時書也秋大雨雹冬大雨雪此以異常書也麋蝝蜚蜮皆書時紀其為異而已無事書月也隕霜不殺草隕霜殺菽皆書月紀其當殺不殺不當殺而殺而已無事書日也火災地震震廟隕石皆書日謹變之大也凡日當日不日者史失之也盟不書日之類是也不當日書日𫝊者溢文也内大夫奔書日之類是也亦或變文以示義雩書日姜氏入書日之類是也凡月當月不月者史失之也公如不書月之類是也不當月書月者𫝊者溢文也滕子來朝書月之類是也亦或變文以示義城楚丘書月之類是也榖梁以内盟日為信不日為渝以外盟日為惡不日為正稽之於理則不通求之於例則不合失春秋之意逺矣來盟不日者其盟不以來日故也涖盟不日者其盟不以往日故也凡盟自文公以前闕日者多自宣公以後闕日者少逺略而近詳故也内與外盟闕日者少外諸侯外人盟闕日者多内詳而外略故也觸類而推之則春秋所書日月不同其㫖見矣論天王之例曰王者與天合徳故稱天王春秋明一王之法皆王者循天理而正人倫者也首止之會殊王世子以屈諸侯温之朝書狩以尊天子君臣之分辨矣君臣之分辨故天理明於君臣之間申生稱世子以罪晉侯不仁蒯瞶稱世子以罪衛輒不義父子之恩篤矣父子之恩篤故天理明於父子之間宋共姬稱諡以正其賢魯哀姜稱入以正其逆書納幣書逆女書歸書致女以正其儀書會書享書來書遇以正其亂夫婦之道立矣夫婦之道立故天理明於夫婦之間縶稱殺以罪遇之寡恩段稱克以罪敎之失道兄弟之情親矣兄弟之情親故天理明於兄弟之間故曰春秋之法皆王者循天理而正人倫者也平王之時周道雖絶於天下而天命未絶於周故正月必書王元年必書王正月以王者統天下而一之也王者進退視天取舍視天與奪視天其明如日月照臨其令如風雷鼓舞其澤如雨露浸潤故王正月必書春以王者奉天時而若之也逆女于紀稱王后以明所至皆王臣也受朝于温稱王所以明所至皆王土也襄王在鄭稱居以明鄭乃王之鄭也子瑕奔晉子朝奔楚不言出以明晉乃王之晉楚乃王之楚也茅戎敗績不書戰以明王無敵於天下也都必稱京師以明王國受四海之朝也王人救衛稱子突王人在會先諸侯以明王命之重也周衰王室不綱周王所以順天理物者其道不復見矣桓公錫命不稱天以明莊王寵賚逆臣之失天道也成風賵葬不稱天以明襄王尊欽妾母之失天道也魯國金賻書求而王庭無四方之貢矣襄王居鄭周公奔晉書出而王國無四方之土矣二百四十二年朝王止二而諸侯朝禮不修由此見矣成公如京師遂會伐秦而諸侯朝禮不欽由此見矣非獨此也以外交來朝有若祭伯之奪其朝者以外交來聘有若祭叔之奪其爵者世執國政有若尹氏武氏之稱氏者未命而行父職有若武氏子仍叔之子稱子者王臣與列國要信有若尹子單子之同盟者屈辱於戎有若凡伯見伐者逆后不欽有若祭公稱遂劉夏稱名者毁壊王師有若劉子侵楚者抗世嫡亂國統有若尹氏立朝者逆天拂理甚矣然則春秋明天王之法蓋周道絶於天下也
論朝聘如之例曰諸侯以時入朝臣子之禮也諸侯世相朝兩君相見之禮也聘問天子以親邦國以禮士諸侯以省天子以結隣好此先王朝聘之禮也春秋之時典制大壊諸侯相朝以事大而臣子述職之朝廢矣諸侯相聘以修好而臣子問安之聘廢矣自隠至哀二百四十二年公朝于王所二公如京師一臣如京師五踐土因王在會而致朝禮焉河陽則以臣召君而致朝禮焉成公則因過京師而修朝公子遂則因過京師而修聘至於列國述職問安之禮閴然無聞此則臣子朝聘不通於王室者也强者肆威弱者奔命聘不以時朝不以世小國懼難則修朝大國結黨則修聘齊楚之屬大於魯則魯往朝之而齊楚不至焉邾滕之屬小於魯則邾滕來朝而魯不往焉陳衛之屬匹於魯則彼此有聘而無朝魯小於齊楚而强於邾滕則大國無朝而有聘此則諸侯朝聘交通於列國者也春秋之法諸國朝聘于魯者書曰朝聘所以明其迹而紀其亂也魯朝聘于諸國者止書曰如所以黜其朝聘而正其亂也踐土之會河陽之狩書曰朝于王所罪其失禮也獨公書朝而諸侯不書不與諸侯之成朝也成公之朝于京師也止書曰如而不曰朝為其非朝禮之正也魯大夫之聘于京師也止書曰如而不曰聘為其非聘禮之正也祭伯之來朝也獨書來而不稱朝不與王臣之出朝也祭伯之來聘也獨書字而不稱爵不與王臣之出聘也論盟例曰凡盟内為主稱及公及邾儀父盟于蔑是也外為主稱會公會齊侯盟于艾是也其在魯地雖外為主亦稱及賓主之義也公及齊大夫盟于蔇是也雖在魯地列國已先結盟而我往會之亦稱會他國已推一國為主則魯不敢不先之也公會杞侯莒子盟于曲池是也外諸侯盟則以主盟者為首而從盟者次之齊侯鄭伯盟于石門是也凡盟謀有先後事有善惡其事善則首盟者其功大其事惡則從盟者其過輕春秋分内外别先後所以辨主盟之國而次其善惡也來盟者彼就盟于我也謂之來者彼來成之也内不書主盟則以我國為主故也莅盟者我就盟于彼也謂之莅者我往臨之也外不書主盟則以彼國為主故也閔公之被難也齊髙子以省難來盟有存亡繼絶之功此來盟之善者也僖公之初立也公子友以繼好如齊莅盟得事大保國之道此莅盟之善者也尹子柯陵之盟單子鷄澤之盟劉子平丘之盟皆諸侯上與王臣為盟書曰同盟罪諸侯之卑王室也王世子首止之盟宰周公葵丘之盟劉子臯鼬之盟諸侯不敢與世子王臣同盟書曰諸侯盟于首止諸侯盟于葵丘諸侯盟于臯鼬善諸侯之尊王室也凡大國之盟皆小國不得已而從之也若乃小國與之同欲亦書同盟幽之再盟書曰同盟以列國皆欲聽命於齊鄭人苦楚而欲從中國也新城之盟斷道之盟書曰同盟以衛侯鄭伯欲請平於晉魯侯衛侯曹伯欲與晉伐齊也虚朾之盟重丘之盟書曰同盟以魚石叛宋諸侯皆欲同力救宋崔杼亂齊諸侯皆欲同心討齊也蟲牢之盟馬陵之盟書曰同盟以鄭不即楚而從中國諸侯皆同心外楚也凡此八盟皆小國與大國同欲而書同盟者也凡同盟之國反覆違盟者亦書同盟罪其同盟於前而復違於後也清丘之盟諸侯欲討貳恤病也既盟之後宋伐叛國而衛救之楚伐與國而晉不救書曰同盟責晉衛之失信也蒲之盟與諸侯同心為盟也既盟之後晉人執鄭伯晉欒書伐鄭書曰同盟責晉之失信也戚之盟亳北之盟皆鄭伯外楚而從晉也戚盟口血未乾而鄭公子喜侵宋鄭伯從楚戰晉書曰同盟責鄭之失信也戲盟口血未乾而鄭公孫輒從楚伐宋鄭公孫舍之帥師侵宋亳盟口血未乾而鄭伯從楚子伐宋書曰同盟責鄭伯失信之甚也凡此五盟皆以大國反其令小國違其約而書同盟者也責王貢以討不庭服夷狄以安中國召陵之盟也尊王室以崇大義翼戴天子以示大順首止之盟也上明先王禁令下修列國訓戒使諸侯莫敢違法以歸于正葵丘之盟也是三盟者齊桓惠安天下之功於是乎在矣能使仇敵釋怨而從者柯之盟也能使列國順命而聴者幽之盟也能使逺人背敵而來者貫之盟也是三盟者齊桓屈服天下之功於是乎在矣蔇之盟齊以難託魯而魯不能終其託者也落姑之盟魯以難託齊而齊不能終其託者也湨梁之盟大夫為主大夫主盟而諸侯圖治之功衰矣蜀之盟夷狄為主夷狄主盟而中國撥亂之功衰矣凡盟公及會則稱公卿及會則稱名微者及會則外稱人而内不名若乃外稱卿而内不名志内之失也及蘇子盟于女栗是也外稱人而内稱公貶外而人之也貶外稱人而公之失見矣
論入例曰凡諸侯卿大夫自外反内曰歸自外至内曰入以歸對入歸内辭也入外辭也凡反國歸為順入為逆春秋書歸書入所以别内外明逆順也歸順而入逆春秋之大法也歸者書入入者嘗歸春秋之變文也歸者書入以入起義而正其入也入者書歸以歸起義而惡其歸也紀季姜歸京師王姬歸齊伯姬歸杞蔡季歸蔡衛侯鄭歸衛蔡侯廬歸蔡陳侯吳歸陳凡此皆以歸為順者也鄭伯突入櫟莒去疾入莒宋魚石入彭城晉欒盈入晉衛孫林父入戚紀季以酅入齊凡此皆以入為逆者也突以不正歸鄭赤以不正歸曹晉趙鞅以叛逆歸晉衛孫林父以叛逆歸衛宋華元以争亂歸宋凡此皆變入書歸以起義者也姜氏以夫人入魯許叔以公弟入許小白以公子入齊衛侯朔以衛君入衛衛獻公以衛君入夷儀王猛以王子入王城敬王以天王入成周凡此皆變歸書入以起義者也凡歸書復歸者明其已絶而復歸也忽書復歸則以鄭立突主國忽位已絶於鄭也曹伯襄書復歸則以晉執曹伯畀宋共公已絶於曹也衛侯鄭書復歸則以衛立叔武主國成公已絶於衛也衛侯衎書復歸則以衛立公孫剽主國獻公已絶於衛也衛元咺書復歸則以晉文歸咺為臣子咺罪已在所絶故也凡入書復入者其明已絶而復入也宋魚石書復入則以魚石志於圖宋其罪在所誅絶也晉欒盈書復入則以欒盈志欲圖晉其罪在所誅絶也晉趙鞅不書復歸則以其罪明於叛故也衛孫林父宋華元不書復歸則以其罪明於所自故也宋華亥向寧華定仲佗石彄公子地不書復入則以其罪明於叛故也鄭良霄宋樂大心不書復入則以其罪明於所自故也書所自者不書復入書復入者不書所自明於罪之大者見意而已矣衛侯鄭書復歸又書自楚者以著楚人之善也衛元咺書復歸又書自晉者以著晉文之惡也凡自一以得外之援一以恃外之力得外之援者著其𫉬功也恃外之力者著其逼内也蔡季歸自陳衛侯鄭陳侯之弟黄歸自楚自之善者也衛孫林父宋華元衛元咺歸自晉自之惡者也凡入書自則其入皆以惡逆而已矣入外辭也公羊謂入為出入惡誤矣王猛遇亂入于王城敬王犯難入于成周乃入之無惡者也豈可以為出入皆惡乎歸内辭也公羊謂歸為出入無惡誤矣突以奪正歸鄭趙鞅以叛歸晉孫林父恃晉歸衛華元恃晉歸宋乃歸之惡者也豈可以為出入無惡乎復歸者已絶而復歸也公羊謂出有惡入無惡誤矣衛元咺以臣抗君其復歸也可以謂之入無惡乎復入者已絶而復入也公羊謂出無惡入有惡誤矣魚石欒盈皆以大罪出奔其復入也可以謂之出無惡乎
論救例曰禍患相救諸侯之義也書救善之也救欲盡力救書人責其救之不力也救欲速進救書次責其救之緩也伐鄭諸侯遂救許善之也以其不反兵赴于許也救徐諸侯遂次于匡疾之也以其不進兵止于匡也楚以陵弱伐鄭而諸侯救之善之也以其守蟲牢之盟也宋以討貳伐陳而衛人救之疾之也以其背清丘之盟也三國次于聶北而後救邢罪其赴難不急也叔孫豹以師救晉而次于雍榆罪其違命不行也魯救成至遇則救之無勇者也晉伐楚救江則救之失謀者也宋伐齊喪而狄救齊傷中國狄之不若也魯戍鄭虎牢而楚救鄭傷中國楚之不若也楚為陳害而吳救陳傷中國吳之不若也
論次例曰駐師於外曰次次有二義一則書次以示危國公次于滑次于成齊侯衛侯次于五氏次于垂葭次于蘧蒢此則罪其師出無名也師次于郎以俟陳蔡齊師宋師次于郎此則示魯之危也乃若繼事書次則次有善惡齊桓伐楚次于陘則次之善者也諸侯救徐次于聶北叔孫救晉次于雍榆則次之惡者也伐事以次為善救事以次為惡伐而次以其有需待之意也桓公師次于陘而屈完來盟以此救而次以其不免於難也救徐次于匡而楚人敗徐救邢次于聶北而邢遷夷儀以此
論執例曰凡執諸侯大夫不以有罪無罪執者皆貶稱人罪其専執也惟晉厲公執曹伯既得其罪又歸京師故稱侯晉執虞公執鄭伯執衛侯執曹伯執莒子邾子邾執鄫子宋執小邾子執者皆稱人而見執者皆不名以執者有擅執之誅而見執者無可絶之罪也厲公執曹伯稱侯則以執得其罪也曹伯不名則以聽命於王也宋執滕子嬰齊晉執戎蠻子赤稱人稱名則以滕子戎蠻子其惡亦在所絶也若乃因會因入書執而稱侯者特以執繼上事而已非侯執也故執者雖稱侯而見執者亦不名晉侯入曹執曹伯楚子會于盂執宋公是也甯喜背君之罪大矣然晉執甯喜乃以助林父而不以其罪也季孫意如専國之罪大矣然晉執意如乃以聽讒愬而不以其罪也宋仲幾罪在不受功晉執仲幾雖以其罪而不以王命也故肆逆如甯喜擅命如意如違命如仲幾王法在所誅殛而執者亦貶稱人以其執之不以其道也宋執鄭祭仲則在我有奪正之誅齊執陳轅濤塗則在我有不反已之過晉執季孫行父則在我有聽僑如之失執人以逆而不以順執人以忿而不以怒執人以讒而不以正在王法已不容矣而況執不以命者乎行人所以通國之信也國有不善過在國不在行人則兩國之信由此不通矣書執行人罪諸侯之不智也
論遂例曰遂繼事之辭也遂専事之辭也遂有善惡安利社稷抑强扶弱則遂之善者也慢命生事蠧民敗國則遂之惡者也觀其事原其意而遂之善惡見矣祭公専以王命逆后也既而因以私事朝魯首書祭公之來而次書逆后為遂事罪王臣之不欽也公子結専以君命出盟也既而因以私事媵陳人而次書鄄盟為遂事罪諸侯大夫之不欽也公子遂聘于京師又以聘事適晉書遂如晉罪其輕王室而失聘之道也成公朝于京師又以伐事適秦書遂會晉侯伐秦罪其輕王室而失朝之道也季孫宿奉命救召而違指入鄆書遂入鄆罪其生事也公孫歸父奉命出聘而不反命奔齊書遂奔齊罪其棄命也文公取須句遂成郚罪其勞民也齊侯侵我遂伐曹齊侯伐衛遂伐晉士鞅伐鄭遂侵衛罪其遷師也滅偪陽書遂則罪諸侯因會而滅國也城虎牢書遂則罪大夫因會而城邑也公與大夫如齊書遂則罪其不能制也諸侯伐楚書遂則罪其行師之不正也諸侯次匡書遂則罪其救徐之不前也凡此皆遂之惡者也諸侯遂救許則善其急於解難也諸侯遂圍許則善其急於討叛也曹伯遂會圍許則善其急於從王也遂事之善見於春秋者惟此而已矣
春秋集義綱領卷下
<經部,春秋類,春秋集義>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集義卷一
宋 李明復 撰
隐公
程頤曰隐公名息姑惠公子惠公元妃孟子其弟聲子生隐公隐謚也隐拂不成曰隐
元年春王正月
程頥曰周正月非春也假天時以立義爾平王之時王道絶矣春秋假周以正王法隐不書即位明大法於始也諸侯之立必由王命隐公自立故不書即位不與其為君也法既立矣諸公書不書義各不同既不受命於天子以先君之命而繼世者則正其始文成襄昭哀是也繼世者既非王命又非先君之命不書即位不正其始也莊閔僖是也桓宣定之書即位桓弑君而立宣受弑賊之立定為逐君者所立皆無王無君何命之受故書其自即位也定之比宣則又有間矣
又曰元年標始年耳猶人家長子呼為大郎先儒穿鑿不可用問春秋書王如何曰聖人以王道作經故書王或問杜預以謂周王如何曰聖人假周王以見意又問漢儒以謂王加正月上是正朔出于天子如何曰此乃自然之理不書春王正月將如何書此漢儒惑也
又曰諸侯當上奉天時下承王政故春秋曰春王正月明此義則知王與天同大而人道立矣
程氏學曰元年者始年也春者天時也月者王之所建也書春王正月者若曰上奉天時下正王朔云爾董仲舒所謂道之大原出于天求端于天是也堯之大政所先者欽若昊天兹可見已王者所行必本於天以正天下而下之奉王政乃所以事天也春秋天子之事故先書曰春王正月然後是非褒貶二百四十二年之事皆天理也
張載曰易非止數春秋大義不止在元
楊時曰春秋始於隐公其説紛紛無定論孟子有言王者之迹熄而詩亡詩亡然後春秋作據平王之崩在隐公之三年也則隐公即位實在平王之時自幽王為犬戎所滅而平王立於是東遷當是時黍離降而為國風則王者之詩亡矣此春秋所以作也
謝湜曰元年君之始年也人君以德覆養天下始於是年與元氣發育萬物不異即位之一年謂之元年正月年之始月也人君以政率天下正天下始於是月故元年之一月謂之正月有德然後有政有年然後有月故聖人以元起年以正起月春天時也正月王之所建也周人以建子為正春秋首書天時而繼以周之王政者以明王者所建夲諸天而達諸人也王者與天同德其所為所行與天同道為父子為君臣為夫婦為兄弟為朋友皆因天理而為之倫者也為冠昏為喪祭為射鄉為食饗皆因天理而為之文者也為治政為教命為法則皆因天理而為之訓者也天之所與則為爵禄為慶賞以致其榮天之所惡則為刑威為削罰以致其辱故王之所為天之所為也王之所行天之所行也欲保國不可以不奉天欲奉天不可以不尊王諸侯事王如天而保國安民之道得於此矣體天而行聖王之事也畏天而行賢王之事也聖與賢其為王一也惟王為能順天惟順天為能配天惟配天為能盖之如天春秋以正繼王以王繼春稱王則謂之天王以此而已
胡安國曰元者何仁是也仁者何心是也建立萬法酬酢萬事帥馭萬夫統理萬國皆此心之用也堯舜禹以天下相授堯所以命舜舜亦以命禹首曰人心惟危道心惟㣲周公稱乃考文王惟克厥宅心乃克立兹常事故一心定而萬方服矣春之為夏正何也夫斗指寅然後謂之春建已然後謂之夏故易曰兊正秋也以兊為正秋則坎為正冬明矣今以冬為春則四時易其位春秋正名之書豈其若是哉故程氏謂周正月非春也假天時以立義耳商人以建丑革夏正而不能行之於周周人以建子革商正而不能行之於秦秦人以建亥為正固不可行矣自漢氏改用夏時經歴千載以至於今卒不能易謂為百王不易之大法指此一事可知矣仲尼豈有欺後世哉王正月之定於一何也天無二日土無二王家無二主尊無二上道無二致政無二門故議常經者黜百家尊孔氏諸不在六藝之科者勿使並進此道術之歸於一也言致理者欲令政事皆出中書而變禮樂革制度則流放竄殛之刑隨其後此國政之歸於一也若乃闢私門廢公道各以便宜行事是人自為謬於春秋大一統之義矣〈餘見綱領上中二卷〉
又曰即位之一年必稱元年者明人君之用也大哉乾元萬物資始天之用也至哉坤元萬物資生地之用也成位乎其中則與天地參故體元者人主之職而調元者宰相之事元即仁也仁人心也春秋深明其用當自貴者始故治國先正其心以正朝廷與百官而逺近莫不一於正矣春秋立文兼述作按舜典紀元日商訓稱元祀此經書元年所謂祖二帝明三王述而不作者也正次王王次春乃立法創制裁自聖心無所述於人者非史冊之舊文矣
按左氏曰王周正月周人以建子為嵗首則冬十有一月是也前乎周者以丑為正其書始即位曰惟元祀十有二月則知月不易也後乎周者以亥為正其書始建國曰元年冬十月則知時不易也建子非春亦明矣乃以夏時冠周月何哉聖人語顔回以為邦則曰行夏之時作春秋以經世則曰春王正月此見諸行事之騐也或曰非天子不議禮仲尼有聖德無其位而改正朔可乎曰有是言也不曰春秋天子之事乎以夏時冠月垂法後世以周正紀事示無其位不敢自專也其㫖㣲矣加王於正者公羊言大一統是也國君逾年改元必行告廟之禮國史主記時政必書即位之事而隐公闕焉是仲尼削之也古者諸侯繼世襲封則内必有所承爵位土田受之天子則上必有所禀内不承國於先君上不禀命於天子諸大夫扳已以立而遂立焉是與争亂造端而纂弑所由起也春秋首絀隐公以明大法父子君臣之倫正矣
又曰春秋魯史而書王正月先儒以為大一統者天無二日土無二王家無二主尊無二上政無二門此天地之常經古今之通義也故事歸於一則上得所操法不殊方則下知所守而海内定萬物服矣夫欲體元調元而不先知元則不能得其方不得其方則無所用其方故釋之曰元即仁也仁人心也此雖三名其實一物語元則隐語心顯矣如乾卦既曰乾元又曰大和又曰善之長又曰仁曰德此亦一物屢發明耳通天下一氣而主張是者君與相也故又釋之曰春秋深明其用當自貴者始按春秋書法君與臣同與者則以國稱故不分君臣而包舉之曰治國先正其心逺近莫不壹於正人君先正其心則知行仁政然後能體元矣人臣知格君心之非則一正君而國定此調元之效也其曰貴者始謂逺近之壹於正必自此始正其夲之義也
秦人以建亥為正伊川程氏指為事之謬者失商周三統之㫖明甚引其説非取之也姑借古史記事之例以證四時之不可易耳以亥為正而書冬十月見時之不易也以丑為正而書十有二月見月之不可易也周人夲以建子為正而書春王正月是四時易其位矣夫春夏秋冬之有定辰猶東西南北之有定所斗指寅然後可以謂之春建已然後可以謂之夏建申然後可以謂之秋建亥然後可以謂之冬猶震之在東離之在南兊之在西坎之在北非播糠眯目則其位不易矣故繫詞曰兊正秋也以兊為正秋則冬為正春午為正夏水為正冬必矣今春秋以周正紀魯事也而以建子為春正月則夏四月乃春分之震秋七月乃夏至之離冬十月乃正秋之兊而四時五行八卦十二辰之位皆易矣春秋正名之書豈其若是哉思其説而不得攷於顔回為邦之問而曰行夏之時察於孟子之言而曰春秋天子之事求於仲尼之説而曰知我罪我者其惟春秋乎觀於先儒之記而曰商變夏周變商春秋變周深究伊川程氏之
傳而曰假天時以立義者蓋立此行夏時之義耳任文王之文以天自處而以夏時冠月居周之世為魯之臣而以周正紀事其㫖㣲矣其義精矣故竊以為春秋有改正朔之意無疑也
胡宏曰十一月一陽復於地下此周正之所以建子也十二月二陽長於地中此商正之所以建丑也天道至㣲非聖人莫能知建正以昭示天下使天下之為人上者由之而知則能養天下之善於至㣲而不至於夭閼止天下之惡於至㣲而不至於積深探其幾推而行之聖人之妙用也知道者於此見天心焉是仁之端也聖人教天下後世之意可謂深切著明矣豈因易代止以新時人耳目而已哉
又曰首年之義恐不可泥於一説諸侯奉天子正朔便是一統之義有事於天子之國必用天子之年其國史紀政必自用其年不可亂也當時諸侯紀元乃是實事與後世改元者不同也聖人於元上見義若
諸侯無元則亦不成為君矣如元亨利貞乾坤四德在他卦亦有之不可謂乾坤方得有元它卦不得有也易載其理春秋見其用恐義或當亦如此也又曰良心者充於一身通於天地宰制萬事統攝億兆之夲也故孔子作春秋必書元立夲以致大用孟子告諸侯必夲仁術以行王政元即仁也仁人心也朱熹曰春秋傳言元即仁也仁人心也固有此理然不知仁如何却謂之元
或問古者改正朔如以建子月為首則謂之正月抑只謂之十一月曰此亦不可考如詩之月數即今之月孟子七八月之間旱乃今之五六月十一月徒杠成十二月輿梁成乃今之九月十月國語夏令曰九月成杠十月成梁即孟子之十一月十二月若以為改月則與孟子春秋相合而與詩書不相合以為不改月則與詩書相合而與春秋孟子不相合如秦元年以十月為首末又有正月又似不改月據今周禮有正月有正嵗則周疑是元改作春正月孟子所謂七八月乃今之五六月所謂十一月十二月乃今之十月九月是周人固已改月矣但天時則不可改故書云秋大熟未穫此即止是今時之秋蓋非申酉之月則未有以見夫嵗之大熟而未穫也以此考之今春秋月數乃魯史之舊文而四時之序則孔子之㣲意程氏所謂假天時以立義者正謂此也若謂周人初不改月則未有明據故胡氏只以商秦
二事為證以彼之博洽精勤所取猶止於此則無他可考必矣今乃欲以十月隕霜之異證之恐未足以為不改月之騐也蓋霜在今之十月則不足怪在周之十月則為異矣又何必史書八月然後為異哉况魯史不傳無以必知其然不若只以孟子尚書為據之明且審也若尚有疑則不若且闕之之為愈不必强為之説矣〈詩中月數又似不曽改如四月維夏六月徂暑之類故熹向者疑其並行也〉又問子丑寅之建正如何曰此是三陽之月若秦用亥為正直是無謂大抵三代更易須著如此改易一畨
又曰三王之正不同周用天正矣而七月之詩月皆以人正為紀何也夏以建寅之月為嵗首是謂人正商以建丑之月為嵗首是謂地正周以建子之月為嵗首是謂天正所謂改正朔者以是月為嵗首爾月固不易也
又曰周歴夏商其未有天下之時固用夏商之正朔然其國又自有私紀其時月者故三正皆曽用之也張栻曰世有古今太極一而已太極立則通萬古於於一息㑹中國為一人雖自堯而上六閼逢無紀然上聖惟㣲之心蓋未嘗不周流該徧亘乎無窮而貫於一也是以春秋書元以著其妙周成位乎其中者也大君明斯義則首出庶物天地交泰極裁成輔相之妙矣為人臣而明斯義則有以成身而佐其主矣或問胡安國傳謂元即仁何故與程頥不同栻曰程説如何曰程氏謂元年標始年耳猶長子呼大郎曰元之義不一謂元即仁可也但春秋書元却非此意當從程氏説後聞有人問五峯胡宏元與仁之别曰元天也仁人也
元日詩云古史書元意義存春秋掲示更分明人心天理初無欠正夲端原萬善生〈餘見綱領下〉
〈不書即位〉
程頥曰魯十二公不書即位者四隐莊閔僖是也書即位者八桓文宣成襄昭定哀是也春秋之義莫重乎端夲正始故即位者尤聖人之所謹也古者諸侯雖繼世然必禀命於天子而後立莫敢專也平王以降天子之命不行於諸侯諸侯之嗣皆專立而無所請命如後文成襄昭哀皆受國於先君而不請命於天子也隐公獨不書即位者入春秋之始聖人即以王法奪之而大義舉矣若文成襄昭哀亦不書乎則與夫内復不受於先君者無以為别故五公書之言猶繼正而有所受之矣莊閔僖皆内無所受上無所承爾於桓宣定三公則著其自立也桓公則弑隐而立宣公則公子遂殺惡及視而立定公則由季氏立之苟不書其即位無以明其自立之罪也
楊時曰春秋不書即位者四隐莊閔僖是也諸儒之論紛然莫知所從左氏謂隐公為攝以經考之則隱非攝明矣然三傳皆謂有遜桓之志其果何也尹焞曰隱不書即位程氏謂只是不請於王自立也胡安國曰春秋大居正凡得正而居者天下莫不心悦誠服無所待於號令而歸焉者也自古人君多自旁支入繼大統則不得其正故魯僖公不書即位以少先長則不得其正故魯閔公不書即位未嘗受誓為世子則不得其正故魯莊公不書即位不承國於君親則不得其正故魯隱公不書即位夫即位人君之重事以不得其正而春秋削之端夲正始之義㣲矣〈餘見綱領中〉
胡宏曰隱公不請王命固不是請王命而有得國之意亦不可若革先君之不義請王命而立宗人之賢者疑亦可也道固多端不可執一也
又曰魯惠欲以私愛立桓公隱公承父之志不居其位可矣今既居其位又以讓桓則隱公與有罪矣朱熹曰春秋首不書即位即君臣之事也書仲子嫡庶之分即夫婦之事也書及邾盟即朋友之事也書鄭伯克叚即兄弟之事也一開首人倫便盡在吕祖謙曰隱桓皆非惠公嫡子唯孟子之子方為嫡今孟子既無嫡子則聲子仲子之子皆庶子若論其當立則隱為庶長桓為次隱公當立明矣隱公乃退遜而攝位雖惠公當時欲立桓公而論其大義則不當遜然隐公資質和柔亦自可取杜預謂之遜國之賢君恐或不然
三月公及邾儀父盟於蔑
程頥曰盟誓以結信出於人情先王所不禁也盟而不信則罪也諸侯交相盟誓亂世之事也凡盟内為主稱及外為主稱㑹在魯地雖外為主亦稱及彼來而及之也兩國已上則稱㑹彼盟而往㑹之也邾附庸國邾子克字儀父附庸之君稱字同王臣也夷狄則稱名降中國也
謝湜曰諸侯教命皆受之王而逹之民也禮樂不敢擅出禁令不敢擅行制度不敢擅革臣子之道也春秋之亂列國講好修令不復請命天子而擅相為盟上命由此不行而王綱由此壊矣凡書盟以罪諸侯之專也修德禮明信義正法令大國待小國之道也德禮修而小國懐信義明而小國服法令適宜而小國畏又奚待盟約相要而後恊哉春秋之亂諸侯講好修令不正其夲而刼之以盟誠意由此不明而邦國由此不親矣凡書盟以示諸侯睦鄰之失道也齊桓之盟曰無曲防無遏糴無易世子無以妾為妻如此之類先王以令令之而已有不率則加之以刑又安用盟周衰諸侯各專其地命令不足以相信威力不足以相制故其事則歃血要信質之明神而為盟故興師則為盟結好則為盟解仇固黨則為盟上下以盟相要而盟於是興矣此盟所以紛然見於周之末世也邾中國之附庸也附庸之君未班爵故稱字儀父其字也公欲求好於邾故為蔑之盟書蔑謹其地也内為主稱及外為主稱㑹及者我為主而及彼也其地不以内外我為主則稱及公及邾儀父盟於蔑公及莒人盟於浮來是也蔑魯地浮來紀地故也㑹者彼為主而我往㑹也公㑹齊侯盟於艾公㑹宋公燕人盟於榖丘是也艾齊地榖丘宋地故也其在魯地雖外為主亦稱及賓主之辭也公及齊大夫盟於蔇是也蔇魯地故也雖在魯地二國已上結盟而我往㑹之亦稱㑹二國賓主已定故也公㑹杞侯莒子盟曲池公㑹衛子莒慶盟於洮是也曲池洮魯地故也
胡安國曰魯侯爵而其君稱公此臣子之詞春秋從周之文而不革者也我所欲曰及邾者魯之附庸儀父其君之字也何以稱字中國之附庸也王朝大夫例稱字列國之命大夫例稱字諸侯之兄弟例稱字中國之附庸例稱字其常也聖人按是非定褒貶則有例當稱字或黜而書名與當稱人或進而書字其變也常者道之正變者道之權春秋大義公天下以講信修睦為事而刑牲歃血要質鬼神則非所貴也盟有弗獲已者而汲汲欲焉惡隱公之私爾或言褒其首與公盟而書字失之矣
吕祖謙曰邾是魯之附庸須看先王自封建諸侯之外又有閑地散在諸侯之國或諸侯之有罪者則削其地以為閑地若諸侯之有功者則以閑地而増封之天子平時各自命王官以掌之如周禮縣師之職是也縣師之職曰掌邦國都鄙之地此則兼掌天下之閑地以緫其目若諸侯之國則又各有其人以掌之春秋之初諸侯尚有未命於王者則知諸侯之國尚有閑地存焉此處皆是古人相維持之意古之閑地多未必盡皆諸侯所有故各設官掌之至秦漢郡縣諸侯亦是相維持之意
夏五月鄭伯克叚于鄢
程頥曰鄭武公娶于申曰武姜生莊公及叚愛叚欲立之亟請於武公弗許及莊公即位請京使居之謂之京城太叔叚失道而公弗制祭仲諫而公弗聽故詩人譏其小不忍以致大亂也叚完聚繕甲兵具卒乗將襲鄭夫人將啟之公聞其期命子封伐京京叛叚叚入於鄢公伐諸鄢大叔出奔共書曰鄭伯克叚于鄢鄭伯失為君之道無兄弟之義故稱伯而不言弟克勝也言勝見叚之强使之强所以致其惡也不書奔義不繫於奔也
程氏學曰詩將仲子刺莊公也不勝其母以害其弟弟失道而公弗制祭仲諫而公弗聽小不忍以致大亂焉叔于田刺莊公也叔處于京繕甲治兵以出於田國人説而歸之大叔于田刺莊公也叔多才而好勇不義而得衆也鄭伯之於叚可謂親愛之乎授之大都而不為之制失道得衆而不為之閑廼曰多行不義必自斃又曰無庸將自及又曰不義不暱厚將崩是稔其惡而志在於殺也故曰鄭伯克叚于鄢克者僅勝之辭也所以見叚之强大不書弟者所以志鄭伯志害其弟無親親之道也
楊時曰叚失道由莊公之弗制故詩人以刺莊公而不及叚罪莊公故也其始畏父母諸兄之言所謂小不忍也而卒害之其為言曰多行不義必自斃又曰不義不暱厚將崩其弗制也姑稔其惡而殺之也始曰叔于田卒曰大叔則以見其寖强大也故春秋書曰鄭伯克叚于鄢則克叚者鄭伯而已非國人共棄之也
又曰夫叚以不義得衆公弗能制終欲制之畏人之多言則克叚者鄭伯而已非國人所欲也故不稱國討而書曰鄭伯蓋交譏之夫仁人之親愛其弟非徒富貴之而已亦必為之節也富貴而不為之節使之驕慢陵僣以速禍敗則其親愛之也適足以害之爾故詩稱鄭伯不勝其母以害其弟而春秋書曰鄭伯克叚正謂是歟夫克者勝敵之辭孔子曰我戰則克是也以勝敵之辭加之則叚之强可知矣叚之强由辨之不早也
謝湜曰親之以恩愛之以義親親之道也鄭莊公之於叔叚也授之以大都畀之以兵革習之以馳騁田獵飬其惡遂其凶使之為驕為逆而已於祭仲之諫也欲其不義以取斃於子封之諫也欲其不義不暱以取崩其處心積慮志於殺之而已兄弟棄親毁愛未有過於此也故莊公之伐叔叚也春秋書曰克叚罪其失親親之道也克兵勝之辭也稱克以示叚之强以示莊公之稔其惡也叚鄭伯之弟也叚不稱弟以示莊公待叚不以弟而絶之也叚以親則弟以位則臣其初非無友順之心也非不可閑之以義防之以法也其失道至於擅都邑興師衆與國為敵而後克者以莊公不制於初也急難相救禍患相恤兄弟之情也莊公置叔叚於危亾之地而不恤其亡是以冦讎待之也親親之恩絶矣叚之禍在兄為可責在弟為可矜故春秋書以克叚罪其絶弟而亡之也是故閨門以恩為主輔以義然後不害恩朝廷以義為主輔以恩然後不害義
胡安國曰用兵大事也必君臣合謀而後動則當稱國命公子吕為主帥則當稱將出車二百乗則當稱師三者咸無稱焉而專目鄭伯是罪之在伯也猶以為未足又書曰克叚於鄢克者力勝之詞不稱弟路人也于鄢操之為已蹙矣夫君親無將叚將以弟簒兄以臣伐君必誅之罪也而莊公特不勝其母焉爾曷為縱釋叔叚移於莊公舉法若是失輕重哉曰姜氏當武公存之時常欲立叚矣及公既歿姜以國君嫡母主乎内叚以寵弟多才居乎外國人又悦而歸之恐其將軋已為後患也故授之大邑而不為之所縱使失道以至於亂然後以叛逆討之則國人不敢從姜氏不敢主而大叔屬籍當絶不可復居父母之邦此鄭伯之志也王政以善飬人推其所為使百姓興於仁而不偷也况以惡飬天倫使䧟於罪因以剪之乎春秋推見至隱首誅其意以正人心示天下為公不可以私亂也垂訓之義大矣
吕祖謙曰鄭伯克叚此見當時制度漸壊兄弟相戕此皆大變君臣父子是内治制度紀綱是外治内外相維持皆不可欠闕桀紂雖亂止亂一身後来有人天下亦自治至春秋時天下大亂至秦不舉然此亦是無人出來整頓
又曰莊姜惡莊公愛共叔叚愛惡兩字乃是事因然莊姜為請制之時已有意據占其地及莊公與京使居之則莊公之意亦可見矣虎牢猶今劍閣天下地勢固多此險要處不可不考祭仲曰都城過百雉國之害也祭仲之諫雖明言其害猶未敢傷兄弟之情大抵兄弟之間外人苟未知其如何則便未敢有離間之語祭仲雖又説蔓難圖其意只仍舊説難制猶未敢明言蓋未見得莊公之意至公説子姑待之觀此辭意可見公子吕便説國不堪貳欲與太叔臣請事之自此詞語忿激殊無兄弟之情當時之人皆不過以利害言莊公初若無此語子吕亦未敢及此然莊公初間亦未有殺弟之心只縁事勢䆮䆮未了遂至於此其曰姜氏欲之者此狠愎者之常語學者能看此叚儘得人情物理如祭仲論都城之制最不可不明如漢論諸侯王過制七國便反正縁當初不知此耳以此知先王之制不可不明
又曰左氏序鄭莊公事極有筆力寫其怨端之所以萌良心之所以回皆可見始言亟請於武公亟之一字母子相仇病源在此後面言姜氏欲之焉避害此全無母子之心蓋莊公材畧儘高叔叚已在他掌握中故祭仲之徒愈急而莊公之心愈緩待叚先發而後應之前面命西鄙北鄙貳於已與収貳為已邑莊公都不管且只是放他去到後罪惡貫乃遽絶之畧不假借命子封帥師以伐京叚奔鄢公又親帥師以伐鄢公於其未發待之甚緩於其已發追之甚急公之於叚始如處女敵人開户後如脱兎敵不及拒者也然莊公此等計術施於敵國則猶為巧施於骨肉則為忍大凡人於骨肉兄弟分上最不可分彼曲我直纔分一箇彼曲我直便失親親之意觀莊公始者欲害叚而有姜氏欲之焉避害之語則是欲曲在姜氏直在莊公及其欲伐叚而待其惡大亦欲曲在叚直在莊公此所以伐之無辭莊公之心只分曲直兩字殊不知兄弟間豈較曲直𦂯言彼曲我直彼我對敵便有日相戕賊之害此左氏鋪叙好處以十分筆力寫十分人情又曰寘母大惡天理已絶及其終也因頴考叔開導他一有悔心天理油然而生遂為母子如初且幸自惡而入於善觀莊公封許之言委曲涵養有唐虞三代氣象因入許而曰寡人有弟弗能和恊使餬其口於四方此謂莊公悔之之言不可此謂莊公不情之言亦不可蓋莊公是一箇有才智占勝底人觀他初待叔叚止欲叚曲我直彼惟有歉恐為人所議所以先自説破了依舊是前時養惡之氣習猶未之改至莊十六年厲公之言曰不可使共叔無後於鄭則是共叔嘗有後於鄭矣此言非是虚言正是兄弟不可泯絶處後來果然封他子孫世世食禄而不絶夫共叔之於鄭初無功德及民而有叛逆之惡何為必欲不絶其後也於此須見得非是莊公之悔心正是莊公當初機謀培養䧟叔叚也深至此常常自歉故施恩意於後也亦深使當時只恁地逐叚不用許多機闗䧟穽到此必不然也且如楚懐王之在國荒滛不度夲無德以及人一旦秦人殺之而舉國無有不念之者至於五六年之後猶以是而亡秦只縁秦人毒之太深故國人思之愈切莊公惟其當初下手得毒故後來施得恩意極深蓋兄弟天屬也此正相反之道也
春秋集義卷一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集義卷二
宋 李明復 撰
隱公
秋七月天王使宰咺來歸惠公仲子之賵
程頥曰王者奉若天道故稱天王其命曰天命其討曰天討盡此道者王道也後世以智力把持天下者霸道也春秋因王命以正王法稱天王以奉天命夫婦人倫之夲最當先正春秋之時嫡妾僭亂聖人尤謹其名分男女之配終身不變者也故無再配之禮大夫而下内無主則家道不立故不得已而有再娶之禮天子諸侯内職具備后夫人亡可以攝治無再娶之禮春秋之始尚有疑焉故仲子羽數特異僖公而後無復辨矣春秋用其竊號而書之以志僭亂仲子繫惠公而言故正其名不曰夫人曰惠公仲子謂惠公之仲子妾稱也以夫人禮賵人之妾亂倫之甚也然春秋之始天王之義未見故不可去天而名咺以見其不王王臣雖㣲不名况於宰乎
程氏學曰王之所以稱天王者以其所履者天位所行者天道而下之所以事上亦所以事天也書曰天叙有典勑我五典五惇哉天秩有禮自我五禮有庸哉天命有德五服五章哉天討有罪五刑五用哉然則王之所行無非天也一失其道則冠履顛倒名器溷淆人倫亂而天理滅矣春秋之時據有其事聖人所書其可不嚴以為萬世法乎夫仲子者惠公之妾也以天王之尊而下賵諸侯之妾壊法亂紀莫斯為甚王者公卿有爵者例書爵無爵者例書字咺者王之宰也書而名之所以著其貶也文五年成風之喪亦妾母也王使榮叔歸含且賵王使召伯來㑹葬俱不稱天者以明無天道也前之所以書天者蓋不如是無以見王者當奉若天道後之所以去天者不如是無以見弗克若天也一則名其宰而見貶一則去其天以示譏桓四年天王使宰渠伯紏來聘莊元年王使榮叔來賜桓公命義亦同此桓公弑君之大逆既不能行天討以正王法反生而來聘歿而鍚命故名其宰以正其始去其天以正其終春秋謹嚴大法可見
楊時曰以傳攷之則仲子者惠公之妾桓公之母也説者皆以為惠公之母其曰惠公仲子者以别惠公之母爾
謝湜曰先王制禮其位有上下其數有多寡其文有升降所以别名分而正人倫也名分正則卑不得以僭尊小不得以間大庶不得以亂嫡故名分者人倫之夲也侯國夫人與君同體以事宗廟社稷者也故祭祀之禮君立於阼夫人立於東房君牽牲夫人奠盎君獻户夫人薦豆以明君與夫人猶日之與月也故諸侯及夫人歸葬則天王遣臣致賵所以哀恤而助之也所以尊其體而送之也仲子者惠公之妾也妾也者承事君夫人而不可與君同體者也平王以賵禮加惠公之妾而哀恤焉是以夫人待妾而尊之也是以小君之禮送妾而安之也天王者别名分以理人倫者也天王倒易名分於上則下國化之而嫡妾之分亂矣故春秋書仲子之賵以示平王尊賤妾而匹夫人也其歸賵也貶宰咺而名之以示平王之失禮也王室公卿有爵者書爵無爵者書字尊王命也宰輔相之官也輔相王室者貶而稱名則天王之失見矣名王臣以示賵之非宜則春秋退妾而崇嫡嚴閨閫而窒亂源其意顯矣夫緑衣之傷白華之怨其源皆起於貴賤之不明上下之不正此春秋所以謹名分而繩之也
胡安國曰上古應時稱號故其名三變春秋以天自處創制立名繫王於天為萬世法其義備矣冢宰稱宰咺者名也王朝公卿書官大夫書字上士中士書名下士書人咺位六卿之長而名之何也仲子惠公之妾爾以天王之尊下賵諸侯之妾是加冠於履人道之大經拂矣天王紀法之宗也六卿紀法之守也議紀法而修諸朝廷之上則與聞其謀頒紀法而行諸邦國之間則專掌其事而承命以賵諸侯之妾是壊法亂紀自王朝始也春秋重嫡妾之分故特貶而書名以見宰之非宰矣或曰僖公之母成風亦莊公妾也其卒也王使榮叔歸含且賵其葬也王使召伯來㑹葬下賵諸侯之妾而名其宰榮召何以書字而不名也於前賵仲子則名冢宰於後葬成風王不稱天其法嚴矣〈餘見綱領中〉
朱熹曰歸賵於魯天王正以此厚魯古人却不諱死
九月及宋人盟于宿
程頥曰惠公之季年敗宋師于黄公立而求成焉盟于宿魯志也稱及稱人皆非卿也
謝湜曰春秋之法公及㑹則書爵卿及㑹則書名㣲者及㑹則書人降殺之次也内微者不書内不可稱魯人故也微者稱人春秋之常也諸侯奪爵稱人卿去名稱人春秋之變文也凡盟以國地而不書其君者其君亦與盟及宋人盟于宿㑹陳人蔡人楚人鄭人盟于齊是也元年及宋人盟十年伐宋敗宋師盟不足以固結鄰國可知也故人君務修政刑以服四鄰
胡安國曰内稱及外稱人皆微者其地以國宿亦與焉微者盟㑹不志于春秋此其志者有宿國之君也凡書盟者惡之或曰周官有司盟掌盟載之法詛祝作其詞玉府共其器戎右役其事太史藏其約蘇公亦曰出此三物以詛爾斯夫盟以結信出於人情先王猶不禁也而謂凡書盟者惡之可乎曰盟以結信非先王所欲而不禁逮德下衰欲禁之而不克者也春秋之時㑹而歃血其載果掌於司盟猶不以為善也又况私相要誓慢鬼神犯刑政以成傾危之習今魯既及儀父宋人盟矣尋自叛之信安在乎故知凡書盟者惡之也
冬十有二月祭伯來
程頥曰祭伯畿内諸侯為王卿士來朝不與其朝也當時諸侯不修朝覲之禮失臣之義王所當治也祭伯為王臣不輔王正典刑而反與之交又來朝之故不與其朝以明其罪先儒有王臣無外交之説甚非也若天下有道諸侯順軌豈有内外之限其相交好乃常禮也然委官守而逺相朝無是道也周禮所謂世相朝謂鄰國爾
程氏學曰列國相與盟誓其謀必有先後其事必有善惡其罪有輕重凡事有善者則闕天子之大夫而國於畿内者其來于魯不以王命故書之以示譏也不曰朝非朝也不曰奔非奔也不曰使非命也榖梁曰寰内諸侯非有天子之命不得出㑹諸侯不正其外交也聘弓鏃矢不出境場束脩之問不行境中有至尊者不貳之也此為知所譏也夫為人臣者無以有已禮所以不正其外交也禮載縣子之言曰古之大夫束修之問不出境今之大夫交政於中國然則祭伯來于後又書祭伯來聘莊二十三年内之公子友如陳葬原仲外之莒慶來逆叔姫其為臣可知矣謝湜曰安上尊君莫大於敬敬不行於邦國則擅命自專作慝自肆小大干法亂紀而勤王之禮廢矣故諸侯有述職之朝時問之聘所以興邦國之敬也消爭弭亂莫大於和和不行於邦國則肆暴相侵報怨相伐災不相救禍不相恤而修睦之禮廢矣故諸侯有繼世之朝中年之聘所以興邦國之和也諸侯朝聘如是而已及周之衰也朝聘之禮大壊諸侯述職不修時問不至大國恣横小國畏恐於是有非事之朝非時之聘交通於邦國之間非獨諸侯為然也王臣受封於内者僭禮犯分營私立黨亦比外諸侯以朝聘與列國相通方是時私交行於上下而臣子之職廢矣故祭伯之朝魯也春秋止書曰來而不曰來朝奪其朝而貶之也春秋首奪祭伯之朝而王臣擅命私交之罪著矣故榖梁曰聘弓鏃矢不出境塲束修之問不行竟中有至尊者不貳之也
胡安國曰按左氏曰非王命也祭伯畿内諸侯為王卿士來朝于魯而直書曰來不與其朝也人臣義無私交大夫非君命不越境所以然者杜朋黨之原為後世事君而有貳心者之明戒也惟此義不行然後有藉外權如繆留之語韓宣惠者有交私議論如莊助之結淮南者倚强藩為援以脅制朝廷如唐盧擕之於高駢崔𦙍之於宣武昭緯之於邠歧者矣經於内臣朝聘告赴皆貶而不與正其夲也豈有誣上行私自植其黨之患哉又曰人臣義無私交君子正而不黨按春秋書祭伯來不言朝祭叔來聘不稱使譏外交戒朋黨也〈餘見綱領中〉
公子益師卒
程頥曰諸侯之卿必受命於天子當時不復請命故諸侯之卿皆不書官不與其為卿也稱公子以公子故使為卿也惟宋王者後得命官故獨宋卿書官卿者佐君以治國其卒國之大事故書於此見君臣之義矣或日或不日因舊史也
程氏學曰君之卿佐是謂股肱股肱或虧何痛如之故春秋卿卒必録法所當爾也春秋不以日月為例而左氏謂公不與小歛故不書日杜氏曰所以示薄厚也斯為可取蓋君於卿佐䔍於恩禮則史册所載日月益詳仲尼從而書之意自見矣周室東遷之後禮法既壊而春秋之始猶為近古故無駭挟惟秪書名無駭之卒傳有羽父請謚與族之文是無姓而賜族者又柔溺之卒皆不見於經蓋上世置卿選賢與德不必以公子公孫之貴既不世官則有老而不為卿者矣此其所以不書乎自是以還斯道並棄官人以世無賢德之選故無致其事於朝者矣其尤者則有生而賜族者矣季友仲遂叔肹是也季友貴親而有寜魯之功叔盻寵弟則有私親之愛襄仲弑逆在宣公有援立之力皆生而賜之氏俾世其卿先王之禮泯然無見矣故聖人於其卒各書其族以志夫變法亂紀之端而貽權臣執命之禍可不戒哉謝湜曰卿佐君之股肱其卒人君所當致哀書卒謹其終也益師公子之為卿者也其得位以公子之親而已卒書公子志其以公子專國之政也王者不以官假人故宗室之間有富之以禄無私之以位有貴之以爵無寵之以政後世私勝而害公恩過而害義官為寵錫之具而公子公孫以親戚得政于君此所以權歸私室而亂亡隨之也益師孝公子字衆父其後為衆氏
胡安國曰凡公子公孫登名於史冊貴戚之卿也不書官者故侍講程頥以謂不與其以公子故而自為卿也古者諸侯大夫皆命於天子卿卒必書此春秋貴大臣之意其不日公羊以為逺然公子彄逺矣而書日則非逺也榖梁以為惡然公子牙季孫意如惡矣而書日則非惡也左氏以為不與小歛然公孫敖卒于外而公在内叔孫婼卒于内而公在外不與小歛明矣而書日左氏之説亦非也其見恩數之有厚薄歟
二月春公㑹戎于潛
程顥曰與之和好亂華之道
程頥曰周室既衰蠻夷猾夏有散居中國者方伯大國明大義而攘斥之義也其餘列國慎封守可也若與之和好以免侵暴非所謂戎狄是膺所以容其亂華也故春秋華夷之辨尤謹居其地而親中國與㑹盟者則與之公之㑹戎非義也
謝湜曰禮時見曰㑹則㑹無非時者㑹以訓上下以正班爵以叙長幼則㑹無非事者春秋之世强陵弱小役大講好無節出師無義搆事者旁午交興畏命者奔走不息故列國欲相親則為㑹欲報怨則為㑹欲求盟則為㑹欲合衆則為㑹以至勞民蠧財棄國弛政紛然㑹于郊境之間凡書㑹以罪諸侯非法也結之以恩懐之以德綏戎之道也亂則治之危則持之暴横弗率則征之殘之御戎之道也人君懐服四夷以此而已又曷嘗屈辱於戎哉隱公欲修好而與戎出㑹于郊弱邦國之勢啟夷狄之心適以招患而已春秋書㑹戎于潛以示諸侯御戎之失道也治政中國為善人材中國為强甲兵中國為利修此以待彼而四夷莫敢不服况於一戎之小乎故有國家者患内不修不患外不順患内不强不患外不畏
胡安國曰戎狄舉號外之也天無所不覆地無所不載天子與天地参者也春秋天子之事何獨外戎狄乎曰中國之有戎狄猶君子之有小人内君子外小人為泰内小人外君子為否春秋聖人傾否之書内中國而外四夷使之各安其所也無不覆載者王德之體内中國而外四夷者王道之用是故以諸夏而親戎狄致金繒之奉首顧居下其䇿不可施也以狄而朝諸夏位侯王之上亂常失序其禮不可行也以外服而居塞内無出入之防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萌猾夏之階其禍不可長也為此説者其知内外之㫖而明於馭戎之道正朔所不加也奚㑹同之有書戎譏之也
夏五月莒人入向
程頥曰莒子娶于向向姜不安莒而歸莒人入向以姜氏還天下有道禮樂征伐自天子出春秋之時諸侯擅相侵伐舉兵以侵伐人其罪著矣春秋直書其事而責嘗在被侵伐者蓋彼加兵於已則當引咎或自辨喻之以禮義不得免焉則固其封疆告于天子方伯若忿而與戰則以與戰者為主處已絶亂之道也書莒人微者也凡將尊師衆曰某帥師將尊師少曰某伐某將卑師衆曰某師將卑師少曰某人不知衆寡將帥名氏亦曰某人書入入其國也侵人之境固為暴况入人之國乎
謝湜曰兵以安民而已救災恤患謂之仁去亂除害謂之義進退以時謂之禮誅釋視天謂之順其道可謂正矣故古者征伐其命一出天子所以防暴横而安邦國也周衰諸侯專征伐之柄出不以時行不以正或貪利以争田土或報忿以殘都邑内外結怨連禍攻討日興由是天下䧟於干戈而生民有糜爛之患矣故春秋書伐書侵書戰書圍書入書取書滅罪諸侯用兵之虐也以兵圍城邑曰圍以兵入國都曰入古者方國有罪不服然後有舉師入國之討其入國非以害民誅其亂法者而已莒子以向姜之故以兵入向而還書入罪其殘人之國也春秋之法諸侯將兵則書爵卿則書名兵衆則書師寡則書人
胡安國曰左氏曰莒子娶于向向姜不安莒而歸莒人入向以姜氏還此所謂案也春秋書曰莒人入向此所謂斷也以事言之入者造其國都以義言之入者逆而不順莒稱人小國也無駭不氏未賜族也其書帥師用大衆也非王命而入人國邑逞其私意見諸侯之不臣也擅興師而征討不加焉見王之不君也據事直書義自見矣
吕祖謙曰莒人入向以姜氏還向姜不安莒而歸莒子因之而入向而夫婦之恩自此漸壊此皆係天下之盛衰且人之三綱天下之所以治者君臣父子夫婦而已
無駭帥師入極
程頥曰古者卿皆受命於天子春秋之時諸侯自命已賜族者則書族不書者未賜也賜族者皆命之世為卿也
謝湜曰師大衆極小國以大衆入小國殘虐之大者也方是時天王無討罪之威方伯連帥無致伐之義故莒人無駭肆虐而弗能正向極小國被害而弗能救也觀莒人入向無駭入極而上下不知治罪由此見矣無駭不氏未賜族也無駭之卒也公始命以字為展氏然則春秋之初先王遺法猶在國卿未有生而賜族者也無駭挾皆卿也無駭挾書卒不書氏以明未有族也柔溺皆卿也柔溺書㑹不書卒以明既老而不為卿也卿輔相公侯者也一國安危繫之故先王置卿必選賢德老而倦政則以禮致其事於朝未有生賜氏族以世其官也魯自季友仲遂叔盻以寵愛賜氏世爵而權臣執命之禍由此熾矣國卿賜氏世爵諸侯之變禮也觀二卿卒不書氏二卿老不書卒諸侯壊法亂紀由此見矣
秋八月庚辰公及戎盟于唐
程頥曰戎好亂而與之盟非義也
程氏學曰諸侯與中國盟誓已曰不可况與戎人歃血要言哉
謝湜曰戎人嗜好無厭其有求也不正以義不詰以威彼將肆其所欲則吾將有所不堪隱公既與戎出㑹于潛又與戎出盟于唐其不能制戎可知也㑹與之相見而已盟則以事相要非特相見也與戎歃血要言則非特不能制戎也又將受制於戎矣故戎不難治也中國自輕然後戎見陵中國自强然後戎不為冦
胡安國曰按費誓稱淮夷徐戎此蓋徐州之戎久居中國在魯之東郊者也韓愈氏言春秋謹嚴君子以為深得其㫖所謂謹嚴者何謹乎莫謹於華夷之辨矣中國而夷狄則狄之夷狄猾夏則膺之此春秋之㫖也而與戎狄歃血以約盟非義矣是故成於日者必以事繫而前此盟于蔑則不日盟于宿不日後此盟于密則不日盟于石門則不日獨盟于唐而書日者謹之也後世乃有結戎狄以許婚而配耦非其類如西漢之於匃奴約戎狄以求援而華夏被其毒如肅宗之於回紇信戎狄以與盟而臣主䝉其恥如德宗之於尚結贊雖悔於終亦將奚及春秋謹唐之盟其戒逺矣
九月紀裂繻來逆女
程頥曰非命卿皆書名以君命來逆夫人也在魯故稱女内女嫁為諸侯夫人則書逆書歸明重事也來逆非卿則書歸而已見其禮之薄也先儒皆謂諸侯當親迎親迎者迎於所館故有親御授綏之禮豈有委宗廟社稷逺適他國以逆婦者乎非惟諸侯卿大夫而下皆然詩稱文王親迎于渭未嘗出疆也或問紀裂繻為君逆女如何曰逆后是國之重事使卿逆亦無妨儒説親逆甚可笑且如秦君取於楚豈有越國親迎耶所謂親迎者迎于館耳文王迎於渭亦不是出疆逺迎周國自在渭傍先儒以此雖泥於親迎之説直至謂天子親迎况文王親迎之時乃為公子未為君也又曰紀裂繻來逆女伯姬歸于紀裂繻卿來逆女而伯姬歸于紀逆者㣲也故不書而譏可見矣
謝湜曰女子以柔静為體以正順為德故昏姻必行親迎之禮雖然諸侯主社稷人民及親迎亦視勢之所宜而已其迎也以宗廟之命遣卿以國之貴卿將命其至也國君出迎於舘御輪於庭禮之情文斯盡矣又何必去國越境然後為禮哉文王以莘女為配其迎也親至于渭而已則文王未嘗至莘也韓侯以蹶女為配而蹶為王室卿士其迎也于蹶之里則韓侯因入覲至周而迎之也諸侯親迎不必逺適他國於此見矣紀裂繻卿也諸侯逆女使卿正也卿國之股肱也逆夫人以卿將命尊敬之道也春秋之法或著是以見非或貶失以明正若裂繻逆女所謂著是以見非者也若宰咺歸賵所謂貶失以明正者也由裂繻觀之則杞宋逆女非卿靈王逆后以劉夏其為不敬可知矣榖梁曰逆女親者也公羊曰書外逆女譏不親迎也二傳固以諸侯躬適他國然後為親迎失先王制禮之意矣
胡安國曰按榖梁子逆女親者也使大夫非正也魯哀公問冕而親迎不已重乎孔子對曰合二姓之好以為宗廟社稷主君何謂已重乎文定厥祥親迎于渭造舟為梁不顯其光則世子而親迎也韓侯娶妻蹶父之子韓侯迎止于蹶之里則諸侯而親迎也有夫婦然後有父子有父子然後有君臣夫婦
人倫之夲也逆女必親使大夫非正也入春秋之始名宰咺歸賵以譏亂法書裂繻逆女以志變常衆妾之分定矣大昏嚴矣〈餘見綱領中〉
冬十月伯姬歸于紀
程頥曰送子者雖公子公孫非卿則不書
謝湜曰女子以夫為家一於從夫而已故女子謂嫁曰歸夫婦人倫之夲也昬姻失禮則亂生故逆女歸謹而書之
紀子帛莒子盟于密
程頥曰闕文也當云紀侯某伯莒子盟于宻左氏附㑹作帛杜預以為裂繻之字春秋無大夫在諸侯上者公羊榖梁皆作伯
謝湜曰啖氏謂闕文非兩㑹
胡安國曰凡闗文有斷以大義削之而非闕者有夲據舊史因之而不能益者亦有先儒傳授承誤而不敢増者如隱不書即位桓不書王賵葬成風王不書天呉楚之君卒不書葬之類皆斷大義削之而非闕也甲戌己丑夏五紀子伯莒子盟于宻之類或曰夲據舊史因之而不能益者也或曰先儒傳受承誤而不敢増者也闕疑而慎言其餘可矣必曲為之説則鑿矣
十有二月乙卯夫人子氏薨
程頥曰隱公夫人也薨上墜之聲諸侯國内稱之曰小君夫人從夫者也公在故不書葬於此見夫婦之義也
程氏學曰夫人子氏薨夫人從夫者也故國人稱為小君而薨夫人之義從君而君不可以從夫人也先君而後夫人則夫夫婦婦人之大倫所謂順也謝湜曰子氏隱公夫人也榖梁曰隱之妻是也夫人與君同體故歿稱薨薨必書葬子氏不書葬者夫婦先後之義也夫婦憂戚之情也妻從夫者也夫人先君而薨義不可以先君書葬夫人之葬從君者也君在夫人不書葬而夫婦先後之義明矣隱之薨也以賊不討不成葬公不成葬則夫人雖葬亦不能安夫人患難與君一體故也公不成葬夫人亦不書葬而夫婦憂戚之情見矣
朱熹曰夫人子氏薨只是仲子左氏豫凶事之説亦有此理
胡安國曰按榖梁子曰夫人子氏者隱之妻也卒而不書葬夫人之義從君者也邦君之妻國人稱之曰小君卒則書薨以明齊也先卒則不書葬以明順也有夫婦然後有父子有父子然後有君臣夫婦人倫之夲也入春秋之始於子氏書薨不書葬明示大倫茍如其義則夫夫婦婦而家道正矣
鄭人伐衛
程頥曰聲其辠曰伐衛服故不戰衛服可免矣鄭之擅興戎王法所不容也
謝湜曰林木為人害者在所刋伐以兵伐罪如之伐討罪之辭也侵則以彼犯此此犯彼而已故春秋之兵執言討罪為伐無名攻掠為侵雖然以義罪不義者治國之伐也以不義伐不義者亂國之伐也春秋以義行伐者寡矣若夫彼善於此惡有重輕則觀乎其事而得失見矣公孫滑鄭之叛臣也衛既失於為鄭翦除且又助之為虐以取廪延故鄭人討滑之亂而伐衛也觀鄭人之伐而衛之不道其惡見矣胡安國曰按左氏鄭共叔之亂公孫滑出奔衛衛人為之伐鄭取廪延至是鄭人伐衛討滑之亂也凡兵聲罪致討曰伐濳師入境曰侵兩兵相接曰戰環其城邑曰圍造其國都曰入徙其朝市曰遷毁其宗廟社稷曰滅詭道而勝之曰敗悉虜而俘之曰取輕行而掩之曰襲已去而躡之曰追聚兵而守之曰戍以弱假强而能左右之曰以皆誌其事實以明輕重内兵書敗曰戰書滅曰取特婉其詞為君隱也征伐天子之大權今鄭無王命雖有言可執亦王法所禁况於修怨乎不書戰者程氏以為衛已服也衛服則可免行此義施於伐而不書戰皆可通矣
春秋集義卷二
<經部,春秋類,春秋集義>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集義卷三
宋 李明復 撰
隱公
三年春王二月己巳日有食之
程頥曰月王月也事在二月則書王二月事在三月則書王三月無事則書時書首月蓋有事則道在事無事則存天時王朔天時備則嵗功成王道存則人理立春秋之大義也日有食之更不推求者何也太陽君也而被侵食君道所忌然有常度災而非異也星辰陵歴亦然
程氏學曰日食有定數聖人必書者蓋欲人君因此恐懼修省如世治而有此變則不為災亂世則災矣如人氣血盛遇寒暑邪穢不能害其氣血衰則害必矣
謝湜曰日月行度有常一嵗凡十二交㑹其交也深入正度隂氣掩日則食日食天變之大者也天人一氣故人事與天變相應猶影響相隨故曰變見于上則人事沴于下人君不知恐懼修省則禍敗至矣周之盛時日非無食也所以上下順治而無患者盛德之君能使人事不隨日食更變而已故日食一也德足以弭變則災害消德不足以弭變則災害起故春秋日食必書以為人君警懼之戒也
胡安國曰經書日食三十六去今千有餘嵗而精厯算者所能攷也其行有常度矣然毎食必書示後世治厯明時之法也有常度則災而非異矣然毎食必書示後世遇災而懼之意也日者衆陽之宗人君之表而有食之災咎象也克謹天戒則雖有其象而無其應弗克畏天災咎之來必矣凡經所書者或妾婦乗其夫或臣子背君父或政權在臣下或夷狄侵中國皆陽㣲隂盛之證也是故戒人君不可忽天象也
三月庚戌天王崩
程頥曰崩上墜之形四海之内皆當奔赴魯君不往惡極罪大不可勝誅不書而自見也
謝湜曰天王升遐王室變故之大者也諸侯以臣事君以子事父其聞赴也近者當奔喪逺者當㑹葬臣子哀痛之情也周衰列國朝聘不修征伐自擅告戒不以王命而專盟出入不以王事而專㑹臣子之禮掃地盡矣故天王之崩也喪不奔葬不㑹或以卿往而身不行或以㣲臣往而卿不出春秋或書卿㑹葬或書葬不書卿或崩不書葬或崩葬不書著諸侯不臣之罪也襄王之葬叔孫得臣如京師景王之葬叔鞅如京師魯以卿㑹葬也桓王匡王簡王之葬不書卿者魯以㣲臣㑹葬也平王惠王定王靈王不書葬者魯不㑹葬也莊王釐王頃王崩葬皆不書者王室㣲弱不能赴諸侯驕亢不往㑹也奔喪㑹葬臣子大事也以卿㑹葬已為不臣矣而况於㣲臣者乎以㣲臣㑹葬已為不臣矣而况於不行廢棄者乎
胡安國曰崩者上墜之形春秋歴十有三王桓襄匡簡景志崩志葬者赴告及魯往㑹之也平惠定靈志崩不志葬者赴告雖及魯不㑹也莊僖頃崩葬皆不志者王室不告魯亦不往也諸侯為天王服斬縗禮當以所聞先後而奔喪今平王崩周人來訃而隱不往是無君也其罪應誅不書而自見矣或曰萬國至衆也封疆至重也天王之喪不得越境以奔而修服於國卿供弔送之禮訖葬則哭而除喪禮乎按周書康王之誥太保率西方諸侯入應門左畢公率東方諸侯入應門右再拜趨出王反喪服此奔成王之喪者安得以為修服於國而可乎故周人有喪魯人有喪周人往弔謂使人可也魯不往謂當親之者而不可使人代也諸侯嵗時或朝覲於京師或㑹同於方嶽或從兵革征討之事越境踰時不以為難何獨難於奔喪而薄君臣始終存歿之義哉大非先王之禮失春秋之義矣
夏四月辛卯尹氏卒
程頥曰尹氏王之世卿古者使以德爵以功世禄而不世官是以俊傑在位庶績咸熈及周之衰士皆世官政由是敗尹氏世為王官故於其䘚書曰尹氏見其世繼也
程氏學曰尹氏天子三公天子内臣無外交故無告喪之禮無弔喪之事春秋之世君弱臣强大夫交政於中國故録王臣䘚葬而譏可見矣尹氏則奪其爵而書氏王子虎劉卷則不志其爵秩而止録其名皆不使同於諸侯也劉文公又書𦵏書䘚書䘚所以罪劉書葬所以罪魯也尹氏特書曰氏者又紀其世卿也節南山詩曰赫赫師尹不平謂何尹氏太師維周之氐秉國之均四方是維然則尹氏世秉周權以長亂階從來逺也其後尹氏立王子朝尹氏召伯毛伯以王子朝奔楚皆書曰氏其終可鑒〈餘見綱領上〉謝湜曰人臣無外交無世爵上失制御權臣專國之寵者其喪葬亦比外諸侯以赴告交於邦國故尹氏書䘚以罪王臣之僣也上失選任權臣以政得君者其子孫不復量材度德皆世為卿故尹奪爵稱氏以罪王臣之世也周有尹氏其後尹氏立王子朝齊有崔氏其後崔杼叛其君大夫世秉國權其禍有如此者此春秋所以戒也
胡安國曰尹氏天子大夫世執朝權為周階亂家父所刺秉國之均不平謂何者是也因其告喪與立子朝以朝奔楚皆以氏書者志世卿非禮為後鑒也或曰世卿非禮裳裳者華何以作乎曰功臣之世世其禄世卿之官嗣其位禄以報功也故其世可延位以尊賢也故其官當擇官不擇人世授之柄黨與既衆威福下移大姦根據而莫除人主孤立而無助國不亾幸爾春秋於周尹氏武氏仍叔之子於魯書季友仲遂皆志其非禮也公羊子此説必有所受矣
秋武氏子來求賻
程頥曰武氏王之卿士稱武氏見其世官天王崩諸侯不供其喪故武氏遣其子徴求於四國書子以見天子失道諸侯不臣之甚也
程氏學曰武氏子來求賻者平王崩新王未得行其爵命武氏之子已代父位而使來求賻世爵可知也與齊崔氏出奔衛義同仍叔之子未命而來聘亦見世卿不書氏者世權不重於尹氏爾喪事無求求賻非禮也盖通乎下歸死者曰賵歸生者曰賻歸之者正也求之者非正也交譏之
謝湜曰武氏天子大夫也求卑辭也王葬天下所當奉平王之葬王臣求賻於魯若卑者不足而求於尊貧者不足而求於富王室卑㣲甚矣書求傷王室之衰也諸侯社稷土田皆王所畀其榖禄貨財皆王所有於王之葬而賻助之物不以子職供之諸侯不欽大矣書來求著魯之罪也平王崩新王未行爵命武氏乃以其子攝父之職將命於魯卿大夫稔習僣侈内外以世爵為常於此見矣書武氏子著其專也胡安國曰武氏天子之大夫何以不稱使當喪未君非王命也嗣子定位於初喪其曰未君何也古者君薨諒隂百官緫已以聽於冡宰三年夫百官緫已以聽則是攝行軍國之事也非王命而不稱使春秋之㫖㣲矣於以謹天下之通喪而嚴君臣之名分也夫賻以貨財則生者所須索也君取於臣不言求而曰求賻求車求金皆著天王之失道也上失其道下不臣矣
八月庚辰宋公和卒
程頥曰吉凶慶弔講好修睦鄰國之常禮人情所當然諸侯之䘚與國之大故來告則書
謝湜曰諸侯吉相慶凶相弔卒相赴葬相助無以異股肱手足之相親也故列國䘚葬必書魯公魯之君父也故死稱薨薨不名宋公之屬在宋則宋人君之在魯則天子之臣而已故死稱卒卒稱名
胡安國曰外諸侯卒國史承告而後書聖人皆存而弗削曷為弗削春秋天子之事也古者諸侯之邦交間問殷聘而世相朝蓋王事相從則有和好之情及告終易代則有弔恤之禮是諸侯所以睦鄰國也周制王哭諸侯則大宗伯為上相司服為王制緦麻宰夫掌邦之弔事戒令與其幣器財用是王者所以懐諸侯也凡諸侯卒皆存弗削而交隣國待諸侯之義見矣卒而或日或不日者何謹則書日慢則書時其大致然也卒而或名或不名者何㑹盟則名於載書聘問則名於簡牘未嘗㑹盟聘問而無所證者雖使至告喪其名亦不可得而知矣凡此類因舊史而不革者也諸侯曰薨夫人曰卒五等邦君何以書卒夫子作春秋則有革而不因者周室東遷諸侯驕恣專享其國而上不請命聖人奉天討以正王法則有貶黜之刑矣因其告喪特書䘚不與其為諸侯也故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
冬十有二月齊侯鄭伯盟于石門
程頥曰天下無王諸侯不守信義數相盟誓所以長亂也故外諸侯盟來告者則書之
謝湜曰春秋之法公㑹諸侯内臣㑹諸侯則以内殊外若公㑹齊侯鄭伯于中丘單伯㑹齊侯宋公衛侯鄭伯于鄄是也外諸侯外卿大夫相㑹則以次書爵若蔡侯鄭伯㑹于鄧齊侯宋公陳
侯衛侯鄭伯㑹于鄄是也其於盟亦若此而已凡列國㑹其謀有先後其事有善惡其事善
則主㑹者其善大其事惡則從㑹者其惡輕其於盟亦若此而已以内殊外内辭也以次書爵先後之詞也
胡安國曰外盟㑹常事也何以書在春秋之亂世常事也於聖人之王法則非常也有虞氏未施信於民而民信夏后氏未施敬於民而民敬殷人作誓而民始畔周人作㑹而民始疑子曰大道之行與三代之英丘未之逮也而有志焉諸侯㑹盟來告則書而弗削者其諸以是為非常典而有志于天下為公之世乎故凡書盟者惡之也
癸未𦵏宋穆公
程頥曰諸侯告喪魯往㑹𦵏則書春秋之時皆不請而私謚稱私謚所以罪其臣
程氏學曰諸侯文事之大者王法所當録也書卒而名者或嘗同㑹盟或嘗相朝聘於其赴則可得而知矣書卒而不名者未嘗同㑹盟未嘗相朝聘則不可得而知矣葬臣子之事而皆因魯㑹而書有䘚名而葬者七十一魯㑹而非卿也有䘚名而不書葬者二十七彼告而魯不㑹也有䘚名而卿㑹葬者六有卒不名而書葬者三亦魯㑹而非卿也卒不名不葬者七亦魯不㑹也古者諸侯之邦交有嵗問殷聘世朝之禮蓋壤地相比王事相從則必有㑹同和好之事至於告終易代則豈無弔恤賻葬之禮乎春秋之時王制亡矣徒以國勢之强弱私情之宻䟽而為之禮故有卒而不㑹葬者矣有卿㑹之者矣葬皆稱公臣子辭也不請于天子而私為謚也惟蔡夲侯爵封人之卒蔡季請謚于天子故書曰葬桓侯私謚稱公公謚稱爵舉一是則諸非可知矣呉楚之君書卒者十而皆不書葬者公羊云避其號也禮曰諸侯不稱楚越之王喪恐民之惑是也
謝湜曰凡諸侯葬魯㑹則書不㑹則不書書葬書卿者六魯以卿㑹葬也書葬不書卿者七十四魯㑹而非卿也書卒不書葬者三十四彼告而魯不㑹也諸侯壤地相接邦事相交其相見有朝聘之歡其相親有婚姻之好其情可謂睦矣其卒而告終也以賵賻相恤以國卿㑹葬鄰國之禮也春秋之時弱附强大輕小其弔問哀恤非以誠意也一視國勢强弱為之而已矣其勢盛者其情親而其禮隆其勢㣲者其情踈而其禮畧方是時小國之葬非特不以卿㑹也棄而不視者有之矣故卒而葬葬而遣卿者皆大國也卒而不葬葬而非卿者皆小國也春秋或書卿或不書卿或書葬或不書葬而諸侯恃大忽小虧闕鄰好其惡見矣葬稱謚志善惡也稱公臣子辭也葬者藏也即葬則亡者不可得見也所不可沒者善惡而已矣故諸侯葬則稱謚禮諸侯請謚于天子公一國善惡而為之勸也周衰列國謚號皆夲國臣子以私意為之其爵皆以公尊之故諸侯謚皆稱公春秋之法其卒也書公書侯書伯書子書男以正王爵書名書卒以正臣職其葬也書謚書公以明侯國僣禮君臣上下其分不可不辨也正其體於始死之時誅其僣於已葬之後而君臣上下之分明於卒葬之間矣胡安國曰外諸侯葬其事則因魯㑹而書其義則聖人或存或削曷為或存或削春秋天子之事也傳稱諸侯五月而𦵏同盟至同盟謂同方嶽之盟者其生講㑹同之好其歿有葬送之禮是諸侯所以睦鄰國也按周制有職喪掌諸侯之喪禮蒞其禁令序其事凡諸侯及諸臣葬於墓者則家人授之兆為蹕而均其禁是王者所以懐諸侯也外諸侯葬或存或削而交鄰國待諸侯之義見矣葬而或日或不日者何備則書日畧則書時大致然也卒而或葬或不葬者何有怠於禮而不葬者有討其賊而不葬者有諱其辱而不葬者有治其罪而不葬者有避其號而不葬者宋殤齊昭告亂書日矣而經不書葬是討其賊而不葬者也晉主夏盟在景公時告喪書日矣而經不書葬是諱其辱而不葬者也魯宋盟㑹未嘗不同而三世不葬是治其罪而不葬者也呉楚之君書卒者十亦有親送西門之外者矣而經不書葬是避其號而不葬者也怠於禮而不往弱其君而不㑹無其事闕其文魯史之舊也討其賊而不葬諱其辱而不葬治其罪而不葬避其號而不𦵏聖人所削春秋之法也故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
四年春王二月莒人伐杞取牟婁
程頥曰諸侯土地有所受之伐其辠而奪取其土惡又甚焉王法所當誅也
程氏學曰趙子曰凡力得之曰取不當取也不是其專奪雖復取夲邑亦無異辭言其有夲是已邑及我之附庸為彼所奪之後却取得當異其文謂其不能申明直辭請於王而正疆理但專自以兵争奪不得正道故悉同辭言之按僖三十一年取濟西田成二年取汶陽田先夲魯地而皆書取若此義例據經為合蓋春秋之義以治易亂而不以亂易亂所正者夲而已矣凡取人之有其惡易見而取己之舊不以其道者其罪難知聖人所書亦正名曰取所以顯㣲也謝湜曰取非其有謂之取諸侯都邑土田皆王所𢌿也其大有封疆其小有經界不得王命而取之則為亂春秋取邑取田皆謹而書之所以著其亂也春秋無仁義之師其侵伐以争土田以復仇怨以逞威虐而已牟婁杞邑也伐杞而取牟婁則莒人非以討罪為心也利其土田而已惡之大者也伐而戰戰雖有功不若伐而不戰之為善也而况戰而無功者乎伐而入入雖有義不若伐而不入之為善也而况入而無義者乎伐而圍圍雖以直不若伐而不圍之為善也而况圍不以直者乎伐而取取雖以順不若伐而不取之為善也而况取不以順者乎春秋書伐於前而書戰書入書圍書取於後皆以甚其惡也
胡安國曰取者収奪之名牟婁杞邑也聲罪伐人而强奪其土故特書曰取以著其惡或曰諸侯土地上受之天王下傳之先祖所以守宗廟之典籍也聖王不作諸侯放恣强者多兼數圻弱者日以侵削當是時有取其故地者夫豈不可然僖公常取濟西田矣成公嘗取汶陽田矣亦書曰取何也苟不請於天王以正疆理而擅兵争奪雖取夲邑與奪人之有者無以異春秋之義不以亂易亂故亦書曰取正其夲之之意也十二年莒人擅興兵入向而天討不加焉至是伐國取邑其暴益肆矣
戊申衛州吁弑其君完
程頥曰衛莊公娶于齊曰莊姜無子陳女戴媯生桓公莊姜以為已子公子州吁嬖人之子也有寵而好兵公弗禁石碏諫弗聽其子厚與州吁㳺禁之不可桓公立乃老州吁弑桓公而立自古簒弑多公族蓋自謂先君子孫可以為君國人亦以為然而奉之春秋於此明大義以示萬世故春秋之初弑君者多不稱公子公孫蓋身為大惡自絶於先君矣豈復得為先君子孫也古者公族刑死則無服况弑君乎大義既明於初矣其後弑立者則皆以屬稱或見其以親而寵之太過任之太重以至於亂或見其天屬之親而反為冦讐立義各不同也春秋大率所書事同則辭同後人因謂之例然有事同而辭異者蓋各有義非可例拘也
謝湜曰以一國奉一人慮患之道詳防患之制備故一人之勢常尊其體常安降及後世分義不明法制不立履霜不以為戒故一人之勢常卑其體常危而匹夫或得肆害於其君此弑逆之禍所以見於春秋也公子州吁嬖人之子也縁君之寵干紀亂法而桓公不得正位東宫以繫國人之心州吁簒逆之謀兆於此矣夫嫡庶貴賤天下之定分也庶陵嫡賤易貴上不可以承宗廟下不可以聨族屬亂之大者也州吁以體則非嫡以位則非貴其出而争國縁公子之寵而為之也恃子孫有繼承之道而為之也故其肆逆也春秋奪其公子所以黜其不正也所以絶其親而誅之也所以杜後世争奪之心也觀州吁削奪公子而聖人討亂誅逆之意明矣州吁衛逆臣也書衛罪其争國也世子國之根夲也位不正禮不隆則亂生莊公以桓為子國之嫡子也莊公復寵嬖孽以陵嫡貴以至世子之位不定而州吁起争國之心然則衛之禍莊公為之也觀州吁稱衛而莊公産逆召禍其惡見矣
胡安國曰此衛公子州吁也而削其屬籍特以國氏者罪莊公不待之以公子之道使預聞政事主兵權而當國也以公子之道待州吁教以義方弗納於邪不以賤妨貴少陵長則桓公之位定矣亂何由作州吁有寵好兵而公弗禁石碏盡言極諫而公弗從是不待以公子之道使預聞政事主兵權而當國也春秋之㫖在於端本清源以衛詩緑衣諸篇考之所謂前有䜛而不見後有賊而不知者莊公是也其不稱公子而以國氏著後世為人君父者之戒爾故傳有之曰為人君父而不通春秋之義者必蒙首惡之名
夏公及宋公遇于清
程頥曰諸侯相見而不行朝㑹之禮如道路之相遇故書曰遇非周禮冬見曰遇之遇
程氏學曰杜預曰遇者草次之期二國各簡其禮若道路相逢遇也古者諸侯因朝覲或從王命則必有㑹聚之事無非禮者也王室㣲弱典制廢壊諸侯各逞其欲盟㑹紛然舍此又簡易其事若道路相逢遇無君國之禮春秋所以致譏也簡畧無禮無適主者公與諸侯遇則書曰及隱四年公及宋公遇于清莊二十三年公及齊侯遇于魯濟以内及外以我及彼之辭也外諸侯相遇則以爵次隱八年宋公衛侯遇于垂莊四年齊侯陳侯鄭伯遇于垂三十二年宋公齊侯遇于梁丘尊卑之辭也
謝湜曰邂逅相見曰遇二國為簡禮相見若逢遇然故稱遇方是時諸侯不以王命出竟私相固援結好為㑹為盟者衆矣及其倉卒而出也又以遇禮相見於邂逅之間諸侯弛政勞民逸㳺無度甚矣故春秋書遇以著其惡凡遇無適主故公與諸侯遇皆書及以内及外之辭
胡安國曰遇者草次之期古有遇禮不期而㑹以明造次亦有恭肅之心春秋書遇私為之約自比於不期而遇者直欲簡其禮爾簡畧慢易無國君之禮則莫適主矣故志内之遇者三而皆書及若曰以此及彼然也志外之遇者四而皆以爵若曰以尊及卑然也其意以為莫適主者異於古之不期而㑹矣故凡書遇者皆惡其無人君相見之禮也
宋公陳侯蔡人衛人伐鄭
程頥曰宋以公子馮在鄭故與諸侯伐之也摟諸侯以伐鄭固為辠矣而衛弑其君天下所當誅也乃與修好而同伐人其惡甚矣
謝湜曰四國伐鄭以鄭人欲納宋之公子馮也一國之命聽於君臣子易之則為叛馮雖穆公適子然以位傳之與夷穆公之命也與夷既以君命守國則宋之君位定矣鄭人復欲納馮是以宋之叛臣入為宋國患難也故春秋書四國伐鄭以著鄭國納馮之非義也父子相傳天下之正也與夷幼宣公以位傳穆公蓋不得已而為之也穆公季年公子馮長矣穆公襲宣公之迹且又致國乎與夷是以私心害天下之正也是以小讓啟争奪之源也春秋書四國伐鄭而穆公召亂啟争其失亦見矣
胡安國曰春秋之法誅首惡興是役者首謀在衛而以宋主兵何也前書州吁弑君其罪已極至是阻兵修怨勿論可也而隣境諸侯聞衛之有大變也可但已乎田常弑簡公孔子沐浴而朝告於哀公曰請討之公曰告夫三子者子曰以吾從大夫之後不敢不告也之三子告不可子曰以吾從大夫之後不敢不告也然則隣有弑逆聲罪赴討雖先發而後聞可也宋殤不恤衛有弑君之難欲定州吁而從其邪説是肆人欲滅天理非人之所為也故以宋公為首諸國為從示誅亂臣討賊子必先治其黨與之法也此義行為惡者孤矣故曰春秋成而亂臣賊子懼
朱熹曰詩擊鼔從孫子仲平陳與宋不我以歸憂心有忡舊説以此為春秋隱公四年州吁自立之時宋衛陳蔡伐鄭之事恐或然也
秋翬帥師㑹宋公陳侯蔡人衛人伐鄭
程頥曰宋虐用其民衛當誅之賊而與之同伐人其辠大矣二國構怨而他國與之同伐其辠均也再序四國重言其辠左氏以為再伐妄也翬不稱公子奸逆之人積其强惡非一朝一夕辨之宜早故去其公子隱公不能辨是以及禍
程氏學曰天下有道則禮樂征伐自天子出天下無道則禮樂征伐自諸侯出蓋自周室東遷天下蕩蕩王者威令不出畿甸諸侯肆行自尋干戈以相敵讐生民之禍於斯為酷故侵伐圍入取滅之類春秋各隨其事書之以明天下無王也孟子亦曰春秋無義戰彼善於此則有之征者上伐下也敵國不相征也凡就乎其中有善惡輕重則必變文以示貶聖人精㣲之志大中權衡之法也侵伐之例諸家言者多矣質之前後義類必舛未如趙氏之為得也趙子曰凡師稱罪致討曰伐無名行師曰侵然則執言者為伐無名者為侵考諸行事可以見矣襲者輕行掩襲若披衣然惟襄公八年齊侯襲莒一事耳惡其以諸侯之尊非法用兵而襲人之不備也圍者圍其城邑入其國都
謝湜曰諸侯之伐鄭也宋公使來乞師公辭之羽父請以師㑹公弗許羽父固請而行以下制上以小侵大亂之端也公子翬列位為卿乃以權勢逼君帥師而出所謂以下制上以小侵大者也不臣之心見於此矣故春秋不稱公子明其在所誅絶也
胡安國曰按左氏諸侯謀伐鄭宋公使來乞師公辭之羽父請以師㑹之公弗許固請而行易履霜堅氷至履霜隂始凝也馴致其道至堅氷也臣弑其君子弑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來者漸矣由辨之不早也宋人來乞師以公辭之羽父請以師㑹而公弗許其辭而弗許義也而翬以不義强其君固請而行無君之心兆矣夫公子公孫升為貴戚之卿者其植根膠固難御於異姓之卿况翬已使主兵而方命乎隱公不能辨之於早罷其兵權猶使之帥師是以及鍾巫之禍春秋於此去其公子以謹履霜之戒春秋立義至精詞極簡嚴而不贅也若曰翬帥師㑹伐鄭豈不白乎再序四國何其詞費不憚煩也言之重詞之複其中必有大美惡焉四國合黨翬復㑹師同伐無罪之邦欲定弑君之賊惡之極也言之不足而再言聖人之情見矣天地造物化工運其神春秋討賊聖筆冩其意再序四國而誅討亂臣之法嚴矣
九月衛人殺州吁于濮
程頥曰州吁未能和其民厚問定君於石子石子曰王覲為可曰何以得覲曰陳侯方有寵於王若朝陳使請必可得也厚與州吁如陳石碏使告於陳曰此二人者實弑寡君敢即圖之陳人執之而請涖於衛衛人使右宰醜涖殺州吁于濮石碏使其宰獳羊肩涖殺石厚于陳稱衛人衆辭也舉國殺之也
謝湜曰弑逆天下大惡天地所不容臣民所共棄是不待命而誅者也故春秋殺弑賊稱人以明人皆得而殺之也濮陳地州吁阻兵安忍衆叛親離討而除之為力易矣方是時衛之卿佐無報國死難之忠無誅叛討賊之義故州吁不畏死至於八月然後殺之于濮也觀春秋書月書濮而臣子緩於討賊其罪見矣人心者君道所在也人心聽然後號令行號令行然後名位定名位定則君道從之矣春秋弑逆之主稱君以其名位定矣州吁則衛人討其逆而殺之故不書爵
胡安國曰伐鄭稱人責詞也殺州吁稱人衆詞也若然者伐鄭之役公孫文仲為主將以變文稱人則是稱國人聽州吁號令從文仲而南行者也故曰責詞其殺州吁則石碏謀之而使右宰醜涖也變文稱人則是人皆有欲討賊之心亦夫人之所得討也故曰衆詞公羊子曰稱人者何討賊之詞也其義是矣于濮者閔衛國之人著諸侯之罪也衛人失賊而曰著諸侯之罪何也夫州吁二月弑君而不能即討者縁四國連兵共欲定其位故久然後能殺之于濮耳非諸侯之罪而何夫以討賊許衆人而以失賊罪隣國與賊者寡矣故曰春秋成而亂臣賊子懼
吕祖謙曰莊公之寵州吁不過溺于所愛而已初不知基簒弑之禍也雖州吁受寵之初亦未嘗有簒試之心也及因寵而驕因驕而縱因縱而暴莊姜惡之桓公惡之州吁始憂不能自免而求免之心生矣有簒國之利誘其前有殺身之禍廹其後而試逆之謀成矣彼州吁之初心豈自料至此哉石碏之諫善矣惜其進言之晚也方碏之諫州吁既好兵而不禁矣有寵而驟奪之能無怨乎不禁而聚禁之能無忿乎借使莊公聽之父子之際所傷已多矣况又不聽乎碏苟能止於未萌則桓公不至於弑州吁不至於逆國不至於危子不至於戮矣雖討賊之忠凛然與衛國相終始吾猶恨其不能消患於未形而徒救患於已形也
冬十有二月衛人立晋
程頥曰衛人逆公子晋于邢而立之書曰衛人立晋衛人立之也諸侯之立必受命於天子當時雖不受命於天子猶受命於先君衛人以晋公子也可以立故立之春秋所不與也雖先君子孫不由天子先君之命不可立也故去其公子
程氏學曰隱四年冬十二月衛人立晋按四年春衛州吁弑其君完九月衛人殺州吁于濮衛無君故國人迎晋而立之書衛人者衆辭也立者不當立也晋公子晋也其不謂之公子者絶之也晋公子也於次當立又國人之所同而謂之不當立又絶其公子者聖人之意若曰州吁無知弑君而絶其公子義既明矣而晋以公子之故於時當立且非簒焉復國人之所同願者也彼曰我君之子也國我之國我宜立矣國人亦曰彼吾君之子也國乃其國彼當立矣春秋不明絶之則是諸侯之立上不必命於天王下不必傳諸君父特以公子之親衆謂宜立而自立則千乗之國皆可擅置其君邦君之子皆可專有其國斯大亂之道也
謝湜曰衛弑州吁已四月矣嗣子未定國無所託國人逆公子晋于邢而立之書衛人衆辭也書立不當立也晋不稱公子絶之也公子晋於次當立其立也國人之所同欲也春秋以為不當立而絶其公子者以其不命於王也國天子之國位天子之位然則列國皆王臣也是以正朔命令不敢自專禮樂征伐不敢自出而况繼世傳位而可以擅立者哉衛人以晋於次當立而不復請命於王是國人可以立君也晋以公子受國人之立而不復聽命於王是公子可私受人之立也王命天下之大夲也國人不得而私立人之君公子不得而私受人之立王命不行而天下之大夲亂矣故春秋之法立雖正非王命則在所治受立雖順非王命則在所黜
胡安國曰人衆詞立者不宜立也晋雖諸侯之子内不承國於先君上不禀命於天子衆謂宜立而遂自立焉可乎故春秋於衛人特書曰立所以著擅置其君之罪於晋去其公子所以明專有其國之非以此垂法而父子君臣之義明矣未有為子而不受之父也未有為諸侯而不受之王也
春秋集義卷三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集義卷四
宋 李明復 撰
隱公
五年春公矢魚于棠〈又馮氏説見綱領下〉
程頥曰諸侯非王事民事不逺出逺出觀魚非道也程氏學曰公矢魚于棠左氏曰非禮也且言逺地也夫隱公慢棄國政逺事逸遊譏可知矣
謝湜曰古者蒐苖獮狩非獨以禽獸為事也軍旅之法寓焉征伐之事行焉故先王舉動無非事者田獵以閲車徒巡狩以察邦國春秋遊豫以省耕歛若夫觀魚特游觀而已在事為非事在禮為非禮在法為非法春秋直書觀魚而諸侯出不以事舉動不以禮法其失見矣故臧僖伯諫曰凡物不足以講大事其材不足以備器用則君不舉焉若夫山林川澤之實器用之資皂𨽻之事官司之守非君所及也
胡安國曰齊景公問於晏子曰吾欲觀于轉附朝舞遵海而南放于琅邪吾何修而可以比于先王觀也晏子曰天子適諸侯曰巡狩巡所守也諸侯朝于天子曰述職述所職也無非事者春省耕而補不足秋省歛而助不給是故諸侯非王事則不出非民事則不出今隱公慢棄國政逺事逸遊僖伯之忠言不見納亦已矣又從而為之辭是縱欲而不能自克之以禮也能無鍾巫之及乎特書觀魚譏之也
朱熹語録或説公矢魚于棠云矢如臯陶矢厥謨之矢熹曰今據左傳有曰則君不射則矢魚當是將弓矢射之如漢武帝親射江中蛟之類何以見得夫子作春秋征只書征伐只書伐不曽恁地下一箇字如何陳魚不只寫作陳魚却要下箇矢字則甚遂往陳魚而觀之這一句却是左氏自説據他上文則無此意
夏四月葬衛桓公
程頥曰衛亂是以緩稱桓見國人私謐也魯往㑹故書送終大事也必就正寢不歿于婦人之手曽子易簀而歿豈茍然乎死而加之不正之謐知忠者肯為乎
謝湜曰賊討而葬則亡者安焉故書葬
胡安國曰衛亂是以緩魯往㑹故書聖人存而弗削者弑逆之賊討矣諡者行之跡所以紀實德垂勸戒也名之曰幽厲雖孝子慈孫百世不能改失位而見弑何以為桓列爵惟五皆王命也衛夲侯爵何以稱公見臣子不請於王而私自諡爾程氏曰正終大事也必於正寢而不歿於婦人之子豈茍然乎死而加之不正之諡知忠孝者不忍為也春秋於邦君薨正以王法而書來至於葬則從其私諡而稱公或革或因前以貶不臣順之諸侯後以罪不忠孝之臣子詞顯而義㣲皆所以遏人慾存天理大居正也
秋衛師入郕
程頥曰晋乗亂得立不思安國保民之道以尊王為先居䘮為重乃興戎修怨入人之國書其失道也謝湜曰州吁之亂十有一月而後定衛人不得息肩久矣宣公新政不知緝政洽和人民而興動大衆報怨於郕危國之道也
胡安國曰稱師者紀其用衆而立義不同有矜其盛而稱師者如齊師宋師曹師城邢之類是也有著其暴而稱師楚滅陳蔡公子棄疾主兵而曰楚師之類是也有惡其無名不義而稱師次于郎以俟陳蔡及齊圍郕之類是也衛宣繼州吁暴亂之後不施德政固夲恤民而毒衆臨戎入人之國失君道矣書衛師入郕著其暴也
九月考仲子之宫
程頥曰諸侯無再娶仲子不得為夫人春秋之初尚以為疑故别宫以祀之考始成而祀也書以見無禮成王賜魯用天子禮樂祀周公後世遂羣廟皆用仲子别宫故不敢同羣廟而用六羽也書初獻見前此用八之僣也仲尼以魯之郊禘為周公之道衰用天子之禮祀周公成王之過也
或問考仲子之宫非歟曰聖人之意又在下一句見初獻六羽也言初獻則知前此八羽也
又曰考仲子之宫初獻六羽仲子妾宫考之非禮初獻六羽言魯素嘗用八佾以成仲子宫而始獻六羽僭天子禮樂可知也魯僭天子禮樂非一日之積也成王過賜伯禽過受也夲用之周公之廟也已為非禮後世遂為諸公之廟皆僭用焉故孔子毎因事而書之以正天下之大典也
胡安國曰考者始成而祀其稱仲子者惠公欲以愛妾為夫人隱公欲以庶弟為嫡子聖人以為諸侯不再娶於禮無二嫡孟子入惠公之廟仲子無祭享之所為别立宫以祀之非禮也故因其來賵而正名之曰仲子之賵因其考宫而正名之曰仲子之宫而夫人衆妾之分定矣隱公攝讓之實辨矣桓公簒弑之罪昭矣生則以氏繫姓以姓繫號殁則以諡繫號以姓繫謚者夫人也存不稱號歿不稱謚單舉姓字者妾也凡宫廟非志災失禮則不書
朱熹曰考仲子之宫是别立廟
初獻六羽
謝湜曰六羽諸侯所用之舞也魯用天子八佾久矣仲子之考宫也隱公以諸侯六羽獻之春秋因其復用侯禮也書曰初獻六羽以明得禮之正也以明魯國僭用天子禮樂非一日也昔者成王追念周公之功命魯世祀周公以天子禮樂伯禽承成王之命而受之天子禮樂非人臣所得用也然則魯之大禮在成王為不當賜在伯禽為不當受成王違禮賜之伯禽違禮受之非正也在周公之廟已非正矣後世㳂習其事而諸公之廟亦用焉僭之大者也君臣上下天下之大分也先王車服器用之間皆以升降為之節所以嚴其分也一失之不正一僭之不治則上下之分不明而兩政耦國之患起矣故六羽書初獻所以明久僭而正大典也妾惟君毋然後立廟祔于妾祖姑
胡安國曰初獻六羽者始用六佾也不謂之佾而曰羽者干羽之揔稱也羽以象文德干以象武功婦人無武事則獨奏文樂故謂之羽而不曰佾也初者事之始魯僭天子之禮樂舊矣是成王過賜而伯禽受之非也用於太廟以祀周公已為非禮其後羣公皆僭用焉仲子以别宫故不敢同羣廟而降用六羽書初獻者明前此用八之僭也諸侯僭於上大夫僭於下故其末流季氏八佾舞於庭而三家者以雍徹上下無復辨矣聖人因事而書以正天下之大典也吕祖謙曰公問羽數於衆仲夫士卑不當用舞權衡論之是矣公羊亦無士舞之説然亦未可遽以左傳為不是蓋周家七百八年間禮之更改亦不一次當時傳聞自有不同近世立法亦變更不一權衡曰衆仲云士二佾所謂士者特牲少牢皆士禮也無用舞之儀安得二佾而施之乎周禮舞師凡小祭祀則不興舞小祭祀者王服𤣥冕之祭也王服𤣥冕不興舞士服𤣥冕反舞之乎且𤣥冕又非士所當服者如公羊天子八佾諸公六諸侯四則士亦無舞矣
邾人鄭人伐宋
程頥曰宋人取邾田邾人告于鄭曰請君釋憾於宋敝邑為道邾人鄭人伐宋先邾邾為主也
謝湜曰用兵以主兵為首邾先鄭主兵故也左氏謂宋取邾田邾人告于鄭伐宋
胡安國曰按左氏宋人取邾田邾人告於鄭曰請君釋憾於宋敝邑為道則主兵者邾也故書附庸小國而序乎鄭之上凡班序上下以國之小大從禮之常也而盟㑹征伐以主者先因事之變也然則衛州吁告于宋以伐鄭事與此同而聖人以宋為主者何此春秋撥亂之大法也凡誅亂臣討賊子必深絶其黨
螟
程頥曰書螟書螽皆為災也國之大事故書
謝湜曰螟虫之食苖者螟螣之屬皆隂陽沴氣所生故隂陽不和則螟螟出則為苖害
胡安國曰蟲食苖心曰螟食葉曰螣食節曰賊食根曰蟊國以民為夲民以食為先詩云螟螣害稼也春秋書螟記災也聖人以是為國之大事也故書而近世王安石乃稱為人牧者不必論奏災傷之事亦獨何哉甚矣其不講於聖人之經以欺當年而誤天下與來世也
張栻語録或問隱公春秋書螟曰蟲食苖心曰螟是時公子翬已專兵權其亂兆矣隱公冥然莫知也故螟應之曰肯堂謂只是記災異不必如此説
冬十月辛巳公子彄卒
謝湜曰彄孝公子字子臧謚僖伯其後臧氏
胡安國曰按左氏臧僖伯卒公曰叔父有憾於寡人寡人弗敢忘葬之加一等以公羊三世考之則所傳聞之世也而書日見恩禮之厚明矣公將如棠觀魚者僖伯諫而不聽則稱疾不從可謂忠臣矣葬之加一等夫是之謂稱然隱公不敢忘其忠而不能聽其言與郭公善善而不能用至於亡國一也其及宜矣
宋人伐鄭圍長葛
程頥曰伐國而圍邑肆其暴也
謝湜曰宋人之伐鄭也攻長葛而圍之志於奪邑而取之也攻城圍邑以復仇怨皆暴國之兵也鄭為邾伐宋故宋報怨伐鄭
胡安國曰圍者環其城邑絶其往來之使禁其樵採之途城守不下至於經年而不解誅亂臣討賊子可也長葛鄭邑何罪乎書圍於此而書取於後宋人之惡彰也
六年春鄭人來渝平
程頥語録或問鄭人來渝平左氏曰更成也國君輕變其平反復可罪又問終隱之世何以不相侵伐曰不相侵伐固足稱然輕變平非國君之道又曰鄭人來渝平魯先與鄭和至是鄭人來渝平變前之平也書曰鄭人來渝平以罪鄭
又曰魯與鄭舊修好既而廹於宋衛遂與之同伐鄭故鄭來絶交渝平變其平也匹夫且不肯失信於人為國君而負約可羞之甚也
謝湜曰小國争朝大國交聘非事而㑹相要而盟皆起於邦國不平而為之也肆害相侵執信相伐逞暴而圍不服而戰皆起於邦國不平而為之也上下内外皆平則邦國無事矣故春秋以平為善渝平之書罪鄭人失信於鄰國也渝平書來罪魯人招怨於鄰國也魯入春秋與鄭無争至是變前之平則以翬㑹伐鄭故也
胡安國曰輸者納也平者成也鄭人曷為納成于魯以利相給解怨釋仇離宋魯之黨也公之未立與鄭人戰於狐壤止焉元年及宋人盟于宿四年遇于清其秋㑹伐鄭即宋魯為黨與鄭有舊怨明矣五年鄭人伐宋入其郛宋來告命魯欲救之使者失辭公怒而止其冬宋人伐鄭圍長葛鄭伯知其適有用間可乗之隙也是以來納成耳然則善之乎曰平者解怨釋仇固所善也輸平者以利相結則貶矣曷為知其相結之以利也後此鄭伯使宛來歸祊而魯入其地㑹鄭人伐宋得郜及防而魯又取其二邑是以輸平者以利相結乃貶之也諸侯修睦以蕃王室所主者義爾苟為以利使為人臣者懐利以事其君諸侯必曰何以利吾國大夫必曰何以利吾家士庶人曰何以利吾身上下交征利不至於簒弑奪攘則不厭矣故特稱輸平以明有國者必正其義不謀其利杜亡國敗家之夲也
朱熹曰春秋鄭人來渝平渝變也蓋魯先與宋好鄭人郤來渝平謂變渝舊盟以從新好也公糓作輸平胡文定謂以物而求平也恐不然但言輸則渝之義自在其中如秦詛楚文公云變輸盟刺若字義則是如此其文意則只是渝字也
夏五月辛酉公㑹齊侯盟于艾
程頥曰始平于齊也
謝湜曰公始與齊僖為盟
秋七月
程頥曰無事書首月天時王月備而後成嵗也
謝湜曰杜氏謂雖無事書首月具四時以成嵗胡安國曰四德備而後為乾故易曰乾元亨利貞一德不備則乾道熄矣四時具而後成嵗故春秋雖無事首時過則書一時不具則嵗功虧矣既書時又書月時天時也月王月也書時又書月見天人之理合也易不云乎君子行此四德者故曰乾元亨利貞若夫上下異致天人殊觀聖學不傳而春秋之義隱矣
冬宋人取長葛
程頥曰宋人之圍長葛嵗且周矣其虐民無道之甚而天子弗治方伯弗征鄭視其民之危困而不能保有赴訴卒喪其邑亦可辠也宋之彊取不可勝誅矣謝湜曰伐鄭而圍其邑圍其邑而取之宋之罪也胡安國曰宋人恃强圍邑久役大衆取非所有其罪著矣在王朝不能施紏伐之威在列國不能修連帥之職鄭人土地天子所命先祖所受不能保有而失之也是上無天王下無方伯而鄭亦無君也宋人强取以王法言不可勝誅以天理言不善之積著矣初穆公屬國於與夷使其子馮出居于鄭殤公既立忌馮而伐鄭不亦逆天理乎春秋序宋主兵以殤公之罪重也明年鄭人報宋序邾於首以鄭伯之罪輕也至是宋又以兵伐鄭而圍其邑肆行暴虐不善之積已著而不可解矣其見弑於亂臣豈一朝一夕之故哉凡此類皆直書于䇿按其行事善惡之應可考而知天理之不誣者也
七年春王三月叔姬歸于紀
程頥曰伯姬為紀夫人叔姬其娣也待年於家今始歸娣歸不書憫其無終也
程氏學曰叔姬伯姬之媵也伯姬二年歸于紀而叔姬至此歸者待年於父母國也古者諸侯一娶九女所以定名分而懲亂原若不格之同時而使得繼行則源源而來將無紀極何以為禮足致家道之乖故書以見譏
謝湜曰叔姬伯姬之娣伯姬二年歸紀叔姬至此始歸者待年於父母之國也古者諸侯一娶九女所以廣繼續也多乎此則過於奢寡乎此則過於約其數以九者先王酌中制而為之典禮也叔姬書者示魯不能存之於終也
胡安國曰叔姬伯姬之娣非夫人也則何以書古者諸侯一娶九女必格之同時者所以定名分窒亂源也今叔姬待年於宗國不與嫡俱行則非禮之常所以書也眉山蘇轍以謂書叔姬賢之也若賢不得書必貴而後書則是以位而蔑德也小國無大夫至於接我則書位是不可以廢事也位不可以廢事而獨可以廢賢乎如叔姬不歸于宗國而歸于酅以全婦道賢可知矣賢而得書亦春秋之法也
滕侯卒
程頥曰不名史闕也
謝湜曰諸侯卒而不名者以其名不見於冊故也魯不㑹葬故不書葬
胡安國曰滕侯書卒何以不葬怠於禮弱其君而不葬者滕侯宿男之類是也古者邦交有常制不以國之强弱而有謹慢也不以情之踈宻而有厚薄也春秋之時則異於是晋北國也楚南邦也地非同盟而親往俟其葬滕鄰國境也宿同盟也訃告雖及而魯不之恤豈非以其壤地𥚹小乎怠於禮而不往弱其君而不㑹無其事而闕其文此魯史之舊也聖人無加損焉存其卒闕其葬義自見矣卒自外録不卒非外也葬自内録不葬非内也
朱熹曰魯君書薨外諸侯書卒薨者臣子之辭以卒為貶辭者恐亦非是
夏城中丘
程頥曰為民立君所以飬之也飬民之道在愛其力民力足則生養遂生養遂則教化行而風俗美故為政以民力為重也春秋凡用民力必書其所作興不時害義固為罪也雖時且義必書見勞民為重事也後之人君知此義則知謹重於用民矣然有用民力之大而不書者為教之意深矣僖公修泮宫復閟宫非不用民力然而不書二者興廢復古之大事為國之先務如是而用民力乃所當用也人君知此義則知為政之先後重輕矣凡書城者完舊也書築創始也城中丘使民不以時非人君之心也
謝湜曰國以人力為夲人力不完則民事妨於下國事妨於上上下不給而國夲虚矣凡城時不時善不善皆書重人力也重人力以示土功之不可不重也城而時猶在所慮而况城而不時者乎城而善猶在所慮而况城而不善者乎國以政治為夲仁義不足以結民心法制不足以齊民力則城雖固適為冦盜之資而已故明君以城保國闇君以城危國然則政之不修而城之是務非保國之道也書城中丘而隱公棄内務外其失見矣
胡安國曰程氏曰為民立君所以養之也養民之道在愛其力民力足則生養遂教化行風俗美故為政以民力為重也春秋凡用民必書其所興作不時害義固為罪矣雖時且義亦書見勞民為重事也人君而知此義則知慎重於用民力矣凡書城者完舊也書築者創始也城中丘使民不以時非人君之心也
齊侯使其弟年來聘
程頥曰凡不稱公子而稱弟者或責失兄弟之義或罪其以弟之愛而寵任之過左氏公羊傳皆曰年齊僖公之母弟先儒母弟之説蓋縁禮文有立嫡子同母弟之説其曰同母弟蓋謂嫡爾非以同母為加親也若以同母為加親是不知人理近於禽道也天下不明斯義也久矣僖公愛年其子尚禮秩如嫡卒致簒弑之禍書弟見其以弟之愛而寵任之過也桓三年同
程氏學曰諸侯之子稱公子故君之兄弟亦稱公子者先公之子也其有變文而書兄弟者皆有義焉君於兄弟有親親之愛而不可偏施親親天下之公義偏施一人之私情背公而狥私則適足以啟姦謀而長亂階矣年齊僖公之同母弟也以私於同母之愛寵厚異於他弟故終致無知之亂僖公為之也是以於年之聘特書曰弟桓三年義亦同
謝湜曰諸侯之子稱公子諸侯兄弟亦稱公子者先公之子也年僖公同母弟也不稱公子而稱弟者僖公以母弟寵年而尊之也親親之道其厚薄有常制其隆殺有常禮不可過也爵過則僭禄過則侈行於宗室而親戚干政之患起矣僖公私同母之愛寵年異於他弟以至公孫無知衣服禮秩如適無知所以終為背逆者出於寵年過制也春秋於年聘書弟而僖公以母弟兆亂其源見於此矣
胡安國曰兄弟先公之子不稱公子貶也書盟書帥師而稱兄弟者罪其有寵愛之私書出奔書歸而稱兄弟者責其薄友愛之義攷於事而春秋之情可見矣年者齊僖公母弟也程氏謂先儒説母弟者蓋縁禮有立嫡子同母弟之文其曰同母蓋為嫡爾非以為加親也此義不明久矣僖公私其同母寵愛異於他弟施及其子猶與適等而襄公絀之遂成簒弑之禍故聖人於年來聘特變文書弟以示貶焉鄭語來盟黑背帥師皆罪其私也書云于弟弗念天顯乃弗克恭厥兄兄亦不念鞠子哀大不友于弟天惟與我民彛大泯亂陳光奔楚而稱弟不念鞠子哀矣盜殺衛縶而稱兄其亦不念天顯矣秦鍼宋辰皆責其薄也仁人於兄弟絶偏係之私篤友恭之義人倫正而天理存其春秋以訓天下與來世之意也
秋公伐邾
程頥曰左氏傳為宋討也擅興甲兵為人而伐之非義之甚也
謝湜曰邾鄰國元年公及儀父盟七年公伐邾盟不足以取信鄰國可知也
胡安國曰奉辭致討曰伐按左氏公伐邾為宋討也宋人先取邾田故邾人入其郛魯與儀父則元年盟於昩矣邾人何罪可聲特託為辭説以伐之耳經之書伐非主兵者皆有言可執見伐者皆有罪可討也傳曰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魯為宋討非義甚矣而稱伐邾所謂欲加之罪者也而不知渝昩之盟不待貶而自見矣
冬天王使凡伯來聘戎伐之于楚丘以歸
程頥曰周禮時聘以結諸侯之好諸侯不修臣職而聘之非王體也戎伐凡伯于楚丘以歸初戎朝于周發幣於公卿凡伯弗賓王使凡伯來聘戎伐之于楚丘以歸楚丘衛地伐見其以衆天子之使道由於衛而戎得以衆伐之衛不能衛其辠可知言以歸則非執凡伯有失節之罪
程氏學曰戎伐天子之使其罪不言而著書曰于楚丘則見衛不救王臣之患曰以歸則非執也以罪凡伯不死位也春秋有一句而合數義者類如此謝湜曰聘禮天子以親邦國以禮士諸侯以省天子以結鄰好周之盛時諸侯以時聘于天子天子以時聘于諸侯故上下内外一心而天下治春秋天王下聘則出於王室㣲弱而為之非行人時聘之禮也故魯未嘗入聘于周而王使卿來聘于魯又曰凡伯天子之使也戎舉大衆伐凡伯王室之辱也王臣將命于外諸侯所當欽也欽王臣所以尊王室也戎以伐事難凡伯于楚丘其為勢盛其為患大衛宣公坐視王室危辱不救使王臣䧟歿於戎春秋以楚丘謹其地而衛國之罪著矣以歸非執也凡伯臣服於戎也稱以歸罪凡伯無死位之忠也諸侯失國則名凡伯失位不名者不與夷狄之屈王臣也不與夷狄屈王臣以病諸侯之不能救也戎犬羊之屬也其往來中國若踐無人之境豈戎之不可制哉皆中國召之而已故潛之㑹唐之盟春秋罪之於前矣
胡安國曰國而曰伐此一人而曰伐見其以徒衆也楚丘衛地以歸易詞也于楚丘者罪衛不救王臣之患以歸者罪凡伯失節不能死於位也周之秩官敵國賓至闗尹以告候人為道司徒具徒司冦詰姦佃人積薪火師監燎其貴國之賓至則以班加一等益䖍至於王吏則皆官正涖事今凡伯承王命以為過賓於衛而戎得而伐之以歸是蔑先王之官而無君父也故旄丘録於國風見衛不能修方伯之職也戎伐凡伯于楚丘以歸見衛不救王臣之患也為狄所㓕則有由矣
春秋集義卷四
<經部,春秋類,春秋集義>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集義卷五
宋 李明復 撰
隱公
八年春宋公衛侯遇于垂
程頥曰齊侯將平宋衛於鄭有㑹期宋公以幣請於衛請先相見故遇于垂宋忌鄭之深故與衛卒不成好無諸侯相見之禮故書曰遇
謝湜曰清衛邑垂衛地州吁之亂二公遇于清凡伯之難二公遇于垂
三月鄭伯使宛來歸祊
程頥曰魯有朝宿之邑在王畿之内曰許鄭有朝宿之邑近於魯曰祊時王政不修天子不巡狩魯亦不朝故欲以祊易許各取其近者故宛來歸祊始以祊歸魯來言易也朝宿之邑先祖受之於先王豈可相易也鄭來歸而魯受之其罪均也
胡安國曰鄭伯欲以太山之祊易許田前此來輸平者以言請之矣未入地也至是來歸祊者其地既輸矣未易許也周制六年五服一朝故於天子之郊有朝宿之地又六年王乃時巡諸侯各朝于方岳故於太山之旁有湯沐之邑諸侯於王畿之内方岳之下皆有是乎成王以周公有大勲勞故特賜之許田為朝宿之地如皆有焉盡天子之郊不足為其地矣宣王以鄭伯母親故特賜之祊田為湯沐之邑如皆有焉盡太山之旁不足為邑矣祊近於魯許鄰於鄭各以其近者相易何以不可乎用是見鄭有無君之心而謂天王不復巡狩矣用是見鄭有無親之心而敢與人以先祖所受之邑矣
庚寅我入祊
程頥曰入者内弗受也義不可而彊入之也
謝湜曰祊鄭祀太山之邑也莊公使宛來歸祊欲以祊易許田也庚寅我入祊魯受祊邑於鄭也鄭不得王命私以封邑與魯魯不得王命私受封邑於鄭二國皆在所治也故鄭以邑畀魯稱歸罪其與之專也魯得邑於鄭稱入罪其取之逆也與之專者鄭以祊為已邑故以歸魯使魯有之也取之逆者其入邑與許叔入許鄭伯入櫟無異故也宛不氏未賜族胡安國曰其言我入祊者祊非我有也入者不順之詞也義不可而强入之也
夏六月已亥蔡侯考父卒
胡安國曰天王崩告於諸侯則不名諸侯薨以名赴而自别於太上禮也古者死而不謚不以名為諱周人以謚易名於是乎有諱禮故君薨赴於他國則曰寡君不禄敢告執事春秋之時遵用此禮凡赴者皆不以名矣經書其終雖五霸强國齊桓晉文之盛莫不以名者是仲尼筆之也赴不以名而書其名者與魯通也已通而不名者舊史失之爾未通而名者有所證矣故傳此義者記於禮篇曰諸侯不生名夫生則不名死而名之别於太上示君臣尊卑之等蓋禮之中也諸侯薨赴不以名而仲尼革之必以名書變周制矣春秋魯史聖人修之也而孟子謂之作以此類也
辛亥宿男卒秋七月庚午宋公齊侯衛侯盟于瓦屋程頥曰宋為主盟與鄭絶也
謝湜曰宋公序齊上正王爵也
胡安國曰程氏曰宋為主盟與鄭絶也大道隱而家天下然後有誥誓忠信薄而人心疑然後有盟詛盟詛煩而約劑亂然後有交質子至是傾危之俗成民不立矣春秋革薄從忠於參盟書日謹其始也周官設司盟掌盟載之法凡邦國有疑則請盟於㑹同聽命於天子亦聖人待衰世之意爾德又下衰諸侯放恣其屢盟也不待㑹同其私約也不繇天子口血未乾而渝盟者有矣其末至於交質子猶有不信者焉春秋謹參盟善胥命美蕭魚之㑹以信待人而不疑也蓋有志於天下為公之世凡此類亦變周制矣吕祖謙曰春秋之初齊僖公當時謂之小霸見於春秋經傳與諸侯㑹盟征伐稍多這便是霸之始方周未東遷之前未嘗無方伯連帥之職然當時尚禀王命所以不謂之霸到得平王東遷後王者自無緫合係屬人心道理諸侯稍有才智自然出來㑹盟此覇之名所以立然僖公所以謂之小霸非性其他政事權謀不可望後來桓文然當時時節亦未能做得所以凡書盟于宋衛告成三國不過三國之盟到得後來齊桓鄭宋盟于惡曹亦不過四國之盟又如齊宋衛燕伐魯時不過是四國蓋春秋之初王綱尚在未至於甚壊及後王室陵替凡㑹盟統天下之諸侯皆在焉以齊一國論之僖公霸業不如桓公以天下之勢論之桓公之時却不如僖公之時何故王道霸業相為消長到得桓公所以大國言齊宋逺國言江黄其餘莫不至霸業盛處便是王道消亡齊僖公所以小霸多是用私意所謂成宋亂又與桓公㑹成魯亂帥師以戰于郎以至班爵不同帥諸侯來戰于郎凡此類皆是私意當時偶然得諸侯此時才智無加於僖公所以畧霸
八月葬蔡宣公
程頥曰速也諸侯五月而葬不及期簡也
謝湜曰諸侯五月而葬宣公三月而葬速也過時而葬為不敬先時而葬為不懐不敬不懐非孝也
九月辛卯公及莒人盟于浮來
程頥曰鄰國之交講信修睦可也安用盟為公屈已與臣盟義弗安也
謝湜曰浮來紀邑莒人㣲者公及㣲者盟于紀邑自陵之道也
胡安國曰莒小國人㣲者而公與之盟故特言及以譏失禮且明非大夫之罪也易曰謙尊而光卑而不可踰隱公可謂謙矣何以譏之為失禮曰謙亨君子以裒多益寡稱物平施屈千乗之尊下與小國之大夫盟豈稱物平施之謂乎太卑而可踰非謙德矣
螟
程頥曰為災也民以食為命故有災必書
冬十有二月無駭卒
程頥曰未賜族書名而已
謝湜曰卒而後賜族故不氏無駭公子展之孫其卒也賜族為展氏大夫生而賜族諸侯之失制也觀季友仲遂叔肹卒書氏然後知無駭挾之不氏為正也觀無駭卒不書氏然後知季友仲遂叔肹之氏為非正也
胡安國曰無駭書名未賜族也諸侯之子為大夫則稱公子其孫也而為大夫則稱公孫公孫之子與異姓之臣未賜族而身為大夫則稱名無駭挾之類是也已賜族而使之世為大夫則稱氏如仲孫叔孫季孫之類是也古者置卿必求賢德不以世官春秋之初猶為近古故無駭與挾皆書名爾其後官人以世無不賜之族或以字或以謚或以官或以邑而先王之禮亡矣至於三家專魯六卿分晋諸侯失國出奔者相繼職此由也按禮天子寰内諸侯世其禄而不嗣然則諸侯所置大夫嗣其位而不易豈禮也哉觀春秋所書而是非之迹著矣治亂之効明矣
吕祖謙曰春秋之初謚族尚少見於魯者如所謂挾如所謂翬如所謂宛如所謂無駭皆不命氏傳世官春秋初東遷蓋大夫官爵甚少以魯一國論之謚族甚少大夫官爵無非賜姓使當時春秋之前有世官所謂鄉舉里選賓興不可行秀民無處安排看得世官只是起於春秋以來
九年春天王使南季來聘
程頥曰周禮大行人時聘以結諸侯之好王法之行時加聘問以懐諸侯乃常禮也春秋之時諸侯不修臣職朝覲之禮廢王法所當治也不能正典刑而反聘之又不見荅失道甚矣
謝湜曰天王以聘禮交結邦國故三年之間聘魯者二凡伯天子卿士之有爵者故稱爵南季天子大夫故稱字
胡安國曰按周禮行人王者待諸侯有時聘以結好間問以諭志而糓梁子何以獨言聘諸侯非正也古者諸侯於天子比年一小聘三年一大聘五年一朝天子於諸侯不可以若是恝故亦有聘問之禮焉隱公即位九年于此而史䇿不書遣使如周則是未嘗朝也一不朝則貶其爵再不朝則削其地如隱公者貶爵削地可也刑則不舉遣使聘焉其所以為不正乎經書如京師者一朝于王所者二卿大夫如京師者五舉魯一國則天下諸侯怠慢不臣可知也書天王來聘者七鍚命者三賵葬者四則問於他邦及齊晋秦楚之大國又可知矣王之不王如此征伐安得不自諸侯出乎諸侯之不臣者如此政事安得不自大夫出乎君臣上下之分易矣陪臣執國命夷狄制諸夏矣其原皆自天王失威福之柄也春秋於此蓋有不得已焉爾矣
三月癸酉大雨震電庚辰大雨雪
程頥曰隂陽運動有常而無忒凡失其度皆人為感之也故春秋災異必書漢儒傳其説不逹其理故所言多妄三月大雨震電不時災也大雨雪非常為大亦災也
謝湜曰建寅之月陽氣尚㣲非大雨震電大雨雪之時三月大雨震電大雨雪變之大者也雷聲異常為震書震則又以示上天譴怒之意
胡安國曰震雷者陽精之發雨雪者隂氣之凝周三月夏之正月也雷未可以出電未可以見而大震電此陽失節也雷已出電已見則雪不當復降而大雨雪此隂氣縱也夫隂陽運動有常而無忒凡失其度人為之感也今陽失節而隂氣縱公子翬之䜛兆矣鍾巫之禍萌矣春秋災異必書雖不言其事應而事應具存惟明於天人相感之際響應之理則見聖人所書之意矣
挾卒
謝湜曰挾不氏未賜族
夏城郎
程頥曰書不時也
胡安國曰城者禦暴保民之所而城有制役有時大都不過三國之一邑無百雉之城制也魯嘗城費城郈其後復墮焉則越禮而非制矣凡土功龍見而戒事火見而致用水昏正而栽日至而畢時也隱公城中丘城郎而皆以夏則妨農務而非時矣城不踰制役不踰時又當分財用平板幹稱畚築程土物議逺邇畧基址揣厚薄仞溝洫具糇糧度有司量功命日不愆于素然後為之可也况失其時制妄興大作無愛飬斯民之意者其罪之輕重見矣
秋七月
冬公㑹齊侯于防
程頥曰謀伐宋也
程氏雜説曰古之治時諸侯服天子之命以守疆土以治人民其朝聘有時其出入有度無非禮者也〈一作無非事也〉世之亂也王綱不振諸侯無法以自守强凌弱衆暴寡大者則糾合其黨以逞其欲中者則附從不服以救其亡故列國之㑹紛然於天下矣聖人一以王法正之凡書㑹者皆譏也若夫彼善於此惡有輕重則各重乎其事春秋之法與諸侯為㑹則書曰公㑹某侯于某公㑹齊侯于防公㑹齊侯鄭伯于仲丘之類是也内臣㑹諸侯則書曰某㑹某侯于某單伯㑹齊侯宋公衞侯鄭伯于鄄公孫敖㑹晉侯于戚之類是也内臣之辭也其外諸侯相㑹則書曰某侯㑹于某蔡侯鄭伯㑹于鄧齊侯宋公㑹于洮是也唯以國之大小强弱爵之高卑為之次直罪其非王事相㑹聚爾謝湜曰防魯地左氏謂宋不王謀伐宋
胡安國曰周官行人曰時㑹以發四方之禁此謂非時而㑹諸侯以禁止天下之不義也列國何為有此名凡書㑹皆譏也謂非王事相㑹聚爾左氏稱宋公不王鄭伯以王命討之使來告命㑹于防謀伐宋也于中丘為師期也亦謂之非王事可乎曰以王命討宋而聽征討之禁於王都雖召陵之舉不是及矣始則私相㑹為謀於防中則私相盟為師期於鄧終則乗敗人而深為利以取二邑歸諸已奉王命討不庭者果如是乎經之書㑹書伐而不異其文以此
十年春王二月公㑹齊侯鄭伯于中丘
程頥曰為師期也
謝湜曰冬㑹于防春㑹于中丘貪逺務而釋近憂圖外功而弛内事取危之道也
夏翬帥師㑹齊人鄭人伐宋
程頥曰三國先遣將致伐齊鄭稱人非卿也翬不稱公子與四年同
程氏雜説曰翬帥師㑹齊人鄭人伐宋六月壬戌公敗宋師于菅辛未取郜辛巳取防伐宋矣又敗宋師于菅浹日之間取其二邑亟之也故書日以謹之胡安國曰翬不氏先期也始而㑹宋以伐鄭固請而行今而㑹鄭以伐宋先期而往不待鍾巫之變知其有無君之心矣夫亂臣賊子積其强惡非一朝一夕之故及權勢已成威行中外雖欲制之其將能乎去其公子以戒兵柄下移制之於未亂也
吕祖謙曰觀隱公一卷其間言王處甚多蓋間止有一二年不言耳以此見得王室雖衰當時尚知有王如鄭伯以王命伐宋若此皆是自後言王處極少以此見得又不及隱公時節又曰鄭伯以王命伐宋須看鄭夲志非是為王不過欲報前宋使三國伐鄭之讐耳又須看前王貳于虢鄭怨王室至虢為卿士鄭為左卿士其職已在虢下猶且以齊朝周則伐宋之志巳可見
六月壬戌公敗宋師于菅
程頥曰不言戰而言敗敗者為主彼與戰而此敗之也
辛未取郜辛巳取防
程頥曰取二邑而有之盜也
謝湜曰郜防宋邑伐宋將以討不庭也得邑而舎罪則暴惡在所伐者皆可以利獲免矣何以禁亂法之人哉故兵以利興春秋惡之取邑重事故書日内則書外則不書詳内事也
胡安國曰内大惡其詞婉小惡直書而不隱夫諸侯分邑非其有而取之盜也曷不隱乎於取之中猶有重焉者若成公取鄟襄公取邿昭公取鄫皆覆人之邦而絶其祀亦書曰取所謂猶有重焉者此故取郜取防直書而不隱也其不言戰而言敗敗者為主彼與戰而此敗之也皆陳曰戰詐戰曰敗
秋宋人衛人入鄭
程頥曰鄭勞民以務外而不知守其國故二國入之謝湜曰君以國為夲國以民為夲夲固然後以動則威以征則服若乃勞民以事攻討而内無守備基夲空虚危國之道也春秋書鄭伯鄭人㑹伐於前書宋人衛人入鄭於後而莊公不知安固國夲其失久矣三國乗虚入鄭故不稱伐
宋人蔡人衛人伐戴鄭伯伐取之
程頥曰宋人衛人入鄭蔡人從之伐戴鄭伯圍戴克之取三師焉戴鄭所與也故三國伐之鄭戴合攻蓋取三國之聚其殘民也甚矣
程氏雜説曰取者非其有之以為己邑也滅者覆人之邦絶人之祀其惡尤甚凡取田邑不以内外皆曰取外國唯隱十年宋人蔡人衛人伐戴鄭伯伐取之僖三年徐人取舒二者不絶其祀取以為己附庸也其他皆滅矣内大惡諱凡滅國皆不書若取鄟取邿取鄫之類皆只謂之取而已唯僖十七年夏滅項不諱者非公滅也按僖十六年冬公㑹齊侯宋公陳侯衛侯鄭伯許男邢侯曹伯于淮十七年九月公至自㑹然則夏公不在國滅項非公滅也凡諱者隱公惡也執政之臣滅之曷為而諱哉
謝湜曰戴小國鄭國伐戴取之不書滅者取之為已附庸故也三國移師伐戴大國在所救也鄭伯既不能救又因其困伐而取之襲人之暴而逞其虐乗人之危而利其國不義之大者也
胡安國曰稱伐稱取兼之也或疑鄭人兵力不能取戴兼三國之師非矣什圍伍攻正也以寡覆衆竒也莊公蓋嘗克叚敗王師因州吁而入許能以竒勝可知矣故駐師於郊多方以誤之也四國已闘起乗其弊一舉而兼取之卞莊子之術也然則可乎孟子曰善戰者服上刑稱伐取者其以鄭莊公殘民之甚當此刑矣
冬十月壬午齊人鄭人入郕
程頥曰討不㑹伐宋也宋以公子馮在鄭故二國交惡左氏傳云宋公不王鄭伯以王命討之於春秋不見其為王討也王臣不行王師不出矯假以逞私忿耳
謝湜曰郕小國五年衛師入郕十年齊人鄭人入郕小國困於水火可知也
胡安國曰左氏傳云宋公不王鄭以王命致討而郕人不㑹齊鄭入郕討違王命也程氏謂宋夲以公子馮在鄭故二國交惡春秋不見其為王討也王臣不行王師不出矯假以逞私忿矣此説據經為合若討違王命則不書入矣入者不順之辭也茍以為難辭則齊鄭大國於討郕何難哉
十有一年春滕侯薛侯來朝
程頥曰諸侯雖有相朝之禮而當時諸侯於天子未嘗朝覲獨相率以朝魯得為禮乎
程氏雜説曰周禮行人凡諸侯之邦交嵗相問也中相聘也世相朝也先王制禮所以盡人之情諸侯之於鄰國壤地相接茍無以相與則何以講好而修睦蓋其勢有不得不然哉然或非禮則適所以為亂也王室不綱典制大壊無禮義之交而惟强弱之視或附大而結好或畏威而共命故小國則朝之聘之大國則聘而不朝故來朝于魯者非邾鄫紀薛則郯杞曹滕之類皆小國也魯侯之所如者惟晋齊楚三大國而已聘於魯者則齊晉宋衛陳鄭秦楚之邦魯臣之所如者則唯多大國而或及於小國者矣是以聖人一切書之皆所以示愧諸侯之來魯者則曰朝曰聘所以紀當世之亂蓋不如是則無以正王法其内臣如諸侯非聘則各書其事惟叔孫豹鄫世子巫如晉不繫事而非聘
謝湜曰鄰國疆境相交邦事相聨婚姻相通災難相恤於其繼世則許之相朝所以致兩君親睦之恩也春秋相朝則出於小國畏難而為之非鄰國世朝之禮也故齊楚之屬大于魯則魯往朝之而齊楚不至焉方是時宋人蔡人衛人伐戴鄭伯取戴齊人入郕小國受難甚矣故滕薛恐懼朝魯
胡安國曰諸侯朝於諸侯禮乎孔子曰邦君為兩君之好有反坫周禮行人凡諸侯之邦交殷相聘世相朝也夫謂之殷則得中而不過謂之世則終諸侯之世而一相朝其為禮亦節矣周衰典制大壊諸侯放恣無禮義之交惟强弱之視以魯事觀焉或來朝不報其禮或屢往而不納以歸無合於中聘世朝之制矣且列國於天子述所職者蓋闕如也而自相朝聘可乎凡大國來聘小國來朝一切書之而不削皆以示譏滕薛二君不特言者又譏旅見也非天子不旅見諸侯偃然受之而不辭亦以見隱公之志荒矣吕祖謙曰滕薛來朝争長此一叚須看得官制滕侯曰我周之卜正也以此見成周盛時諸侯非惟入為王卿士而卜正一官亦皆諸侯為之又曰看隱公一君須知得天下之禍機常萌於盛滿之時隱之季年滕薛來朝爭長而隱公能和之又與鄭伯入許伐宋皆有功魯正是盛滿之時所以羽父之禍實萌於此如秦隋之君莫不皆然前面如此之盛不知持守之道理後不免有所失何故一旦為羽父所殺也此必有因大凡當盛滿之時最要人持守蓋隱公當此之時驕恣自滿而不知戒故不免有簒弑之禍
夏公㑹鄭伯于時來
程頥曰謀伐許也
謝湜曰時來鄭地左氏謂許不共謀伐許
秋七月壬午公及齊侯鄭伯入許
程頥曰書及内為主非内為主則先書㑹伐後書入也
謝湜曰齊人鄭人入郕公及齊侯鄭伯入許皆不書伐者著其以不義入人之國也入許稱及則以謀出於公也許莊公出奔不書滅者不絶其祀也先王以兵止兵以殺止殺春秋以産怨難而已自中丘㑹起其後魯齊鄭伐宋魯取郜防宋衛入鄭宋蔡衛伐戴鄭取戴齊鄭入郕魯齊鄭入許怨搆而不息禍連而不止故曰兵猶火也弗戢將自焚也可不戒哉胡安國曰書㑹則伐許者夲鄭志也書及則入許者公所欲也隱公即位十有一年天王遣使來聘者再而未嘗朝于京師罪一也平王崩不赴喪㑹葬至使武氏子來求賻罪二也禮樂征伐自天子出而擅興兵甲為宋而伐邾為鄭而伐宋罪三也山川土田各有封守上受之天王下傳之先祖而取郜取防入祊易許罪四也今又入人之國而逐其君罪五也凡此五不韙者人臣之大惡而隱公兼有之然則不善之殃豈特始於惠成於桓而隱之積惡亦不可得而掩矣使隱公者為國以禮而自强於善豈有鍾巫之難乎是故春秋所載以人事言則是非善惡之迹設施於前而成敗吉凶之效見於後以天道言則感應之理明矣不可不察也
吕祖謙曰鄭入許而不有許此一叚看得王綱初解紐諸侯未敢放手滅人國如後之滅霍滅耿滅魏畧無顧忌
冬十有一月壬辰公薨
程頥曰翬譖于桓公而請弑之公祭鍾巫于寪氏翬使賊弑公于寪氏立桓而討寪氏有死者人君終于路寢見卿大夫而終乃正終也薨于燕寢不正其終也薨不書地弑也賊不討不書葬無臣子也
謝湜曰公薨翬與桓公弑之也君父大難臣子所不忍言故不書弑君父大故臣子所不敢沒故不書地薨而書地謹其終也不地以見不得其終也葬以奉安死者君弑而賊不討則死者不安於下雖葬猶弗葬也故不書葬以責無臣子也易曰履霜堅冰隂始凝也馴致其道至堅冰也然則禍難之發非一朝一夕其所由來漸矣春秋書翬帥師不書公子以見公子翬不臣之心巳兆於此其罪在所絶也書大雨震電大雨雪以見災變之大人君所當修省也為隱公者輕社廟以事干戈勞力衆以工城築委宫庭以逐盟㑹國有大姦而不知察臣有逆謀而不知慮天有譴告而不知恐權歸於私門而不知制此不測之變所以發於肘腋之間也然則有國家者其禍亂之萌可不鑒之於㣲哉
胡安國曰致隱讓國立不以正惠公之罪也致桓弑君幾不早斷隱公之失也既有䜛人交亂其間憂虞之象著矣而曰使營菟裘吾將老焉是猶豫留時辨之不早也其及也宜隱公見弑魯史舊文必以實書其曰公薨者仲尼親筆也古者史官以直為職而不諱國惡仲尼筆削舊史斷自聖心於魯君見弑削而不書者蓋國史一官之守春秋萬世之法其用固不同矣不書弑示臣子於君父有隱避其惡之禮不書地示臣子於君父有不沒其實之忠不書葬示臣子於君父有討賦復仇之義非聖人莫能修謂此類也夫賊不討仇不復而不書葬則服不除寢苫枕戈無時而終事也以此法討罪至嚴矣故曰春秋成而亂臣賊子懼
右隱公十有一年書于經者其事七十有六以為經世之典撥亂反正之書百王不易之大法其詳可得聞乎謂一為元則知祖述憲章以體元為人主之職謂周正為春則知立制度改正朔以夏正為可行之時謂正月為王正則知天下之定于一也隱公不書即位則知父子君臣之大倫不可廢也與邾儀父宋人盟而皆書曰及則知以忠信誠慤為先而盟誓不足貴也太叔出奔共而書曰鄭伯克叚則知以親愛為主而恩義之輕重不可偏也來賵仲子而冡宰書名則知夫婦人倫之夲而嫡妾之名分不可亂也祭伯朝魯直書曰來則知人臣義無私交而朋黨之原不可長也公子益師書卒則知春秋貴大臣而恩禮之哀榮不可恝也元者何仁是也仁者何心是也〈餘詳見第一卷元年春下〉盟于昩而書及公所欲也盟于宿而書及公立而求成焉非若小國之於大國不得已而要盟者後七年為宋而伐邾昩之盟其刑牲歃血果何為也後十年為鄭而伐宋要質鬼神又安在乎比事而觀而盟不足貴亦審矣世衰道泯民彛泯亂若宋殤之於馮也衛侯鄭之於叔武瑕也皆為利争不勝討也而莊公獨以順母為辭養成叚惡夫中也養不中才也養不才故人樂有賢父兄也仁人之於兄弟不藏怒焉不宿怨焉親愛之而已矣象憂亦憂象喜亦喜恩掩義也使吏治其國而象不得有為義勝恩也恩義並立而中持衡焉叚雖凶逆焉攸亂此春秋責莊公之意也太宰建邦六典以佐王治邦國者也而承命以賵諸侯之妾不知其不可是為不智知其不可而不言是為不忠不忠不智之人而可以居百寮之長乎故貶而書名賤之也或曰安知咺之不言如其不用何言而不用則辭其位而不居禮也今奉命而來則知其阿諛順㫖無體國愛君之義矣其貶而書名非宰也夫危而不持顛而不扶則將焉用彼相若以其嘗為冡宰不論功罪而曲以禮貌加之非春秋貴相之意矣君子有更相汲引交好以為公小人有互相朋黨比周以為私迹雖同而情異不可不察也祭伯朝魯安知其為私而不與乎隱公之立未嘗請命王法所當治也祭伯為王卿士不能詔王以正典刑而逺來朝之其為阿私審矣故尹氏來訃不稱爵祭叔來聘不言使皆以明人臣之義杜朋黨之原矣大夫書卒見君臣之義也不書葬明尊卑之等也或日或不日著禮貌之義也名而不書氏者身自為卿而非世也其稱公子以貴戚故使為卿也不書官者不請於王而私自命也其有將兵而㑹戰奉使而出疆名姓巳登於史冊如公子翬者而不書卒何也迷國誤朝躬行弑逆則有天討之刑矣公子遂之罪亦同而書卒何也因事之變以明卿卒不繹之禮而義不係於遂也季孫意如無事之變而書卒獨何歟春秋有變例定哀多㣲辭季氏逐昭公殺務人而立宋若有漢髙帝之公不賞私勞則三家退聽公室張矣定公幸於禍而忘其危誘於利而忘其辱以意如為大夫而不討先君之賊也天理滅矣是故比事以觀其異同可見觸類而長其指意無窮以一年之事考之則二百四十二年之行事皆可見矣以為經世之典撥亂反正之書百王不易之大法豈不信夫
春秋集義卷五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集義卷六
宋 李明復 撰
桓公
程頥曰桓公名允惠公子隱公弟桓王九年即位桓謚也闢土服逺曰桓
元年春王正月公即位
程頥曰桓公弑君而立不天無王之極也而書春王正月公即位以天道王法正其辠也
謝湜曰君為國之大夲即位君之始事位不正不可以守國故春秋元年必書公即位所以正大夲謹始事也諸侯爵位皆先王度其祖考功德而畀之也故子孫繼世必請命於王頒政施教考禮修樂必受命於王所以尊王命而正邦國也自隱公以降列國盟㑹自專法令自出其即位皆受之先君而請命之禮不修君臣之大義廢矣故春秋之初以王法首奪隱公即位而正其惡也奪隱公即位以正其惡而諸侯擅命傳國之罪皆見矣此隱公所以不書即位也文公成公襄公昭公哀公書即位者以明繼正也莊公閔公僖公不書即位者以明繼故也桓公以害隱而立宣公以公子遂害世子而立定公以季氏背昭而立三公書即位者著其自立之罪也然則春秋之法書即位者以繼正也不書即位者以繼故也隱公繼世正也宜書即位而不書者以罪諸侯不臣桓公宣公定公繼世非正也不宜書即位而書者以責臣子不能討逆也
胡安國曰元年即位之始年也自是累數雖久而不易此前古人君記事之例春秋祖述為編年法及漢文帝惑方士之言改後元年始亂古制夫在位十有六載矣復稱元年可乎孝武又因事别建年號歴代因之或五六年或四三年或一嵗再更使記注繁蕪莫之勝載夫歴世無窮而美名有盡豈記久明逺可行之法也必欲傳久當以春秋編年為正
又曰桓公與聞乎弑而書即位著其弑立之罪深絶之也美惡不嫌同詞或問桓非惠公之嫡子乎當立而未能自立是故隱公攝焉以俟其長而授之位久攝而不歸疑其遂有之也是以至於見弑而惡亦有所分矣春秋曷為深絶桓也曰古者諸侯不再娶於禮無二嫡惠公妃既卒繼室以聲子則是攝行内主之事矣仲子安得為夫人母非夫人則桓乃隱之庶弟安得為嫡子謂當立乎桓不當立則國乃隱公之國其欲授桓乃實讓之非攝也攝讓異乎曰非其有而居之者攝也故周公即政而謂之攝推已所有以與人者讓也故堯舜禪授而謂之讓惠無嫡嗣隱公繼室之子於次居長禮當嗣世其欲授桓所謂推已所有以與人者也豈曰攝之云乎以其實讓而桓乃弑之春秋所以惡桓深絶之也然則公羊所謂桓㓜而貴隱長而卑子以母貴者其説非與曰此狥惠公失禮而為之詞非春秋法也仲子有寵惠公欲以為夫人母愛者子抱惠公欲以桓為適嗣禮之所不得為也禮不得為而惠公縱其邪心而為之隱公又探其邪志而成之公羊又肆為邪説而傳之漢朝又引為邪議而周之夫婦之大倫亂矣春秋明著桓罪深加貶絶備書終始討賊之義以示王法正人倫存天理訓後世不可以邪汨之也
朱熹曰書即位者是魯君行即位之禮繼故不書即位者是不行即位之禮若桓公之書即位則是桓公自正其即位之禮耳
三月公㑹鄭伯于垂鄭伯以璧假許田
程頥曰隱公八年鄭伯使宛來歸祊蓋欲易許田魯受祊而未與許及桓弑立故為㑹而求之復假以璧朝宿之邑先祖受之於先王豈可相易也故諱之曰假諱國惡禮也
程氏學曰鄭伯以璧假許田左氏以為易祊田黎淳以隱十一年易許之事破左氏謂田是許之田如何曰左氏説是也既是許之田如何却假之魯隱十一年雖入許許未嘗滅許叔已奉祀也
楊時曰宋督弑其君而公成其亂取郜大鼎以歸公弑隱公而鄭伯㑹公于垂以璧假許田則魯之亂鄭伯成之也不書為内諱也夫鄭伯之假田與公之取鼎其求賂一也而書之異辭内外之分然也
謝湜曰君薨百官緫已以聽於冡宰三年孝子疾痛在心思慮未能接事故也國有大故然後以義勝恩故三年之喪金革之事有不辟者隱公即位三月而盟于蔑桓即位三月而㑹于垂春秋諸侯無三年哀戚可知也春秋於即位三月書盟書㑹而惡自見矣左氏謂修好于鄭
又曰許田魯朝宿之邑也鄭莊公欲易許田其志已見於歸祊矣祊小許田大故歸祊之後五年然後得許田其㑹于垂也又以璧遺魯而請之祊非魯有也許田鄭易而得之也祊非魯有然而於魯稱歸者罪鄭專天子之邑也許田鄭易而得之然而於鄭稱假者不與莊公變天子之封也假暫辭稱假以明復當歸魯
胡安國曰許田所以易祊也鄭既歸祊矣又加璧者祊薄於許故也魯山東之國與祊為鄰鄭畿内之邦許田近地也以此易彼各利於國而聖人乃以為惡而隱之獨何歟曰利者人欲之私放於利必至奪攘而後厭義者天理之公正其義則推之天下國家而可行春秋惡易許田孟子極陳利國之害皆拔夲塞源杜簒弑之漸也湯沐之邑朝宿之地先王所錫先祖所受私相貿易而莫之顧是有無君之心而廢朝覲之禮矣是有無親之心而擅弃先祖之地矣故聖人以是為國惡而隱之也其不曰以璧易田而謂之假者夫易則已矣言假則有歸道焉又以見許人改過遷善自新之意非止隱國惡而已也其垂訓之義大矣
吕祖謙曰元年鄭伯以璧假許田朝宿湯沐皆天子所賜諸侯之邑然天子諸侯其朝㑹之時如此之衆安得許多邑以與之蓋天子所賜非其大勲勞即王之懿親却非人人而與之如五服之諸侯其來亦自有時耳朝宿之邑在畿内湯沐之邑在方嶽之下想一邑之内亦不多要不過數十家耳又須看鄭人卒易祊田之意初間尚懼王法未敢遽易故以假為言
夏四月丁未公及鄭伯盟于越
程頥曰桓公欲納鄭好以自安故既與許田又為盟也弑君之人凡民罔弗憝而鄭與之盟以定之其辠大矣
謝湜曰公立不正與鄭㑹受鄭璧遺鄭許田及鄭盟以親鄭也
胡安國曰垂之㑹鄭為主也故稱㑹越之盟魯志也故稱及鄭人欲得許田以自廣是以為垂之㑹桓公欲結鄭好以自安是以為越之盟夫弑逆之人凡民罔弗憝即孟子所謂不待教命人得而誅之者也而鄭與之盟以定其位是肆人欲滅天理大義遂以澌滅天討無復共行聖人所為懼春秋所以作無俟於貶絶而惡自見矣
秋大水
程頥曰君修德則和氣應而雨暘若桓行逆德而致隂沴乃其宜也
謝湜曰水汎濫異常為大水大水陽氣勝而溢也其損傷民物為害大故書
胡安國曰大水者隂逆而與怨氣并之所致也桓行逆德而致隂沴宜矣或問堯之時豈有致之者而曰洚水警予何也曰堯之水非有以致之開闢已來水之行未能得其所歸故堯有憂焉使禹治之然後人得平土而居爾若曰洪水者積雨之所成時晹而熄矣奚待乎九年十有三載之治也山谷之所洩歟自禹功既䟽鑿决排以至于今而其流不滅何也是知天非為堯有洪水之災至禹而後水由地中行爾後世有人為不善感動天變召水溢之災者必引堯為解誤矣
冬十月
二年春王正月戊申宋督弑其君與夷及其大夫孔父
程頥曰桓公無王而書王正月正宋督之罪也弑逆之罪不以王法正之天理滅矣督雖無王而天理术嘗亡也人臣死君難書及以著其節父名也稱大夫不失其官也
謝湜曰宋督宋萬不氏未賜族也雖賜族不當書氏逆惡在所誅絶故也孔氏父名孔父死君之難臨大節而不可奪者也可謂忠於其君矣故殤公之被害也書及以顯其忠書大夫以示能死職宋殤公立十年外事攻討兵連不息内有逆臣而不加察外有怨仇而不加慮此督之難所以發於蕭牆也棄内事外者可不戒耶桓月皆不書王二年書王者以王法正督之罪也
胡安國曰桓無王而元年書春王正月以天道王法正桓公之罪也桓無王而二年書春王正月以天道王法正宋督之罪也程氏曰弑逆者不以王法正之天理滅矣督雖無王而天理未嘗亡也其説是矣糓梁子以二年書王正與夷之卒其義一爾以為諸侯之卒無所隱痛故書王以正之誤矣按左氏宋殤公立十年十一戰民不堪命孔父為司馬無能改於其德非所謂格君心之非者然君弑死於其難處命不渝亦可以無婗矣父者名也著其節而書及不失官而書大夫是春秋之所賢也賢而名之何也故侍讀劉敞以謂既名其君於上則不字其臣於下此君前臣名禮之大節也督將弑殤公孔父生而存則不可得弑於是乎先攻孔父而後及其君能為有無亦庶幾焉凡亂臣賊子蓄無君之心者必先剪其所忌而後動於惡不能剪其所忌則有終其身而不動也華督欲弑君而憚孔父劉安欲叛漢而憚汲直曹操欲禪位而憚孔融此數君子者義形於色皆足衛宗社而忤邪心姦臣之所以憚也不有君子其能國乎春秋賢孔父示後世人主崇奬節義之臣乃天下之大閑有國之急務也
吕祖謙曰左氏序宋督事極好觀其論督有無君之心而後動於惡此左氏識見髙逺處蓋人心各有所主使宋督有尊君之心决不敢為弑逆之事惟此心蕩則縱横放肆無所忌憚蓋督之殺孔父與弑殤公乃為惡之末流其有無君之心乃為惡之根夲聖人所以過位變色入門鞠躬夫豈繁文末節哉蓋所以飬其尊君之心也
滕子來朝
程頥曰滕夲侯爵後服屬于楚故降稱子夷狄之也首朝桓之罪自見也
謝湜曰滕侯爵稱子以其臣屬於楚也四夷君長爵不過子滕侯臣屬於楚稱子黜之也先義後利上賢下力貴信賤詐中國之道也禽獸惟利是嗜而不知義之在所先也惟力是務而不知賢之在所上也惟詐是用而不知信之在所貴也春秋之所以賤楚者以此而已故中國諸侯臣屬於楚則黜之
胡安國曰隱末年滕稱侯爵距此三嵗爾乃降而稱子者先儒謂為時王所黜也使時王能黜諸侯春秋豈復作乎又有言其在喪者終春秋之世不復稱侯無是説矣然則云何春秋為誅亂臣討賊子而作法尤嚴於亂賊之黨使人人知亂臣賊子之為大惡而莫之與則無以立於世而莫敢動於惡而簒弑之禍止矣桓公弟弑兄臣弑君天下之大惡凡民罔弗憝也已不能討又先鄰國而朝之是反天理肆人欲與禽獸無異而春秋之所深惡也故降而稱子以正其罪四夷雖大皆曰子其降而稱子外之也或曰非天子不制度不議禮不攷文仲尼豈以匹夫專進退諸侯亂名實哉則將應之曰仲尼固不以匹夫專進退諸侯亂名實矣不曰春秋天子之事乎知我罪我者其惟春秋乎世衰道㣲暴行交作仲尼有聖德無其位不得如黄帝舜禹周公之伐尤誅四凶戮防風殺管蔡行天子之法於當年也故假魯史用五刑奉天討誅亂賊垂天子之法於後世其事雖殊其理一爾何疑於不敢專進退諸侯以為亂名實哉夫奉天討舉王法以黜諸侯之滅天理廢人倫者此名實所由定也故曰春秋成而亂臣賊子懼
李侗語録朱熹問按滕夲侯稱伊川程氏謂服屬於楚故貶稱子熹按是時楚未與中國通滕又逺楚終春秋之世未嘗事楚但為宋役爾不知伊川程氏别有何據又陳蔡諸國後來屬楚者亦未嘗貶爵也胡文定以為為朝桓而貶之以討亂賊之黨此義似勝然滕自此不復稱侯至定公之喪來㑹喪猶稱子夫豈以祖世有罪而并貶其子孫乎然則胡氏之説亦有可疑者不知當以何説為正胡氏又謂凡朝桓者皆貶獨紀侯以咨謀齊難而來志不在於朝桓故再朝皆無貶焉熹竊以為果如此則是義理之正可以危急而弃之也不知春秋之法果如此否二年紀侯來朝左氏作杞字後有入杞㑹成事傳皆有説可據伊川程氏與胡氏依公糓作紀字延平李侗答曰滕子來朝考之春秋夫子凡所書諸侯來朝皆不與其朝也胡文定謂春秋之時諸侯之朝皆無有合於先王之時諸侯之朝皆無有世朝之禮者故書此譏之也滕夲侯稱桓二年來朝稱子者以討亂賊之黨貶於諸家之説義為精先儒又以為時王所黜者胡氏以為果如此則春秋不作矣恐先儒之説非來諭以謂自此終春秋之世不復稱侯豈以祖世有罪而并貶其子孫乎若如此言大叚害理春秋與人改過遷善又善善長惡惡短不應如此是可疑也侗竊以從胡之説於道理為長觀夫子所書討亂之法甚嚴滕不以桓之不義而朝之只在於合黨締交此夷狄也既已貶矣後世子孫碌碌無聞無以自見於時又壤地𥚹小夲一子男之國宋之盟左傳於宋人請滕欲以為私屬則不自强而碌碌於時者久矣自一貶之後夫子再書各㳂一義而發遽又以侯稱之無乃紛紛然殽亂春秋之㫖不明其夲意乎蓋聖人之心必有其善然後進之若無所因是私意也豈聖人之心哉若如此看似於後世之疑不礙道理為通又不知如何春秋所以難看者蓋以常人之心推測聖人未到聖人洒然處豈能無失耶諸俟他日反復面難庶幾或得其㫖又曰伊川程氏之説攷之諸處未見春秋之前服屬於楚事迹更俟尋攷之來喻以謂紀侯來諮謀齊難志不在於朝桓故再朝無貶則是義理之正可以危急而弃之若果如此尤害義理春秋有誅意之説紀侯志不在於朝桓則非滕子之類也列國有急難以義而動又何貶耶
朱熹曰向見程沙隨作春秋解只有説滕子來朝一處最好如隱十一年方書滕侯薛侯來朝如何到桓二年便書滕子來朝先軰為説甚多或以為時王所黜故降而書子不知是時時王已不能行黜陟之典就使能黜陟諸侯當時亦不止一滕之可黜或以春秋惡其朝桓特削而書子自此之後滕一向書子豈春秋惡其朝桓而并後代子孫削之乎或以為當喪未君前又不見滕侯卒皆不通之論程沙隨則謂此見得春秋時小國事大國其朝聘貢賦之多寡隨其爵之崇卑滕子之事魯以侯禮見則所共者多故自貶降而以子禮見庶得貢賦省少易供説却恐是如此何故縁後面鄭朝晋云鄭國男也而使從公侯之賦見得鄭夲是男爵後襲用侯伯之禮以交於大國初焉不覺其貢賦之難辦後來益困於此方説出此等話非獨是鄭想當時小國多是如此今程氏春秋亦如此説滕子程是紹興以前文字不知沙隨見此而為之説還是見得此意
三月公㑹齊侯陳侯鄭伯于稷以成宋亂
程頥曰宋弑君而四國共成定之天下大惡也謝湜曰宋有弑逆之亂為之討賊而肆諸市朝立殤公之後以承社稷諸侯之職也四國之㑹于稷也乃從逆臣華督之謀召公子馮以君其國而以督相之是四國釋宋之亂弗治而反以成之也天下之亂未有大於弑逆者也四國不能討亂而反以成亂惡之大也春秋書成宋亂而四國之惡不待貶黜而見矣去其亂之謂平遂其事之謂成
胡安國曰三綱軍國政事之夲人道所由立也三綱正則基於治以興三綱淪則習於亂以亡按春秋華督有不赦之惡魯鄭齊陳同㑹于稷以成其亂受賂而歸而天子不討方伯不征咸自以為利也不知百官象之有大不利焉未幾陳有五父之亂齊有無知之亂鄭有祭仲子突亹儀之亂魯有叔牙慶父般閔之亂數十年間四國舛逆幾至喪亡則以昩於履霜堅氷之戒不能辨之於早也春秋備書于䇿明三綱之重為後世鑒深切著明矣
又曰按左氏為賂故立華氏也嘗攷之傳當邾定公之時蓋有弑其父者而定公矍然失席曰是寡人之罪也嘗學斷斯獄矣臣弑君凡在官者殺無赦子弑父凡在官者殺無赦殺其人壞其室洿其宫而豬焉蓋君踰月而後舉爵華督弑君之賊凡民罔不憝也而桓與諸侯㑹而受賂以立華氏使相宋公甚矣故特書其所為而曰成宋亂夫臣為君隱子為父隱禮也此其自言之何桓惡極矣臣子欲盡隱之而不可以欺後世其曰成宋亂而不書立華氏猶為有隱乎耳春秋列㑹未有言其所為者獨此與襄公末年㑹于澶淵各書其事者桓弑隱督弑殤般弑景皆天下大惡聖人所為懼春秋所以作也一則受宋賂而立華氏一則謀宋災而不能討故特書其事以示貶焉然澶淵之㑹既不書魯卿又貶諸國之大夫而稱人此則書公又序諸侯之爵何也澶淵之㑹欲謀宋災而不討弑君之賊雖書曰宋災故而未能表其誅責之意也必深諱魯卿而重貶諸國之大夫然後足以啟問者見是非也稷之㑹前有宋督弑君後有取宋鼎之事書曰成宋亂則其責己明不必諱公與貶諸侯爵次然後見其罪矣
張栻曰春秋㑹于稷以成宋亂或訓成為平不必如此説這般公事如何便結絶
夏四月取郜大鼎于宋戊申納于太廟
程頥曰四國既成宋亂而宋以鼎賂魯齊陳鄭皆有賂魯以為功而受之故書取以成亂之賂器置于周公之廟周公其饗之乎故書納納者弗受而强致也程氏雜説曰宋有弑君之亂諸侯之義所宜共恤督有弑君之惡且凡民罔弗憝况諸侯哉成者平也公㑹齊侯陳侯鄭伯于稷以平之而遂亂受賂納于太廟所謂不待貶絶而惡見者也
謝湜曰王鎮大寳器天下所共貴惟聖王能以德服天下而有之故古者藏之于廟以示祖宗能受其獻也郜鼎之賂明則人所惡幽則神所惡内不可以示子孫外不可以示神民凶莫大焉桓公視弑逆大惡安以為常故以得宋大鼎為功而納之祖廟也春秋書取宋大鼎書納于太廟其惡不待貶黜而見矣故臧哀伯曰今滅德立違而寘其賂器於太廟百官象之其又何誅焉大鼎取之宋也書曰郜大鼎者郜不能守而宋取之宋不能守而魯取之然則大鼎無常能守則存不能守則遷故大鼎書主名以為有國者戒也納大鼎書日謹其事也璧大鼎皆保國之器也桓公受鄭璧取宋大鼎皆以得保國之器為榮也無保國之德而恃以保其國失之大也
胡安國曰取者得非其有之稱納者不受而强致之謂弑逆之賊不能致討而受其賂器寘於太廟以明示百官是教之習為弑逆悖亂之行也公子牙慶父仲遂意如之惡又何誅焉聖人為此懼而作春秋故直載其事謹書其日垂訓後世使知寵賂之行保邪廢正能敗人之國家也亦示之戒矣
吕祖謙曰哀伯之諫取郜鼎其中所言周家宗廟制度固當攷然桓公於弑逆之事猶忍為之哀伯乃諫其取叛臣之鼎是猶不能三年之喪而緦小功之察者也哀伯亦可謂習而不察矣然看哀伯之諫周内史之言須看得天下之人皆習而不察哀伯魯之賢大夫也周内史周之良史也尚不知君臣之大義區區然唯納賂之是諫文辭之是取在賢者猶不知而况下賢者數等而為衆人者乎以此知當時天下之人視弑君殺父以為常矣
秋七月杞侯來朝
程頥曰凡杞稱侯皆當為紀杞爵非侯文誤也及紀侯大去其國之後紀不復稱侯矣
胡安國曰公糓程氏皆以杞為紀弟弑兄臣弑君天下之大惡王與諸侯不奉天討反行朝聘之禮則皆有貶焉所以存天理正人倫也紀侯來朝何獨無貶乎當是時齊欲滅紀紀侯求魯為之援非為桓立而朝之也
蔡侯鄭伯㑹于鄧
程頥曰始懼楚也
謝湜曰左氏謂始懼楚
胡安國曰左氏曰始懼楚也其地以國鄧亦與焉楚自西周已為中國患宣王蓋嘗命將南征矣及周東遷僭號稱王慿陵江漢此三國者與之鄰是以懼也後卒滅鄧虜蔡侯而鄭以王室懿親為之服役終春秋之世聖人蓋傷之也夫天下莫大於理莫强於信義循天理惇信義以自守其國家荆楚雖大何懼焉不知夲此地醜德齊莫能相尚則以地之小大力之强弱分勝負矣觀諸侯㑹盟離合之迹而夷夏盛衰之由可攷也觀春秋進退予奪抑揚之㫖則知安中夏待四夷之道矣
九月入杞
程頥曰將卑師少外則稱人内則止云入某伐某謝湜曰杞侯奔走以事大國而不得免故魯人入杞
公及戎盟于唐冬公至自唐
程頥曰君出而書至者有三告廟也過時也危之也桓公弑立嘗與鄭齊陳㑹矣皆同為不義及逺與戎盟故危之而書至戎若不如三國之黨惡則討之矣居夷浮海之意也中國既不知義夷狄或能知也又語録或問書至如何曰告廟而書亦有不縁告廟而書者又問隱皆不書至曰告廟之禮不行
謝湜曰君行其至必書謹之也古者國君以事而出返必告廟示不敢專也春秋諸侯出入無時㑹盟征伐繼踵不息其至也不復告廟者衆矣春秋因其告廟則書其不告則不書以示不敬也諸侯宗廟社稷之主也政治不以時修祭祀不以時舉臣民不以時省則國事隳矣故魯侯之出春秋謹其至而書之所以為之戒也凡書至八十二觀其所至時月而諸侯委社稷弃人民般樂自縱而久荒于外其失見矣胡安國曰凡為人子者出必告反必面事亡如事存故君行必告廟反必奠而後入禮也出必告行反而告至常何以書或誌其去國踰時之久也或録其㑹盟侵伐之危也或著其黨惡附姦之罪也桓公弑君而立嘗列於中國諸侯之㑹而不書至同惡也今逺與戎盟而書至者危之也程氏所謂居夷浮海之意是矣語不云乎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
春秋集義卷六
<經部,春秋類,春秋集義>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集義卷七
宋 李明復 撰
桓公
三年春正月公㑹齊侯于嬴
程頥曰桓公弑君而立元年書王以王法正其辠也二年宋督弑君以王法正其辠也三年不書見桓之無王也㑹齊侯于嬴成昏于齊也
謝湜曰左氏謂成昏于齊
胡安國曰桓公三年而後經不書王有以為周不頒厯者昭公末年王室有子朝之亂豈暇頒歴而經皆書王非不頒厯明矣又有以為此闕文者安得一公之内凡十四年皆不書王其非闕文亦明矣然則云何桓公弑君而立至于今三年而諸侯之䘮事畢矣是入見受命于天子之時也而王朝之司馬不施殘執之刑鄰國之大夫不聞有沐浴之請魯之臣子義不戴天反北靣事讐魯莫之恥使亂臣賊子肆其𠒋逆無所忌憚人之大倫滅矣故自是而後不書王者桓公無王與天王之失政而不王也桓公無王而歸罪于天子可乎齊景公問政子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不君則臣不臣父不父則子不子
夏齊侯衞侯胥命於蒲
程頥曰二國為㑹約言相命而不為盟詛近於理也故善之
程氏雜説曰凡書盟者皆私相疑貳而妄為歃血要言之事唯此年胥命於蒲則以誠相命爾古者王道之行諸侯各以法守何相命之有然論其世也則謂之近正不亦宜乎
楊時曰胥命蓋葵丘之㑹束牲載書而不歃血而有五命之類是也齊衞敵國莫為命主故曰胥命也至治之時諸侯述職以聽天子之命而已何胥命之有哉然葵丘之㑹不書命何也蓋五霸桓公為盛以葵丘之㑹實為命主不書命蓋不與其擅命也
謝湜曰命王之事也二國胥命非正也雖然聖王不作乆矣諸侯小大猜疑盟約並起公正之道衰而信義不復見矣方是時二國以書相命而不以歃血為盟有貴信之心焉可謂近正矣春秋書其胥命善之也蒲之命必有主之者謂之胥命不與諸侯得專也故糓梁曰其以相言之不以齊侯命衞侯也
胡安國曰公羊曰胥命者相命也相命近正也古者不盟結言而退人變其情私相疑貳以成傾危之俗其所由來漸矣有能相命而言諭豈不獨為近正乎故特起胥命之文於此有取焉聖人以信易食荅子貢之問君子以信易生重桓王之失信去則民不立矣故荀卿言春秋善胥命
六月公㑹杞侯於郕
程頥曰桓公簒立無嵗不與諸侯盟㑹結外援以自固也
秋七月壬辰朔日有食之旣
程頥曰旣盡也食盡為異大也
楊時曰日有食之糓梁曰吐者外壤食者内壤闕然不見其壤有食之者言有物食之也夫日月之變有常數焉此巧厯所窮也而春秋書以為異者蓋先王克謹天戒因以正嚴厥事則日月有變豈徒然哉必有以也故書日有食之而其辭若有食之者蓋所以歸咎扵人事而不以常數為不足畏也
謝湜曰隂陽相刑猶水火相克故隂之氣勝則奄日旣者杜氏謂正相當而相奄間䟽也
胡安國曰七月壬辰朔日有食之旣糓梁曰旣盡也言日言朔食正朔也言朔不言日食朔也言日不言朔食晦日也不言日不言朔夜食也何以知其夜食曰王者朝日王者朝日則何以知其夜食乎日始出而有虧傷之處未之復也則知其食於夜矣日者衆陽之宗人君之象而有食之旣則其為變大矣先儒以為荆楚僣號鄭拒王師之應
又曰古者人君南靣向明而治蓋取諸離離為日至明之象也日食常數耳春秋每食必書何也日者人君之表茍有食之則暗而不明矣臣子背君父則暗而不明妾婦秉夫權則暗而不明故春秋每食必書所以為南靣之大戒也
朱熹曰日有食之此則繫乎人事之感蓋臣子背君父妾婦乗其夫小人凌君子夷狄侵中國所感如是則隂盛陽㣲而日為之食矣是以聖人於春秋每食必書而詩人亦以為醜也
公子翬如齊逆女
程頥曰翬扵隱世不稱公子隱之賊也桓世稱公子桓之黨也卿逆夫人扵禮為稱翬雖尊屬當官而行亦無嫌
謝湜曰翬弑逆之人也終隱之世書翬以其罪在所絶也桓之世書公子以其比而得國復以公子親之也翬卒不書絶之也姦臣以大惡行乎亂世而刑戮不及其身者春秋以法誅之所以著其罪扵天下也桓公以私㤙親翬扵前而春秋以一王之法誅翬扵後桓公同為弑逆其惡著矣
胡安國曰娶妻必親迎禮之正也若夫邦君以爵則有尊卑以國則有小大以道途則有逺邇或迎之扵境上或迎之扵所館禮之節也紀侯扵魯以小大言則親之者也而使履繻來魯侯扵齊以逺邇言則親之者也而使公子翬徃是不重大昏之禮失其節矣故書
九月齊侯送姜氏扵讙公㑹齊侯扵讙
程頥曰齊侯出疆送女公㑹之皆非義也
夫人姜氏至自齊
程頥曰見扵廟也
程氏學曰齊之送公之逆俱非禮也不言翬以至者公㑹之扵讙也文姜穆姜齊姜夫人皆書扵法當爾國之大事也
謝湜曰先王制禮有恩有義女適人而父母送之㤙也父送不出門母送不出闕門義也然則公女之嫁扵敵國也以卿大夫奉幣以致君命而已諸侯越疆送之非禮也公之昏扵齊也其始也親㑹齊侯扵嬴以成之其終也親㑹齊侯扵讙以受之瀆昏莫大焉夫婦人倫之本也夫婦之道䙝而不敬則亂生有國者不可不慎也故孔子曰大昏萬世之嗣也可不重乎
胡安國曰古者昏禮必親迎則授受之義明後世親迎之禮廢扵是有父母兄弟越境而送其女者以公子翬徃逆則旣輕矣為齊侯來乃逆而㑹之扵讙是公之行其重在齊侯而不在姜氏豈禮也哉不言以至者既得見乎公也不能防閑扵是乎在敝笱之刺兆矣禮者所以别嫌明㣲制治扵未亂不可不謹也娶夫人國之大事故詳
冬齊侯使其弟年來聘
程頥曰致夫人也弟義見隱七年
謝湜曰左氏謂致夫人
有年
程頥曰書有年紀異也人事順扵下則天氣和扵上桓弑君而立逆天理亂人倫天地之氣為之繆戻水旱凶災乃其宜也今乃有年故書其異宣公為弑君者所立其惡有間故大有年則書之
謝湜曰桓之世書有年宣之世書大有年志異也志幸也行之惡莫大扵桓宣桓而有年宣而大有年異之大者也國以民為本民以食為命桓而有年宣而大有年幸之大者也
胡安國曰舊史災異與慶𥙶並記故有年大有年得見扵經若舊史不記聖人亦不能附益之也然十二公多厯年所有務農重糓閔雨而書雨者豈無豐年而不見扵經是仲尼扵他公皆削之矣獨桓有年宣大有年則存而弗削者縁此二公獲罪扵天宜得水旱㓙災之譴今乃有年則是反常也故以為異特存耳然則天道亦僭乎桓宣享國十有八年獨此年書有年他年之歉可知也而天理不差信矣此一事也在不脩春秋則為慶𥙶夫子脩之則為變異是聖人因魯史舊文能立興王之新法也故史文如畫筆經文如化工嘗以是觀非聖人莫能脩之審矣有年大有年自先儒説經者多列扵慶瑞之門至程氏發明奥㫖然後以為記異此得扵言意之表者也
四年春正月公狩扵郎
程頥曰公出動衆皆當書扵郎逺也
謝湜曰夏之冬狩之時也周以建子為正則狩冝以夏之季冬正月出狩非時也君道先徳而後刑好生而惡殺嵗首布徳行惠之時也正月出狩是以刑殺為先也先王狩禮行扵近郊非獨以禽獸為事也因以習武事因以除田害因以享祖考焉出狩扵郎是以逸逰為事也與先王之狩異矣
胡安國曰何以書譏逺也戎祀國之大事狩所以講大事也用民以訓軍旅所以示之武而威天下取物以祭宗廟所以示之孝而順天下故中春教振旅遂以蒐中夏教茇舍遂以苗中秋教治兵遂以獮中冬教大閲遂以狩然不時則傷農不地則害物田狩之地如鄭有原圃秦有具囿皆常所也違其常所犯害民物而百姓苦之則將聞車馬之音見羽旄之美舉疾首蹙頞而相告可不謹乎以非其地而必書是春秋謹扵㣲之意也每謹扵㣲然後王徳全矣
夏天王使宰渠伯紏來聘
程頥曰桓公弑其君而立天子不能治天下莫能討而王使其宰聘之示加尊寵天理滅矣人道亡矣書天王言當奉天矣而其為如此名紏尊卑貴賤之義亡也人理旣滅天運乖矣隂陽失序嵗功不能成矣故不具四時
謝湜曰刑賞國之大典也賞不遺善然後善者興刑不遺惡然後惡者沮善者興惡者沮而上下不治者未之有也王室聘禮所以省諸侯而致其㤙也桓公臣子之大逆者也臣民在所殛王法在所棄不可與同天下者也平王以聘禮加桓公而省視焉是以㤙好寵逆臣而親之也天王者執刑賞以馭邦國者也天討不行扵大逆而反以㤙好親焉刑賞扵此亂矣故春秋書天王來聘以示桓王親逆臣而瀆大典也其來聘也貶宰渠伯紏而名之以示相桓王之失道也宰輔相之官也輔相王室者貶而稱名則天王之失見矣名王臣以示聘之非宜則春秋之疾姦而討逆尊國本而振王綱其意顯矣渠氏伯紏名與宰喧書名同意
胡安國曰宰冢宰也渠氏伯爵紏其名也王朝公卿書爵大夫書字上士中士書名下士書人例也紏位六卿之長降從中士之例而書名貶也扵紏何貶乎在周制大司馬九伐之法諸侯而賊殺其親則正之放弑其君則殘之桓公之行當此二者舍曰不討而又聘焉失天職矣操刑賞之柄以馭下者王也論刑賞之法以詔王者宰也宰以六典治邦國故以經邦國則有治典以安邦國則有教典以平邦國則有政典以詰邦國則有刑典治教政刑而謂之典明此天下之大常也太宰所掌而獨謂之建以此典太宰之所定也乃為亂首承命以聘弑君之賊乎故特貶而書名以見宰之非宰也聘扵弑君之賊而名其宰則桓公殁王使榮叔來錫命矣榮叔何以書字而不名也始而來聘冢宰書名以見貶終而追錫王不稱天以示譏其義備矣夫咺賵仲子紏聘桓公其事皆三綱之所繫也然咺獨書官紏兼稱爵何也如咺者豈初得政猶未受封而紏則或以諸侯入相或旣相而已封者乎漢初命相必擇列侯為之後用公孫因相而得封蓋欲傚古重其任也任之重則責益深矣嫡妾之分君臣之義天下之大倫無所輕重紏以旣封故兼稱爵見春秋責相之意也
〈無秋冬〉
程頥語録或問桓元年冬十月下無事四年七年無秋冬如何曰聖人作經備四時也如桓不道背逆天理故不書秋冬春秋只有两處如此皆言其無天理也
尹焞語録或問桓公天道不成不記扵元年而記扵此何也曰因天王使宰渠伯紏來聘記之尤有深意朱熹曰不書秋冬史闕文也魯桓之弑天王之不能討罪惡自著何待扵去秋冬而後見乎
五年春正月甲戌己丑陳侯鮑卒
程頥曰下文闕
謝湜曰再日脱文
夏齊侯鄭伯如紀
程頥曰齊侯鄭伯朝扵紀欲以襲之紀人知之齊為諸侯而欲為賊扵鄰國不道之甚鄭伯助之其罪均矣
謝湜曰春秋外朝内書朝著其朝以志其亂也内朝外書如貶其朝以正其亂也外諸侯相朝皆不書齊侯鄭伯如紀非朝也責其恃大虐小也州公如曹非朝也責其畏祸離國也夫惡萌扵㣲者春秋在所發祸藏扵隱者春秋在所慮紀小國非有大惡當治也非有危難當救也齊鄭大國非以鄰國之好朝紀也非以侵伐之難入紀也然則二公之如欲以謀紀而已春秋書齊鄭如紀而二國窺伺紀侯之心由此見矣
胡安國曰按左氏齊鄭朝紀欲以襲之紀人知之夫如者朝辭也尊不朝乎卑大不朝乎小紀之為紀㣲乎㣲者也齊在東州尊則方伯鄭亦大國也並駈而朝紀乃懐詐緩之謀欲以襲之而不虞紀人之覺也其志憯矣此外相如爾何以書紀人主魯故來告其事魯史承告故備書扵䇿夫子脩經存而不削者以小國恃大國之安靖而已乃包藏祸心以圖之亦異扵興滅國繼絶世之義矣故存而不削以著齊人滅紀之罪明紀侯去國之由劉敞意林所謂聖人誅意之故是也
天王使仍叔之子來聘
程頥曰古之授任稱其才徳故無世官周衰官人以世故卿大夫之子代其父任事仍叔受命來聘而使其子代行也
謝湜曰仍叔天子大夫也其子未命已代父行聘扵魯書仍叔之子責世卿也尹氏武氏稱氏仍叔稱字者以世權未若尹武之重也王有鄭難故又遣使來聘
胡安國曰仍叔之子云者譏世官非公選也帝王不以私愛害公選故仕者世禄而不世官任之不以其賢也不惟任之不以賢使之不以其能也卿大夫子弟以兄父故而見使則非公選而政由是敗矣上世有自野耕釣渭擢居輔相而人莫不以為冝伊陟象賢復相太戊丁公世美入掌兵權不以世故疑之也崇伯殛死禹作司空蔡叔旣囚仲為卿士亦不以其父故廢之也惟其公而已矣及周之衰小人得政視朝廷官爵為己私援引親黨分據要途施及童稚賢人退處扵篳門身老而不用公道不行然後夷狄侵凌國家傾覆雖有智者不能善其後矣春秋書武氏仍叔之子云者戒後世人主徇大臣私意而用其子弟之弱者居公選之地以敗亂其國家欲其深省之也
朱熹曰春秋有書大王者有書王者此皆難曉或以為王不稱天貶之熹謂若書天王其罪自見矣
葬陳桓公
謝湜曰國亂日月不詳
城祝丘
謝湜曰杜氏謂齊鄭將襲紀故城
秋蔡人衞人陳人從王伐鄭
程頥曰王奪鄭伯政鄭伯不朝王以諸侯伐鄭鄭伯禦之戰扵繻葛王卒大敗王師扵諸侯不書敗諸侯不可敵王也扵夷狄不書戰夷狄不能抗王也此理也其敵其抗王道之失也
程氏學曰周衰諸侯背叛莫有尊王而從命者唯此年王蔡衞陳人伐鄭而聖人書曰蔡人衞人陳人從王伐鄭所以明君臣之大義君行而臣從之正也或曰蔡衞陳皆稱人㣲者乎曰雖使卿行茍不命扵天子者若從王則亦不得以名舉尊而厭卑亦云冝矣謝湜曰君行而臣從君臣之大義也人君總天下之大以言則行以動則濟者以臣子致事君之義也周衰諸侯不遵王命乆矣桓王之伐鄭也三國乃能為王出兵以討不庭勤王之道矣春秋書曰從王所以明君臣之大義也以君臣大義書三國從王而大國之不能從王其罪見矣三國出兵蓋卿行也鄭莊公以手足之親出為王室讐敵諸侯所冝致伐也三國雖以卿出而侯伯無躬親夾輔之勲三國從王書人而諸侯事王不盡忠力其失見矣列國之卿非命卿也其從王不以名稱以示非王命也非王命者不以為卿所以尊王也
胡安國曰按左氏王奪鄭伯政鄭伯不朝王以諸侯伐鄭鄭伯禦之戰扵繻葛王卒大敗春秋書王必稱天者所章則天命也所用則天討也王奪鄭伯政而怒其不朝以諸侯伐焉非天討也故不稱天或曰鄭伯不朝惡得為無罪曰桓公弑君而自立宋督弑君而得政天下大惡人理所不容也則遣使來聘而莫之討鄭伯不朝貶其爵可也何為憤怒自將以攻之也移此師以加宋魯誰曰非天討乎春秋天子之事述天理而時措之也旣譏天王以端本矣三國以兵㑹伐則言從王者又以明君臣之義也君行而臣從正也戰扵繻葛而不書戰王卒大敗而不書者又以存天下之防也三綱軍政之本聖人寓軍政扵春秋而書法若此皆裁自聖心非國史所能與也
大雩
程頥曰成王尊周公故賜魯重祭得郊禘大雩大雩雩扵上帝用盛樂也諸侯雩扵境内之山川以成王之賜魯公之受皆失道也故夫子曰魯之郊禘非禮也周公其衰矣大雩嵗之常祀不能皆書也故因其非時則書之遇旱災則非時而雩書之所以見其非禮且志旱也郊禘亦因事而書
又曰雩及上帝以見魯不當為與書郊者同義張載禮樂説或問雩禜有益無益扵水旱是何無益祭祀之義同也古者天子雩扵上帝諸侯雩扵山川水旱旣其氣運使然祈禱之禮復何用耶祈禱者蓋示其意民患若此不可視之若無事譬如人之有疾者其為之祈禱皆是意不過卒歸無益也故曰丘之禱乆矣
謝湜曰天子祭天有四冬至郊孟春祈糓孟夏大雩季秋明堂是也諸侯不得祭天祈糓行扵社稷雩禮行扵境内之山川而已雩祈雨之祭也大雩祭天而雩天子之禮也夏百穀需雨之時故雩以孟夏秋大雩失天時也然則大雩書僣也秋大雩書怠也孟子曰民事不可緩也魯雩以秋而人君無恤農之誠由此見矣
胡安國曰大雩者雩扵上帝用盛樂也諸侯雩扵境内之山川爾魯諸侯而郊禘大雩欲悉書扵䇿則有不勝書故雩祭則因旱以書而特謂之大郊禘亦因事以書而義自見此皆國史所不能與君子以謂性命之文是也諸侯不得祭天地大夫不得祭山川士庶人不敢以他人祖禰祭扵己之寢禮也故季氏旅扵泰山子曰嗚呼曽謂泰山不如林放乎明乎春秋所書郊禘大雩之義則知聖人治國如指諸掌之説矣
吕祖謙曰雩有二有常雩有旱雩釋例謂建已之月乃純陽用事之月懼有旱故先祭此嵗時之雩也上辛大雩季辛又雩此旱而雩也旱而所雩之神則周禮所謂天子雩上帝諸侯以下雩上公嵗時所雩之神則月令所謂為民祈祀山川百源大雩帝用盛樂乃命百縣雩祀百辟卿士有益扵民者以祈糓實是矣雩呼嗟求雨之祭也雩帝謂為壇南方之旁雩五精之帝配以先帝也自鞀鞸至祝敔皆作成樂凡他雩用歌舞而已
螽
程頥曰蝗也旣旱又蝗饑不在書也
謝湜曰螽蝗類隂陽沴氣所生
冬州公如曹
程頥曰州公嘗為王三公故稱公不能保其國去如曹遂不復
謝湜曰諸侯以王命主社稷撫人民其有難也明忠信嚴守備與民以死守之保國之義也州公以小國間扵大國度其國危而不能守也乃至不畏王命不恤社稷人民私以一身避難適曹然則州公非以鄰國之好朝曹也非以大國兵加其國奔曹也其行欲以免祸而已春秋書曰如曹而州公不能保守一國其惡見矣
胡安國曰按左氏淳于公如曹度其國危遂不復天子三公稱公者王者之後稱公州公諸侯而稱公者昔畢髙以父師而保釐東土衞武以列國而入相扵周蓋與後世出入均勞之意同此其所以稱公也外相如不書此何以書將有其末故先録其本
春秋集義卷七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集義卷八
宋 李明復 撰
桓公
六年春正月寔來
程頥曰五年冬如曹尚為君也故以諸侯書之今不能反國則匹夫也故名之來來魯也忽稱鄭忽明其正也實不稱州州亡其國矣
程氏學曰五年淳于公如曹度其國危遂不復六年春自曹來朝書曰寔來不復其國也禮曰諸侯不生名失國則名之寔者蓋州名也如曹之時未失國則以諸侯之尊而不名至春而來不復其國矣則是匹夫也故名之春秋之義正名而已名正而天下治矣謝湜曰寔州公名州公之畏祸及身也自州適曹自曹適魯遂無返國之心左氏謂不復其國是也諸侯不生名失國則名州公之如曹也待以諸侯而不名者以其未失國也其適魯也待以匹夫而名之者以其不復其國也春秋以義正名義絶扵民者非其民義絶扵國者非其國民非其民國非其國則君道絶矣州公之適魯是也故春秋以匹夫名之而已以其不成朝故不書朝以其失國故不書國
胡安國曰按左氏自曹來朝書曰寔來不復其國寔者州公名也春秋之法諸侯不生名失地滅同姓則名正名經世之本名正而天下定矣或曰諸侯失國而後託扵諸侯孟子以為禮也今州公來朝將以諸侯之禮接之乎則春秋乃書其名將以匹夫之賤待之乎孟子乃以託國為禮將何處而可曰周道衰㣲諸侯放恣強凌弱衆暴寡天子不能正方伯不能治其有壌地𥚹小廹扵大國之間而失國是不幸也非其罪也則以諸侯之禮接之可也譚子在莒子在黄温子在衞雖失國出奔而春秋不名義可見矣若夫不能修道以正其國或棄賢保佞或驕奢滛縱或用兵暴亂自底滅亡如蔡獻舞邾益曹陽州實之徒皆其自取焉耳則待之以𥘉乃禮之過也觀春秋名與不名則知所以處寓公之禮與強為善自暴棄者之勸戒矣
夏四月公㑹紀侯扵成
程頥曰謀齊難也
謝湜曰左氏謂紀來謀齊難也
秋八月壬午大閲
程頥曰為國之道武備不可廢必扵農隙講𨽻保民守國之道也盛夏大閲妨農害人失政之甚無事而為之妄動也有警而為之教之不素何以保其國乎謝湜曰合國之車徒而閲之大閲之禮也兵㓙器戰危事無故習之則民有恐心率民從事兵革則民有鬭心故大閲行扵冬狩之時民不以兵革為事而兵革之事習扵田獵之間内足以安固國家而外足以待不虞之變與八月之閲異矣八月大閲譏其講武扵倉卒之間也書八月大閲而魯國兵不預習武不素治其失見矣書日志其謹也知謹其日而不知謹其時所謂棄其大而恤其小也大閲國事故不書公狩書公則以志其盤遊故也
胡安國曰大閲簡車馬也周制大司馬中冬大閲教衆庶修戰法獨詳扵三時者蓋為農隙故也書八月不時矣以鼓則王執路鼓諸侯執賁鼓以旗則王載太常諸侯載旂以殺則王下大綏諸侯下小綏其禮固亦不同也書大閲非禮矣先王寓軍政扵四時之田訓民禦暴其備豫也懼鄭忽畏齊人不因田獵而閲兵車厲農失政甚矣何以保其國乎春秋非特以不時非禮書也乃天未隂雨徹彼桑土綢繆牖户之意
蔡人殺陳佗
程頥曰佗殺世子而竊位不能有其國故書曰陳陀陳厲公蔡出也故蔡桓侯殺佗而立之佗天下之惡人皆得而誅之蔡侯殺之實以私也故書蔡人見殺賊者衆人之公也
謝湜曰陳桓公之卒也佗殺太子免自立内無君道可以主國以至滛獵扵蔡蔡人誘而殺之然則佗立踰年不稱爵者以其為匹夫行以匹夫待之而已凡逆賊無内外無貴賤人人皆得殺之然則蔡殺佗稱人者以其身有大罪未治以逆賊待之而已春秋他國禍亂不備書一事本末不備書書者皆以決危疑正得失立一王大義以為天下法故蔡殺佗書佗殺太子免不書
胡安國曰佗殺太子而代其位至是踰年不成其為君者以賊討也書蔡人以善蔡書陳陀以善陳善蔡者以蔡人知陀之為賊善陳者以陳國不以佗為君知其為賊故稱人稱人者討賊之詞也不以為君故稱名稱名者當討之賊也魯桓弑君而鄭伯與之盟宋督弑君而四國納其賂則不知其為賊矣齊商人弑君者及其見殺則稱位蔡般弑父者及其見殺則稱爵是齊蔡國人皆以為君矣聖人扵此抑予奪遏人欲扵横流存天理扵旣滅見諸行事可謂深切著明矣簒弑之賊外則異國皆欲致討而不赦内則國人不以為君而莫之與誰敢動扵為惡故曰孔子成春秋而亂臣賊子懼
朱熹曰春秋蔡人殺陳陀此是夫子㨿魯史書之佗之弑君𥘉不見扵經者亦是魯史無之耳又曰陳佗文公之子桓公之弟公疾病殺其太子免而代之公卒而佗立明年為蔡人所殺此墓門之詩刺佗而追咎先君不能為陀置良師傅以至此也
又曰𥘉不曽見有陳陀蹤跡
九月丁夘子同生
程頥曰冢嫡之生國之大事故書
程氏學曰傳曰立子以嫡者三代之逹禮也故有君薨而世子生之禮故曰植遺腹朝委裘而天下不亂由此道也周室衰㣲禮制大壊名分不明而民志不定是以惟私愛之徇下有長亂之階其祸非一日書子同生聖人所以正國家之大本而防後世之僣亂也子同者桓公之嫡長子也扵其始生即書之其位固已定矣然則配嫡奪正之事何縁而生春秋之時魯有桓公之祸王室有子朝之難諸侯之國如此不可勝紀茍知聖人之志大法一定豈至是乎春秋大居正所以為萬世法可不戒哉
楊時語録九月丁夘子同生曰子同者正名其為桓公之子也猗嗟之詩序曰人以為齊侯之子其詩曰展我甥兮則明莊公非齊侯之子矣以經考之莊公之生桓公之六年也至十八年始書夫人姜氏遂如齊而左傳因載申繻之諌與桓公適齊之事則前此文姜蓋未嘗如齊也未嘗如齊而人以莊公為齊侯之子春秋安得而不辨乎此春秋所以為别嫌明㣲也
謝湜曰世子國之根本也繼世以嫡立嫡以長天下之大義也古者世子始生接以太牢負以士見之名之其禮皆與衆子不同所以尊之也尊世子所以明其分也世子之分明而君位定矣古者嫡庶異體長㓜異等卧赤子朝委裘而天下不亂者以世子之位定扵始生之時也子同桓之嫡長子也書子同生所以正其位也扵子同始生書之而世子之位定矣春秋之亂嫡長之分不明東宫之位不正或寵庶以陵嫡或私㓜以先長其立之也或臨老或臨病或臨薨皆非安國家之道也是以魯有公子慶父之亂宋有公子馮之亂衞有公子州吁之亂周有王子朝之亂方是時嫡長子生而知以世子生之禮尊之者子同一人而已故春秋謹書其生所以窒亂源而固國本也
胡安國曰適冢始生即書扵䇿與子之法也唐虞禪夏后殷周繼春秋兼帝王之道賢可禪則以天下為公而不拘扵世及之禮子可繼則以天下為家而不必扵讓國之義萬世之通道也與賢者責扵得人與子者定扵立嫡傳子以嫡天下之逹禮也故有君薨而世子未生之禮植遺腹朝委裘而天下不亂者以名分素明而民志定也經書子同生所以明與子之法正國家之本防後世配嫡奪正之事垂訓之義大矣此世子也其不曰世子何也天下無生而貴者誓扵天子然後為世子
朱熹曰按二年秋公子翬如齊逆女九月夫人姜氏至自齊六年九月子同生即莊公也十八年公與夫人如齊齊侯通焉則莊公非齊侯之子明矣以為齊侯之子者蓋傷莊公不能防閑文姜失子之道而譏之爾
冬紀侯來朝
程頥曰紀侯懼齊來朝以求防不能上訴扵天子近赴扵諸侯和輯其人民効死以守而欲求援扵魯桓不能保其國冝矣
李侗語録謂紀侯來諮謀齊難志不在扵朝桓故再朝無貶則是義理之正可以危急而棄之若果如此尤害義理春秋有誅意之説紀侯志不在扵朝桓則非滕子之類也列國有急難以義而動又何貶耶紀侯來朝左氏作杞字後有入杞之事傳皆有説胡氏因公糓作紀字春秋似此之類者多如齊子紏二傳只云納紏伊川乃以二傳為證
胡安國曰按左氏傳扵郕諮謀齊難也冬來朝請王命以求成扵齊也公告不能孟子曰觀近臣以其所為主觀逺臣以其所主主者成敗之機榮辱之本也昭公棄晉主齊至扵客死鄭伯逃齊主楚終以乞盟觀其所主而榮辱成敗見矣魯桓者弑君之賊人人之所同惡夫人得而討之也而主之以求援其能國乎然則何以免扵貶志不在扵朝桓也
七年春二月己亥焚咸丘
程頥曰古者昆蟲蟄而後火田去莾翳以逐禽獸非竭山林而焚之也咸丘地名云焚咸丘如盡焚其地見其廣之甚也
謝湜曰咸丘田獵之地也焚火田也禽獸有湏焚田萊而取之者故禮曰昆蟲未蟄不以火田焚咸丘則舉咸丘皆焚之譏盡物也古者天子不合圍諸侯不掩羣示愛也舉咸丘焚之則失先王田獵之道矣胡安國曰咸丘地名也易稱王用三驅在禮天子不合圍諸侯不掩羣夫子釣而不綱弋不射宿皆愛物之意也推此心以及物至扵鳥獸若草木𥙿無滛獵之過矣書焚咸丘所謂焚林而田也
夏糓伯綏來朝鄧侯吾離來朝
程頥曰臣之弑君天理滅矣冝天下所不容也而反天子聘之諸侯相繼而朝之逆亂乎天道嵗功不能成矣故不書秋冬與四年同曰然則十五年邾人牟人葛人來朝何以書秋冬四年與此明其義矣三國之來别立義也
程氏學曰諸侯不生名糓伯鄧侯來朝而名之何也中國附庸例稱字邾儀父蕭叔是也凡外附庸例稱名郳犁來介葛盧來是也榖鄧㣲弱之國自此蔑然不見扵經蓋從是失爵入楚為附庸故扵其來朝聖人即以夷狄附庸之例名之
謝湜曰春秋介葛盧來書名郳黎來來朝書名外之也糓伯鄧侯中國諸侯也以中國諸侯而臣屬扵楚故其來朝也書法特與郳黎來及介葛盧俱稱書名之扵中國也絶之扵中國責其背夏而之夷也背夏之夷而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夫夫婦婦之理亂矣故孟子曰吾聞用夏變夷未聞變扵夷者也左氏謂蔡侯鄭伯懼楚而㑹扵鄧巴子使韓服告楚請與鄧為好然則糓鄧為楚附庸可知矣滕侯糓伯鄧侯臣屬扵楚一也滕侯臣屬扵楚其罪輕糓伯鄧侯臣屬扵楚其罪重故一則降其爵以示在所貶一則名其人以示在所絶
胡安國曰春秋之法諸侯不生名糓伯鄧侯何以名桓天下之大惡也執之者無禁殺之者無罪糓伯鄧侯越國踰境相繼而來朝即大惡之黨也故特貶而書名與失地滅同姓者比焉經扵朝桓者或貶爵或書名或稱人以深絶其黨撥亂之法嚴矣誅止其身而黨之者無罪則人之類不相賊殺為禽獸也㡬希四時具然後成嵗故雖無事必書首時今此獨扵秋冬闕焉何也立天地之道曰隂陽陽居春夏以養育為事所以生物也隂居秋冬以肅殺為事所以成物也王者繼天而為之子則有刑賞賞以勸善非私與也故五服五章謂之天命刑以懲惡非私怒也故五刑五用謂之天討古者賞以春夏刑以秋冬象天道也桓弟弑兄臣弑君而天討不加焉是陽而無隂嵗功不能成矣故特去秋冬二時以志當世之失刑也獨扵四年七年闕焉何也按周制大司馬諸侯而有賊殺其親則正之放弑其君則殘之桓弑隱公而立大司馬九伐之法雖未之舉猶有望也及使冢宰下聘恩禮加焉則天下之望絶矣故四年宰紏書名而去秋冬二時以見天王之不復能用刑也田常弑其君孔子請討之以從大夫之後不敢不告也桓弑隱公而立雖方伯連帥環視而未之恤猶有望也及糓鄧二國自逺來朝則天下諸侯莫有可望者矣故七年糓伯鄧侯各書其名而去秋冬二時以見諸侯之不復能脩其職也然則見之行事不亦深切著明矣乎故曰春秋成而亂臣賊子懼
八年春正月己夘烝
程頥曰冬烝非過也書之以見五月又烝為非禮之甚也
程氏學曰春秋祭祀常事不書周正月夏十一月也烝冬祭合禮而書者為五月夏復烝見黷也禮曰祭不欲數數則煩煩則不敬宗廟重事祭祀有時乃慢棄彛典黷扵先君其罪著矣
謝湜曰周雖以建子為正然四時之祭皆用夏時其祭皆以孟月蓋天氣一變孝子感時念親祭禮由是興焉烝冬祭祭之盛者也烝為盛祭者秋則物始熟可嘗冬則品物可進者衆故也桓公正月烝五月又烝黷祀也正月烝矣五月而烝非脩時祭也蓋有求扵廟而行之
胡安國曰按周官大司馬烝以中冬今魯烝以春正月其不同何也周書有周月以紀政而其言曰夏數得天百王所同其在商周革命改正示不相㳂至扵敬授民時廵狩烝享猶自夏焉然則司馬仲冬教大閲獻禽以享烝所謂自夏而魯之烝祭在春正月見春秋用周正紀魯事也而糓梁子乃曰烝冬事也春興之志不時也是以閉蟄而烝為是與周制異矣春秋非以不時志也為再烝見瀆書也
天王使家父來聘
程頥曰魯桓公弑立未嘗朝覲而王屢聘之失道之甚也
謝湜曰王扵諸侯或憂其背叛或畏其侵凌或告難或結好故下聘侯國其數如此家父天子大夫家氏父字渠伯紏名家父不名者春秋或立法扵𥘉以起例或變例扵終以示義故也
胡安國曰下聘弑逆之人而不加貶何也旣名冢宰扵前其餘無責焉乃同則書重之義以此見春秋任宰相之專而責之備也虞史以人主大臣為一體春秋以天王宰相為一心以為一體故帝庸作歌則曰股肱喜哉元首起哉百工熈哉臯陶𢋫歌則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而垂益九官之徒不與也以為一心故歸賵仲子㑹葬成風則宰咺書名扵前而王不稱天扵後來聘桓公錫桓公命則宰紏書名以正其始王不稱天以正其終而榮叔家父之徒不與也故人主之職在論相而止矣
夏五月丁丑烝
程頥曰正月旣烝矣而非時復烝者必以前烝為不備也其瀆亂甚矣
謝湜曰桓公以子害父以臣害君逆神大矣逆之而欲其祐之烝禮雖盛神其饗之乎再書烝惡之也是故宗廟之祭行其事有禮明其事有義禮行義明然後祖考安祖考安然後子孫受福
胡安國曰春秋之文有一句而包數義者有再書而一貶者戎伐凡伯扵楚丘以歸之類一句而包數義春正月己夘烝夏五月丁丑烝再書而一貶
秋伐邾
謝湜曰將卑師少故直書伐邾
冬十月雨雪
謝湜曰陽氣上升而薫烝則為雨隂氣惨烈則氣凍而為雪十月非極隂之時隂已勝陽故雨雪
祭公來遂逆王后扵紀
程頥曰祭公受命逆后而至魯先行私禮故書來而以逆后為遂事責其不度王命而輕天下之母也又語録曰此祭公受命而卻因過魯遂行朝㑹之禮聖人深罪之故先書其來後書逆后使若以來魯為主而逆后為遂也
程氏學曰王臣無外交祭公者王使逆后扵紀因至魯而朝焉故聖人所書不與其朝而直曰來且以逆王后為遂事也
謝湜曰祭公天子三公祭公來以朝禮來也王使祭公逆后扵紀祭公因至魯朝焉不書來朝不與其朝也遂繼事之辭也祭公之出專以王命逆后也旣而以外交之禮朝魯而後行則是祭公之心以朝魯為重以逆后為輕以身事為重以君命為輕其不敬大矣春秋首書祭公之來而繼書逆后為遂事罪其不敬也故事君之道不以私心害公心不以家事先國事逆后不稱女者〈下闕文〉
胡安國曰劉敞曰祭公王之三公也曷為不稱使不與王之使祭公也師𫝊之官坐而論道其任重矣今其來魯乃命魯侯以婚姻之事者也若是則大夫可矣何必三公任之重使之輕故祭公縁此義得專命不報遂行如紀而王以輕使為失祭公以遂行為罪矣此説是也為之節者冝使卿徃逆公監之則扵禮得矣使祭公命魯主婚姻之事則曰不可卿徃而公監之何以可乎命魯輕矣卿徃公監之重矣官師從單靖公逆王后扵齊劉夏非卿而書靖公合禮則不書故先儒以為使卿逆公監之禮也
春秋集義卷八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集義卷九
宋 李明復 撰
桓公
九年春紀季姜歸扵京師
程頥曰書王國之事不可用無王之月故書時而已或曰借如正月日食則如何書之曰書春日食則其義已明也王后之歸天下當有其禮諸侯莫至是不能母天下也故書紀女歸而已
程氏學曰季姜王后王后天下之母也所過諸侯之國冝如何而周衰諸侯不臣過魯而無臣子之禮但書紀季姜歸扵京師爾書此而魯罪自顯也
謝湜曰王后天下之母也后適諸侯諸侯莫敢有其國其來也出國而迎其去也出國而送禮也周室衰㣲諸侯事主后無臣子之心而送迎之禮皆廢矣扵后之過魯禮容不若王后之尊也乃紀之季姜歸扵京師而已春秋逆稱王后歸稱紀姜而魯國失事王后之道其惡顯矣王后與天王敵體必擇大國賢淑以為配詩曰大邦有子是也今也以小邦季女歸扵京師以紀之㣲耦京師之大其逆也慢而不㳟其歸也卑而不尊非所以配天子也
胡安國曰徃逆則稱王后旣歸何以書季姜自逆者而言則當尊崇其匹内主六宫之政使妃妾不得以上僣故從天王所命而稱王后示天下之母儀也自歸者而言則當樛屈逮下使夫人嬪婦皆得進御扵君而無嫉妬之心故從父母所子而稱季姜化天下以婦道也其辭之抑上下進退先後各有所當而不相悖皆正始之道王化之基春秋之所謹也京師者衆大之稱
夏四月秋七月冬曹伯使其世子射姑來朝
程頥曰曹伯有疾不能親行故使其世子來朝春秋之時君疾而使世子出取危亂之道
程氏雜説曰元年冬曹伯使其世子射姑來朝十年正月曹伯終生卒然則九年冬曹伯固已有疾而使世子來朝是危道也大位姦之窺也危病邪之伺也世子君之貳也君病而世子出豈不危哉使世子來朝曹伯之非也從曹伯之命以來世子之非交譏之也
謝湜曰曹桓公扵疾病之中使世子出朝扵魯者將以求援扵大國也世子君之貳國之本也自古姦人窺伺之釁常起扵國君危病之時曹伯知求援扵外而不知慮患扵内失之大也使世子出朝曹伯之失也從曹伯之命來朝世子之失也國無忠正大臣而君父失防㣲杜患之機世子失視膳守國之道春秋危之
胡安國曰按周官典命凢諸侯之嫡子誓扵天子而攝其君則下其君之禮一等未誓則以皮帛繼子男世子固有出㑹朝聘之儀矣然攝其君繼子男謂諸侯朝扵天子有時而不敢後故老疾而使世子攝已事以見天子急述職也諸侯同扵王事則相朝其禮本無時曹伯旣有疾何急扵相朝而使世子攝哉大位姦之窺也危病邪之伺也世子君之貳也君病而儲副出啟窺伺之心危道也當享而射姑歎踰月而終生卒其有疾明矣而使世子來終生之過也世子將欲己乎則方命矣曰孝子盡道以事其親者也不盡道而茍焉以從命為孝又焉得為孝故尸子曰夫已多乎道
十年春王正月
謝湜曰桓之罪非特不敬王也敗人倫滅天理王道絶矣故桓不書王者十四年雖然王者奉天所為而逹之人也王之道天之理也天理未嘗絶扵人心則王道未嘗絶扵天下故十年十八年復書王十年數之終也十八年桓之終年也二年書王所以存王法十年十八年書王所以明王道然則王道非絶也桓自絶扵王也故董子曰周道非亡也幽厲不由也胡安國曰桓無王今復書王何也十者盈數也天道十年則亦周矣人事十年則亦變矣故易稱守貞者十年而必反傳論逺惡者十年而必棄桓公至是其數已盈冝見誅扵天人矣十年書王紀常理也有習扵糓梁子而不得其傳者見二年書王以為正與夷之卒此年書王而曹伯適薨遂附益之以為正終生之卒誤矣果正諸侯之卒不縁簒弑者陳侯鮑在五年之正月曷不書王以正其卒乎
庚申曹伯終生卒
謝湜曰曹伯以有疾使其子出朝故世子冬來朝曹伯春正月卒
夏五月𦵏曹桓公秋公㑹衞侯扵桃丘弗遇
程氏雜説曰公㑹衞侯扵桃丘弗遇罪衞侯之不信也且是冬十二月丙午齊侯衞侯鄭伯來戰扵郎我直彼曲見衞之罪矣
謝湜曰桃丘之㑹衞侯違約更與齊鄭故公徃弗遇諸侯相交以信為主内外相親相恤相救相助而疆境無一日之患者皆本扵信而已交不以信而祸患不起者未之有也以千乘之君結隣國之好㑹有期矣而變生扵心諸侯反覆未有甚扵此者也諸侯反覆則祸害隨之矣交際之道其可不慮哉故春秋書弗遇以著衞侯之失信也
胡安國曰弗者遷辭惡失信也衞𥘉約魯扵桃丘至是中變而從齊鄭扵是乎有郎之師其戰扵郎直書曰來盟扵惡曹俱奪其爵則桃丘之弗遇也蓋惡衞侯之失信矣桃丘衞地
冬十有二月丙午齊侯衞侯鄭伯來戰扵郎
程頥曰來戰扵郎三國為主
程氏學曰齊侯衞侯鄭伯來戰扵郎春秋之中諸侯加兵扵魯者不為少矣而未有書來戰者此不言侵伐而以來戰為文則彼曲我直義坦然左氏載其事曰我有辭也我則有禮彼反悖道縱欲而以興戎故特曰來戰以甚三國之惡也
謝湜曰侯尊伯卑魯以周班後鄭禮也三國以鄭忽私怨興兵衞侯背桃丘之期以與齊鄭彼曲我直可知也郎之戰我非有過也我非犯彼也我非與彼校也而三國以私怨來攻魯之交兵則有義矣春秋獨書三國來戰以明魯之直也明魯之直以罪三國之曲也國祸莫大扵兵兵祸莫大扵戰故春秋戰分主客以正諸侯首祸之惡也鄭為兵主其次在下者孔子復以周班正其失也三國用兵不義其罪已明故不書侵伐
胡安國曰春秋加兵扵魯衆矣未有書來戰者此獨不稱侵伐而以來戰為文何也兵㓙器戰危事聖人之所重也誅暴禁亂敵加扵已蓋有不得已而應之者矣未有背道縱欲得已不已而先之者也魯桓弑立天下大惡人之所得討也鄭伯則首盟扵越以定其位齊侯則繼㑹扵稷以濟其姦曽不能修方伯之職駐師境上聲罪致討伸天下之大義也今特以私忿小怨親帥其師戰扵魯境尚為知類也哉此春秋之所必誅而不以聽也故以三國為主而書來戰扵郎鄭人主兵而首齊猶衞州吁主兵而先宋
十有一年春正月齊人衞人鄭人盟扵惡曹
程氏學曰十年冬十一月齊侯衞侯鄭伯來戰扵郎十一年正月齊人衞人鄭人盟扵惡曹蓋所盟者廼齊侯衞侯鄭伯也書人者貶其爵也惡三國不道興兵復結怨固黨以為此盟前書來者此奪其爵與公㑹衞侯桃丘弗遇事義叅見曲直尤明
謝湜曰三國十有二月來戰正月盟扵惡曹然則盟者齊侯衞侯鄭伯也奪爵書人貶之也搆怨連祸兵之大戒其來也旣以不義戰人之境矣其還也又以不義固黨為盟有連祸之心焉故春秋黜之
胡安國曰盟㑹皆君臣之禮故㣲者之盟㑹不志扵春秋凢春秋所志必有君與貴大夫居其間者也惡曹之盟即三國之君矣旣不以道興師為郎之戰又結怨固黨為惡曹之盟故前書其爵而以來戰著罪後書此盟而以奪爵示貶
夏五月癸未鄭伯寤生卒
胡安國曰鄭莊公志殺其弟使餬其口扵四方自以為保國之計得也然身歿未㡬而世嫡出奔庶孽奪正公子五爭兵革不息忽儀舋突之際其祸㦧矣亂之𥘉生也起扵一念之不善後世則而象之至扵兄弟相殘國内大亂民人思保其室家而不得不亦酷乎有國者所以必循天理而不可以私欲滅之也莊公之事可以為永鑒矣
秋七月𦵏鄭莊公九月宋人執鄭祭仲突歸扵鄭鄭忽出奔衞
程頥曰突不稱公子不可以有國也鄭忽出奔衞忽國氏正也不能有其位故不爵
程氏學曰十一年九月宋人執鄭祭仲突歸扵鄭鄭忽出奔衞鄭莊公旣𦵏而忽出奔廼名者絶也何則忽鄭之世嫡不能自固其位以致扵出奔扵詩其迹備見有女同車則刺無大國之助山有扶蘇則刺所美非美然籜兮則刺君弱臣強不唱而和狡童則刺不能與賢人圖事權臣擅命也由忽不能自固進退之權在扵祭仲故宋因而執之出忽而立突突曰歸者易辭也祭仲被執故突歸為無難忽出為已絶也十五年復歸扵鄭乃曰鄭世子忽何也曰扵此尤足以見前之失國也世子者忽之舊也復歸而惟世子之號存則忽已亡其君位可知矣
楊時曰鄭人以忽為狂狡之童思大國之正已不以為君也故春秋書曰忽出奔扵衞不書鄭伯不以為君與書鄭伯突出奔扵蔡異矣
謝湜曰國有權臣則上下易分生殺廢置惟其所命故宋之改立鄭君也執鄭一祭仲而鄭國君位遷矣春秋首書宋執祭仲而繼以突歸忽出以明鄭國進退之權皆出祭仲也突公子也不以國氏者責其非正也忽君也稱名不稱子以其絶扵國人也鄭莊公之卒也忽以世子嗣位已五月矣政不足以結人心徳不足以保君位美狂狡以為忠良矜小亷以失大援賢人棄外而國命擅扵私門君道㣲弱而倡和行扵叔伯由此命令皆出權臣而其勢與匹夫不異故宋人誘祭仲而執之也突有臣民歸從而忽無左右之助矣由此突反歸國而忽反出奔扵衞也然則突非正也非正而扵入稱歸以咎忽之失人心也忽正也正而扵出稱名以咎忽之失君位也其扵突也去國以明非正稱歸以明得國其扵忽也稱國以明正去爵以示絶而突之進不由正忽之䘮失君道其惡𩔰矣歸内辭入外辭扵歸而稱入扵入而稱歸皆春秋變文以示義也祭仲單伯女叔皆命大夫故稱字公羊以為賢祭仲不稱名誤矣逐君而謂之知權非訓也
胡安國曰祭仲鄭相也見執扵宋使出其君而立不正罪較然矣何以不名命大夫也命大夫而稱字非賢之也乃尊王命貴正卿大祭仲之罪以深責之也其意若曰以天子命大夫為諸侯相而執其政柄事權重矣固將下庇其身而上使其君保安富尊榮之位也今乃至扵見執廢絀其君而立其非所立者不亦甚乎任之重者責之深祭仲無所逃其罪矣春秋美惡不嫌同辭突之書名則本非有國由祭仲立之也若忽則以世嫡之正至扵見逐不能立乎其位貴賤之分亡矣凢此類抑其辭皆仲尼親筆非國史所能與而先儒或以從赴告而書者則誤矣或曰孔父賢而書名則曰禮之大節也今此則名其君扵下而字其臣扵上何以異乎曰春秋者輕重之權衡也變而不失其正之謂權常而不過扵中之謂正宋殤孔父道其常祭仲昭公語其變惟可與權者其知之矣
又曰突不稱公子絶之也小白入扵齊則曰齊小白突歸扵鄭何以不稱鄭突乎以小白繫之齊者明桓公之冝有齊也不以突繫之鄭者正厲公不當立也突不當立何以書歸扵鄭乎春秋書歸有二義一易辭也一順辭也其書入亦有二義一難辭也一逆辭也突以庶奪正固為不順矣然内則權臣許之立外則大國為之援而世子忽之才不能以自固也則其歸無難故糓梁子曰歸易辭也
又曰忽以國氏正也出奔而名不能君也攷扵詩有女同車刺無大國之助也山有扶蘇所美非美然也籜兮君弱臣強不唱而和也狡童不能與賢臣圖事權臣擅命也夫以狡童目其君聖人猶録其詩所以見忽之失國亦其自取非獨仲之罪矣或曰詩人刺忽之不昏扵齊至扵見逐欲固其位者必待大國之援乎曰此獨為鄭忽言也如忽之為人茍無大援則不能立爾若夫志士仁人卓然有以自立者進退之權在我矣鄭自五霸之後益以侵削他日子産相焉馳辭執禮以當晉楚至扵壊諸侯之館垣郤逆女之公子扵野皆變其常度以晉楚之強卒莫能屈亦待大國之助乎然則仲見挾忽出奔咸其自取焉耳春秋書法如此欲人自強扵為善也
朱熹曰蘇轍解春秋謂其從赴告此説亦是旣書鄭伯突又書鄭世子忽㨿史文而書耳
柔㑹宋公陳侯蔡叔盟扵折
謝湜曰柔不氏未賜族
公㑹宋公扵夫鐘冬十有二月公㑹宋公扵闞
謝湜曰夫鐘郕地闞魯地
胡安國曰臣與宋公盟扵折君與宋公㑹扵夫鐘扵闞扵虗扵龜皆存而不削何其辭費也曰盟者春秋所惡而屢盟以長亂㑹者諸侯所不得而數㑹以厚疑聖人皆存而不削扵是見屢盟而卒叛數㑹而卒離其事可謂著明矣是故春秋之志在扵天下為公講信修睦不以㑹盟為可恃也
十有二年春正月夏六月壬寅公㑹杞侯莒子盟扵曲地
謝湜曰左氏謂平杞莒
秋七月丁亥公㑹宋公燕人盟扵糓丘
謝湜曰左氏謂欲平宋鄭
八月壬辰陳侯躍卒
謝湜曰陳侯陳厲公魯不㑹𦵏故不書𦵏
公㑹宋公扵虗冬十有一月公㑹宋公扵龜
謝湜曰左氏謂宋未成故又㑹扵虗㑹扵龜
丙戌公㑹鄭伯盟扵武父
謝湜曰左氏謂宋公辭平故與鄭伯盟
丙戌衞侯晉卒
十有二月及鄭師伐宋丁未戰扵宋
程氏學曰春秋書戰以戰之者為客受戰者為主以此見聖人深意蓋彼無義來戰則必上告扵天子次告扵方伯近赴扵鄰國不如是而與之戰則聖人所以深責之也若不得已而與戰者則異文以示意來戰扵郎及齊師戰扵乾時之類是也
謝湜曰六與宋為盟欲以平鄭扵宋也以宋公辭平由是㑹鄭伯盟武父與鄭師伐宋戰焉宋公辭平宋則有過矣二國忿宋入戰扵宋是又師之暴者也宋之不服也諭以義示以禮懐以徳需其不變然後以王命誅其為亂者焉宋人莫不簞食壺漿以迎王師而戰之祸弭矣豈若二國為宋之祸哉故春秋上書伐宋以罪宋之辭平下書戰扵宋以正二國之不道也來戰扵郎彼來戰扵吾境也戰扵宋我徃戰扵彼國也郎戰由彼宋戰由我魯宋有不校之心故宋郎皆以獨戰為文凢内戰公敗則書戰不書敗以敗為耻也戰不書公諱之也敵敗則書敗不書戰以敗之為耻也敗則書公不諱也伐宋者公也戰則知其為敗矣故諱不書公
胡安國曰旣書伐宋又書戰扵宋者責賂扵鄭而無厭屢盟扵魯而無信者宋也二國深其罪以致討故書曰伐夫宋人之罪則固可伐矣取其賂以立督者魯桓也資其力以簒國者鄭突也無諸已然後可以非諸人春秋之義用賢治不肖不以亂易亂也故又書曰戰扵宋來戰者罪在彼戰扵郎是也徃戰者罪在内戰扵宋是也
十有三年春二月公㑹紀侯鄭伯己已及齊侯宋公衞侯燕人戰齊師宋師衞師燕師敗績
謝湜曰公㑹紀侯鄭伯則紀為兵主可知也公㑹紀侯鄭伯及齊侯宋公衞侯燕人戰則紀為戰主可知也戰不書地戰扵紀也齊有滅紀之志乆矣故四國以師犯紀紀恃魯鄭為援故㑹二國及四國戰扵紀齊大紀小為紀侯者以事大之智事齊可也竭事大之智而不得免以王命諭齊而屈焉可也諭以王命而不得免謹城池守備與民守之可也今乃恃魯鄭一日之助出與四國交兵失事大之道矣非所以保國也故紀之戰春秋以紀侯為戰主而罪之也兵以義勝兵出無義則雖大不足以勝小齊侯以威勢廹脅小國而不戒小之可虞故四國師衆敗績扵紀三國先㑹後戰需齊之來故也戰重事故書日用兵有克有敗列國大戰二十有三而春秋書敗不書克者蓋不書克所以抑戰功書敗所以為天下戒燕廹夷始通中國故稱人齊五年如紀今又戰扵紀然則齊恃大廹小其罪已明故不書侵伐左氏謂宋多責賂鄭不堪命故以紀魯及四國戰誤矣以其事與經所書違戾故也
胡安國曰左氏以為鄭與宋戰公羊以為宋與魯戰糓梁以為紀與齊戰趙子攷㨿經文内兵則以紀為主而先扵鄭外兵則以齊為主而先扵宋獨取糓梁之說蓋齊紀者世讐也齊人合三國以攻紀魯鄭援紀而與戰戰而不地扵紀也不然紀懼滅亡不暇何敢將兵越國助魯鄭以増怨乎齊為無道恃強凌弱此以紀為主何也彼為無道加兵扵已必有引咎責躬之事禮義辨喻之文猶不得免焉則亦固其封疆効死以守上訴諸天子下告諸方伯連帥與鄰國之諸侯其必有伸之者矣不如是而憤然與戰豈已亂之道乎力同度徳動則相時小國讐大國而幸勝焉祸之始也息伐鄭而亡鄭勝蔡而懼蔡敗楚而滅今紀人不度道不量力不徴辭輕與齊戰而為之援者弑君之賊簒國之人也不能保其國自此戰始春秋以紀為主省徳相時自治之意也
三月𦵏衞宣公
胡安國曰𦵏自内録也旣與衞人戰曷為𦵏宣公怨不棄義怒不廢禮是知古人以𦵏為重也禮䘮在殯孤無外事衞宣未𦵏朔乃即戎已為失禮又不稱子是以吉服從金革之事其為惡大矣凡此類㨿事直書年月具存而惡自見也
夏大水秋七月冬十月
十有四年春正月公㑹鄭伯扵曹
謝湜曰鄭厲公不堪宋求背宋與魯故自武父盟後公與鄭師伐宋與鄭伯㑹紀戰今又㑹扵曹
無氷
謝湜曰陽氣不歛而温故水不成氷
胡安國曰按𡺳風七月周公陳王業之詩也其辭曰二之日鑿氷沖沖三之日納扵陵隂四之日其蚤獻羔祭韭周官凌人之職頒氷扵夏其藏之也固隂沍寒扵是乎取其出之也賔食䘮祭扵是乎用藏之周用之徧亦理隂陽天地之一事也今在仲冬之月燠而無氷則政治縱弛不明之所致也故書扵䇿夫春秋所載皆經邦大訓而書法若此其察扵四時寒暑之變詳矣
夏五
胡安國曰夏五傳疑也疑而不益見聖人之慎也故其自言曰吾猶及史之闕文也其語人曰多聞闕疑慎言其餘則寡尤或以私意改易古書者有矣蓋亦視此為鍳可也然則春秋何以謂之作曰其義則斷自聖心或筆或削明聖人之大用其事則因舊史有可損而不能益也
鄭伯使其弟語來盟
謝湜曰來盟者彼來盟扵我也蒞盟者我就盟扵彼也語鄭伯母弟史䇿所載不詳以意逆之蓋與齊侯使弟年同意
胡安國曰來盟稱使則前定之盟也其不稱使如楚屈完齊髙子則權在二子盟特未定也諸侯之弟兄例以字通而書名者罪其有寵愛之私非友于之義也
吕祖謙曰此公孫之子以王父為氏者故杜注云其後為子人氏
秋八月壬申御廪災乙亥嘗
謝湜曰御廪君親耕以奉粢盛之廪也御廪天祸而災之桓公之行不為神饗可知也嘗秋祭嘗不以秋非時也因災而嘗非孝也桓公不知感時念親以事祖考乃因廪災之變嘗禮興焉悽愴愛敬之心無復見矣春秋書八月書災嘗著其失禮之大也
胡安國曰門觀災而新作則書御廪粢盛之所藏其新必矣何以不書營宫室以宗廟為先重本也御廪災而新則不書常事也以為常事而不書垂教之意深矣知其説者然後知有國之急務為政之後先雖勤扵工築而民不怨勞與妄興土木困民力以自奉者異矣
冬十有二月丁已齊侯禄父卒宋人以齊人蔡人衞人陳人伐鄭
程氏學曰宋人以齊人蔡人衞人陳人伐鄭以者用也宋人為主乎伐鄭而用齊人蔡人衞人陳人也凡諸侯之國甲兵有制皆統乎天子廼敢私用之與私為之用以伐人之國大亂之道也他書以某師者倣此
謝湜曰伐鄭宋為之主其伐鄭假四國之兵而用之故書以以用也古者甲兵其數皆統扵王非諸侯所得私用也故兵無妄舉而征伐之權一出扵上諸侯私假私用則兵出不復有制矣宋人伐鄭書以罪其私用也此國私用之彼國私為之用其罪一也胡安國曰師而曰以者能左右之以行己意也宋怨鄭突之背已故以四國伐鄭魯怨齊人之侵已故以楚師伐齊蔡怨嚢克之拘已故以吳子伐楚蔡弱扵吳魯弱扵楚宋與蔡衞陳敵而弱扵齊乃用其師以行己意故特書曰以列國之兵有制皆統乎天子而敢私用之與私為之用以伐人國大亂之道也故糓梁子曰以者不以者也
春秋集義卷九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集義巻十
宋 李明復 撰
桓公
十有五年春二月天王使家父來求車
程氏雜説曰世之治也天子命貢賦扵天下而無敢不從無有求也諸侯奉貢賦扵天子而無敢不供不至扵來求也世亂反此書者交譏之求字與求金求賻義同蓋命使以湏之耳而特書曰求所以見王室之㣲而著諸侯之罪也
謝湜曰四海之貢賦以供天子故天子有令而無求諸侯各專土地以為已有故求在天子施在諸侯胡安國曰遣使湏索之謂求王畿千里租賦所入足以𠑽費不至扵有求四方諸侯各有職貢不至扵來求以䘮事而求貨財已為不可况車服乎經扵求賻求車求金皆書曰求垂後戒也夫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王者有求下觀而化諸侯必將有以求利其國大夫必將有以求利其家士庶人必將有以求利其身皇皇焉惟恐不足未至扵簒弑奪攘則不厭矣古之君人者必昭儉徳以臨照百官尊卑登降各有數度示等威明貴賤民志旣定之後皆安其分而無求兵刑寢矣及侈心一動莫為防制必至扵亢不𠂻官失徳亷耻道䘮寵賂日章淪扵危亡而後止也觀春秋所書則見王室衰亂之由而知興衰之説矣
三月乙未天王崩
謝湜曰天王桓王也
夏四月已已𦵏齊僖公五月鄭伯突出奔蔡
程頥曰避祭仲而出非國人出之也鄭世子忽復歸扵鄭稱世子本當立者不能保其民故不稱爵鄭人謂之狡童恣行其不肖可知鄭伯突入扵櫟突非正也忽旣恣行故國人君之諸侯助之書爵所以戒居正者已不能保則人取之矣書入以見義不容也程氏雜説曰鄭伯突出奔蔡鄭世子忽復歸扵鄭故許叔因鄭亂而竊入扵許也許先王之建國叔不能伸正義扵天王或求直扵大國以反厥邦復先君之宗廟社稷廼竊入焉則許叔之非亦可知矣因亂竊入故難鄭伯突入扵櫟按衞侯入扵夷儀不名為其義未絶也惟突奪正而立扵其奔故以名之以其扵王法當絶則入扵櫟書名為可知矣
胡安國曰按左氏祭仲專鄭伯患之使其婿雍紏殺之雍姬知之以告仲仲殺雍紏公出奔蔡是祭仲逐之也沒而不書其義何也陸淳曰逐君之臣其罪易知也君而見逐其惡甚矣聖人之教在乎端本澄源故凡諸侯之奔皆不書所逐之臣而以自奔為名所以警乎人君其説是也夫君實有國而出扵臣乃其自取焉耳本正而天下之事理矣
又曰春秋大居正如鄭昭公亦正矣然失國出奔則直書其名得國復歸則又絶其位厲公入櫟遂與其爵而不貶何也已雖得正而無君徳以居正或暗而不明或柔而不斷或疑忌而不寛則人得取而有之矣是故大居正者道之常春秋之正例也或與或奪者道之中春秋之變例也
吕祖謙曰此卷載鄭事稍詳見得莊公始末當莊公之初殺弟囚母雖是天下極惡縁其權謀智略有以掩之故不甚覺及其季年公子五争兵革不息病𡚁至此始露大扺人之一身扵少壯時戕賊其血氣雖有疾亦自可以支持及其老也血氣旣衰百病俱作如唐太宗初間内則肅清華夏外則滌蕩羗戎雖有殺兄戮弟閨門大惡亦縁貞觀之盛有以掩之故不甚見及一傳髙宗百𡚁俱出學者切不可于一事二事上錯放過不理㑹雖其初未甚覺其後終不可掩也
鄭世子忽復歸扵鄭
謝湜曰祭仲專鄭伯欲去之而難發蕭牆故突出奔而忽復歸鄭也突之嗣位已五年矣雖以祭仲之難出而國人有歸嚮之心然突進不以正王法所不容故出奔稱爵而復名忽狂狡無常内無君徳可以保持外無威權可以自固雖以祭仲之援得歸而國人無君戴之心故復歸稱鄭世子而又名之忽鄭之世嫡也歸國止稱世子則忽已失其君位矣忽正也而國人違之突非正也而國人歸之故突之出奔也稱爵以示其有國稱名以示其當絶忽之復歸也稱世子以示其當繼稱名以示其失國然則春秋惡突而咎忽其心扵此見矣歸内辭入外辭復歸者言其已絶扵國而復歸復入者言其已絶扵國而復入忽稱歸則以忽失人心已絶扵國故也
胡安國曰忽嘗嗣位君其國歸而獨稱世子則亡其君者明矣其稱復歸者謂旣絶而復歸也然諸侯失國出奔歸而稱復則可大夫失位出奔歸而稱復則不可古者諸侯世國大夫不世官或曰復厭辭也
許叔入扵許
謝湜曰叔季弟之稱也故諸侯之弟稱叔季蔡叔許叔蔡季紀季是也許叔許莊公弟許不書滅以許叔存故也莊公之奔衞也許已屬鄭矣鄭伯使許叔居許東偏許叔以鄭亂復有其國其返國稱入外之也莊公非以罪惡失國也特以大國為之難而已蓋未絶扵國人也許叔上伸正義扵王下求直扵大國復莊公扵位而相之以治國人許叔之義也今乃乗鄭之亂幸君之危而竊有其國與盜而得之者亦奚以異哉故春秋書入而外之也
胡安國曰許大岳之裔先王建國廹扵齊鄭不得奉其社稷未聞可滅之罪也則當伸大義以直辭上告天王下赴諸方伯求復其國糞除宗朝孰能與之争今乃因亂竊入則非復國之義故書入扵許入云者難辭也
公㑹齊侯扵艾
謝湜曰齊襄公始與公㑹
邾人牟人葛人來朝
謝湜曰朝君事下稱朝則上稱邾人牟人葛人三國之君也三國之君稱人貶之也方桓王之崩也當以臣子奔䘮王室而乃連轂以朝簒逆惡之大也胡安國曰三國來朝何以稱人外之也其外之何天王崩不奔䘮而相率朝弑君之賊也
秋九月鄭伯突入扵櫟
謝湜曰櫟鄭邑忽雖復歸衆所不保故突入扵櫟入心所在則命令隨之命令所在則君道隨之矣故忽雖正雖在内稱世子突雖不正雖在外稱鄭伯人心在突不在忽故也突雖爵以其非正故稱名以世子在内故書入春秋之扵突也出奔名之入櫟又名之惡其不正而始終罪之固已至矣然以忽無君道人心歸突故出奔稱鄭伯入櫟稱鄭伯然則突稱鄭伯乃以忽失君道而國人從突也觀春秋前書忽歸後書突入而聖人所以罪忽而誅突責君道而存世嫡其㫖盡扵此矣歸雖順扵已絶則稱復歸入雖不順扵其未絶則不稱復入突不稱復入則以人心未絶扵突故也入櫟之後忽被弑不書忽君位已替故也胡安國曰經扵厲公復國削而不書獨書入扵櫟何也夫制邑之死虢君共城之叛太叔皆莊公所親戒也今又城櫟而寘子元焉使昭公不立何謀國之誤也衞有蒲戚而出獻公楚有陳蔡不𡙡而叛棄疾末大必折有國之害也故夫子行乎季孫曰古者家不藏甲邑無百雉之城遂墮三都以張公室扵厲公復國削而不書者若曰旣入扵櫟則其國已復矣扵以明居重馭輕強幹弱枝以身使臂之義為天下與來世之鍳也為國者可不謹扵禮乎春秋此義皆小康之事衰世之意也
冬十有一月公㑹宋公衞侯陳侯扵袲伐鄭
謝湜曰先㑹而後伐故書地
胡安國曰左氏曰將納厲公也弗克而還糓梁子曰地而後伐疑辭非其疑也昭公與突之是非邪正亦明矣然昭公雖正其才不足以君一國之人復歸扵鄭日以㣲弱厲公雖簒其智足以結四鄰之援旣入扵櫟日以強盛諸侯不顧是非而計其強弱始疑扵輔正終變而與邪糓梁所謂非其疑者非其疑扵為義而果扵為不義相與連兵動衆納簒國之公子也故詳書其㑹地而後言伐以譏之也
十有六年春正月公㑹宋公蔡侯衞侯扵曹
夏四月公㑹宋公衞侯陳侯蔡侯伐鄭
程頥曰突善結諸侯故皆為之致力屢伐鄭也謝湜曰自宋執祭仲鄭國君位失正公子争國不已内外兵革不息然則鄭之祸皆宋莊公為之也胡安國曰春正月㑹扵曹蔡先扵衞夏四月伐鄭衞先扵蔡王制諸侯之爵次其後先固有序矣在周官大司馬設儀辨位以等邦國猶天建地設不可亂也及春秋時禮制旣亡霸者以意之嚮背為升降諸國以勢之強弱相上下蔡嘗先衞今序陳下者先儒以為後至也以至之先後易其序是以利率人而不要諸禮也豈所以定民志乎後世有以濃賞誘人之趨事赴功以重法沮人之奉公守正意亦如此夫亂之所由生也則儀位以為階春秋防㣲杜漸尤嚴扵名分考其所書意自見矣
秋七月公至自伐鄭
程頥曰不惟告廟又以見勤勞扵鄭突也
胡安國曰伐鄭則致罪之也曷為罪之以納突也諸侯失國諸侯納之正也伐鄭以納突非正也故書至以罪桓之上違王法恣為不義而莫之禁也
冬城向
程頥曰春秋之文莫不一一意在示人如土功之事無大小莫不書之其意止欲人君重民之力也
十有一月衞侯朔出奔齊
謝湜曰惠公即位四歳四出兵前有害兄之逆後有勞民之暴其失國出奔也其罪已在所絶故名
十有七年春正月丙辰公㑹齊侯紀侯盟扵黄
謝湜曰左氏謂平齊紀
二月丙午公㑹邾儀父盟扵趡
夏五月丙午及齊師戰於奚
謝湜曰糓丘之盟口血未乾二國戰扵宋黄之盟口血未乾二國戰扵奚然則信茍不足雖盟無益戰稱及戰由我起故也主戰者公也不書公諱之也齊背盟興師不道已明故不書侵伐
六月丁丑蔡侯封人卒秋八月蔡季自陳歸扵蔡程氏雜説曰蔡季自陳歸扵蔡宋華元自晉歸扵宋陳侯之弟黄自楚歸扵陳之類凢書所自之國者彼國有奉焉而此因其力以濟之也均為有罪矣如蔡季以桓侯之卒國人欲立之雖非王命假之力以歸蓋與他歸者異矣故特書字以别焉
謝湜曰凡歸入書所自以見彼國出力為之助也其事善則同其善其事惡則同其惡其不禀王命其罪一也蔡季蔡桓侯弟桓侯之卒也國無世嗣蔡人欲得季以主社稷由是蔡季因陳力以返其國其返國稱歸内之也季之歸也内得國人之心為之導外得陳人之力為之援且又上知請命扵王非若許叔背其君而入扵許也非若齊小白以争奪入扵齊也非若齊陽生以背逆入扵齊也非若鄭伯突以奪正入扵櫟也可謂得安國家定社稷之義矣故春秋稱歸而内之也歸者順入者逆由許叔稱入蔡季稱歸觀之則春秋惡逆與順之心見矣
胡安國曰季字也歸順辭蔡季之去以道而去者也其歸以禮而歸者也公子不去國季何以去權也旣歸何以不有國獻舞立矣若季者劉敞所謂智足以與權而不亂力足以得國而不居逺而不𢹂邇而不廹者也是以見貴扵春秋
癸已葬蔡桓侯
謝湜曰諸侯𦵏皆稱公本國臣子私諡而尊之也蔡侯爵封人之卒蔡季請諡扵王故春秋因其本爵諡禮諸侯善其復正也然則諸侯稱公私諡也蔡桓公稱侯公諡也私諡稱公公諡稱侯舉一公諡而臣子追尊之失見矣觀蔡季請諡扵王則季之返國蓋有請命之心焉此春秋所以善之也
胡安國曰啖助曰蔡桓何以稱侯蓋蔡季之賢知請諡也人亦多愛其君者莫能愛君以禮而季能行之此賢者所以異扵衆人也或曰𦵏未有不稱公者其稱侯傳失之矣臣子之扵君極其尊而稱之禮也其説誤也孔子疾子路使門人為臣子曰無臣而為有臣吾誰欺欺天乎曽子疾革而易簀曰吾得正而斃焉斯已矣故終而必安扵正人子不以非所得而加之扵父是為孝人臣不以非所得而加之扵君是為忠極其尊而稱之不正之大者而可以為禮哉或曰魯君生而稱公亦非禮乎曰生而稱公為虗位禮之文也歿而繫諡為定名禮之實也春秋諸侯雖伯子男𦵏皆稱公志其失禮之實為後世戒欲其以正終也其垂訓之義大矣
朱熹曰書蔡桓侯只是文誤
及宋人衞人伐邾
謝湜曰二月盟八月伐桓不信如此何以治人
冬十月朔日有食之
十有八年春王正月
胡安國曰是年桓王已終復書王者春秋之時諸侯放恣弑君簒國者已列扵㑹則不復致討故魯宣殺惡及視以取國賂齊請㑹而傳曰㑹扵平州定公位曹伯負芻殺太子自立見執扵晉而曹人請之曰若為有罪則君列諸㑹矣孔子為此懼作春秋扵十八年復書王者明弑君之賊雖身已歿而王法不得赦也又㨿桓十五年天王崩至是新君嗣立三年之䘮畢矣明弑君之賊雖在前朝而古今之惡一也然則簒弑者不容扵天地之間身無存歿時無古今皆得討而不赦聖人之法嚴矣已列扵㑹則不致討可乎故曰春秋成而亂臣賊子懼
公㑹齊侯扵濼公與夫人姜氏遂如齊
程氏學曰公以夫人如齊只書與而不書及郤有意蓋言及則主公也言與則公不能制明矣
謝湜曰濼之㑹夫人姜氏在焉醜之故獨稱公公之始謀㑹扵濼而已旣而夫人又欲至齊公又從之而不能禁止也與者彼欲行而我從之也遂者彼欲行而我弗能制也春秋書與書遂罪其㣲弱也觀敝笱之刺則桓公不能御文姜可知矣女子以幽靜為徳正位扵内而已故女子預外事則專修外禮則放馴致其欲必為大患文姜之弗率婦行也旣與之出㑹扵濼又與之出適扵齊人君正家之道掃地盡矣女子一失防閑其亂有如此者然則閨門袵席之間可不慎哉
胡安國曰與者許可之詞曰與者罪在公也按齊詩惡魯桓㣲弱不能防閑文姜使至滛亂為二國患而其詞曰敝笱在梁其魚唯唯齊子歸止其從如水言公扵齊姜委曲順從若水從地無所不可故為亂者文姜而春秋罪桓公治其本也易曰夫夫婦婦而家道正夫不夫則婦不婦矣乾者夫道也以乗御為才坤者婦道也以順承為事易著扵乾坤述其理春秋施扵桓公見其用
夏四月丙子公薨扵齊
胡安國曰魯公弑而薨者則以不地見其弑今書桓公薨扵齊豈不沒其實乎前書公與夫人姜氏如齊後書夫人孫扵齊去其姓氏而莊公不書即位則其實亦明矣
朱熹語録或問魯君弑而書薨如何曰如晉史書趙盾弑其君齊史書崔杼弑其君魯却不然蓋恐是周公之垂法史書之舊章韓宣子所謂周禮在魯者亦其一事也
丁酉公之䘮至自齊
謝湜曰公薨齊襄害之也書薨諱也書地以見齊惡孟子曰祸福無不自已求之者逆行背天逆鼎害廟兵革歳興㑹盟數起閨闥侈縱而弗知禁鄰國㓙暴而弗知察災興御廪而弗知省謫見上天而弗知懼棄身他國而弗知戒此桓公所以取齊之祸也
秋七月冬十有二月己丑𦵏我君桓公
謝湜曰賊在異國力不能討非臣子之罪也故書𦵏周衰諸侯不敬王室乆矣獨桓公書月不書王者桓之行非特不敬王室也敗人倫滅天理王道扵此絶矣故桓不書王者十四年雖然王者奉天所為而逹之人也王之道天之理也天理未嘗絶扵人心則王道未嘗絶扵天下故十年十八年復書王十年數之終年也十八年桓之終年也二年書王所以存王法十年十八年書王所以明王道然則王道非絶也所以絶扵桓公者桓公自絶扵王也故董子曰周道非亡也幽厲不由也
胡安國曰公羊曰賊未討何以書𦵏讐在外也糓梁子曰讐在外者不責踰國而討扵是也夫桓公之讐在齊則外也隠公之讐在魯則内也在外者不責其踰國固有任之者矣在内者討扵是此春秋之法也故十八年書王而桓公書𦵏惟可與權者其知之矣
春秋集義巻十
<經部,春秋類,春秋集義>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集義巻十一
宋 李明復 撰
莊公
程頥曰莊公名同桓公子莊王四年即位莊謚也勝敵克壯曰莊
元年春王正月
謝湜曰君父被難其位不得受之先君故不書即位胡安國曰不書即位内無所承上不請命也或曰莊公嫡長其為儲副明矣雖内無所承上無請命獨不可以享國而書即位乎曰諸侯之嫡子必誓扵王莊雖嫡長而未誓安得為國儲君副稱世子夫為世子必誓於王為諸侯可以内無所承上無請命擅有其國即諸侯之位耶春秋絀而不書父子君臣之大倫正矣
三月夫人孫于齊〈又見綱領中〉
謝湜曰桓公之祸齊襄為之也非文姜也然祸之發由文姜所致則文姜先君之首惡也魯國大義在所棄絶故扵孫黜其姜氏以明為天吏者可得而誅也雖然文姜莊公之母也使文姜親謀肆逆則母恩扵此絶矣然文姜不與逆謀其於莊公母子之恩未絶也母恩未絶則文姜吾君之母也君以為母則魯之臣子安得而絶之哉故扵孫不奪其夫人以明魯國當以夫人待之也文姜之惡大義已在所絶矣惟魯人緣莊公母子未絶之恩復有不可絶之義春秋緣恩義以明王法故旣去姜氏復稱夫人孫退避之辭内諱奔故稱孫
胡安國曰夫人文姜也桓公之弑姜氏與焉為魯臣子者義不共戴天矣嗣君夫人所出也恩如之何狥私情則害天下之大義舉王法則傷母子之至恩此國論之難斷者也經書夫人孫扵齊而恩義之輕重審矣梁人有繼母殺其父者而其子殺之有司欲當以大逆孔季彦曰文姜與弑魯桓春秋去其姜氏傳謂絶不為親禮也夫絶不為親者即凢人爾方諸古義冝以非司㓂而擅殺當之不得以逆論也人以為允故通扵春秋然後能權天下之事矣孫者順讓之辭使若不為人子所逐以全恩也哀姜出而弗返文姜即歸扵魯例以孫書何也與聞弑桓之罪已極有如去而弗返深絶之也然則恩輕而義重矣河廣之詩其辭何取而聖人錄扵國風者明宋襄公之重本亦此義也其垂訓遠矣
朱熹曰糓梁夫人孫扵齊始人之也猶言始以人道治莊公也命猶名也猶曰若扵道若扵言天人皆以為然則是吾受其名也臣子大受命謹其所受之名而已
夏單伯逆王姬
程氏雜説曰天子之女下嫁扵諸侯以尊卑不敵不可以為主也必使其親之為諸侯者主之葢周之姻禮以周公懿親為之主自此因以為常故魯常主之他公不書而獨莊公書者其他常事不書故也榖梁曰仇讐之人非所以接婚姻衰麻非所以接弁冕也夫莊公有父之䘮其讐在齊義不可以共戴天天王不能為之誅而俾之主婚姻之禮天王之非可知也莊公在寢苫枕土之中其義為不可受而使單伯逆扵京師莊公之罪亦可知也知其不可而為之故為之築館扵外也不書來逆而祗書歸者齊侯不可與吾為禮也十一年王姬歸扵齊者亦猶是矣榖梁曰單伯者吾大夫之命乎天子者也
謝湜曰王將嫁女扵齊故魯使單伯送之單伯命大夫故不名天子諸侯尊卑不敵故王下嫁使同姓諸侯主之周之先嘗以周公懿親為之主故魯國襲以為常
胡安國曰單伯者吾之命大夫也逆王使我為之主也其不言如者榖梁子以為義不可受扵京師桓弑扵齊使之主婚姻與齊為禮其義固不可受也此明忘親釋怨則無以立人道矣
秋築王之館于外
程頥語錄或問逆王后亦使魯為主如何曰如築王之館單伯送王之類皆是魯為主葢只是王下嫁則同姓諸侯為主矣如逆后恐無使諸侯為婚主之禮
謝湜曰齊有大惡扵魯魯有大䘮扵國命魯為王室主昏天王之失也外忘不共戴天之讐内忘寢苫枕土之戚莊公之失也然則王之適齊也王當以他國同姓為之主魯當以大義辭王命禮不可使而王使之義不可受而魯受之故王館禮失常而改館之變興矣王之至也館之扵内禮也今乃築館扵外者仇讐不可以相親衰麻不可以相接故也夫過不知而為其罪輕知而為之其罪大知禮之不可行扵内而更為外館以待焉是知其不可為而為之也奉仇讐棄哀戚外王室惡之大者也一舉不謹而三大惡兼焉則改館之敗禮惟小損哉
胡安國曰魯扵王室為懿親其主王亦舊矣館扵國中必有常處今特築之扵外者榖梁子以為仇讐之人非所以接婚姻也衰麻非所以接弁冕也知其不可故特築之扵外也築之扵外得變之正乎曰不正有三年之䘮天王扵義不當使之主有不戴天之讐莊公扵義不可為之主築之扵外之為宜不若辭而弗主之為正也是以君子貴端本焉或曰天王有命固不可辭使單伯逆扵京師上得尊周之義為之築館扵外下未失居䘮之禮奚為不可曰以常禮言之則可今莊公有父之讐方居苫塊此禮之大變也而為之主婚是廢人倫滅天理矣春秋扵此事一書再書者其義以復讐為重示天下後世臣子不可忘君親之意故雖築館扵外不以為得禮而書之也呂祖謙曰天子以女嫁扵諸侯何以使魯主婚而不自主葢天子不當與諸侯為敵况魯是周之同姓乃使之主婚莊公之父旣為齊所殺乃是讐人父之讐不與共戴天而又主婚莊公築館扵外非不知此理去不得乃至力弱不能自强告扵天子以絶之方欲不從又恐為齊所侵伐所以顧利害只得從之大抵為人如此設辭作事最是害人寧是不知義理人一旦覺悟尚有改變時節榖梁謂主王者必自公門出注謂公門朝之外門主王者當設几筵扵宗廟以俟迎又曰扵廟則已尊扵寢則已卑為之築館扵外變之正也仇讐之人非所以接婚姻也衰麻非所以接弁冕也又曰莊公之立桓公見殺扵齊則莊公之扵齊有不共戴天之讐而不能以復讐為念前軰論之詳矣然又湏識得莊公之要領王歸扵齊魯絶之而不與主婚義也而魯則畏齊之强而不敢絶欲與之主婚内則畏清議而不敢與外則畏齊之見討而不可絶其君臣之間宛轉商量一箇兩不相妨底道理欲築王之館扵外三傳之説不一然皆未必是凢天下之事不知夫不共戴天之讐義不可與者未足為憂旣知之而求所以委曲避就者深可憂葢其不知者良心一朝頓回則其發不可禦既知之而欲立一名字求所以避就亦終扵此而已矣父子之間天屬之恩莊公報齊之心宜如火之必熱如水之必寒如手足之必捍頭目安可委曲安排避就使之兩不相妨至如伐郕一叚亦然莊公本自畏齊而曰我實不徳齊師何罪皆是要立箇名字文飾之此其所以終扵不振
冬十月乙亥陳侯林卒王使榮叔來錫桓公命
謝湜曰錫桓公命王以褒嘉之命追命而錫之也杜氏謂如今之哀榮是已背逆之人王法在所誅絶乃反生而來聘死而錫命逆天之大也來聘稱天王以明王者當若天道也錫命稱王以明周王弗克若天也憲天理物王之徳也臣不能相之扵始王不能若之扵終由是所為背天而天理不復見矣故王之聘錫桓公也始則名其宰終則去其天始名其宰者以宰不能相王扵始也終去其天者以王不能若扵天終也錫命稱王與王使榮叔歸含王使召伯㑹塟稱王同意
胡安國曰啖助曰不稱天王寵簒弑以瀆三綱也春秋書王必稱天所履者天位也所行者天道也所賞者天命也所刑者天討也今桓公弑君簒國而王不能誅反追命之無天甚矣桓無王王無天非小惡也與塟成風引為夫人使妾並嫡何以異故其文一施之范寗乃以出居扵鄭來聘求車三事為證而謂非義之所存誤矣
王歸于齊
謝湜曰王下嫁必得賢君以為配齊襄禽獸其行豺狼其心人倫所共棄者也王室以女歸之王不得其歸見矣
胡安國曰魯主王之嫁舊矣在他公時常事不書此獨書者以歸扵齊故也逆扵京師築館扵外而不書歸扵齊則無以見其罪之在也書歸扵齊而後忘親釋怨之罪著矣春秋復讐之義明矣
齊師遷紀郱鄑郚
謝湜曰齊將滅紀故遷其三邑而有之三邑之衆而齊師迫脅遷之齊人威力之盛可知也不書滅者方其遷時國未滅也然其國邑自是滅矣
胡安國曰郱鄑郚者紀三邑也邑不言遷遷不言師其以師遷之者見紀民猶足與守而齊人強暴用大衆以迫之為已屬也凡書遷者自是而滅矣春秋興滅國繼絶世則遷國邑者不再貶而罪已見矣
二年春王二月葬陳莊公夏公子慶父帥師伐扵餘丘謝湜曰慶父莊公庶兄
胡安國曰按二傳扵餘丘邾邑也國而曰伐此邑爾其曰伐何也誌慶父之得兵權也莊公幼年即位首以慶父主兵卒致子般之禍扵餘丘法不當書聖人特書以誌亂之所由為後戒也魯在春秋中見弑者三君其賊未有不得魯之兵權者公子翬再為主將專會諸侯不出隠公之命仲遂擅兵兩世入紀伐邾㑹師救鄭三軍服其威令之日乆矣故翬弑隠公而蒍氏不能明其罪慶父弑子般而成季不能遏其意公子遂殺惡及視而叔仲惠伯不能免其死夫豈一朝一夕之故哉春秋所書為戒逺矣
秋七月齊王卒
謝湜曰齊告王之䘮魯莊公為之服大功故書卒或曰由魯嫁故為之服姊妹禮者稱情而為之文也親非姊妹而為之服其服非禮也齊吾之世讐也其始為之主其婚其終為之服其䘮非孝也
胡安國曰内女嫁為諸侯妻則書卒王姬何以書比内女為之服也故檀弓曰齊告王之䘮魯莊公為之大功或曰由魯嫁故為之服姊妹之服稱情而為之節者也莊公扵齊王厚矣如不共戴天之念何此所謂不能三年之䘮而緦小功之察也特卒王以著其罪
冬十有二月夫人姜氏㑹齊侯于禚乙酉宋公馮卒楊時曰齊人惡魯公㣲弱不能防閑文姜使至滛亂為二國患而詩序以刺文姜者葢是詩齊人作也雖惡魯公不得不以文姜為主其從如雲其從如雨言從之者衆也其從如水言從之者順也許穆夫人思歸唁其兄許人尤之終以義不得而止使魯公剛而有制使魯人無肯從者如許人焉則文姜雖欲適齊尚可得乎言從之者衆亦以見魯公之㣲弱也問文姜與齊侯滛詩人以不能防閑其母刺莊公固當深罪乎曰固可罪也觀載驅之詩言魯道有蕩則魯之君臣蕩然無以禁止之也夫人之出入其威儀物数盛矣其曰齊子發夕又何其易乎禮婦人幼從父兄嫁從夫夫死從子既曰從子子乃不能防閑之恣其滛亂扵誰責而可乎
謝湜曰夫人出會亂之道也猗嗟刺莊公不能以禮防閑其母失子之道扵此見矣
胡安國曰婦人無外事送迎不出門見兄弟不踰閾在家從父既嫁從夫夫死從子今㑹齊侯扵禚是莊公不能防閑其母失子道也故趙子曰姜氏齊侯之惡著矣亦所以病公也曰子何以制母乎夫死從子通乎其下况扵國君君者人神之主風教之本也不能正家如正國何若公者哀痛以思父誠敬以事母威刑以督下車馬僕從莫不俟命夫人徒徃乎夫人之徃也則公威命之不行哀戚之不至矣
三年春王正月溺㑹齊師伐衛
謝湜曰溺魯卿不氏未賜族衛專立公子黔牟溺㑹齊伐衛謀納朔也溺後不書卒不為卿也春秋之初公子未有以族世官觀柔溺生不賜族死不書卒而先王任官擇賢其遺風見矣
胡安國曰榖梁子曰此公子溺也其不稱公子何也惡其㑹仇讐伐同姓故貶而名之也有父之讐而釋怨罪大矣況與合黨興師伐人國乎
夏四月葬宋莊公五月葬桓王
謝湜曰天子七日而殯七月而葬禮也王室以大䘮赴諸侯諸侯畢㑹扵周以奉臣子之職也周自東遷命令不行扵邦國故平王崩不㑹葬桓王葬以七年其葬也武氏子來求賻毛伯來求金
胡安國曰左氏曰緩也天子七月而葬同軌畢至諸侯五月同盟至大夫三月同位至士踰月外姻至王崩至是葢七年矣先儒或言天子不志葬又以為不言葬者常也夫事孰有大扵葬天子者而可以不志乎死生終始之際人道之大變豈以是為常事而不書也
秋紀季以酅入于齊
謝湜曰齊師一日遷紀三邑威力固可畏矣然國君死社稷大夫死衆人臣之義也為紀季者率衆守邑効死勿去可也今乃齊兵未涉疆境而以紀之封邑外附扵齊為臣如此何以責死義之忠哉春秋書以𨟎入齊罪之也入外辭𨟎非齊邑故書入
胡安國曰大夫不得用地公子不當去國盜地以下敵棄君以避患非人臣也故春秋之義私逃者必書奔有罪者必加貶今季不書奔則非竊地也不書名則非貶也諸族兄弟貶則書名宋辰秦鍼之類是也紀季所以不書奔者有紀侯之命矣所以不書名者天下無道强衆相凌天子不能正方伯不能伐屈已事齊請復五廟其亦不得已而為之者非其罪也所以無貶乎入云者難辭也
呂祖謙曰紀侯不能下齊以與紀季紀侯能全身逺害為宗社計固亦賢矣其與銜璧靣縳者異矣
冬公次于滑
謝湜曰駐師扵外曰次聖人愛民憂國故春秋不以王事次舍扵外皆書罪其非法也謀事而㑹要言而盟結好而朝報怨而伐諸侯罪已大矣其棄政勞民出入無度則又有邂逅之遇遷延之次也書遷延之次而莊公怠荒之心基扵此矣
胡安國曰榖梁子曰次止也有畏也欲救紀而不能也春秋紀兵伐而書次以次為善救而書次以次為譏次扵滑譏之也魯紀有婚姻之好當恤其患扵齊有父之讐不共戴天茍能救紀抑齊一舉而兩善并矣見義不為而有畏也春秋之所惡故書公次扵滑以譏之也或言夫子意在刺無王命若譏其怯懦則當褒其勇者春秋乃鼓亂之書為此言者誤矣易扵謙之六五則曰利用侵伐師之六四則曰左次無咎進退勇怯顧義如何爾豈可專以勇為鼔亂而不與乎
春秋集義卷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集義卷十二
宋 李明復 撰
莊公
四年春王二月夫人姜氏享齊侯于祝丘
謝湜曰饗兩君相見之禮也饗禮在廟尚敬也夫人出饗齊侯黷禮之大也人無恥畏則無所不為故文姜初㑹齊侯扵禚次饗齊侯扵祝丘
胡安國曰享者兩君之禮所以訓恭儉也兩君相見享扵廟中禮也犧象不出門嘉樂不野合非兩君相見又去其國而享諸侯甚矣
三月紀伯卒
程頥曰伯卒而紀國亡魯為父母兄弟之國反使齊侯葬之書此所以罪魯是謂文見扵此義起在彼者也或曰齊侯迫逐紀侯取其國而葬其妻義豈在此乎曰齊侯之惡不待貶絶而可知若魯之罪則聖人所以明㣲也
謝湜曰先儒謂諸侯絶期無服内女惟諸侯夫人為之服大功故紀伯書卒禮者㳂情而為之文也有其情則服㳂而生豈有尊卑之異哉禮期䘮大夫三月不從政天子諸侯以日視朝則無三月廢政之禮故曰期之䘮逹乎大夫三年之䘮逹乎天子禮文不同以此而已先儒因此遂以諸侯絶期無服誤矣禮宗族有罪如其倫之䘮無服然則宗族無罪者諸侯皆為之也書紀伯卒則内女之嫁扵公子大夫而諸侯不為之服者其失見矣
夏齊侯陳侯鄭伯遇于垂
胡安國曰蘓轍曰鄭伯子儀也桓十五年書突出奔蔡忽歸扵鄭是年九月突入扵櫟十七年高渠彌弑忽立子亹十八年齊襄公殺子亹鄭人立子儀莊十四年突使傅瑕弑子儀而入則遇扵垂者子儀也然則鄭有二君可乎春秋有一國而二君者鄭突與儀衛衎與剽是也突衎始終為君子儀君鄭十有四年剽君衛十有一年皆能居者也故春秋因其實而君之然則孰與曰皆不與也突之入以簒衎之出以惡儀剽雖國人所立而突衎在焉非所以為安也故四人者春秋莫適與也皆不沒其實耳君子不幸而處扵此如子臧季札可也不如是則不正為此説者善矣然而鄭伯厲公非子儀也
紀侯大去其國
程頥語錄曰紀侯大去其國大名責在紀也非齊之罪也齊侯陳侯鄭伯遇扵垂方謀伐之紀侯遂去其國齊師未加而已去故非齊之罪也
程氏學曰紀侯大去其國自去也大者紀侯名也生名之著失也按元年齊師遷紀郱鄑郚逼遷其邑志固在扵滅矣然兵未始加乎其國而紀遂不能守故三年秋紀季以𨟎入扵齊至是而紀侯大去其國也夫守天子之土承先祖之祀義莫重焉雖天下無王諸侯不道借使齊以兵臨我猶當率厲臣民申固備禦而為之守不幸而力不足者則亦死之可也惡有使弟以邑入齊而已委國去之哉先儒或擬以太王之事過矣茍有太王之徳民從之如歸市則為之可也彼尚未能效死而勿去何太王之足議哉故曰紀侯大去其國自去也梁亡自亡也鄭棄其師自棄也齊人殱扵遂自殱也四者皆自為之也
謝湜曰大紀侯名紀侯去國稱名與寔來稱名同意紀侯奔走以事大國乆矣郱鄑郚見遷𨟎邑不保大國志扵滅紀亦乆矣雖然諸侯為天子守土宗廟社稷人民休戚所繫也竭力以事大國而不得免亦曰厲臣民嚴守備致死國之義以忠守之而已矣豈有懼禍及身而不為守國之計者哉豈有齊兵未涉其都而委國以去者哉紀侯之逼難也内無守國之心外無守國之備乃至季以邑入齊身棄國而出君道絶扵紀矣春秋書紀侯去其國罪其自去也書名罪其失國也太王去邠適岐邠人從之如市而終以有國太王之仁也孟子謂滕文公鑿池築城使民效死勿去諸侯之義也紀侯雖不若衛侯衎蔡侯朱之奔也雖不若蔡侯獻舞潞子嬰兒之臣服大國也然上無太王去邠之仁下無諸侯死社稷之義其扵隕廟社䘮人民其罪一也故名而絶之
胡安國曰凡大閲大雩大蒐而謂之大者譏其僣也大無者志倉廪之竭也大去者土地人民儀章器物悉委置之而不頋也或曰以争國為小而不為以去國為大而為之者也夫守天子之土疆承先祖之祭祀義莫重焉委而去之無貶歟曰有國家者以義言之世守也非身之所能為則當效死而勿去以道言之不以其所以養人者害人亦可去而不守扵其二者顧所擇如何爾然則擬諸太王去邠之事可無愧矣曰太王去邠從之者如歸市紀侯去國日以㣲滅則何太王之可擬哉故聖人與其不争而去而不與其去而不存與其不争而去是以異扵失地之君而不名不與其去而不存是故書叔歸𨟎而不錄紀侯之卒明其為君之末矣
胡宏曰若紀侯者非齊侯無道暴横之甚則能守其國家者也去太王則甚逺亦賢扵其他自取滅亡者矣故聖人書法如此
六月乙丑齊侯葬紀伯
謝湜曰紀國屬齊故伯之喪齊侯葬之魯父母之國也魯不能葬而齊侯葬之責魯失親親之道也葬以奉安死者逐其君取其國而為之葬其妻責齊侯葬伯之不義也
胡安國曰葬不稱齊人而目其君者見齊襄迫逐紀侯使之去國雖夫人在殯而不及葬然後襄公之罪著矣或曰葬之禮也而以為著其罪何也弑魯君滅其婚姻之國而葬其女是猶加刃扵人以手撫之也而可以為禮乎斥言齊侯賤之也或曰惡其詐也如紀似禮存季似義葬伯似仁惡似而非者惡莠恐其亂苖也
秋七月冬公及齊人狩于禚
謝湜曰越國而狩亂之道也既無討難復讐之意且與齊人狩扵禚是與讐國同其樂而不知戚也子則如此何以正其親
胡安國曰榖梁子曰齊人者齊侯也其曰人何也卑公之敵所以卑公也何為卑公不復讐而釋怨也父母之讐不共戴天兄弟之讐不與同國九族之讐不同鄉黨朋友之讐不同市朝今莊公扵齊侯不與戴天則無時焉可通也而與之狩是忘親怨非人子矣夫狩者馳騁田獵其為樂不主乎已一為乾豆其事上主乎宗廟以為有人心者宜扵此焉變故稱侯稱人魯公書及以著其罪
五年春王正月夏夫人姜氏如齊師
謝湜曰孫扵齊猶有畏心焉㑹扵禚饗扵祝丘則無所畏矣曰㑹曰饗猶有恥心焉如齊師則無所恥矣㑹非夫人之事饗又甚焉饗非夫人之事如齊師又甚焉慾之為患大矣慾茍肆焉則其心無所忌憚有如此者然則女子之慾可不制之扵㣲哉
胡安國曰師者衆多之地按齊詩載驅刺襄公無禮義盛其車服疾驅扵通道大都與文姜滛之詩也其三章曰汶水湯湯行人彭彭魯道有蕩齊子翺翔彭彭者多貌也其四章曰汶水滔滔行人儦儦魯道有蕩齊子游敖儦儦者衆貎也曰㑹曰享猶為之名也至是如齊師羞惡之心忘矣夫人之行不可復制矣春秋書此以戒後世謹禮扵㣲慮患扵早之意也
秋郳犁來來朝
程頥曰郳犁來來修朝禮故書曰朝且其後數從中國諸侯之㑹王命以為小邾子葢扵此已能自進扵禮矣僖二十九年春介葛盧來冬介葛盧來襄十八年春白狄來則惟以夷禮不能成朝故直書曰來郳犁來介葛盧夷狄附庸例書名
謝湜曰諸侯稱爵附庸之君稱字夷狄附庸稱名郳犁來介葛盧夷狄附庸故書名犁來之朝也能進扵禮故書朝葛盧白狄之朝也以夷俗進見而已未能修朝禮也故書來
胡安國曰郳國也犁來名也國何以名夷狄之附庸也中國附庸例書字邾儀父蕭叔是也夷狄附庸例書名郳犁來介葛盧是也能修朝禮故特書曰朝其後王命以為小邾子葢扵此已能自進扵禮矣
冬公㑹齊人宋人陳人蔡人伐衛
程頥曰諸國稱人違抗王命也貶諸侯則魯在其中矣
謝湜曰公㑹四國伐衛納朔四國葢非㣲者四國稱人貶之也王棄衛侯朔以罪而公㑹四國伐衛是違王命也故四國諸侯皆奪爵稱人四國稱人而公之惡見矣内無貶公之道故上書公以見諸侯下書人以示貶
胡安國曰榖梁子曰是齊侯宋公也其曰人何也人諸侯所以人公也其人公何也逆王命也桓公十六年衛侯朔出奔齊經書其名者以王命而絶之也又黨有罪以納之故貶而稱人
六年春王正月王人子突救衛
程頥曰雖㣲稱字王人當尊也
程氏學曰王人子突救衛衛侯朔有罪王當絶之而公㑹齊宋陳蔡伐衛以納朔是逆天王之命也王人㣲者例不書字子突救衛而字之是善之也善子突善王命也以王命之尊而得其所絶也齊宋陳蔡興師伐國而公與之同必非㣲者若非其君則卿也書人者貶之也内無貶公之道然王人之救嘉而書字四國之伐貶而稱人公之善惡從可見矣
謝湜曰王人㣲者書字善之也諸侯伐衛而王人子突救衛葢天王主公子黔牟也宣公之終也以朔繼守社稷然則朔立正也諸侯之納朔也王主黔牟而出兵救之然則子突救衛王命也諸侯伐衛雖正然王以罪棄衛侯而絶之諸侯所不可違也為諸侯者明直辭伸正義反復進諫以聽王命可也豈可以臣子之見咈君父之意哉故諸侯伐衛皆書人罪諸侯之違王命也王人救衛書子突善子突之遵王命也胡安國曰王人㣲者子突其字也以下士之㣲超從大夫之例而書字者褒救衛也朔䧟其兄使至扵死罪固大矣然其父所立諸侯莫得而治也王治其舊惡而廢之可也又藉諸侯之力抗王命以入國是故四國之君貶而稱人王人之㣲嘉而書字或曰子突王之子弟也用兵大事而委諸子弟使無成功故書人以譏之必若此言是春秋以成敗論事而不計理也使諸侯茍顧順逆之理子突雖㣲自足以申王命矣彼既肆行莫之顧也雖天子親臨將有請從如祝𥅆者況其下乎子突不勝五國使之得入也其亦不幸焉爾矣幸不幸命也守義循理者法也君子行法以俟命故其褒貶如此
夏六月衛侯朔入于衛秋公至自伐衛
程頥曰朔搆其兄而使至扵死其罪大矣然父立之諸侯莫得而治也王治其舊惡而廢之宜也故書名書入
程氏學曰衛侯出奔已名者以王命絶之也今入扵衛名者其位已絶又藉諸侯之力抗天子之命而入國故也王命天也天其可違乎違天逆理故朔終始名以重絶之也
謝湜曰朔立正也黔牟之立非正也諸侯伐衛與正去不正也天王棄朔而主黔牟諸侯伐黔牟而主朔惠公入衛背天王而從諸侯也諸侯雖以與王為義然惠公以諸侯抗王則為逆故惠公之返國也書爵以示正書名以示當絶書入以示不當受是故子雖善父命有不可違臣雖正君命有不可逆
胡安國曰入有二義一難辭也一逆辭也朔藉諸侯之力連五國之師距王官之㣲者以復歸扵衛其勢宜無難矣而書入者逆王命也春秋大義在扵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而不拘大人世及之禮雖以正取國未之貴也況殺其兄又逆王命乎故衛朔書名書入以著其惡王人書字書救以著其善外則諸侯書人内則莊公書至而春秋之情見矣
螟冬齊人來歸衛俘
謝湜曰伐衛納朔齊為兵首故齊人以衛寶頒魯納朔求賂魯與齊同惡故齊人以衛寶頒魯書歸胡安國曰俘者二傳以為寶按商書稱遂伐三朡俘厥寶玉則俘者正文也寶者葢釋辭也言齊歸衛寶即知四國皆受朔之賂矣春秋特書此事結正諸侯之罪也夫以弟弑君簒居其位上逆天王之命人理所不容矣彼諸侯者豈其弗察而援之甚力則未有以騐其喪心失志迷惑之端也及書齊人歸寶然後知其有欲貨之心而後動扵惡也世衰道㣲暴行交作狥扵貨寶賄賂公行使君臣父子終去仁義懐利以相與不致扵簒弑奪攘則不厭也春秋書此結正諸侯之罪垂戒明矣
七年春夫人姜氏㑹齊侯于防夏四月辛邜夜恒星不見夜中星隕如雨
謝湜曰陰陽精氣發見扵天為日月五行精氣發見扵天為星日既没而光復明故常星不見五行舛戾失常故星隕隕者非一皆自上而下故星隕如雨胡安國曰恒星者列星也如雨者言衆也人事感扵下則天變動扵上前此者五國連衡旅拒王命後此者齊桓晉文更伯中國政歸盟主而王室遂虚其為法度廢絶威信陵遲之象著矣漢成帝永始中亦有星隕之異而五侯擅權賊莾居攝漢之宗支掃蕩㡬盡天之示人顯矣春秋謹扵天象至矣
謝湜曰恒星不見夜明星隠也夜中星隕如雨盖言星隕之多也
秋大水無麥苗
謝湜曰春秋書大水者七桓荘之世居多何也盖文姜是時屢㑹齊侯内行不修有子如荘公而不能制獨隂為水感召之故有自来矣以致沴戾成象而年穀不稔天人相與之際不誠可畏與
胡安國曰書大水畏天災也無麥苗重民命也畏天災重民命見王者之心矣忽天災而不懼輕民命而不圖國之亡無日矣春秋所以謹之也
冬夫人姜氏㑹齊侯于榖
謝湜曰夫人惡甚扵前故一歳再㑹
胡安國曰防魯地也榖齊地也初狩扵禚次享扵祝丘又次如齊師又一歳而再㑹焉其為惡益甚矣明年無知弑諸兒其禍滛之明驗也
八年春王正月師次于郎以俟陳人蔡人
謝湜曰魯師合陳蔡攻郕陳蔡及期不至故次即以俟其來
甲午治兵
謝湜曰以陳蔡不至故擇日治兵志扵攻郕故也國君治兵有時事起而後治兵兵不素習故也
胡安國曰用大衆曰師次止也伐而次者有整兵慎戰之意其次善之也遂伐楚次扵陘是也救而次者有緩師畏敵之意其次譏之也次扵匡扵聶北扵雍榆是也俟而次者有無名妄動之意次扵郎以俟陳人蔡人是也何俟乎陳蔡而邀之也或曰魯將與陳蔡有事扵鄰國而陳蔡不至故次扵郎以待之也若是皆非義矣其曰次曰俟者深貶之也此治兵扵郎也俟而不至暴師露衆役乆不用則有失伍離次逃亡潰散之虞故復伸明軍法以整齊之其志非善之也譏黷武也
夏師及齊師圍郕郕降于齊師秋師還
程氏學曰春秋之世諸侯用師衆矣未有所書如此之詳者何則莊公此年之師尤為非義上既不由天子之命復無故而興師自正月至扵郎以俟陳蔡而陳蔡不至可謂無名矣甲午復治兵可謂黷武矣夏師及齊師圍郕郕又不服而降扵齊可謂無義矣厯三時而師還可謂害民矣夫逆天道親仇讐圍同姓勦民力與國不信伐國不服故聖人備書之以見其惡
謝湜曰齊亦起師來攻故師及齊師圍郕我為兵主而郕人不服扵我故降扵齊師
又曰郕已降齊魯不可復攻故師還莊公用兵扵郕可謂失道矣次師以俟陳蔡而陳蔡不㑹其期以我之出師無名也首興師衆圍郕而郕人聽命扵齊以我之伐國無義也陳蔡不與可以止矣猶以攻郕為事而甲午治兵郕已降齊可以退矣猶以服郕為意而渉秋師還與國不信伐國不服玩兵黷武乆而後已危國之道也
胡安國曰書及齊師者親仇讐也圍郕者伐同姓也郕降扵齊師者見伐國無義而不得服也扵是莊公之失著矣書師還譏役乆也按左氏仲慶父請伐齊莊公不可是國君上將親興圍郕之役也然其次其及其還皆不稱公者重衆也春秋正例君將不稱帥師則以君為重今此不稱公又以衆為重何也輕舉大衆妄動乆役俟陳蔡而陳蔡不至圍郕而郕不服厯三時而後還則無名黷武非義害人未有如此之甚也至是師為重矣義繫扵師故不書公以著勞民毒害之罪為後戒也春秋扵王道輕重之權衡此類是也
冬十有一月癸未齊無知弑其君諸兒
謝湜曰無知僖公母弟年之子也衣服禮秩如適因以作亂然則公孫無知縁公孫之寵而出為大逆者也春秋奪其公孫所以絶其親而誅之也公子公孫恃子孫有繼承之道而肆為逆惡者衆矣故衛州吁黜其公子齊無知黜其公孫所以正大法也所以杜後世子孫争國之心也無知書齊與州吁書衛同意胡安國曰無知曷為不稱公孫而以國氏罪僖公也弑君者無知扵僖公何罪乎不以公孫之道待無知使恃寵而當國也按無知者夷仲年之子年者僖公母弟也私其同母異扵他弟施及其子衣服禮秩如適此亂本也故扵年之來聘特以弟書扵無知之弑不稱公孫著其有寵而當國也垂戒之義明矣古道親親與尊賢並行而不相悖故堯親九族必克明俊徳而後九族睦周封同姓必庸康叔蔡仲而後王室強徒知寵愛親屬而不急扵尊賢使為表儀以明親親之道必有簒弑之禍矣按左氏齊侯㳺扵姑棼遂田扵貝丘徒人費遇賊扵門先入㐲公出而鬭死石之棼如死扵階下是能死節者也春秋重死節之臣而法有特書其不見扵經何也如費等所謂便嬖私暱之臣逄君之惡田獵畢弋而不能修民事使百姓苦之者也與大臣孔父仇牧義形扵色不畏强禦以身死其軄則異矣當是時管仲隰朋鮑叔皆沉扵下僚不見庸也而徒人費石之棼如乃得居左右襄公之所踈逺親信如此故以齊國之强大一也桓公用之則九合諸侯不以兵車由親賢人逺小人所以興也襄公用之不能保其身死扵户下由親小人逺賢人所以亡也此二人雖死扵難與自經扵溝瀆而莫之知者猶不逮焉乃致亂之臣死不償責又何取乎呂祖謙曰看齊襄公湏看得每舉而每得志是其所以速襄公之死觀其當時滛侈無度肆行不道無不得志如一滅紀則紀侯大去其國纔以王人伐衛衛便服纔欲滅郕郕便降至扵欲㑹魯侯則魯侯至欲要姜氏則姜氏至每舉而每如意惟其得志之頻故所以為死期之速宜乎卒䧟無知之禍也
春秋集義卷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集義卷十三
宋 李明復 撰
莊公
九年春齊人殺無知
謝湜曰殺於齊故不地齊人討其逆而殺之故不書爵
胡安國曰殺無知者雍廪也而曰齊人者討賊之詞也弑君之賊人人之所惡夫人之所得討故稱人人者衆詞也無知不稱君已不能君齊人亦莫之君也
公及齊大夫盟于蔇
謝湜曰公子糾在魯齊大夫來謀立糾故公及齊大夫盟
胡安國曰及者内為志大夫不名者義繫于齊而不繫于大夫之名氏也曰公及齊大夫盟者譏公之釋父怨親仇讐也或曰以徳報怨寛身之仁何以譏之也曰徳有輕重怨有深淺怨莫甚乎父母之仇而徳莫重乎安定其國家而圖其後嗣也有父之讐而不知怨乃欲以重徳報之也則人倫廢天理滅矣然則如之何以直報怨以徳報徳
夏公伐齊納糾齊小白入于齊
程頤曰春秋書公伐齊納糾而不稱子不當立者也又曰桓公兄也當立子糾弟也不當爭考之春秋可見桓公之入也書曰齊小白入于齊魯之納子糾也書曰公伐齊納糾左氏誤多子字公榖之言是也後書齊人取子糾殺之言子者盖罪齊人已盟立之而取殺之也齊人非以其不正而舎之也直反復而背之耳若使桓弟而糾兄管仲所輔者正桓奪其國而殺之則管仲與桓乃不可同世之讐也若計其後功而與其事桓聖人之言無乃害義之甚啟萬世反覆不忠之亂乎桓公子糾之事子貢所知也故夫子答之但言其不死為可耳後人當審校其本末然後見義之所當也
又曰書齊小白入于齊以國繫者明當立也
楊時曰嘗攷子糾與小白未嘗為世子而俱出奔故春秋不書子而書公伐齊納糾齊小白入于齊〈左氏曰納子糾公榖皆曰納糾其義當以公榖為正〉以齊繫小白宜有齊者也糾不稱子又不繫之齊者外之不宜有齊者也不宜有齊而入之是為亂而已
范祖禹曰齊桓公殺公子糾召忽死之管仲不死又相桓公以霸何哉桓公子糾皆以公子出奔子糾未嘗為世子也桓公先入而得齊非取諸子糾也桓公既入而殺子糾惡則惡矣然納桓公者齊也春秋書公伐齊納糾稱糾而不稱子不當立者也齊小白入于齊以小白繫之齊當立者也又曰齊人取子糾殺之稱子糾所以惡齊也
謝湜曰糾小白皆僖公子公為齊立糾而鮑叔之黨欲立小白故公之立糾以至伐齊納焉其納糾也小白拒敵先入小白先入而公及齊大夫之謀由此不集矣糾幼于次不當立糾不稱子以明公之納糾非正也小白長于次當立小白稱齊以明小白之得國為正也小白于次當立其得國正也然春秋不書公子而外之者上不能請王命以令臣民下不能明正統以承社稷惟恃公子族屬與糾爭國終于自立而已故去公子以示當黜書入以示不順王命天下之紀綱也小白一失王命而春秋待之與簒奪者同歸然則公子繼世其可不由王命者哉左氏經書納子糾而先儒以子糾為兄何以知公榖書納糾為是何以知小白于次當立曰管仲之改事桓公也孔子不以為逆則小白以正得位可知矣以糾正當立則子糾管仲之君也小白子糾之仇也使管仲不死君難而北面事讐乃臣之不義不忠者也孔子豈得鄙匹夫之諒而稱管仲之仁哉然則孔子所以稱管仲者以仲之去糾從桓不失乎義也
胡安國曰左氏書子糾二傳曰伐齊納糾君子以公榖為正納者不受而强致之稱入者難詞糾不書子者明糾不當立也以小白繫齊者明小白宜有齊也所以然者襄公見殺糾與小白皆以庶子出奔而糾弟也又未嘗為世子按史稱周公誅管蔡以安周齊桓殺其弟以反國是糾幼而小白長其有齊宜矣宜則何以不稱公子内無所承上不禀命故以王法絶之也桓公于王法雖可絶視子糾則當立故管仲相桓為徙義而聖人稱之曰微管仲吾其被髮左袵矣召忽死于子糾為傷勇比諸匹夫匹婦之諒自經于溝瀆而莫之知也
秋七月丁酉葬齊襄公
謝湜曰賊討故書葬為一國君主而逆倫悖理與禽獸無别不有人禍必有天殃理勢之常也
八月庚申及齊師戰于乾時我師敗績
程頤曰及其師非卿也公戰諱敗凡言敗績大敗也小小勝負不書
謝湜曰小白入齊而齊國君位定矣入齊而齊國靜安則齊人聽命于桓矣方是時魯人猶以納糾為心是以不正伐正而不知及也故乾時之戰我師敗績内不言敗乾時之戰書敗者主兵非公故也
胡安國曰内不言敗此其言敗者為與讐戰雖敗亦榮也按左氏戰于乾時公喪戎路傳乗而歸則敗績者公也能與讐戰雖敗亦榮何以不言公貶之也公本忘親釋怨欲納讐人之子謀定其國家不為復讐與之戰也是故沒公以見貶若以復讐舉事則此戰為義戰當書公冠于敗績之上與沙隨之不得見平丘之不與盟為比以示榮矣惟不以復讐戰也是故諱公以重貶其忘親釋怨之罪其義深切著明矣吕祖謙曰魯與齊大夫自春盟至夏方納子糾何其遲如此盖二公子各有黨魯欲調護之所以遲如此又曰齊桓公霸業在春秋渉三公莊閔僖若莊公正是桓公當時初歸經營霸業桓公規模未用管仲後來方用管仲比管仲新得政時事體不同桓公以莊九年入齊即位是時敗魯師是年取管仲歸國而相之管仲雖初入國是時尚新得政若莊公十年此一兩年事未是管仲經營所以與後來不相似大抵管仲圖霸規模緩而不迫看莊公十年前既敗魯師于乾時次年又舉師伐魯長勺之戰為魯所敗到六月齊又與宋次于郎看得涉兩年間三加師于魯規模蹙迫大抵與後不同以此知正緣管仲新得政未得盡施其術不惟三加師于魯規模迫促後面兩為魯敗長勺之戰為魯人三鼓而敗後來郎之次又為公子偃先敗宋師齊師乃還若當時管仲便謀慮計畫無緣得兩敗以此看得管仲規模不惟外面經營諸侯緩而不迫他裏面所以得君得政亦緩而不迫何故前年桓公因鮑叔之言相管仲若是管仲規模促迫時便須諫桓公不可加兵于魯使加兵于魯管仲必紛然建謀出其所長盖管仲初得政當時自有國子髙子政未專出他他且袖手旁觀一兩年以此見管仲得君得政亦緩而不迫自此以後桓公之規模大率不同十三年北杏之會是時管仲全得政且如楚當時憑陵諸國管仲且放二三十年不問直到屈完之盟不戰自屈晉獻公父子憑陵諸國亦放而不問到得後來葵丘之㑹晉侯自來盖管仲不去嵗月間見効常要自家修舉政事兵乗修整本疆則精神折衝所謂崛强不服之國教他自入管仲規模中此其所以為管仲此其所以五霸桓公為盛大抵王之與霸論來王者不計功謀利霸者計功謀利王者不求近功速效霸者求近功速效然而就霸者論之以桓文對説時桓公計功謀利比文公時便少桓公不急近效却做得王者事何故晉文公事業在僖二十八年都做了如侵曹伐衛敗楚朝王聲績赫然震蕩人耳目一年都做盡桓公規模三十餘年尚藏其用功之所以遲速時便是桓文才之髙與下管仲舅犯規模之深與淺以是知晉文不如齊桓舅犯之徒不如管仲
九月齊人取子糾殺之
程頤曰齊侯死諸公子皆出小白長而當立子糾少亦欲立管仲奉子糾奔魯小白入齊既立仲納子糾以抗小白以少犯長又所不當立義已不順既而小白殺子糾管仲以所事言之則可死以義言之未可死故春秋書齊小白入于齊以國繫者明當立也又書公伐齊納糾去子明不當立也至齊人取子糾殺之此復稱子者罪齊大夫既盟而殺之也
程氏雜説曰八年冬齊無知弑其君諸兒此年春齊人殺無知故齊大夫來與公盟立糾小白長糾幼小白當立二公子各有黨公許齊大夫盟故為之伐齊納糾小白拒敵而入故不書歸内諱敗為公諱恥也乾時之戰不諱敗其師微者非公也公伐齊納不正故書納糾而不曰子齊人殺糾而書子者齊大夫既自與魯盟而立之矣又自殺之故書曰齊人取子糾殺之以罪齊也書取則魯亦與焉小白不書公子者上不由天子之命下不受于其君父特以公子之故爭國自立所以貶絶之也若莊公納讐人之子則其惡有不待譏而白矣或曰左氏經書公伐齊納子糾先儒説春秋者亦皆以子糾為正今云不正當何所據曰子貢曰管仲非仁者歟桓公殺公子糾不能死又相之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賜微管仲吾其被髮左袵矣豈若匹夫匹婦之為諒也自經于溝瀆而莫之知也以是觀之則可知矣使糾若當立而管仲反面事仇則孔子豈特謂之匹夫匹婦之諒哉惟其始事不正變而之義此夫子所以云爾已矣
謝湜曰齊大夫奉糾而立之糾乃齊之子也小白君位已定則齊大夫變而從義以事小白可也以義全子糾而復之使小白不失兄弟之恩可也盡義保之而不得免然後聽命于齊非我之罪也今乃視糾之難棄而不救使齊人至魯殺之是我以糾與齊也故齊人殺糾書取書子罪魯及齊大夫立以為子而其終棄之也
胡安國曰取者不義之詞前書納糾不稱子者明不當立也此書殺糾復稱子者明不當殺也或奪或予于義各安春秋精意也仁人之于兄弟不藏怒焉不宿怨焉親愛之而已糾雖爭立越在他國置而勿問可也必請于魯殺之然後快于心其不仁亦甚矣後世以傳讓為名而取國者必殺其主以為一人心防後患意與此同流毒豈不逺哉故孟子曰五霸三王之罪人也仲尼之徒無道桓文之事者
冬浚洙
謝湜曰政事弗講而浚洙以備齊失之大也
胡安國曰固國以保民為本輕用民力妄興大作邦本一搖雖有長江巨川限帶封域洞庭彭蠡河漢之險猶不足憑而況深乎書浚洙見勞民于守國之末務而不知本為後戒也
十年春王正月公敗齊師于長勺
謝湜曰齊師入境乾時之戰所召也公之納糾也以國則世讐以位則不正以機則緩而後時以謀則淺而敗事以至怨結禍連踰年不息
胡安國曰齊師伐魯經不書伐意責魯也詐戰曰敗敗者為主或曰長勺魯地而齊師至此所謂敵加于已不得已而後應者也疑若無罪焉何以見責乎善為國者不師善師者不陣善陣者不戰故行使則有文告之詞而疆塲則有守禦之備至于善陣徳已衰矣而況兵刃相接又以詐謀取勝乎故書魯為主以責之皆已亂之道寡怨之方王者之事也
張栻嘗自淮上入奏事髙廟問春秋長勺之戰如何對曰長勺之戰曹劌所論特血氣之勇所以易竭若報父兄之怨雖百鼓不竭王音嘉嘆
二月公侵宋
謝湜曰北搆禍于齊南結怨于宋
三月宋人遷宿
謝湜曰宿微國遷之為已附庸
胡安國曰其曰遷宿者宿非欲遷為宋人之所遷也懷土常物之大情遷國重事也雖逺害就利去危即安猶或恐沉于衆不肯率從而况迫于横逆非其所欲棄久宅之田里刈新徙之蓬藋道途之勤營築之勞起怨諮傷和氣豈不惻然有隠乎肆行莫之顧也其不仁亦甚矣凡書遷不待貶而惡已見矣
夏六月齊師宋師次于郎公敗宋師于乗丘
謝湜曰莊公結怨二國故二師入次于郎二師之次于郎也魯之危甚矣公敗宋師國之幸也深攻逺入者其師勞恃衆不戒者其師怠故壯公前敗齊于長勺後敗宋于乗丘曹劌謂彼竭我盈公子偃謂宋師不整信矣
胡安國曰齊人輕舉大衆深入他境肆其報復之心誠有罪也魯人若能不用詐謀奉其辭令二國去矣偷得一時之捷而積四鄰之忿此小人之道故次者不以其事勝者不以其理交譏之
秋九月荆敗蔡師于莘以蔡侯獻舞歸
程氏雜説曰莊十年荆敗蔡師于莘荆始見于經十四年入蔡十六年伐鄭皆止書曰荆荆本子爵僻在蠻夷不能從中國政令居中國爵號王祭不共故夷狄之也莊二十三年書曰荆人來聘于此始能修聘而未能備中國之禮故秪書人二十八年荆伐鄭者猶前志也僖二年書楚人伐鄭至是始改號楚盖自此寖强矣故皆稱人焉然後齊桓之世惟秪書人而不得與中國之㑹盟者為齊桓能制其强也至十有七年齊桓卒楚于是始横十九年則已盟于齊矣二十一年又盟于鹿上用見周衰微夷狄方張耳至秋之㑹則書宋公楚子㑹于盂執宋公以伐宋楚于是乎大張列位于陳蔡之上而書爵矣所以著其强大難制中國不能抗也至冬告捷以威諸侯也聖人復書楚人使冝申來獻貶其爵又書獻所以抑其强爾從是以後有事于中國皆用其爵唯貶而人之者各隨其事以見焉
謝湜曰荆之敗蔡師也哀侯無死社稷之義而臣服于荆故荆以哀侯歸國既服則非執之也故書以歸屬于荆則其位已絶于國故書名凡書敗書滅書入以其君歸者春秋皆名以其前無死義之忠後無復國之志故以匹夫名之楚始號荆至此入侵中國獨書荆以其無上下之禮外之也以荆林之伐諸姫而虜其君其不道明故不書侵伐
胡安國曰蔡侯何以名絶之也凡書敗書滅書入而以其君歸皆名者為其服為臣虜故絶之也若蔡獻舞潞嬰兒沈嘉許斯頓䍧胡豹曹陽邾益之類是矣國君死社稷正也逃之雖罪猶有恥焉虜甚矣楚人滅夔以夔子歸獨不名者夔子以無罪見討雖國滅身為臣虜其義直其辭初不服也是以獨假之爵而不名也春秋之法諸侯不生名失地則生而名之比于賤者欲使有國之君戰戰兢兢長守富貴無危溢之行也
朱熹曰荆楚初書國後進稱人稱爵乃自是他初間不敢驟交于中國故從卑稱後漸大故稱爵
冬十月齊師滅譚譚子奔莒
程頤曰春秋之法將尊師衆曰某帥師將卑師少曰人將尊師少曰某齊自管仲為政莊十一年而後未常興大衆也其賦于諸侯亦寡矣終管仲之身四十年息養天下厚矣惟救邢稱師譏其次也至于秦晉使之不競而已不强致也是以其功卑而易成謝湜曰齊桓以師滅譚威力盛矣而譚子猶奔譚子心不服齊可知也小國為大國所滅其君力屈而奔者非以不道失國也非以屈節在所棄也以直辭訴王以王命求助邦國則社稷可以復安矣豈可遽以匹夫絶之哉故君以國滅而奔者春秋皆不名所以與小國之興復也春秋崇志節美忠義故志節存忠義著則國雖滅身雖奔而王法與之其義未絶于國故也志節衰忠義廢則爵雖存身雖安而王法棄之其義已絶于國故也國滅故奔不言出
胡安國曰滅而書奔責不死位也不書出國亡無所出也國滅自奔而不能守其富貴何以書爵乎已無取滅之罪為横逆所加而力不能勝至于出奔則亦不幸焉爾矣其義盖未絶也按左氏齊侯之出也過譚譚不禮焉及其入也諸侯皆賀譚又不至責其失事大之禮可矣坐此見滅可乎齊師滅譚譚子奔莒楚人滅子奔黄狄滅温温子奔衛三國所以皆存其爵不比于失地之君而名之也然則吳滅徐徐子章羽奔楚何以獨名按左氏吳伐徐徐子斷其髮攜其夫人以逆吳子既以屈服而後奔豈有興復之志乎獨書名所以絶之也春秋之義雖在于抑强扶弱又責弱者之不自强于為善也故其書法如此爾
十有一年春王正月夏五月戊寅公敗宋師于鄑謝湜曰宋怨未解故師又入鄑而公敗之
秋宋大水
謝湜曰聖人憂世之慮深故鄰國災異之大者亦書胡安國曰凡外災告則書所謂災者害民及物如水火兵戎之冦是也諸侯于四鄰有恤病救急之義則告為得禮而不可以不弔故四國同災許人不弔君子以是知許之先亡也凡志災見春秋有謹天戒恤民隠之心王者之事也
冬王姬歸于齊
謝湜曰以魯為齊主婚故書不書齊侯來逆絶齊于魯也
胡安國曰按周衰王姬嫁于諸侯車服不繫其夫下王后一等禮亦隆矣春秋之義尊君抑臣其書王姬下嫁曷為與列國之女同詞而不異乎曰陽唱而隂和夫先而婦從天理也述天理訓後世則雖以王姬之貴其當執婦道與公侯大夫士庶人之女何以異哉故舜為匹夫妻帝二女而其書曰嬪于虞西周王姬嫁于諸侯亦執婦道成肅雍之徳其詩曰曷不肅雍王姬之車自秦而後尤欲尊君抑臣為治而不得其道至謂列侯尚公主使男事于女夫屈于婦逆隂陽之位故王陽條奏世務指此為失長樂王回亦以其弊至父母不敢畜其子舅姑不敢畜其婦原其意雖欲尊君抑臣為治而使人倫悖于上風俗壞于下又豈所以為治也其流至此然後知春秋書王姬侯女同詞而不異垂訓之義大矣
春秋集義卷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集義卷十四
宋 李明復 撰
莊公
十有二年春王三月紀叔姬歸于𨟎
謝湜曰叔姬無子當歸魯魯不能存故歸𨟎外不能保兄弟内不能保妻妾紀侯之罪也
胡安國曰莊公四年紀侯去國叔姬至此始歸于𨟎者紀侯方卒故叔姬至此然後歸爾歸者順詞以宗廟在𨟎歸奉其祀也魯為宗國婦人有來歸之義紀既亡矣不歸于魯所謂全節守義不以亡故虧婦道者也魯人髙其節義恩禮有加焉是故其歸于𨟎其卒其葬史冊悉書夫子修經存而弗削與衛之共姜同垂不朽為後世勸若夏侯令女曹爽之婦也寡居守志父母欲奪而嫁之誓而弗許而曰曹氏全盛之時尚欲保終况今衰亡何以棄之聞者為之感動其聞叔姬之風而興起者乎
夏四月秋八月甲午宋萬弑其君捷及其大夫仇牧謝湜曰閔公遇弑仇牧趨君之難以隕其身可謂忠于其君矣故書及以顯其忠書大夫以示能死職人君所與居處游燕不可一非其人隂邪得居其間則雖千乗之君匹夫或得為之難宋萬凶勇之士也凶則蓄禍心勇則無忌憚閔公旦暮與之相親而不知為之戒故一言拂意而不測之變發于蕭牆然則左右近習可以一非其人耶孟子曰禍福無不自己求之者師旅之衆敗乎外大水之變動乎内閔公不知變而又狎比凶人此其所以取不測之禍也
胡安國曰君弑而大夫死于其難春秋書之者其所取也大夫死于弑君之難而有不書者故知孔父牧息皆所取也夫仇牧可謂不畏强禦矣然徒殺其身不能執賊無益于事也亦足取乎食焉不避其難義也徒殺其身不能執賊亦足為求利焉而逃其難者之訓矣何名為無益哉夫審事物之重輕者權也權重輕而處之得其宜者義也太宰督亦死于閔公之難削而不書者身有罪也恵伯死于子惡之難亦削而不書非君命也召忽死于子糾之難孔子比于匹夫匹婦之諒自經于溝瀆而莫之知者所事不正也崔杼弑君晏平仲曰人有君而人弑之吾焉得死之而焉得亡之君子不以是罪晏子者齊莊公不為社稷死而晏子非其私暱之臣也若仇牧荀息立乎人之本朝執國之政而君見弑不以其私也雖欲勿死焉得而勿死聖人書而弗削以為求利焉而逃其難者之勸也惟此義不行然後有視棄君猶土梗弁髦曾莫之省而三綱絶矣
冬十月宋萬出奔陳
謝湜曰閔公遇難已三月矣賊三月未討而又出奔宋無臣子可知也逆賊所不待教而誅也逆賊避難鄰國而陳容之陳無臣子可知也萬未賜族南宫萬之稱號非氏也如東門襄仲是也
胡定國曰按左氏宋萬弑閔公于蒙澤奔陳宋人請萬于陳以賂陳人使婦人飲之酒而以犀革裹之宋人醢萬然則賊已討矣曷為不書陳人殺萬而葬閔公乎夫天下之惡一也陳人不以萬為賊而納之又受宋人之賂而使婦人飲之酒是與賊為黨非政刑也特書萬出奔陳而閔公不葬以著陳人與賊為黨之罪而不能正天討其法嚴矣故春秋成而亂臣賊子懼
十有三年春齊侯宋人陳人蔡人邾人㑹于北杏程氏學曰㑹者外為主及者内為主將尊師衆則書曰某帥師將卑師衆則書曰師將尊而衆不成師則書某而不書帥師將微師少則直書曰伐曰及外則書人而已戎狄舉號賤之也諸侯稱國狄之也謝湜曰齊桓能任管仲以修國政號令明而賞罰行是以首為北杏之會而四國之衆從之故四國書人胡安國曰桓何以及四國之微者㑹是宋公邾子也然則何以稱人春秋之世以諸侯而主天下㑹盟之政自北杏始其後宋襄晉文楚莊秦穆交主夏盟跡此而為之者也桓非受命之霸諸侯自相推戴以為盟主是無君矣故四國稱人以誅始亂正王法也齊侯稱爵其與之乎上無天子下無方伯有能㑹諸侯安中國而免民于左袵則雖與之可也誅諸侯者正也與桓公者權也或曰桓公始平宋亂遂得諸侯四國稱人言衆與之也
夏六月齊人滅遂
謝湜曰修政刑明禮義治大睦小以尊王室東周之業由此興矣桓公非有勤王之實也先利後義先力後徳并兼土地以為一國私計而已故十年滅譚十三年滅遂遂子死于兵亂故不書奔
胡安國曰滅國之與見滅罪孰為重取國而書滅奪人土地使不得有其民人毁人宗廟使不得奉其祭祀非至不仁者莫之忍為見滅而書滅亡國之善詞上下之同力也其亦不幸焉爾語有之曰興滅國繼絶世天下之民歸心焉今乃滅人之國而絶其世罪莫重矣齊人滅遂其稱人微者爾凡書滅者不待再貶而惡已見
秋七月冬公㑹齊侯盟于柯
謝湜曰莊公以納糾不克與齊㑹好不通五年矣齊桓將合諸侯以修霸業故棄怨修好與魯為盟夫捐宿讐結新好使怨耦之人釋怨來盟則桓公講信以待鄰國于柯見之矣
胡安國曰始及齊平也世讐而平可乎于傳有之敵恵敵怨不在後嗣魯于襄公有不共戴天之讐當其身則怨不復而主王姬狩于禚㑹伐衛同圍郕納子糾故聖人詳加譏貶以著其忘親之罪今易世矣而桓公始合諸侯安中國攘夷狄尊天子乃欲修怨怒鄰而危其宗社可謂孝乎故長勺之役專以責魯而柯之盟公與齊侯皆書其爵則以為釋怨而平可也或稱齊襄公復九世之讐而春秋賢之信乎以仲尼所書柯之盟其詞無貶則復九世之讐而春秋賢之者妄矣其諸傳者借襄公事以深罪魯莊當其身而釋怨耶
十有四年春齊人陳人曹人伐宋
胡安國曰宋人背北杏之㑹諸侯伐宋其稱人者將卑師少也齊自管仲得政滅譚之後二十年間未常遣大夫為主將未嘗動大衆出侵伐盖以制用兵而賦于民薄矣故能南摧强楚西抑秦晉天下莫能與之爭也或以為貶齊稱人誤矣
夏單伯㑹伐宋
謝湜曰宋背北杏之㑹故齊以討叛之義伐之單伯㑹伐以柯之盟也
胡安國曰隠公四年諸侯伐鄭翬帥師㑹伐則再舉宋陳蔡衛四國之名今諸侯伐宋而單伯㑹伐不復再舉三國之名何也宋人背北杏之㑹合諸國而伐之者齊桓公也㑹伐者無貶焉故其詞平主謀伐鄭而欲求寵于諸侯以定其位者州吁也㑹之者黨逆賊也故其詞繁而不殺疾之也再舉而列書者甚疾四國之詞也言之不足故再言之而聖人之情見矣吕祖謙曰齊請師于周單伯㑹之是時單伯須帥師以往其出兵多少雖不見于經亦自可以類推如晉平丘之㑹請帥王賦元戎十乗以先啟行以此見得出兵亦不多盖才是霸者只欲假其名而不資其力不過欲托天子之名非欲賴其兵也
秋七月荆入蔡
謝湜曰宋有大難陳容逆賊而齊桓弗能治荆蹂踐蔡國而齊桓弗能救其無逺業可知也
冬單伯會齊侯宋公衛侯鄭伯于鄄
謝湜曰齊桓既服宋故㑹諸侯于鄄
十有五年春齊侯宋公陳侯衛侯鄭伯㑹于鄄
謝湜曰柯之盟桓公假信以服魯而示天下者也鄄之㑹桓公假義以服宋而示天下者也滅譚滅遂以威天下而又以二國信義繼之討叛服貳出于一時好惡而不純乎義故荆一執蔡侯一入蔡一伐鄭吕祖謙曰齊始霸齊桓圖霸之條理自宋起盖二國近齊故也
夏夫人姜氏如齊秋宋人齊人邾人伐郳
胡安國曰霸者之先諸侯專征也非霸者而先諸侯主兵也此齊桓之師何以序宋下猶未成乎霸也二十七年同盟于幽天下與之然後成乎霸矣
鄭人侵宋
胡安國曰侵宋之義三傳不同左氏曰有鐘鼓曰伐無鐘鼓曰侵先儒或易其説以為聲罪致討曰伐無名行師曰侵未有以易之也然考諸五經皆稱侵伐在易謙之六五曰利用侵伐征不服也書之太誓曰我武惟侵于之疆詩之皇矣曰依其在京侵自阮疆周官大司馬以九伐之法正邦國而曰賊賢害民則伐之負固不服則侵之而以為無名行師可乎然則或曰侵或曰伐何也聲罪致討曰伐潛師掠境曰侵聲罪者鳴鐘擊鼓整衆而行兵法所謂正也潛師者銜枚卧鼓出人不意兵法所謂竒也
吕祖謙曰齊既霸了鄭何故敢間之而侵宋此只是齊桓初霸所以如此
冬十月
十有六年春王正月夏宋人齊人衛人伐鄭秋荆伐鄭冬十有二月㑹齊侯宋公陳侯衛侯鄭伯許男滑伯滕子同盟于幽
程頤曰齊桓始霸仗義以盟而魯首畔盟故諱不稱公上無明王下無方伯諸侯交爭齊桓始霸天下與之故書同
謝湜曰齊桓大合諸侯諸侯畢㑹公羊書公㑹齊侯是也幽之盟列國皆欲聽于齊故書同盟周衰諸侯無所統一小大弗率相攻相爭久矣桓公特起衰亂之中乃能憑信義修政行令振舉邦法㑹九國同盟于幽使諸侯有所遵守忌憚不敢自肆以至天下爭鬬少衰兵革少息而黔黎得遂其生濟世之功大矣以此尊周室一天下以復文武之業又豈難于力哉惟桓公有勤王之名無勤王之實此功業所以不究也春秋之法王臣與㑹與伐書同盟以明王臣亦與盟也衆國㑹盟書同盟以明小國與大國同欲也幽之盟非齊以力脅小國而為之也非獨鄭以荆難服齊而從之也其盟出于同欲謂之同盟以此而已胡安國曰㑹者公也不書公諱也其諱公何也程氏曰齊桓始霸仗義以盟而魯首叛盟故諱不稱公惡失信也其曰同盟何也程氏曰上無明王下無方伯列國交事桓公始霸天下與之故書同盟志同欲也自古皆有死民無信不立故聖人以信易食答子貢之問君子以信易生重桓王之失春秋之諱公與是盟也豈不以信之重于生與食乎先儒或以不書公者諱與讐盟誤矣果以桓為讐而諱與盟者曷不于柯之盟諱之也又曰有生不可無信聖人以信急于食君子以信重于生按春秋莊公十六年幽之盟魯公在㑹諱而不書者齊侯始霸仗義以盟魯首叛之惡失信也仲尼以此為大惡故諱不書公以為後戒朱熹語錄或問魯桓公為齊襄公所殺其子莊公與齊桓公㑹盟春秋何不譏曰凡事貴謀始及要早乘勢做放冷了便做不得如魯莊公之事見讐在面前不曾報得更欲報之于其子非惟事有所不可也自做得無意思了又況齊桓公率諸侯尊周室以義而舉莊公雖欲不赴其盟㑹豈可得哉事又當權箇時勢義理輕重若桓公不是尊王室無事自來召諸侯如此則魯莊不赴可也今桓公名為尊王室若莊公不赴非是叛齊乃叛周也若欲復讐則當襄公殺其父之時莊公當以不共戴天之故告之周天子方伯連帥必以復讐為事殺得襄公而後已如此方快人況桓公自是襄公被殺之後方入國自無箇干涉了曰若莊公能殺襄公復與桓公為會可否曰既殺襄公則自家事已了與桓公為㑹亦何妨但莊公若能殺襄公則九合諸侯一正天下之功將在莊公而不在齊桓矣惟其不能所以只得屈服人也
又問魯桓公為齊襄公所殺其子莊公與桓公㑹而不復讐先儒謂春秋不譏是否曰當初只是據事如此寫在如何見譏與不譏當桓公被殺之初便合與理㑹使上有明天子下有賢方伯當上告天子下告方伯興復讐之師只緣周家衰弱無告愬處莊公又無理㑹使自與之主婚以王姬嫁齊及到桓公時又自隔一重了況到此事體又别桓公率諸侯以尊周室莊公安得不去若是不去却不是叛齊乃是叛周或曰使莊公當初自能舉兵殺了襄公還可更赴桓公之㑹否曰他若自能殺襄公他却自㑹做霸主不用去隨桓公若是如此便是這事結絶了
邾子克卒
謝湜曰邾以王命進為諸侯故書爵
十有七年春齊人執鄭詹
謝湜曰詹鄭執政大臣鄭伯聽命于齊與齊同盟矣同盟之後齊侯疑鄭而執詹齊侯食幽之盟也齊侯不以至信待邦國也霸者不足以服人之心于此見矣拘而不殺曰執執之將以服之也春秋之亂諸侯擅作刑威以强陵弱而執人之君者有之以上虐下而執人之臣者有之凡執春秋皆奪爵稱人以王法治之也惟晉執曹伯歸京師執得其罪故書晉侯胡安國曰書齊人執鄭詹惡齊之詞也鄭既侵宋又不朝齊詹為執政盖用事之臣也其見執宜矣而以惡齊何也以責人之心責已則盡道以愛已之心愛人則盡仁此春秋待齊之意也
吕祖謙曰齊執鄭詹前年鄭既服齊今何故不朝盖緣鄭介于齊楚之間纔朝齊恐楚又來伐所以不敢來朝齊
夏齊人殱于遂
謝湜曰齊人被殺無遺故曰殱齊人戍遂遂之四族怨齊者深于是饗戍以酒而盡殺之春秋不以責遂而歸咎于齊者以其禍由齊發也書曰齊人殱于遂罪其自取也紀侯去其國自去也鄭棄其師自棄也梁亡自亡也齊人殱于遂自殱也其禍皆自為也凡禍出于自為者春秋上不以委命下不以責人胡安國曰殱盡也齊滅遂使人戍之遂之餘民飲戍者酒而殺之齊人殱焉春秋書此者見齊人滅遂恃强陵弱非伐罪弔民之師遂人書滅乃亡國之善詞上下之同力也夫以亡國餘民能殱强齊之戍則申胥一身可以存楚楚雖三户可以亡秦固有是理足為强而不義之戒而弱者亦可省身而自立矣
秋鄭詹自齊逃來
程氏學曰鄭詹自齊逃來詹為鄭卿見執于齊不能自辨以理取直而歸反如匹夫之逃越來他國斯可賤也齊國强大魯與為鄰而受其逋逃是亦取禍之道
謝湜曰詹以國卿見執不能辯是非明曲直以解國憂乃若匹夫避難奔逃臣子事君不可奪之節掃地盡矣春秋以逋竊待之而謂之逃賤之也榖梁謂逃義曰逃以詹義當死節而竊去也力不足以勝人久矣以力刼人者可以暫安不可以久固可以暫得不可以久屈故桓公威勢非不盛也其滅遂也遂復殱齊其執詹也詹復逃魯
胡安國曰榖梁子曰逃義曰逃逃者匹夫之事詹之見執若其有罪雖死可也儻曰無罪苟見免焉請從恵于㑹使諸侯聞之則不辱君命矣不能以理自明也而反効匹夫之行遁逃苟免越在他國不亦可賤乎特書逃以著其幸免而不知命之罪也齊桓始霸同盟于幽而魯首叛盟受其逋逃虧信義矣書自齊逃來又以非魯也
冬多麋
謝湜曰麋沴氣所生多則為害凡沴氣所生之物皆害物故和氣致祥乖氣致異
胡安國曰麋魯所有也多則為異以其又害稼也故書此亦禹放龍蛇周公逺犀象之意也害稼則及人矣
十有八年春王三月日有食之夏公追戎于濟西程頤曰備預不虞武之善經也戎來侵魯不書者不知戎來既去而公追于濟西其無武備甚矣是危道也
謝湜曰冦去而逐之曰追不書戎來侵不知也戎潛兵入冦其去也覺而追之備守不嚴甚矣危國之道也故子于既濟思患預防于萃除戎器戒不虞胡安國曰此未有言侵伐者而書追戎是不覺其來已去而追之也為國無武備啟戎心而不知警危道也春秋之意其必未雨而徹桑土閒暇而明政刑
秋有𧌒冬十月
謝湜曰蜮獸之為人害者也蜮不宜有有則為災冬多麋夏戎至秋有蜮皆政事荒弛所致故書
胡安國曰𧌒魯所無也故以有書夫以含沙射人其為物至微矣魯人察之以聞于朝魯史異之以書于䇿何也山隂陸佃曰𧌒隂物也是時莊公上不能防閑其母下不能正其身陽淑消而隂慝長矣此惡氣之應其説是也然則簫韶作而鳯凰來儀春秋成而麟出于野何足怪乎春秋書物象之應欲人主之慎所感也世衰道微邪説作正論消小人長善類退天變動于上地變動于下禽獸將食人而不知懼也亦昧于仲尼之意也
吕祖謙曰凡春秋書有皆是本地素無忽有焉則書如有蜚有鸜鵒之類是也
十有九年春王正月夏四月秋公子結媵陳人之婦于鄄遂及齊侯宋公盟
程頤曰鄄之㑹嫁女于陳人結以其庶女媵之因與齊宋盟挈之以往結好大國所以安國息民乃以私事取怒大國故深罪之書其為媵而往盟為遂事又曰此本為媵婦卻遂及諸侯盟聖人罪之之意在遂事也
謝湜曰公子結非卿為遂事故書名以宗族之親得用故書公子鄄衛地盟于鄄三國相期也先書于鄄以見結本適陳至鄄乃盟陳人之婦魯女嫁為卿大夫妻者古者卿大夫亦相媵故也與齊侯宋公盟國事也媵于陳結之事也公子結專以君命出盟其出也因以私事媵婦于陳然則結之出以私事為重以國事為輕以媵陳人婦為重以盟三國為輕其憂國不若憂家之急也故春秋首書結媵陳人而繼書鄄盟為遂事罪其不敬也結于鄄遂及三國盟與祭公遂逆王后同意
胡安國曰媵賤事陳人微者公子往焉是以所重臨乎禮之輕者也齊侯伯主宋公王者之後盟國之大事者也大夫輒與焉是以所輕當乎禮之重者也禮者不失已亦不失人失已與人冦之招也是故結書公子而曰媵陳人之婦譏其重以失已也齊宋書爵而曰遂譏其輕以失人也遂者專事之詞聘禮大夫受命不受辭出境有可以安社稷利國家則專之可也謂本有此命得以便宜從事特不受專對之辭耳若違命行私雖有利國家安社稷之功使者當以矯制請罪有司當以擅命論刑何者終不可以一時之利亂萬世之法是春秋之㫖也
夫人姜氏如莒
謝湜曰如齊已非禮如莒又甚矣心不能安其室故也
冬齊人宋人陳人伐我西鄙
謝湜曰公子結將命出盟猶不足以解齊難故三國伐我西鄙孫氏謂齊帥二國討鄭詹然則魯之所以得過于齊以其受鄭詹也魯與齊鄰國而受其逋逃取禍之道也凡諸侯來伐至國書伐我不至國書伐鄙過辱之事聖人于魯常婉其辭父母之國故也胡安國曰奉詞曰伐其稱人將卑師少也結方與二國盟則其來伐我何也齊桓始霸責魯不恭所謂失已與人以招冦也或以結能為魯設免難之䇿為齊宋畫講好之計身在境外而權其國家為春秋子之故稱公子非矣
春秋集義卷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集義卷十五
宋 李明復 撰
莊公
二十年春王二月夫人姜氏如莒
謝湜曰比年如莒甚之也
胡安國曰十五年夫人姜氏如齊至是再如莒而春秋書者禮義天下之大防也其禁亂之所由生猶防止水之所自來也衛女嫁于諸侯父母終思歸而不得故泉水賦許穆夫人閔衛之亡思歸唁其兄而阻于義故載馳作聖人録于國風以訓後世使知男女之别自逺于禽獸也今夫人如齊以寧其父母而父母已終以寧其兄弟又義不得宗國猶爾而況如莒乎婦人從人者也夫死從子而莊公失子之道不能防閑其母禁亂之所由生故初㑹于禚次享于祝丘又次如齊師又次㑹于防于榖又次如齊又再如莒此以舊坊爲無所用而廢之者也是以至此極觀春秋所書之法則知防閑之道矣
夏齊大災
程氏學曰人火曰火天火曰災爲害者亦曰災謝湜曰火出爲害乃天降災于人故火焚宫廪皆曰災其爲災大故書大災
秋七月冬齊人伐戎
謝湜曰戎為中國患久矣合諸侯攘戎狄使犬羊順服而中國安强方伯之事也桓公務廣土地服諸侯以强齊國而已故滅譚滅遂以益封疆伐宋伐郳伐鄭伐魯以振威力至于荆入蔡戎侵魯未嘗以救難之師一過而問焉乃至十年之久然後起而伐戎將何以服四夷强中國哉春秋書齊人伐戎而桓公討戎之不力由此見矣
二十有一年春王正月夏五月辛酉鄭伯突卒
胡安國曰杜預稱莊公四年鄭伯遇于垂者乃子儀也按春秋突歸于鄭之後出奔蔡入于櫟皆以名書猶繫于爵雖簒而實君雖君而實簒不没其實也忽雖世子其出奔猶不得稱伯以其實不能君也況子儀雖間得立其爲君微矣豈敢輕去國都與諸侯㑹于外乎故知遇于垂者乃厲公也其始終書爵不没其實也亦可以為居正而不能保者之戒矣
秋七月戊戌夫人姜氏薨冬十有二月葬鄭厲公二十有二年春王正月肆大眚
程頥語録或問肆大眚如何曰大眚而肆之其失可知書言眚災肆赦者言眚則肆之眚是自作之罪故災則赦之災是過失之事故也凡赦何嘗及得善人諸葛亮在蜀十年不赦審此爾又曰舜典曰眚災肆赦臯陶曰宥過無大易曰君子以赦過宥罪呂刑曰五刑之疑有赦五罰之疑有赦斯先王肆赦之道即未聞大眚也肆大眚者元惡大憝俱肆之辭也上廢天討下虧國典縱釋有罪賊虐無辜莫斯爲甚天子尚不可況魯國諸侯而敢專肆哉後世惠姦宄賊良民其泥于此乎殊失春秋之㫖也
謝湜曰以不明入罪謂之眚書曰眚災肆赦肆者寛之也赦者釋之也災自外至眚出于人爲故災則赦之眚則肆之而已謂之肆則罪有重輕取其情在可原者而肆之也故先王有肆眚無肆大眚大眚罪之大者書所謂元惡大憝是也元惡大憝皆在所肆則縱姦凶釋冦暴天討不行而善良柔弱之人由此受禍矣將以爲仁反以為害將以爲治反以爲亂豈先王肆眚之意哉春秋書肆大眚著其失也後世以惠姦宄為赦者其源葢出于此失春秋罪魯之意矣胡安國曰肆眚者蕩滌瑕垢之稱也舜典曰眚災肆赦易于解卦曰君子以赦過宥罪呂刑曰五刑之疑有赦五罰之疑有赦周官司刺掌赦宥之法一宥曰不識再宥曰過失三宥曰遺忘一赦曰幼弱再赦曰老耄三赦曰惷愚未聞肆大眚也大眚皆肆則廢天討虧國典縱有罪虐無辜惡人幸以免矣後世有姑息為政數行恩宥惠姦宄賊良民而其弊益滋葢源流于此故諸葛孔明曰治世有大徳不以小惠其為政于蜀軍旅數興而赦不妄下蜀人久而歌思猶周人之思召公也斯得春秋之㫖矣肆眚而曰大眚譏失刑也
朱熹語録或問伊川程氏言災自外來眚自内作是否曰看來只一般微有不同耳災是偶然生于彼者眚是過誤致然書曰眚災肆赦春秋曰肆大眚皆以其過誤而赦之也
癸丑葬我小君文姜
謝湜曰文姜在王法雖當絶然于莊公有子母未絶之恩魯當以夫人之禮葬之故薨葬皆書夫人之義從君為得禮宋共公夫人曰宋共姬是也列國為謚皆私謚也觀文姜私謚稱文而魯國謚禮之失見矣胡安國曰文姜之行甚矣而用小君之禮其無譏乎以書夫人遜于齊不稱姜氏及書哀姜薨于夷齊人以歸攷之則議小君典禮當謹之于始而後可正也文姜已歸為國君母臣子致送終之禮雖欲貶之不可得也
陳人殺其公子禦冦
謝湜曰桓公葵丘之㑹四命曰無專殺大夫大夫有罪諸侯不得專殺古之制也自邦國擅威福作好惡大夫有罪無罪諸侯皆專殺之諸侯政壊則又有宗族國人起而專殺者矣凡殺稱國以明國之罪也稱國人以著其國亂也故陳殺禦冦書陳人以示國政大壊而下人專殺也書公子以示下人專殺而君之骨肉不得保其身也禦冦宣公子君之嗣也不書世子東宫未正故也國莫尊于君親莫隆于子君之嗣子而國人以凶逆殺焉陳國上下大亂可知矣胡安國曰公子之重視大夫殺而或稱君或稱國或稱人何也稱君者獨出于其君之意而大夫國人有不與焉如晉侯殺其世子申生之類是也稱國者國君夫人與聞其事而不請于天子如鄭殺其大夫申侯之類是也稱人者有二義其一國亂無正衆人擅殺而不出于其君則稱人如陳人殺其公子禦冦之類是也其一弑君之賊人人之所得討背叛之臣國人之所同惡則稱人如衛人殺州吁鄭人殺良霄之類是也攷于傳之所載以觀經之所斷則罪之輕重自見矣
呂祖謙曰陳人陳宣公也陳公子完是厲公躍子史記謂厲公佗之子非也當以釋例爲正
夏五月秋七月丙申及齊髙傒盟于防
程頥曰髙傒上卿魯無使微者與盟之理葢諱公盟始與仇爲婚惡之大也
謝湜曰盟于防公欲結昏于齊故也親盟大夫以求婚恥之大也大喪未畢而謀婚惡之大也故防之盟諱不書公其始諱不書公而公之恥惡由此見矣至納幣逆女則直書其實以迹不可隱故也
胡安國曰微者名姓不登于史冊髙傒之貴大夫也曷爲就吾之微者盟葢公也其不言公諱與髙傒盟也來議婚結娶仇人女大惡也娶者其為吉下主乎已上主乎宗廟以爲有人之心者宜于此焉變矣公親如齊納幣則不待貶也
冬公如齊納幣
程頥曰齊疑婚議故公自行納幣後二年方逆齊難之也
程氏學曰冬公如齊納幣二十四年夏公如齊逆女秋公至自齊八月丁丑夫人姜氏入者荘公于齊義不共戴天迺娶仇讐之女以奉宗廟母喪未終復忘哀而圖婚親如齊納幣如齊逆女不孝之惡不待貶絶而自見矣夫人姜氏不書至而云入者自外而入不順之辭也言魯為不可受姜氏為不可入也
二十有三年春公至自齊
謝湜曰禮有親迎無親納幣廢大䘮以圖婚姻娶讎女以事宗廟躬幣禮以黷儀法其惡不待貶絶而見矣荘公即位二十四年而後娶宫闈不正可知也納幣日事也納幣厯時然後返則公之適齊非獨納幣而已
祭叔來聘
程氏學曰祭叔來聘不言使者原其來意非天子之命爾
謝湜曰祭叔天子内臣祭公也王臣外交非禮也祭公比外諸侯以聘禮至魯故春秋奪爵書字貶之也朝聘皆私交也在祭伯則奪其朝在祭叔則奪其爵者葢奪其朝則知其不當朝奪其爵者知其在所黜胡安國曰榖梁子曰其不言使天子之内臣也不正其私交故不與使也祭伯來朝而不言朝祭叔來聘而不言使尹氏王子虎劉卷來訃而不書其爵秩皆所以正人臣之義也人君而明此不容下比之臣人臣而明此不為交私之計黨錮之禍息矣
夏公如齊觀社
程氏學曰莊公越境觀讎國之社不待譏而惡自見也
程頥曰婚議尚疑故公以觀社爲名再往請議後三年方逆葢齊難之
胡安國曰荘公將如齊觀社曹劌諫曰齊棄太公之法觀民于社君為是舉而往觀之非故業也天子祀上帝諸侯㑹之受命焉諸侯祀先公卿大夫佐之受事焉不聞諸侯之相㑹祀也君舉必書書而不法後嗣何觀矣
呂祖謙曰觀兵是也
公至自齊
謝湜曰為社稷主而越境觀社于齊非法也觀社日事也觀社厯時然後返則公之適齊非獨觀社而已
荆人來聘
謝湜曰聘問之禮通于中國故荆進稱人以人道齒之也
胡安國曰荆自荘公十年始見于經十四年入蔡十六年伐鄭皆以州舉者惡其猾夏不恭故狄之也至是來聘遂稱人者嘉其慕義自通故進之也朝聘者中國諸侯之事雖蠻夷而能修中國諸侯之事則不念其猾夏不恭而遂進焉見聖人之心樂與人為善矣後世之君能以聖人之心爲心則與天地相似凡變于夷者叛則懲其不恪而威之以刑來則嘉其慕義而接之以禮邇人安逺者服矣春秋謹華夷之辨而荆呉徐越諸夏之變于夷者故書法如此
公及齊侯遇于榖蕭叔朝公
謝湜曰莊公志在于齊故九月之問三渉齊國既如齊納幣又如齊觀社又與齊侯遇于榖 又曰蕭叔中國附庸故書字朝以修禮莊公出游境上而受小國之朝非法之甚也
胡安國曰榖齊地蕭叔附庸之君也爲禮必當其物與其所而後可以言禮大夫宗婦覿而用幣則非其物也蕭叔朝公在齊之榖則非其所也嘉禮不野合而朝公于外是委之于野矣故禮非其所君子有不受必反之于正此亦春秋撥亂之意也
秋丹桓宫楹
程氏學曰宗廟之飾國有彝典而妄肆奢麗加于禰宫亂王制黷先君不恭莫大矣故書曰丹桓宫楹直書其事具文見意也
謝湜曰廟飾葢有常制書丹楹著其奢麗也侈宗廟以瀆先君僣宫飾以干王法事親不遵禮法由此見矣
冬十有一月曺伯射姑卒十有二月甲寅公㑹齊侯盟于扈
程頥曰遇榖盟扈為要結姻好
謝湜曰孫氏謂謀納姜氏婚姻聞以徳選矣未聞以盟結之也
胡安國曰程氏曰遇于榖盟于扈皆為要結姻好也𫝊稱男子二十而冠冠而列丈夫三十而不娶則非禮也然天子諸侯十五而冠者以娶必先冠而國不可久無儲貳欲人君早有繼體故因以爲節也鰥老而無妻之稱舜方三十未娶而師錫帝堯已曰有鰥在下矣妻帝之二女則不告于父母以為告則不得娶而廢人之大倫堯亦不告而妻焉其欲及時而無過如此也今莊公生于桓之六年至是三十有六載矣以世嫡之正諸侯之貴尚無内主同任社稷之事何也葢為文姜所制使必娶于母家而齊女待年未及故荘公越禮不顧如此其急齊人有疑如此其緩而遇于榖盟于扈要結之也娶夫人奉祭祀為宗廟之主而母言是聽不以大義裁之至于失時不孝甚矣春秋詳書于䇿為後戒也
二十有四年春王三月刻桓宫桷
謝湜曰既丹宫楹又刻宫桷其華至矣人君不知儉約則巧麗不法有如此者故明君常謹微
胡安國曰公將逆姜氏丹桓宫之楹也其桷為盛飾以誇示之此非特有童心而已御孫諫曰儉徳之共也侈惡之大也先君有共徳而君納諸大惡無乃不可乎自常情觀丹楹刻桷疑若小失而春秋詳書于䇿御孫以為大惡何也桓公見殺于齊不能復而盛飾其宫誇示仇人之女乃有亂心廢人倫悖天道而不知正者也御孫知爲大惡而不可盡言春秋謹禮于微正後世人主之心術者也故詳書于䇿斥言桓宫以見惡荘為後世鑒也
葬曺荘公夏公如齊逆女秋公至自齊
謝湜曰逆讎女以爲夫人非孝也以親迎出而其至不與夫人同歸非正也
胡安國曰榖梁子曰親迎常事也不志此其志何也不正其親迎于齊也或曰常事不志詳事不常也親迎可以常乎則其説誤矣所謂常者其事非一有月事之常則視朔是也有時事之常則婚姻納幣逆女至歸之類是也凡此類合禮之常則不志矣其志則于禮不合將以爲戒者也若夫崩薨卒葬即位之類不以禮之合否而皆書此人道始終之大變也其于親迎異矣
八月丁丑夫人姜氏入
程頥語録或問丁丑夫人姜氏入何故獨書入曰此娶仇女故書入言宗廟不受也
謝湜曰哀姜仇人之女也以見祖考祖考弗安以奉宗廟宗廟弗享然則哀姜非魯之婦也荘公外忘不共戴天之讎内㤀疾首痛心之戚備禮取之以爲夫人悖理逆親甚矣故哀姜之至也春秋外而書入以明魯之不當受也
胡安國曰何以不致不可見乎宗廟也姜氏齊襄公之女入者不順之辭以宗廟為弗受也婚義以正始爲先而公不與夫人皆至姜氏不從公而入已失夫婦之正弑閔孫邾之亂兆矣莊公不勝其母越禮踰時俟仇人之女薦舍于宗廟以成好合卒使宗嗣不立弑逆相仍㡬至亡國故春秋詳書其事以著荘公不孝之罪
戊寅大夫宗婦覿用幣〈餘見綱領中卷并下卷〉
謝湜曰古者大夫有見小君之禮修臣職也以卑朝尊曰見相見曰覿大夫于夫人有見無覿有執贄無用幣諸侯庭實有幣獻方物也贄則與幣異矣男子以玉帛禽鳥為贄非帛也以象徳也以示執此徳不敢廢也女子以棗栗脯脩為贄非幣也以致敬也以示修此職不敢廢也大夫宗婦皆覿以幣則是相交以財相賂以利也外内相交以財相賂以利而閨門之禮亂矣大夫宗婦覿用幣非禮也
胡安國曰禮夫人至大夫郊迎明日執贄以見宗婦大夫之妻也公事曰見私事曰覿見夫人禮也曷為私言之夫人不可見乎宗廟則不可以臨諸臣故以私言之也覿用幣何以書男贄大者玉帛小者禽鳥以章物也女贄不過榛栗棗脩以告䖍也今男女同贄是無别也公子牙慶父之亂兆矣春秋詳書正始之道矣
呂祖謙曰公使宗婦覿用幣何休公羊注云禮夫人至大夫皆郊迎明日大夫宗婦皆見故著其明日也大夫妻言宗婦者大夫爲宗子者也
大水冬戎侵曺曺羈出奔陳赤歸于曺
程氏學曰冬戎侵曺曺羈出奔陳赤歸于曺戎侵曺故羈奔而赤歸制在我故也與桓十一年宋人執鄭祭仲鄭忽出奔衛突歸于鄭略同曺伯射姑卒已踰年而羈猶名者由不能自定其佐故為戎所逐也謝湜曰羈曺世子赤曺公子戎之侵曺也羈微弱不能保位故羈棄國出奔羈之出也赤為戎所納而人心從之故赤歸曺春秋首書戎侵曺而繼以羈出赤歸者以明曺國廢立之命皆制于戎也荘公之卒也羈以世子嗣位已踰年矣稱名不稱爵以其絶于國人也赤以公子入國非正也非正而稱歸以罪羈失人心而國人歸赤也其于羈也稱國以明正去爵以示絶其于赤也去國以明非正稱歸以示得國而羈之喪失君道赤之進不由正于此見矣曺國之命制于戎鄭國之命制于權臣其患一也故權臣暴横而鄭國擅命廢立出于夷狄羈出赤歸是也齊桓倡大義以合諸侯主盟約以令邦國討暴救亂乃其職也今也曺羈危弱而不能定諸戎作難而不能正然則桓公用兵特以强齊而已列國水火之難非所恤也胡安國曰杜預謂羈葢曺世子也曺伯已葬猶不稱爵者以微弱不能君故爲戎所逐爾赤者曺之庶公子歸易詞也宋人執鄭祭仲而忽出突歸權在宋也戎侵曺而羈出赤歸制在戎也使鄭忽曺羈明而能斷雖有宋戎之衆突赤之孽何縁而起以國儲君副不能自定其位于誰責而可故雖以國氏皆不書爵爲居正者之戒
郭公
謝湜曰郭公葢郭亾文誤為公昔齊桓謂郭為亡國以其好善而不能行惡惡而不能去也然則郭有取亡之道明矣故書郭亡
胡安國曰此郭公也義不可曉而先儒或以為郭亡者于𫝊有之齊桓公之郭問父老曰郭何故兦曰以其善善而惡惡也公曰若子之言乃賢君也何至于亡父老曰郭君善善不能用惡惡不能去所以亡也考其時與事謂之郭亡理或然也夫善善而不能用則無貴于知其善惡惡而不能去則無貴于知其惡未之或知者猶有所覬也夫既或知之矣不能行其所知君子所以髙舉逺引小人所以肆行而無忌憚也然則非有能亡郭者郭自亡爾
二十有五年春陳侯使女叔來聘
謝湜曰女叔命大夫故書字十九年齊陳伐我西鄙今齊與魯親故陳女叔亦來修聘
呂祖謙曰陳女叔來聘結陳好也十九年陳伐魯西鄙乃至此始結好須考前後斷絶好處如無只是未曽往來
夏五月癸丑衛侯朔卒
謝湜曰朔衛惠公魯不㑹葬故不書葬
六月辛未朔曰有食之鼓用牲于社
謝湜曰聲陽也日食伐鼔所以助陽而攻隂也社土神隂氣之主也日食隂慝之氣掩之也非社之隂氣爲孽也魯人之救變也以社爲隂主于是鼔以攻隂用牲于社以祈神失之逺矣
胡安國曰按禮諸侯旅見天子入門不得終禮者四而日食與焉古者固以是爲大變人君所當恐懼修省以答天意而不敢忽也故夏書曰乃季秋月朔辰弗集于房鼔奏鼔嗇夫馳庶人走周官鼓人救日月則詔王鼓太僕凡軍旅田旅賛王鼔救日月亦如之諸侯用幣于社伐鼓于朝退而自責皆恐懼修省以答天意而不敢忽也然則鼓用牲于社何以書譏不鼓于朝而鼓于社又用牲則非禮矣
伯姬歸于杞
胡安國曰其不言逆何也逆者非卿其姓名不登于史䇿則書歸以志禮之失也大夫來逆名姓已登于史策足以志其失矣猶書歸者以别于大夫之自逆者也猶書歸者紀伯姬是也自逆者莒慶齊髙固是也
秋大水鼓用牲于社于門
謝湜曰社主土門主出入大水之爲患也魯人欲以聲駭變故鼓欲以土勝水故用牲于社欲以門禦水故用牲于門凡天地之變先王責諸已求諸人而已猶以為未也又以隂陽象類致力乎祈禳祭享之間所以盡救災之道也方是時莊公君道不修國事不治久矣魯人不知所以消變而一切求之祈禳之間其祈禳一切以意而不以禮失救災之道逺矣大水漂蕩可畏而欲以鼓駭之不亦愚乎大水出為國害而欲以社勝之以門禦之不亦惑乎
冬公子友如陳
謝湜曰友莊公弟以公子為卿故書公子如陳報陳之聘也
春秋集義卷十五
<經部,春秋類,春秋集義>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集義卷十六
宋 李明復 撰
莊公
二十有六年春公伐戎夏公至自伐戎
謝湜曰戎為魯病故公伐戎
曹殺其大夫
謝湜曰凡大夫無罪而死者唯書大夫不書名大夫君之股肱也書大夫以見其有股肱之力也大夫有股肱之力而不以其罪殺之君之過也君不以罪殺大夫而輔臣不能諫大臣不能救國之罪也故書國以罪其國
胡安國曰稱國以殺者國君大夫與謀其事不請于天子而擅殺之也義繫于殺則止書其官曺殺其大夫宋人殺其大夫是也義繫于人則兼書其名氏楚殺其大夫得臣陳殺其大夫洩冶之類是也然殺大夫而曰大夫與謀其事何也與謀其事者用事之大夫也是殺者不得于君之大夫也所謂義繫于殺者罪在于專殺而見殺者之是非有不足紀也故止書其官而不録其名氏也古者諸侯之卿大夫士命于天子而諸侯不敢專命也其有罪則請于天子而諸侯不敢專殺也及春秋時國無小大卿大夫士皆專命之而不以告于王朝有罪無罪皆專殺之而不以歸于司寇無王甚矣五伯三王之罪人而葵丘之㑹猶曰無專殺大夫故春秋明書于策備天子之禁也凡諸侯之大夫方其正交中華㑹盟征伐雖齊晉上卿止錄其名氏至于見殺雖曺莒小國亦書其官或抑或揚或奪或與聖人之大用也明此然後可以司賞罰之權矣
秋公㑹宋人齊人伐徐
謝湜曰詩曰濯征徐國書曰徐戎並興徐戎類也徐爲宋病故齊魯為宋伐徐
胡安國曰按書伯禽嘗征徐戎則戎在徐州之域為魯患舊矣是年春公伐戎秋公伐徐者必戎與徐合兵表裏為魯國之患也故雖齊宋將卑師少而公獨親行其不致者役不淹時而齊宋同㑹則無危殆之憂
冬十有二月癸亥朔日有食之
二十有七年春公㑹杞伯姬于洮
謝湜曰伯姬魯女洮魯地女有歸寧于國無出㑹于境洮之㑹在魯有敗禮之愆在杞失正家之道胡安國曰左氏曰㑹于洮非事也天子非展義不巡狩諸侯非民事不舉卿非君命不越境伯姬莊公之女非事而特㑹于洮愛其女之過而不能節之以禮此春秋之所禁也惟不節之以禮然後有使自擇配如僖公之于季姬典訓亡矣
夏六月公㑹齊侯宋公陳侯鄭伯同盟于幽
程頥曰同志而盟非率之也
謝湜曰鄭文公背楚復與諸侯同心故稱同盟明年荆伐鄭公㑹二國救鄭然則鄭苦于楚欲與中國同盟可知也
胡安國曰同盟之例有惡其反覆而書同盟有諸侯同欲而書同盟此盟鄭伯之所欲而書同盟者也凡盟皆小國受命于大國不得已而從焉者也其有小國願與之盟非出于勉强者則書同盟所以志同欲也前此鄭伯嘗貳于齊矣至是齊桓强盛有霸中國攘夷狄之勢諸侯皆歸之鄭伯于是焉有畏服之心其得與于盟所欲也故特書同榖梁子所謂于是而後授之諸侯是也其授之諸侯得衆也視他盟為愈矣呂祖謙曰同盟于幽陳鄭始服于齊此處最要看葢前服楚故也
秋公子友如陳葬原仲
程氏雜説曰公子友如陳葬原仲人臣之禮無外交大夫非君命不越境公子友違王制委國事私㑹他國大夫之葬其譏可見也
謝湜曰諸侯相葬禮也列國大夫相葬非禮也人臣無境外之交卿非君命不越境公子友以私事出境葬大夫其專命僣制不待貶絶而自見矣
胡安國曰公子友如陳葬原仲私行也人臣之禮無私交大夫非君命不越境何以通季子之私行而無貶乎曰春秋端本之書也京師諸夏之表也祭伯以寰内諸侯而來朝祭叔以王朝大夫而來聘尹氏以天子三公來告其䘮誣上行私表不正矣是故季子違王制委國事越境而㑹葬齊髙固莒慶以大夫即魯而圖婚其後陳荘子死赴䘮于魯魯人欲勿哭繆公召縣子而問之曰古者大夫束脩之問不出境雖欲哭之焉得而哭諸今之大夫交政于中國雖欲勿哭焉得而勿哭末流可知矣春秋深貶王臣以明始亂備書諸國大夫無譏焉則以著効也凡此皆其正本之意
楊時語録或問陳莊子死赴于魯縣子謂繆公哭之而曰有愛而哭之有畏而哭之夫哭之也以畏何也曰以言世有然也非古之禮也若古之大夫則束脩之問不出境故生無相問其死也何赴告之有哉後世國亂而君昏為臣者交政于中國故生則同盟死則赴告非禮也故春秋書之所以著其罪也
呂祖謙曰卿非君命不越境如季友如陳葬原仲非也
冬杞伯姬來
謝湜曰夫人父母在則歸寧殁則使卿故衛女思歸寧而不得作詩以自見也伯姬非歸寧也其至魯非禮也故直書來女子之性縱之則驕伯姬爲杞國婦而㑹之于洮失防閑之道矣然則姬違禮驕恣皆荘公兆之也
胡安國曰左氏曰歸寧也禮父母在嵗一歸寧若歸而合禮則常事不書其曰杞伯姬來者不當來也女子有行逺父母兄弟春㑹于洮矣冬又歸魯故知其不當來也來而必書春秋于男女往來之際嚴矣
莒慶來逆叔姬
程氏學曰莒慶來逆叔姬人臣之禮無外交故大夫非君命不越境以莒慶國卿而與魯為婚是外交也不書逆女而云逆叔姬以别卿為君逆也不書歸者以累乎魯也宣五年齊髙固及子叔姬來非禮尤甚謝湜曰慶不氏未賜族莒慶以國卿婚于魯臣子以私事交于諸侯也臣子外交而大夫犯分干政之患由此熾矣故公子友葬原仲于陳莒慶逆叔姬不書女以别卿爲君逆也女適大夫不書歸者不與其外交絶之也
胡安國曰莒慶莒大夫也叔姬莊公女也何以稱字大夫自逆則稱字爲其君逆則稱女尊卑之别也何以書諸侯嫁女于大夫而公自主之非禮也
杞伯來朝
謝湜曰伯姬在魯故杞伯亦來朝也稱伯非侯爵也
公㑹齊侯于城濮
謝湜曰城濮衛地杜氏謂將討衛
二十有八年春王三月甲寅齊人伐衛衛人及齊人戰衞人敗績〈又見綱領下〉
程氏學曰春秋之義微顯闡幽者謂是類也齊人伐國之罪其文可見而衛人與戰之罪不變文不足以明之何者彼以不道加諸我已當持義而不戰上可以訴諸天子下可以告于諸侯或備其疆折之文辭斯亦可矣奚爲忽然興師遽與之戰哉是謂以桀攻桀何較曲直乎故聖人特書曰及所以明微也謝湜曰齊人伐衛以衛有可伐之罪也衛人有辭不服故與齊人戰焉衛人力不勝齊故敗績桓公威力可謂盛矣然伐國不以道則雖小國有至舉兵相敵終于卒伍敗衂而後退焉者也故孟子曰以力假仁者覇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桓公以仁義用兵特假之而已安能使人心服哉故齊人之伐衛也上書伐下書戰以著衛人無服齊之心也觀衛人心不服齊而齊桓無服衛之德由此見矣春秋戰分主客戰而為主者其罪大戰而為客者其罪輕以戰由主起故也齊人以兵來伐我茍直焉以義辨吾之直而勿與之校可也謹邊陲嚴備守需其變而勿與之争可也上訴天王下告列國求為之助則解其危可也若夫不恤民命而以戰為心則助反在我而不在人罪反在此而不在彼矣然則春秋以齊人主伐而以衛人主戰者以明兩國之戰由衛人欲戰所致也戰之為禍大矣原野厭人之肉川谷流人之血皆戰之由也故仁者之兵有征無戰邦國有罪以兵誅罪而已服則舍焉未嘗以戰為事也邦國有亂以兵定亂而民順則止焉未嘗以戰爲事也用兵而至于戰者皆好功嗜殺而輕民命也故春秋以大罪歸于首戰之人胡安國曰春秋紀兵及者為主齊人舉兵而伐衛衛人見伐而受兵則以衛及之何也按左氏衛嘗伐周立子頹至是王使召伯廖賜齊侯命且請伐衛則齊人舉兵乃奉王命聲衛立子頹之罪以討之也為衛計者誠有是罪則當請歸司冦服刑可也若惠徼康叔不泯其社稷使得自新亦惟命則可以免矣今不徴詞請罪而上逆王命下拒方伯之師直與交戰則是衛人爲志乎此戰故以衛主之也戰不言伐伐不言日而書日者戰之日也見齊人奉詞伐罪方以是日至而衛人不請其故直以是日與之戰所以深疾之也而聖人之情見矣齊稱人將卑師少也
呂祖謙曰王賜齊侯命使伐衛周所以衰者只縁此齊亦未肯十分著力只是略應命耳又曰取賂而還桓公做事管仲亦有調護不得處
夏四月丁未邾子瑣卒秋荆伐鄭公㑹齊人宋人救鄭謝湜曰文公與諸侯同盟故荆伐鄭聘稱人進之也伐復稱荆狄之也蠻夷凌犯中國久矣天子不能制方伯不能却小國困于水火亦久矣方是時荆以不仁伐鄭而三國能出力救之三國與鄭同盟而復能與之同患小國有息肩之地矣書救鄭善之也胡安國曰按左氏楚令尹子元無故以車六百乗伐鄭入自純門是陵弱暴寡之師也故以州舉狄之也鄭人將奔桐丘諸侯救之楚師夜遁是得救急恤鄰之義也故書救鄭善之也齊宋稱人將卑師少桓公主兵攘夷安夏之事見矣
冬築郿
程頥曰春秋土功之事無大小莫不書之其意止欲人君重民之力也
又曰春秋凡用民力必書其所興作不時害義固為罪也雖時且義必書見勞民爲重事也後之人君知此義則重于用民力也
謝湜曰凡土功築髙墉曰城築基築垣牆曰築郿非獨城而已故稱築
胡安國曰郿邑也凡用功大曰城小曰築故館則書築臺則書築囿則書築郿邑而書築者創作邑也其志不視歳之豐凶而輕用民力于其所不必爲也則非人君之心矣
大無麥禾
謝湜曰無麥苖言稼無麥禾言食内外倉廩困乏故大無麥禾無麥苖以大水無麥禾以用度無節不知圖國用審歳計故及冬乏食而後知何休謂秋水所傷誤矣荘公即位二十八年興師者十二㑹盟者九若狩禚納幣觀社皆非事而出境者也若丹楹刻桶築郿皆非法而興工者也費用可謂不節矣出之而不知計之用之而不知節之故築郿之後麥禾不足以周一歲之備也
胡安國曰麥熟于夏禾成在秋而書于冬者荘公惟宫室臺榭是崇是飾費用浸廣調度不充有司㑹計嵗入之多寡虚實然後知倉廩之竭也故于嵗杪而書曰大無麥禾大無者倉廩皆竭之詞也古者三年耕餘一年之食九年耕餘三年之食今荘公享國二十八年當有九年之積而虚竭如此所謂寄生之君也民事古人所急食者飬民之本不敦其本而肆侈心何以為國故下書臧孫告糴以病公而戒來世為國之不知務也
臧孫辰告糴于齊
謝湜曰告卑辭也凡告有從有不從其得未可必也國以食為本為國而至于告糴危道也内有窘急之憂外有陵削之形其國不危者特幸而已書告糴危之也水旱之變天時所不免也先王豫防以待其變故雖水旱而不能為之患也無水旱螽螟而至于告糴則魯之不善為國可知矣古者冡宰制國用必于歲之抄用地小大視年豐耗量入以爲出三年耕必有一年之蓄九年耕必有三年之蓄又豈有告糴之困哉
胡安國曰劉敞曰不言如齊告糴而曰告糴于齊言如齊則其詞緩告糴于齊則其情急所以譏大臣任國事治名而不治實之蔽也魯人悦其名而以急病讓夷為功君子責其實而以不能務農重榖節用愛人爲罪
二十有九年春新延廐
謝湜曰廐以安馬而已亦惡舊而新之荘公好治宫室可知也冬方告糴而春又興工民困之不憂廐陋之為恤與孔子問傷人不問馬異矣
胡安國曰言新者有故也何以書昔韓昭侯作髙門屈宜曰不時所謂時者非時日也人固有利不利時前年秦拔宜陽今年旱君不以此時恤民之急而顧益奢此所謂時絀舉羸者也故榖梁子曰古之君人者必時視民之所勤民勤于力則功築罕民勤于財則貢賦少民勤于食則百事廢矣大無麥禾告糴于齊冬築郿春新延廐以其用民力為已悉矣
夏鄭人侵許秋有蜚
謝湜曰何休謂臭惡之蟲南方暑氣所生然則蜚不宜有則爲災
冬十有二月紀叔姬卒
謝湜曰叔姬卒于𨟎公爲之服故書卒前書歸𨟎後書卒志魯不能安叔姬也
胡安國曰紀已滅矣其卒之何見紀侯去國終不能自立異于古公亶父之去故特書叔姬卒而不卒紀侯以明其不争而去則可能使其民從而不釋則微矣
城諸及防
謝湜曰諸防二邑諸役纔已防役又興書及著其不恤民力也凡土功茍害于民雖時勿興可也左氏以為書時誤矣
三十年春王正月夏次于成
謝湜曰非事宿兵于境故書次
秋七月齊人降鄣
程氏學曰齊人降鄣鄣微弱小國齊肆其强力脅而服之也不書鄣降而曰齊人降鄣者以齊之强故罪之深以鄣之弱故責之薄也春秋之義抑强扶弱而已若郕降于齊師則義在責魯故云爾
謝湜曰郕降郕人服齊而降之也降鄣齊人逼鄣而降之也降者在郕故曰郕降降者在齊故曰降鄣書曰降鄣而不曰鄣降者非齊之强閔鄣之弱也其降也責齊不責鄣而春秋抑强扶弱之義見矣取國遷國皆滅也徐人取舒宋人遷宿齊人降鄣不書滅者取之遷之降之以為附庸而未絶其祀也
胡安國曰降者脅服之辭前書郕降于齊師意責魯也此言齊人降鄣專罪齊也鄣者紀之附庸微乎微者也齊人不道肆其强力脅使降附不書鄣降而曰降鄣者以齊人之强故罪之深以鄣之微故責之薄春秋之法扶弱抑强明道義也覇者之政以强臨弱急事功也故曰五覇三王之罪人仲尼之徒無道桓文之事者
八月癸亥葬紀叔姬
謝湜曰紀叔姬之卒魯哀叔姬而葬之故書葬死能葬之而生不能安之以其有親親之心而無親親之道也紀被難魯不能救而紀侯去國叔姬窮無所託魯不能存而叔姬歸𨟎魯無親親之道可知矣胡安國曰滅國不葬此何以葬賢叔姬也紀侯既卒不歸宗國而歸于𨟎所謂秉節守義不以事故而暌婦道者也故繫之于紀而録其卒葬先儒謂賢而得書是也賢而得書所以為後世勸
九月庚午朔日有食之鼓用牲于社冬公反齊侯遇于魯濟
謝湜曰夏次于成冬遇于魯濟著其非事勞民故也呂祖謙曰謀山戎也以其病燕故也山戎在周為玁狁在漢為匈奴在唐為突厥燕是北燕即今燕山南府
齊人伐山戎
謝湜曰山戎病燕齊越千里出兵伐之得攘戎之義也
胡安國曰齊人者齊侯也其稱人譏伐戎也自管仲得政至是二十年未嘗命大夫為主將亦未嘗興大衆出侵伐故魯荘十一年而後凡用兵皆稱人者以將卑師少耳此安知其非將卑師少而獨以為齊侯何也以來獻戎㨗稱齊侯則知之矣夫北戎病燕職貢不至桓公内無因國外無從諸侯越千里之險為燕闢地可謂能修方伯連帥之職何以譏之乎桓不務徳勤兵逺伐不正王法以議其罪則將開後世之君勞中國而事外夷舍近政而貴逺略困吾民之力争不毛之地其患有不勝言者故特貶而稱人以為好武功而不修文徳者之戒也然則伐楚之役何以美之其謂退師召陵責以大義不務兵交而强楚自服乎觀此可以見聖人强本治内柔服逺人之意矣又曰古者不以蠻夷𡚁中國春秋内諸夏而外四夷齊侯伐山戎為燕闢地貶而書人者勤逺略也
三十有一年春築臺于郎
謝湜曰宫室苑囿不足以遂游觀之樂故築臺于郎胡安國曰何以書厲民也天子有靈臺以侯天地諸侯有時臺以候四時去國築臺于逺而不縁占候是爲游觀之所厲民以自樂也厲民自樂而不與民同樂則民欲與之偕亡雖有臺其能獨樂乎
夏四月薛伯卒築臺于薛六月齊侯來獻戎㨗
程氏學曰齊伐山戎得其㨗齊侯躬來誇示以威我而聖人書曰來獻者抑之也强者抑之弱者扶之春秋大公之義也僖二十一年楚人使宜申來獻㨗義與此同楚子稱人者尤以蠻夷始盛伐中國而誇其捷故貶而人之
謝湜曰軍事以㨗爲功故勝敵為捷詩曰一月三㨗是已以功告上爲獻獻臣子之禮也詩曰在泮獻功是已齊之克山戎也齊侯躬以戎㨗耀魯將以震動小國而威之也春秋退抑齊侯而書曰來獻黜其强也黜其强者不與大國以威陵諸侯也齊大國也來獻戎㨗卑者之事也以卑者屈辱齊侯而春秋抑强扶弱之心見矣夫搆禍邀功使生民䧟于荼毒以好戰者為之患也沮直害忠使柔良困于沉溺以恃强者為之患也故春秋紀兵不美戰功其為道也不與强凌弱
胡安國曰軍獲曰㨗凡諸侯有四夷之功則獻于王王以警于夷中國則否諸侯不相遺俘獻者下奉上之詞齊伐山戎以其所得躬來誇示書來獻者抑之也後世宰臣有不賞邊功以沮外徼生事之人得春秋抑戎捷之意
呂祖謙曰獻㨗有二如㐮八年邢丘之㑹鄭獲司馬燮獻㨗于晉此謂獻囚之謂㨗二十五年鄭伐陳子産數俘而出此謂獻其功而不獻俘如齊獻㨗是獻其俘也公羊以為威魯恐不如此
秋築臺于秦
謝湜曰害民以興土功耗財以供不急放心以事盤游作非法以遺後世乃一歳三築臺而後已荘公之過也
冬不雨
程頥曰一嵗三築臺明年春城小榖故冬書不雨閔之深也
謝湜曰不雨亦旱也謂之不雨者逺近傒雨咨嗟之辭也冬民種需雨之時天不為雨逺近咨嗟今乃土功不息而民事不以為念書不雨著荘公無恤民之心也謂之不雨者以明人事感動隂陽而天不為雨也前書三築臺後書不雨則天之不雨出于人事感動隂陽亦可見矣
三十有二年春城小榖
謝湜曰小榖管仲私邑城小榖齊之事也齊之事而魯人爲管仲城之不書齊譏公以齊國之事為己國之事也冬不雨可憂而春猶以他國城築為事公無恤民之心甚矣
夏宋公齊侯遇于梁丘
謝湜曰遇無敵主故春秋因遇以正王爵
秋七月癸巳公子牙卒
謝湜曰牙以公子爲公室患稱公子著其骨肉相殘也世子未立牙欲廢子立弟季友不以國法肆之市朝而以君命命之飲酖而死親親之道也故書卒胡安國曰牙有無將之心而季子殺之其不言刺者公羊以為善之也季子殺母弟何善爾誅不得避兄君臣之義也曷為不直誅而酖之使託若以疾然親親之道也陸淳曰季子恩義俱立變而得中夫子書其自卒以示無譏也得之矣
呂祖謙曰季友殺牙而不殺慶父何故葢兄弟之間既殺一人已是甚不得已安可又殺慶父葢殺叔牙者但欲孤其黨爾
八月癸亥公薨于路寢
謝湜曰公薨必書其所謹凶變也遇弑則不地故也荘公宣公成公薨于路寢正也僖公薨于小寢文公薨于臺下㐮公薨于楚宫定公薨于髙寢不正也隱公閔公不地以明不得其死也桓公薨于齊以明遇禍于齊也昭公薨于乾侯以明客死于晉也路寢一人之正寢也世子朝夕視膳之地也卿大夫宗族問安之所也國君考終于正寢則姦邪隂嬖無覬覦窺伺之心而邪謀息矣故曰薨于路寢正也
胡安國曰趙氏曰君終必于正寢就公卿也大位姦之窺也危病邪之伺也若蔽于隱是女子小人得行其志矣然則荘公世嫡承國不為不貴周公之後奄有龜蒙不為不强即位三十有二年不為不久薨于路寢不為不正而嗣子受禍幾至亡國何也大倫不明而宗嗣不定兵柄不分而主威不立免其身幸矣
冬十月己未般卒〈又見綱領中〉
謝湜曰嗣子立未踰年其位猶統于先君死則書卒不書地降成君也稱子不稱君一年不可二君故也未葬則名父前子名故也既葬則不名君道已伸故也子被弑不書諱之也荘公驕侈怠荒久矣上有星日可憂之變下有蜚蜮不虞之異方是時不知恐懼自省以求庶政乃有無名之次不義之圍非正之法非法之如非禮之遇加以勞民動衆工役累嵗不休失先王克謹天戒之意矣故前則喪師敗績于齊後則叔牙慶父之難起而世子不得保其身繼以閔公遇禍而社稷幾至危亡然則有國家者豈可不以畏天為意者耶
胡安國曰初公築臺臨黨氏見孟任生子般焉般甞鞭圉人犖公薨般即位次于黨氏慶父使犖賊般成季奔陳立閔公昔舜不告而娶恐廢人之大倫以懟父母君子以爲猶告也荘公過時越禮謬于易基乾坤詩始闗雎大舜不告而娶之義甚矣而子般乃孟任之所出也胡能有定乎雖享國日久獲終路寢而嗣子見弑幾至亡國有國者可不以為戒哉
呂祖謙曰共仲賊子般古人重于立家法亦非徒然魯自文姜以來家法不正生出許多禍亂弑桓般閔三君殺叔牙慶父二卿及哀姜一婦人皆因其亂至此如圉人之戯女公子荘公視以為常相習以成風而不以為事公曰不如殺之既為君自可殺之何必使他人殺之以見其昏弱之如此以文姜之事觀之見得曲禮内則皆非繁辭
公子慶父如齊
謝湜曰閔公雖立季友出奔魯國權出慶父故慶父結好于齊
胡安國曰子般之卒慶父弑也宜書出奔其曰如齊見慶父主兵自恣國人不能制也昔成王將終命大臣相康王方是時掌親兵者太公望之子伋也宰臣召奭命仲桓南宫毛取二干戈虎賁百人于伋以逆嗣子伋雖掌兵未有宰臣之命不敢發也召公雖制命非二諸侯將命以往伋亦不承也兵權散主不偏屬于一人可知矣今荘公幼年即位專以兵權授之慶父嵗月既久威行中外其流至此故于餘丘法不當書而聖人特書慶父帥師以志得兵之始而卒書公薨子般卒慶父如齊以見其出入自如無敢討之者以示後世其垂戒之義明且逺矣
狄伐邢
謝湜曰中國徳威不振故狄為邢難
呂祖謙曰桓公始霸之初狄滅衛又伐邢見得當當時外服憑陵中國如此之甚向非桓公封衛遷邢則中夏之淪胥正不知伊于胡底孔子所以于桓之覇多與詞也豈獨漢陽諸姬盡於强楚哉
春秋集義卷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集義卷十七
宋 李明復 撰
閔公
程頥曰閔公名開莊公子惠王十六年即位閔謚也在國逢難曰閔
元年春王正月
謝湜曰荘公薨子般遇難其位不得受之先君故不書即位
胡安國曰不書即位内無所承上無請命也荘公薨子般卒慶父夫人利閔公之幼而得立焉是内不承國于先君也按周制王哭諸侯則大宗伯爲上相未有諸侯之薨而不告于王者也職喪掌諸侯之喪以國之喪禮涖其禁令序其事凡國有司以王命有事焉則詔賛主人未有諸侯之子主䘮而王不遣使是上不請命于天子也内無所承上不請命故不書即位正人道之大倫也
齊人救邢
謝湜曰邢小國齊救邢大國之義也
胡安國曰凡書救者未有不善之也救在京師則罪列國子突救衛是也救在夷狄則罪諸侯狄救齊呉救陳是也救在逺國則罪四鄰晉陽處父帥師伐楚以救江是也救而不速救者則書所次以罪其慢叔孫豹救晉次于雍榆是也救而不敢救者則書所至以罪其怯齊侯伐我北鄙圍成公救成至遇是也兵者春秋之所甚重衛靈公問陳孔子對曰爼豆之事則嘗聞之矣軍旅之事未之學也獨至于救兵而書法若此聖人之情見矣其稱人將卑師少也
夏六月辛酉葬我君莊公
謝湜曰國亂故十一月乃葬
秋八月公及齊侯盟于落姑
謝湜曰左氏謂盟復季友葢閔公之立頼季友維持故公與齊盟而復之
呂祖謙曰是時閔公方七八歳安能自㑹如此葢縁國人上下皆惡慶父而賢季友故欲復之如公與齊盟亦國人左右扶持他去雖當時國亂猶能惡慶父而復季友此亦見魯秉周禮處
季子來歸
程氏雜説曰閔元年秋季子來歸荘公既薨子般被殺魯國方危而慶父未討公子友賢而在齊國人思得以安社稷故公為落姑之盟以請復而來歸書曰季子而不名異其文以嘉之也
謝湜曰公子將亂魯而季友以命誅之世子之位將傾而季友以力扶之季友忠于社稷可知也子般遇禍閔公冲幼逆賊未討而内難未寧方是時得季友則社稷可安不得季友則社稷可危觀落姑之盟思得季友以寧魯國則國人倚頼季友之心可見矣故季友之反國也書曰季子嘉之也書曰來歸美之也胡安國曰按左氏盟于落姑請復季友也其曰季子賢之也其曰來歸喜之也自外至者為歸是嘗出奔矣何以不書荘公薨子般弑慶父主兵勢傾公室季子力不能支避難而出奔恥也魯國方危内賊未討國人思得季子以安社稷而落姑之盟以請于齊則是賢也春秋欲没其恥故不書奔欲旌其賢故特稱季子聖人之情見矣隱惡而揚善舜也樂道人之善惡稱人之惡孔子也為尊者諱為親者諱爲賢者諱春秋也明此可以畜納汙之徳樂與人爲善矣其不稱公子見季友自以賢徳為國人所與不縁宗親之故也堯敦九族而急親賢退嚚訟周厚本支而庸旦仲黜蔡鮮義皆在此而親親之殺尊賢之等著矣此義行則内無貴戚任事之私外無棄親用羈之失而國不治者未之有也此春秋待來世之意
又曰春秋不與公族大夫專政用事而以親賢為急季子來歸不稱公子者言其自有賢徳為國人所喜不獨縁貴戚之卿此有國家者之所急也
朱熹語録或問季友之爲人曰此人亦多可疑諸家多言季友來歸為聖人美之之辭㩀熹看此一句正是著季氏所以專國為禍之基季友之罪與慶父不争多但歸後能平難魯人歸之故如此説況世執魯之大權人自是畏之史官書得如此好孔子因而存此葢以見其執權之漸耳
冬齊仲孫來
程頥曰冬齊仲孫來左氏紀其事曰齊仲孫湫來省難書曰仲孫嘉之也仲孫歸曰不去慶父魯難未巳公曰若之何而去之對曰難不已將自斃君其待之公曰魯可取乎對曰不可猶秉周禮周禮所以本也君其務寧魯難以親之考之經意為合不曰齊侯使而直曰仲孫來者齊侯使來觀魯而使于我也曰仲孫其字也時荘公新薨嗣子既弑閔公方立慶父猶在國之危也甚矣向使齊取魯易于反掌而仲孫能俾齊侯務寧魯難有全國之功故特書其字以襃之謝湜曰仲孫齊大夫湫其名仲孫其字也齊侯使仲孫來省難有窺魯之心焉仲孫告齊侯以去慶父親有禮因重固有恤魯之心焉方是時閔公幼弱慶父凶逆使桓公揺足于齊則魯國千乗之封不待兵革相交而束手入齊矣仲孫不乗危以幸功不襲災以生變乃能使齊侯寧魯難而親之其安邦全國之功大矣故仲孫之至魯也書仲孫而不名嘉之也直書來顯仲孫惡齊侯也仲孫之出非齊侯使來恤我也齊侯使來聘我也春秋上不書使而仲孫安魯之功由此見矣下不書聘而齊侯窺魯之心由此見矣胡安國曰仲孫齊大夫也其不稱使而曰來者略其君臣之常詞以見桓公使臣不以禮仲孫事君不以忠也按左氏齊侯憂魯使仲孫來省難何以言使臣不以禮也鄰有弑逆則當聲罪戒嚴修方伯職以奉天討而更使計謀之士窺覘虚實有乗亂取國之心則使臣非以禮矣仲孫歸曰不去慶父魯難未巳君其務寧魯難而親之何以言事君不以忠也田恒弑簡公孔子沐浴而朝告于哀公請討焉豈曰齊人方强姑少待之也不勸其君急于討賊而俟其自斃則事君非以忠矣使慶父稔惡閔公再弑則桓公與仲孫始謀不臧之所致爾直書曰齊仲孫來交譏之也胡宏曰二帝三王施仁政定天下盡道而已非有利天下之心也五覇仗義結信摟諸侯奬王室謀以自强大非有正天下之心也五霸桓公為盛忿不懲而滅譚慾不窒而窺魯其心源可考矣雖力行信義豈其如日之晝如月之夜不可離乎使其無死安知其不志驕氣溢而後有失信棄義之事哉惟其執之不敢中道廢是以得成霸者之名爾此孟子之所謂假也今有人假人之器以為用方其用也謂之非己用可乎為己用矣謂之文具而實不從可乎用之未歸以至于没身孰曰非己有乎五覇假信義而未歸則既有之矣其得罪于三王何也以其有爲而為之也此王覇所以分乎
二年春王正月齊人遷陽
謝湜曰陽微國齊偪而遷之故曰遷陽上尊王室下撫列國天下可合而一諸侯可臣而役也桓公務殖土地為一國私計而已或降鄣或遷陽皆迫而并之非心服也故諸侯或叛或從夷狄或順或逆而不純乎先王之業也
夏五月乙酉吉禘于莊公
程頥曰天子曰禘諸侯曰祫其禮皆是合祭之義禘從帝禘其祖之所自出之帝以所出之帝為東向之尊其餘合食于其前是為禘也諸侯無所出之帝只是于太祖廟羣廟之主合食是為祫魯所以有禘者只為得用天子禮樂故于春秋之中不見言祫只言禘言大事者即是祫言大事于太廟躋僖公即是合食閔僖二公之義若時祭當言有事吉禘于荘公只是禘祭言吉者以其行之太早也四時之祭有禘之名是禮文交錯
張載曰禮不王不禘則知諸侯歳闕一祭為不禘明矣至周則以祠為春以禴為夏宗廟歳六享則二享四祭為六矣諸侯不禘其四享歟故夏商諸侯夏時一祫王制謂礿則不禘禘則不嘗假其名以見時祀之數爾作記者不知文之害意過矣禘于夏周為春夏嘗于夏周為秋冬作記者交舉二氣對互而言耳享嘗云者享為追享朝享禘亦其一耳嘗以配之亦對舉秋冬而言也夏商以禘為時祭如追賞之必在夏也然則夏商天子歳乃五享禘列四祭并祫而五也周改禘為禴則天子享六諸侯不禘又歳闕一祭則亦四而已矣王制所謂天子礿犆祫禘祫嘗祫烝既以禘為時祭則祫可同時而舉〈所以物薄而犆從舊〉諸侯礿犆如天子禘一犆一祫言于夏禘之時止于一祭特一祫而已然則不王不禘又著見于此矣下又云嘗祫烝祫則嘗烝且祫無疑矣若周制亦甞闕一時之祭則當云諸侯祠則不禴禴則不甞云
又曰禮不王不禘禘字從帝則是推本必至于生物之帝也在古則但推之于所出之帝若言報本則庶人得祭天故聖人制法以禘獨歸之王者不如是人人皆可以祭天祫者合祭羣廟之主禘則既祭及于毁廟雖百世皆祭又禘其所出之祖最為大祭謝湜曰魯禘之失者三諸侯而行禘禮其失一也禘不于太祖而于莊公其失二也二十二月而吉祭其失三也其功大者其禮備其徳盛者其澤逺王者兼天下之奉備萬物之養故親親之仁尊尊之義上達于始祖故禮不王不禘諸侯而行禘禮僣祭之大者也新主入廟則親盡之主入祧新主驟而入廟居䖏弗安親盡之主驟而出廟子孫之心悽惻故先王因設大禘㑹羣主相見于廟而叙昭穆以享之享禮既終新主隨親主入廟親盡之主隨毁廟之主入祧如是而後死生安焉故䘮畢而禘近以奉安新主逺以奉遷親盡之主者也故禘必于太祖之廟禘不于太祖而于荘公失禮之大者也生事畢而死事始䘮事畢而鬼事始哀戚未終而吉事舉焉乃人子無三年之愛于其親也故孝子三年哀慕哭泣上食上飲一以生禮事之二十二月而吉祭忘哀之大者也荘公未可以稱宫廟故不書宫
胡安國曰天子曰禘諸侯曰祫其禮皆合祭也禘者禘其所自出之帝為東向之尊其餘皆合食于前此之謂禘諸侯無所出之帝則止于太祖之廟合羣廟之主以食此之謂祫天子禘諸侯祫大夫享庶人薦上下之殺也魯諸侯爾何以有禘成王追念周公有大勲勞于天下賜魯公以天子禮樂使用諸太廟以上祀周公魯于是乎有禘祭春秋之中所以言禘不言祫也然則可乎孔子曰魯之郊禘非禮也周公其衰矣禘言吉者䘮未三年行之太早也于荘公者方祀于寢非宫廟也一舉而三失禮焉春秋之所謹也四時之祭有禘之名葢禮文交錯之失
朱熹曰禘天子宗廟之大祭追祭太祖之所自出于太廟而以太祖配之也
呂祖謙曰吉禘于荘公禘有兩般有常禘有三年喪畢而後禘㐮十五年晉悼公卒十六年晉人荅魯穆叔云以寡君之未禘祀知是三年䘮畢乃為禘也喪畢而為禘祭如致新死之主于廟也僖八年禘于太廟宣八年有事于太廟皆是常祭
秋八月辛丑公薨
謝湜曰遇難故不地賊不討故不書葬
胡安國按左氏初公𫝊奪卜齮田公不禁慶父使卜齮賊公于武闈魯史舊文必以實書其曰公薨不地者仲尼親筆也觀于刪詩在諸國則變風皆取在魯則獨編史克之頌或問吾黨有直躬者其父攘羊而子證之則曰吾黨之直者異于是父爲子隱子為父隱直在其中矣後世縁此制為五服相容隱之條以綴骨肉之恩春秋有諱義葢如此禮記稱魯之君臣未嘗相弑葢習于經文而不知聖人書薨不地之㫖故云爾然則諱而不言弑也何以傳信于將來曰書薨以示臣子之情不地以存見弑之實何為無以傳信也凡君終必書其所獨至于是弑則没而無所其情厚矣其事亦白矣非聖人能修之乎後世記言之事欲諱國惡則必失其實直書無隱又非臣子所當施之于君父也而春秋之法不傳矣
呂祖謙曰共仲使卜齮賊公于武闈閔公見弑雖出于不測亦是季友失照管處
九月夫人姜氏孫于邾
謝湜曰閔公之死哀姜與知故哀姜避難出奔書孫諱之也哀姜閔公之母也哀姜雖有與知殺子之罪而無危害社稷之心其罪固大矣而義未絶于魯也故其出奔也春秋存其姜氏而未加絶也文姜哀姜王法皆在所治也然文姜以妻得罪于君者也哀姜以母得罪于君者也哀姜之罪與文姜異矣故春秋立法不同男女人倫之本也男女不正則亂生故文姜至不以禮而其終㐮公之難發于齊哀姜入不以禮而其終慶父之難發于魯春秋志其亂禮于前而著其產禍于後所以為天下戒也
胡安國曰夫人稱孫聞乎故也不去姓氏降文姜也莊公忘親釋怨無志于復讎春秋深加貶絶一書再書屢書而不諱者以謂三綱人道所由立也忘父子之恩絶君臣之義國人習而不察將以是為常事則亦不知有君之尊有父之親矣莊公行之而不疑大臣順之而不諫百姓安之而無憤疾之心也則人欲必肆天理必滅故叔牙之弑械成于前慶父之無君繼動于後圉人犖卜齮之刃交發于黨氏武闈之間哀姜以國君母與聞乎故而不忌也當是時魯君再弑㡬至亡國其應不亦𢡚乎春秋以復讎為重而書法如此所謂治之于未亂保之于未危不可不察也
公子慶父出奔莒
謝湜曰慶父通國母弑二君季友力未能討故慶父出奔公羊謂緩追逸賊親親之道誤矣慶父國之大逆慶父雖縊不以國法正其罪而絶之與賊不討同故慶父死不書刺
胡安國曰公子出奔譏失賊也閔公立而季子歸何以見弑慶父主兵日久其權未可遽奪也季子執政日淺其謀未得盡行也設以聖人處之期月而已可也季子賢人而當此能必克乎及閔公再弑慶父罪惡貫盈而疾之者愈衆季子忠誠顯著而附之者益多外固强齊之援内協國人之情正邪消長之勢判矣然後夫人不敢安其位慶父不得肆其姦此明為國者不知圖難于其易為大于其細雖有智者亦不能善其後矣世儒或言用魯之衆因齊之力以戮慶父其勢甚易而季子不能故書夫人孫邾慶父奔莒所以深惡其緩不討賊則非也以絳侯勃之果陳平之無悞將相交懽而内有朱虚外連齊楚以制諸呂庸人宜易于反手然太尉已入北軍士皆左袒猶恐不勝未敢誦言誅之也況于慶父巨姦七百里之侯國革車千乗而三十年執其兵柄其植根深矣其耳目廣矣其用物宏矣而以為戮之其勢甚易此未察乎難易遲速之㡬者也經書莊公忘親無復讎之志使百官則而象之亦不知有君父也而又使慶父主兵失馭臣之道是以至此極故書孫邾奔莒為後世之永鑒也
呂祖謙曰季友既出魯似無人他何故奔只縁共仲罪大惡極國人不容不得不出觀此亦可見魯秉周禮處
冬齊髙子來盟
程頥曰髙子來省難然後盟盟未前定也稱髙子善其能䘏魯
程氏學曰齊髙子來盟不書名襃之也不稱使者齊侯使來視魯而未定盟髙子至魯而後結盟爾有安危存亡之功故特書子子者男子之美稱所以善之也春秋章善癉惡一字為襃貶非聖人孰能修之此與仲孫來事義略同
謝湜曰禍莫大于簒弑危莫大于無君魯國兩遭弑逆其難可謂大矣齊桓職為盟主國為鄰國輔新主以固民心除凶類以消國孽侯伯之職也為齊桓者無恤魯之心也特使髙傒出視魯難而已髙傒至魯然後結盟以定僖公由是大難賴之以息魯國頼之以安其存亡繼絶之功大矣故髙傒之盟于我也書曰髙子嘉之也書來盟不書使以明存魯之功出于髙子也子男子之美稱季友髙傒皆曰子以襃功也般卒之後慶父如齊閔薨之後慶父奔莒齊桓無救魯之心于此見矣仲孫之來髙子之盟皆不言使齊桓無安魯之心于此見矣
胡安國曰髙子齊大夫也子者男子之美稱其稱子賢之也何賢乎子荘公薨般卒閔公弑慶父夫人亂乎内魯于是曠年無君齊桓公使將南陽之甲至魯而謀其國其命髙子必曰魯可取則兼其國以廣地魯可存則平其亂以善鄰非有安危繼絶一定不可易之計也髙子至則平魯難定僖公魯人頼焉以為美談至于久而不絶曰猶望髙子也聖人美其明人臣之義得奉使之宜特稱高子以著其善其不曰齊侯使之者權在髙子也
十有二月狄入衛
謝湜曰荆之伐鄭也齊人救鄭而已未有討荆之伐也狄之伐邢也齊人救邢而已未有討狄之伐也故狄復入衛則其為患非特伐邢而已載馳傷衛懿公為狄人所滅定之方中美衛文公徙居楚丘然則狄之入衛也國人分散衛已滅矣自文公徙居楚丘建城市營宫室而衛國復興則狄未能滅衛而有之故入衛不書滅
胡安國曰衛康叔之後葢北州大國狄何以能入乎臣昔嘗謂河南劉奕曰史氏記煩而志寡如班固書載諸王滛亂等事盡削之可也奕曰必若此言仲尼刪詩如墻有茨鶉之奔奔桑中諸篇何以録于國風而不削乎臣不能答後以問延平楊時時曰此載衛為戎狄所滅之因也故在定之方中之前因以是説攷于厯代凡滛亂者未有不至于殺身敗家而亡其國者也然後知古詩垂戒之大而近世有獻議乞于經筵不以國風進讀者殊失聖經之㫖矣
鄭棄其師
程氏雜説曰鄭詩清人刺文公也髙克好利而不顧其君文公惡而欲逺之不能使髙克將兵而禦狄于境陳其師旅翺翔河上久而不召衆散而歸高克奔陳公子素惡高克進之不以禮文公退之不以道危國亡師之本故作是詩也顧此詩序則鄭棄其師灼然著矣
楊時曰閔二年書鄭棄其師觀清人之詩序可見矣文公惡髙克使之將兵禦狄久而不召遂使衆散而歸豈非棄其師乎葢惡其人而使之將兵外之兵何罪故止罪鄭
謝湜曰鄭師衆散而歸非師潰也鄭棄之也將庸而委之師師老而無還棄師之道也國以師為本師存則國安師亡則國危師而棄之是棄國也其為患豈特一髙克哉書曰鄭棄以不智罪鄭而危之也胡安國曰按鄭詩清人刺文公也髙克好利而不顧其君文公惡之而不能逺使髙克將兵禦敵于境陳其師旅翺翔河上久而不召衆散而歸高克奔陳公子素惡高克進之不以禮文公退之不以道危國亡師之本故作是詩觀此則鄭棄其師可知矣或曰髙克進不以禮曷不書其出奔以貶克為人臣之戒而獨咎鄭伯何也曰人君擅一國之名寵生殺予奪惟我所制爾故克不臣之罪已著按而誅之可也情狀未明黜而逺之可也愛惜其才以禮馭之可也烏有假以兵權委諸境上坐視其什伍離散而莫之恤乎然則棄師者鄭伯乃以國稱何也二三執政股肱心膂休戚之所同也不能進謀于君協志同力黜逐小人而事至此是謂危而不持顛而不扶則將焉用彼相矣晉出帝時延廣專權諸藩擅命及桑維翰為相出延廣于外一制書所敕者十有五鎮無敢不從者以五季之末維翰能之而鄭國二三執政畏一髙克不能退之以道何政之為書曰鄭棄其師君臣同責也
呂祖謙曰鄭人使髙克帥師次于河上他何故次于河上葢當時狄既滅衛聲勢甚大却節次須為防備衛在河此鄭在河南其相去亦甚近
春秋集義卷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集義卷十八
宋 李明復 撰
僖公
程頥曰僖公名申莊公子閔公庶兄惠王十八年即位僖謚也小心畏忌曰僖
元年春王正月
謝湜曰閔公遇難其位不得受之先君故不書即位季友不死子般閔公之難不能速討逆賊固有責矣然去叔牙奉子般以正國嗣立僖公逐慶父以安社稷友之力也
胡安國曰不書即位内無所承上不請命也閔公薨夫人孫于邾慶父出奔莒公于是焉以成風所屬而季子立之内無所承也嗣子定位于初喪而魯使不告于周明年正位改元而周使亦不至于魯又明年服喪已畢而不見於京師上不請命也承國于先君者父子之倫請命于天王者君臣之義今僖公内無所承上不請命不書即位正王法也是故有四海而即天王之位者受之于天者也有一國而即諸侯之位者受之于王者也受之于天者必奉若天道而後能保天下受之于王者必謹守王度而後能保國
齊師宋師曹師次于聶北救邢
程頥曰齊未嘗興大衆此稱師責其衆可救而徒次以為聲援致邢之不保其國也
或問程頥邢衛為狄所滅齊桓公攘戎狄而封之當時夷狄横而中國微桓公獨能如此故孔子曰微管仲吾其被髪左袵矣為其功如此也觀晉室之亂劉石猖獗于中原當是時只爲無一管仲故顛沛如此然則管仲之功後世誠難及也曰若以後世論之其功不可謂不大自王道觀之則不足以為大也今人只爲見管仲有此故莫敢輕議不知孔孟有為規模自别見得孔孟作處則管仲自小曰孔孟如何曰必也以天保以上治内以采薇以下治外雖有夷狄安得至中原乎如小雅盡廢則政事所以自治者俱亡四夷安得而不交侵
程氏學曰齊師宋師曹師次于聶北救邢言救邢謂其志于義也言次于聶北以見其不及事故夏六月邢遷于夷儀其不及事尤可見矣齊師宋師曹師城邢其志于義尤可見矣春秋之時諸侯交亂争地以戰殺人盈野爭城以戰殺人盈城又況于蠻夷猾夏者哉然而天子不能正方伯不能討當是之際有能奔命而救之者雖行師不出于天子未合于王道之正而權事度情亦云善矣可不與之哉凡書救者皆善之也其間輕重襃貶則各存乎其文矣
胡安國曰三國稱師見兵力之有餘也聶北書次以譏救邢之不速也春秋大義伐而書次其次為善遂伐楚次于陘美之也救而書次其次為貶救邢次于聶北譏之也聖人之情見矣故救患分災于禮為急而好攻戰樂殺人者于罪為大
又曰春秋以用兵侵伐為戒獨至于救患分災惟恐次止遷延而欲其速也故伐而書次者其次為善次于陘美之也救而書次者其次為貶次于聶北譏之也以此見聖人之情矣
呂祖謙曰諸侯救邢初間狄伐邢齊已救了今何故又救邢盖初間救邢之時狄人雖退却去伐衛衛與邢相近狄既滅衛後遂乗滅國之威又去伐邢所以桓公帥諸侯之師再去救邢然不便去救邢却次于聶北而又不速進師者何故葢桓公是覇主夷狄與中國相為盛衰勝負于此乎分萬一小敗狄人便自此來侵中國此不得不謹所以未敢輕發直待邢潰是突圍而出方敢乗其勢亂而救之
又曰齊桓公始覇之初狄滅衛又伐邢見得當時夷狄凌中國如此之甚向非齊桓之覇封衛遷邢則中國㡬何而不淪胥為夷狄此孔子所以有微管仲吾其被髮左袵之嘆也
夏六月邢遷于夷儀齊師宋師曹師城邢
謝湜曰邢有狄難諸侯帥師救之邢遷夷儀諸侯帥師城之邦國之義也雖然以三國師衆之盛可以攻狄而攘之矣次于聶北而後進焉則其救邢緩而不急也救難如救溺緩而不急則失救之道矣邢之受禍如在水火之中也三國次于境上至于六月不進而狄無退心師至其國則邢人已為兵刃之血矣故邢迫危亡以至遷于夷儀邢之遷三國緩師之過也與其次而後救不若不次之為善也與其遷而後城不若不遷之為善也力足以討暴折難而遷延後時故聶北之師書救書城以著其善書次書遷以著其惡胡安國曰書邢遷于夷儀見齊師次止緩不及事然邢以自遷為文而再書齊師宋師曹師城邢者美桓公志義卒有救患之功也不以王命興師亦聖人之所與乎中國衰微夷狄猾夏天子不能正至于遷徙奔亡諸侯有能救而存之則救而存之可也以王命興師者正能救而與之者權
秋七月戊辰夫人姜氏薨于夷齊人以歸
謝湜曰夷齊地哀姜薨于夷齊桓取而殺之也齊人以歸者以哀姜之喪歸于齊也哀姜之得罪也以母與知殺子而已義未絶于魯也哀姜之罪天王在所治為天吏者可得而誅也桓公父母之國也宜以親親之恩為之隱也以罪討而殺之非父母國之道也身未絶于魯而齊人以歸非父母國之義也殺非其殺歸非其歸齊失正也哀姜出奔書曰夫人姜氏孫于邾為之諱其奔也其見殺也書曰夫人姜氏薨于夷為之諱其殺也其喪至也書曰夫人氏之喪至自齊其葬也書曰葬我小君哀姜觀春秋所書則哀姜于魯可知矣
胡安國曰夫人薨不地其曰薨于夷何也桓公召而殺之也其曰齊人以歸者以其喪歸于魯也齊為盟主義得舉法是覇者之所以行乎諸侯也既誅其人又歸其喪何居魯欲拒而勿受乎則子無讐母之義受而葬之乎己絶者復得享小君之禮典刑紊矣故特書以歸而不曰歸夫人之喪以者不以者也
楚人伐鄭
謝湜曰楚入春秋爵號不通中國故荘公之世楚惟稱荆至其一來修䀻始進稱人僖公初政令與中國相通荆始改號稱楚自此用兵侵伐皆進稱人方是時楚雖益熾齊桓能制其强故終桓之世楚惟稱人而不與中國㑹盟及桓之殁也其權勢與中國相抗始以人㑹列國盟于齊又以人㑹列國盟于鹿上至盂之㑹執宋公伐宋楚遂書爵而位列陳蔡上以示楚日强大而中國不能制也自是楚見于經皆與中國並故君則稱爵卿則稱名其官稱大夫其爵稱公子衆則稱師微則稱人或人以示貶或名以示絶赴告之禮行而書卒書名聘問之禮詳而書卿書使以楚之禮法皆循中國故也
胡安國曰楚稱人寖强也荘公十年敗蔡師虜獻舞固己强矣然獨舉其號者始見于經則本其僣竊之罪正其夷狄之名著王法也二十三年來聘嘉其慕義乃以人書二十八年伐鄭惡其猾夏復以號舉至是又伐鄭也亦書人者豈許其伐國而人之乎㑹中華執盟主朝諸侯長齊晉其所由來者漸矣
八月公㑹齊侯宋公鄭伯曹伯邾人于檉
謝湜曰左氏謂謀救鄭檉宋地
九月公敗邾師于偃
謝湜曰哀姜之死魯人歸怨于邾故公敗邾師胡安國曰檉之㑹謀救鄭而公與邾人咸與焉則是志同而謀協也今既㑹邾人于檉又敗邾師于偃于此責公無攘夷狄安中國之誠矣凡此皆直書其事而義自見也詐戰曰敗敗之者為主
冬十月壬午公子友帥師敗莒師于酈獲莒挐
謝湜曰慶父魯之逆臣莒人以慶父之賂興師不義之大也出不以義進不量力故公子友敗莒師獲莒拏莒大夫之帥師者也大夫師敗而身獲于人不智之大也書獲罪之也列國大夫皆王臣也以戰為事而獲人之卿公子友之罪也度徳量力用師之道也不義不智而身獲于人莒拏之罪也酈之敗曲在莒已明故不書伐
胡安國曰按公羊慶父走莒莒人逐之將由乎齊齊人不納却反舍于汶水之上奚斯入請不可而死莒人曰吾已得子之賊以求賂乎魯魯人弗與為是興師而來伐然則罪在莒也而以季友主此戰何也抑鋒止鋭喻以辭命使知不縮而引去則善矣今至于兵刃既接又用詐謀擒其主將此强國之事非王者之師春秋之志故以季友為主而書敗獲責之備也
十有二月丁巳夫人氏之喪至自齊
謝湜曰齊人以姜之尸歸僖公請而葬之書至自齊著齊之惡也不稱姜杜氏謂之闕文是也以為貶絶亦不當書氏且夫人之罪未在所絶故也
胡安國曰夫人與弑二君幾于亡國大義已絶不可復入宗廟矣書孫于邾薨于夷者絶哀姜也書齊人以歸夫人氏之喪至自齊者譏桓公也不稱姓者殺于齊不去氏者受于魯
張栻語録或論哀姜之孫不去姜氏者將以别于文姜也然般閔再弑魯國幾亡其禍亦慘矣子雖不可以讐毋以先君治之夫豈不可故夫人喪至自齊也因告至于廟遂去其姓猶存其氏者終有别于文姜也所謂毫釐有所必計者也
呂祖謙曰君子以齊人之殺哀姜也為己甚矣哀姜于魯大義絶論來魯之臣子當正罪討之于未立君之前若閔公既立之後亦難討之齊則不當殺魯不敢殺所以取而殺之
二年春王正月城楚丘
楊時曰齊桓公攘戎狄而封衛未嘗請命于天子而專封之也故春秋書城楚丘而不言其封衛葢無取焉然則木𤓰美桓公孔子何以取之曰木𤓰之詩衛人之詩也衛為狄所㓕桓公救而封之其恩豈可忘也欲厚報之不亦冝乎在衛人之義不得不以為美其取之也以衛人之義而已若春秋褒貶示天下之公故無取
謝湜曰楚丘衛邑衛為狄所滅野處漕邑諸侯為之城楚丘而封焉楚丘不書衛善魯人視楚丘猶己國之事而城之也諸侯救災恤隣義也勞民以供鄰役非義也城楚丘諸侯之事也魯為之城義也故魯城楚丘不書衛善其視衛之患如己國之患也城小榖齊之事也魯為之城非義也故魯城小榖不書齊議其以齊之事為己國之事也衛之出于漕也詩稱齊桓公攘戎狄而封之然則城楚丘齊之功諸侯之力也不書諸侯者齊桓以威率諸侯而城之諸侯心力未齊故也城不書諸侯而齊桓未能悦服諸侯由此見矣城邢邢既危而後安之者也城楚丘衛既亡而後存之者也邢危而後安之衛亡而後存之雖有安存之力已失安存之道矣故齊桓攘戎狄保邦國雖若安邢存衛春秋皆不美其功也前書狄入衛後書城楚丘則春秋不美齊桓其心見矣夷儀邢已遷故城書邢楚丘衛未遷故城不書衛
胡安國曰楚丘衛邑桓公帥諸侯城之而封衛也不書桓公不與諸侯專封也木𤓰美桓公而夫子録之意豈異乎不與專封正王法也木𤓰有取焉善衛人之情也曷為善之報者天下之利以徳報徳則民有所勸矣城楚丘略而不書城邢詞繁而不殺何也按周制凡封國大宗伯賔司几筵設黼扆内史作冊命是天子大權非諸侯所得擅而行之者也衛人渡河野處漕邑許穆夫人閔其亡而載馳賦文公徙居楚丘而後百姓悦則其國固嘗亡滅而不存矣城楚丘是擅天子之大權而封國也邢遷于夷儀經以白遷為文則其遷出于己意其國未嘗滅也諸侯城邢是謂同惡相恤以從簡書故詞繁而不殺美救患也桓公封衛而衛國忘亡其有功于中華甚大為利于衛人甚博冝有美詞以揚其事今乃微之若此者正其義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略小惠存大節春秋之法也故曰五覇三王之罪人仲尼之徒無道桓文之事者
朱熹曰春秋〈闕〉 地呂祖謙曰封邢如何却在遷邢之後葢狄滅衛後盤旋邢衛之間桓公下手未得所以逐狄之緩待狄都退後方城楚丘其勢是如此
夏五月辛巳葬我小君哀姜虞師晉師滅下陽
程頥曰虞假道而助晉伐虢虢之亡虞實為之故以虞為主下陽邑也虢之亡因此故先書虞
程氏學曰虞師晉師滅下陽晉主乎伐虢而虞為首何也受賂假道以師同伐虢故以虞為首也下陽虢邑也邑不言取而云滅者趙氏謂虢因而亡也不于滅而書之著虞罪也此義明矣葢不為道則晉不得逞下陽既喪而虢遂滅矣聖人所書微㫖可見也謝湜曰下陽虢之塞邑也邑不言滅下陽謂之滅者下陽入晉而虢因以亡故下陽書滅以著虢滅之由也著虢滅之由所以罪虞也伐虢晉獻公之謀也然晉師得至于虢以虞為道晉師得取下陽以虞為主然則虢亡皆起于虞故下陽之難以虞先晉而首其惡也虢同姓之國也虞晉滅虢不名者方下陽之亡虢實未滅故也虞公貪暴君之賂而假之道合兩國㑹焉
胡安國曰按孟子晉人以垂棘之璧與屈産之乗假道于虞以伐虢宫之竒諫百里奚不諫然則晉人造意以虞首惡何也貪得重賂遂其强暴以滅兄弟之國以及其身而亡其社稷所以為首乎春秋聖人律令也觀此義可以見法矣唐髙祖賜其臣長孫無忌金寳繒錦欲以立武昭儀雖無忌終不順㫖君子猶譏其役于利而不反君賜也矧受他人之賂遂其强暴者乎國而曰滅下陽邑爾其書滅何也下陽虞虢之塞邑猶秦有潼闗蜀有劍嶺皆國之門户也潼劒不守則秦蜀破下陽既舉而虞虢亡矣春秋此義以天下為家以城郭溝池為固以山川丘陵為險設之以守國而待暴客者也其衰世之意耶
呂祖謙曰此一事知宫之竒之諫必不聽知虞之必可假知虢之必可亡料敵如見自是觀之晉國智謀之士如息者亦自有數至于傅奚齊此叚全不能知却不能先為保護之計何料敵如是之審謀國如是之疎葢息本非就自身上做工夫專以億度揣摩為事故有著不著處
又曰晉荀息何故知虞有宫之竒葢荀息是獻公謀臣平日欲經營諸國亦曽下工夫所以知得言其懦不能强諫葢他國雖有謀臣若是昏闇之人則不能知此非止得宫之竒之為人亦是知得虞之情性所以説冀一叚以誇大之
秋九月齊侯宋公江人黄人盟于貫
胡安國曰按左氏盟于貫服江黄也荆楚天下莫强焉江黄者其東方之與國也二國來定盟則楚人失其右臂樂毅下齊先結韓趙孔明伐魏申好江東雖武王牧野之師亦誓友邦逺及庸蜀彭濮八國之人共為犄角之勢也桓公此盟其服荆楚之慮周矣其攘夷狄免民于左袵之義著矣盟雖春秋所惡然諸侯皆在獨言逺國者許是盟也
呂祖謙曰先理㑹小者却去理㑹楚
冬十月不雨
楚人侵鄭
呂祖謙曰齊楚何故欲爭鄭葢鄭介乎兩間齊得鄭則齊强楚得鄭則楚强
三年春王正月不雨夏四月不雨
胡安國曰榖梁子曰不雨者勤雨也毎時而一書閔雨也閔雨有志乎民者也厯時而總書不憂雨也不憂雨者無志乎民者也按詩稱僖公儉以足用寛以愛民務農重榖則誠賢君也其有志乎民審矣故冬不雨而書春不雨而書夏不雨而書以著其勤也文公以練祭則緩于作主以宗廟則太室屋壊以賦政則四不視朔以邦交則三不㑹盟其無志乎民亦審矣故自十有二月不雨至于秋七月而書自正月不雨至于秋七月而書以著其慢也
徐人取舒六月雨
胡安國曰雨云者喜雨也閔雨與民同其憂喜雨與民同其樂此君國子民之道也觀此義則知春秋有懼天災恤民隱之意遇天災而不懼視民隱而不恤自樂其樂而不與民同也國之亡無日矣
秋齊侯宋公江人黄人㑹于陽榖
胡安國曰按左氏謀伐楚也或曰侵蔡次陘之師諸侯皆在江黄獨不與焉則安知其為謀伐楚乎曰兵有聚而為正亦有分而為竒諸侯之師同次于陘所謂聚而為正也江人黄人各守其地所謂分而為竒也次陘大衆厚集其陣聲罪致討以震中國之威江人黄人各守其境按兵不動以為八國之援此克敵制勝之謀也退于召陵而盟禮定循海以歸而濤塗執然後及江人黄人伐陳則知侵蔡次陘而二國不㑹自為犄角之勢明矣此大㑹而未言者善是謀也
冬公子友如齊涖盟
謝湜曰齊將伐楚故季友適齊涖盟涖盟者我往受盟于彼也來盟者彼來受盟于我也盟在彼而我往臨之故書涖
楚人伐鄭
謝湜曰楚三年再伐鄭一侵鄭
春秋集義卷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集義卷十九
宋 李明復 撰
僖公
四年春王正月公㑹齊侯宋公陳侯衛侯鄭伯許男曹伯侵蔡蔡潰遂伐楚次于陘
程頥曰齊桓本侵蔡遂至于楚而伐之責其職貢其行非正也然其所執之事正故人但稱其伐之正而不見其行事之本譎也是以正掩其譎
又曰桓公伐楚責包茅雖其心未必尊王而其事則正故正掩其譎
又曰伐楚事責之以包茅不貢其名則是若其意豈為楚不勤王然後加兵但欲楚尊齊而不尊周管仲亦莫之詰也若實尊周專封之事豈冝為之故孟子曰五覇假之也言其不以誠為之也
程氏學曰孟子曰春秋無義戰彼善於此則有之矣若齊桓伐楚不由王命非所謂為天吏則可以伐之者也然楚蠻夷之國强暴僣逆憑陵中夏桓公能奮十國之威一舉服之而天下不胥為左祍者迺其力也故書曰侵蔡蔡潰遂伐楚次于陘不遽加兵而椘已服矣故書曰楚屈完來盟于師盟于召陵彼自服而來求盟于我也然則伐楚之役召陵之盟于春秋之世可謂善矣如成二年袁婁之盟則異于是齊雖强大數侵諸侯國而未若荆椘之暴諸侯為復私怨而無如桓公之義齊侯使國佐如師非服而來也畏晉之强而賂晉也晉受賂而與之盟我反及彼也故不曰來盟而曰秋七月齊侯使國佐如師己酉及國佐盟于袁婁春秋于王道信輕重之權衡曲直之繩墨也
范祖禹曰齊桓公心譎而行正伐椘是也
楊時曰桓公責楚以包茅不入固非有夾輔王室之誠心而其事則正矣
尹焞曰責包茅不入昭王不反亦謂假仁以行其覇謝湜曰齊之將伐楚也先以八國之師攻蔡兵始渉境而蔡人潰焉以齊桓威勢之盛也蔡之潰也兵震威行遂以八國伐楚其伐楚也兵不速進而次止于陘桓公伐楚正也假攻蔡以伐楚不正也覇者不純乎王雖義事其心不免乎譎故蔡書侵伐楚書遂罪其師行之不由道也蔡楚與國潰人民奔散之詞胡安國曰潛師掠境曰侵侵蔡者奇也聲罪致討曰伐伐楚者正也遂者繼事之詞而有專意次止也椘貢包茅不入王祭不供無以縮酒桓公是徵而楚人服罪師則有名矣孟子何以獨言春秋無義戰也譬諸殺人者或曰人可殺與曰可孰可以殺之曰為士師則可以殺之矣國可伐與曰可孰可以伐之曰為天吏則可以伐之矣楚雖暴横憑陵上國齊不請命擅合諸侯豈所謂為天吏以伐之乎春秋以義正名而樂與人為善以義正名則君臣之分嚴矣書遂伐楚譏其專也樂與人為善茍志于善斯善之矣書次于陘楚屈完來盟于師盟于召陵序其績也
又曰春秋重軍旅之事來戰則罪在外齊侯衛侯鄭伯來戰于郎是也往戰則罪在内及鄭師伐宋丁未戰于宋是也獨至齊侯侵蔡伐楚駐師于陘則襃而書次楚子遣使則美而書來何也荆楚暴横憑陵中國鄭在王畿之内數見侵伐微齊侯攘斥胥變而為夷矣此門庭之冦所當懲創不可已焉者也
胡宏曰易師左次無咎如齊桓伐楚退師召陵趙充國討先零固守不戰漢髙伐項羽舍滎陽成臯而趨宛葉朱雋討韓忠解圍而後復戰皆左次也
朱熹曰據楚當時憑陵中夏僣號稱王其罪大矣如何不理㑹葢一説著此事楚决不肯便服事勢自然住不得故只尋些年代久逺已冷底罪過及他些小不共貢事去問他想他見無大利害决不深較只要得他稍稍退聽便收殺了此亦是器小故才是器小自然無大功業
又曰桓文所以有功于王室者葢當時楚最强大時復加兵于鄭鄭則在王畿之内又伐陸渾之戎觀兵周疆其勢與六國不同楚在春秋他國不及其强若非桓文有以遏之則周室為其所并矣
張栻曰王覇之分徳與力也以力假仁者以其勢力假仁之事以行之如齊桓責包茅于楚㑹王世子于首止衣裳之㑹不以兵車之類是也
又曰春秋無義戰葢不論其得失利害循其本而言之也夫以上征下則有征諸侯不禀命于天子而互相征討動則為不義矣然而彼善于此則有之葢本非盡善也以此而方諸彼則淺深輕重之間有庶幾者耳而其為不義則一也如齊桓公侵蔡伐楚如晉文公城濮之戰在當時其事雖若善至于不禀王命而擅用其師則均為不義而已然則一時諸侯當如之何寡怨息爭睦隣撫衆以歳時承事于宰旅或不幸而為他國之所侵凌理義所在葢不可得而屈也若是則得之矣
呂祖謙曰椘之憑陵非一日矣如伐鄭蔡而桓公皆不問桓以荘之十五年伯中國而以僖四年始伐楚葢驟加兵于楚萬一不勝則伯威屈矣故遵時飬晦至于人强威盛而後一舉而臨之則楚無不服又曰齊桓公與管仲為伐楚之役茍直責其不共貢職以討之則適投其病楚必稽首而歸罪矣而君臣過計以不共貢職之罪為不足遂逺求昭王不復之事欲張楚之罪大吾出師之名以葢侵蔡之私抑不知膠舟之禍年逾數百荒忽茫昧不可考質椘安肯帖然坐受其責乎此所以來水濵之侮也使桓公管仲茍止以包茅責楚而不加以昭王之問則言出而楚服矣尚何待進師至陘而僅得其請盟乎
又曰齊侯以諸侯之師侵蔡蔡潰遂伐楚齊欲伐楚已經略多年不是因侵蔡後方伐楚本是要伐楚因侵蔡耳
夏許男新臣卒
謝湜曰上言次于陘下言盟于師許男卒于師不言可知
胡安國曰劉敞曰諸侯卒于外者在師則稱師在㑹則稱㑹今許男一無稱者此去師與㑹而復歸其國之驗也召陵地在頴川是以許男復焉古者國君即位而為椑嵗一漆之出疆必載椑卒于師曰師卒于㑹曰㑹正也許男新臣卒非正也其為人君不知命者也不知命則必畏死畏死則必貪生貪生則必亂于理矣而後有容身茍免之恥而後有滛祀非望之惑此説是也夫知死生之説通晝夜之道者亦豈有以異于人哉茍得正而無斃焉則無求矣
楚屈完來盟于師盟于召陵
謝湜曰師之進次于陘也詰楚有義攘椘有力椘國上下畏服皆欲聽命于齊屈完于是來盟完之來盟楚子遣之也不言使以明上下同欲也桓公服楚以禮故退師盟于召陵召陵之盟非齊迫之也楚人自服而来故書来盟楚為中國病久矣入蔡敗蔡侵鄭伐鄭肆為憑陵中國不絶如綫桓公合諸侯以振華夏之威從簡書以抑僣竊之勢問南征以尊王室責包茅以修王祭兵不血刅師不輿尸干戈一舉而荆蠻稽顙受盟其惠安中國之功大矣故伐楚之師書次于陘善其不以攻戰為事也書屈完來盟善其兵刃不交而楚人來服也書盟于召陵善其服楚有禮而不以兵威也孔子曰管仲相桓公覇諸侯一匡天下微管仲吾其被髮左祍矣由召陵觀之中國得免左祍之患者豈非桓公之力乎故召陵之盟君子美之雖然王者之師仁義而已殺一無罪不為也蔡人與楚為罪輕楚病中國為罪大桓公正楚之罪奉辭出伐可也若乃假蔡伐楚而先以八國犯蔡則蔡人之受患者衆矣豈仁人用兵之意哉故蔡書侵書潰伐楚書遂罪其不正也
胡安國曰楚大夫未有以名氏通者其曰屈完進之也其稱楚權在完也來盟于師嘉服義也盟于召陵序桓績也桓公帥九國之師侵蔡而蔡潰伐楚而楚人震恐兵力强矣責包茅之不貢則諾問昭王之不復則辭徼與同好則承以寡君之願語其戰勝攻克則對以用力之難然則桓公退師召陵以禮楚使卒與之盟而不遂伐也于此見齊師雖强桓公能以律用之而不暴椘人已服桓公能以禮下之而不驕庶幾乎王者之事矣春秋之盟于斯為盛而楊子稱之曰齊桓之時緼而春秋美召陵是也
呂祖謙曰齊侯陳諸侯之師與楚屈完乗而觀之齊伐楚何故不興師便來敵齊却使屈完何故葢齊是覇主又是節制之師不可輕犯所以先使屈完來觀葢楚是强國所以屈完之對不肯盡服如責包茅則服之責昭王之不反則不服至齊一說到衆戰攻城上屈完便不服遂以徳綏諸侯誰敢不服對其辭終不服以此見楚有人是時子元為令尹亦楚之賢者其才與管仲略相當此對正如司馬仲達對諸葛亮一般
齊人執陳轅濤塗
謝湜曰執濤塗稱人執不以道貶之也桓公與陳南伐强楚師未還返而執其大夫罪其不恕也諸侯出于陳鄭之間以伐楚其返也陳人欲出東方者以師為之病也不修其師而執濤塗責人者重而求己者輕非恕之道也
朱熹曰以執轅濤塗侵曹伐衛之事而視夫東征西怨虞芮質成則人心之服與不服可見
秋及江人黄人伐陳
程頥曰齊命也
謝湜曰杜氏謂受齊命討陳魯為兵主
八月公至自伐楚葬許穆公冬十有二月公孫茲帥師㑹齊人宋人衛人鄭人許人曹人侵陳
謝湜曰夏齊人執濤塗秋三國伐陳冬七國侵陳齊侯以軍道之故困陳而為之病也合諸侯以問罪所恃者賞刑而已賞刑不當則邦國離心非服人之道也書侵陳罪之也魯獨書師者大兵之後復以師出惡其勞民也
胡安國曰子法言或問為政有幾曰思斁昔在周公征于東方四國是皇其思矣夫齊桓公欲徑陳陳不果納執轅濤塗其斁矣夫桓公識明而量淺管仲器不足而才有餘方楚之未帖而齊以為憂也致勤于鄭振中夏之威㑹于陽榖敦逺國之信按兵于陘修文告之詞退舍召陵結㑹盟之禮何其念之深禮之謹也存此心以進善則桓有王徳而管氏為王佐矣堯舜性之也湯武身之也五覇假之也久假而不歸烏知其非有惜乎桓文假之不久而遽歸也楚方受盟志已驕溢陳大夫一謀不恊其身見執其國見伐見侵而怒猶未怠也桓徳于是乎衰矣愛人不親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禮人不答反其敬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諸己其身正而天下歸之曽可厚以責人不自反乎原其失在于量淺而器不宏也魏武纔得荆州而張松見忽唐荘宗自矜取汴而髙氏不朝成湯勝夏撫有萬方乃曰兹朕未知獲戾于上下慄慄危懼若將隕于深淵萬方有罪在于一人予一人有罪無以爾萬方人之度量相越豈不逺哉春秋稱人以執罪齊侯也稱侵陳者深責之也故孟子曰仲尼之徒無道桓文之事者管仲曽西之所不為也而子為我願之乎
五年春晉侯殺其世子申生
謝湜曰獻公惑驪姬之譖世子申生不能自辯縊于新城然則申生之死獻公殺之也世子君之貳國之本也信讒邪而殺世子則是為人之君而滅國本也君道于此絶矣父子之道天性也信䜛邪而殺世子則是為人之父滅天性也父道于此絶矣故申生死書殺書世子以著獻公之惡也甚哉嬖寵之為患也體莫重于世情莫重于子嬖寵得志于内䜛言得行于外則雖其重為吾世其親為吾子人心之所係屬而不可解者亦且視之如冦讎棄之如糞土矣有國家者其于嬖寵可不為之防哉故春秋明申生之死以為天下戒也
胡安國曰公羊子曰殺世子母弟直稱君者甚之也申生進不能自明退不能違難愛父以姑息而陥之不義䜛人得志幾至亡國先儒以為小仁大仁之賊也而目晉侯斥殺專罪獻公何也春秋端本清源之書也内寵並后嬖子配嫡亂之本也驪姬寵奚齊卓子嬖亂本成矣尸此者其誰乎是故目晉侯斥殺專罪獻公使後世有欲紊妃妾之名亂嫡庶之位縱人欲滅天理以敗其國家者知所戒焉以此防民猶有以堯母名門使姦臣逆探其意有危皇后太子之心以成巫蠱之禍者
朱熹曰申生不辯驪姬看得來亦未是若辯而後走恐其他公子或可免于難
呂祖謙曰驪姬之殺申生國語所載甚詳看左氏與國語相為表裏國語載之甚詳本末具備中大夫里克也左氏則載里克謂之中大夫中立之謀國語載之甚詳當時驪姬欲殺申生而立奚齊所憚者尚有里克使優施以酒飲里克欲以優施説之觀優施以言動克言人皆集于逺已獨集于枯是言申生之勢已自摧落不可倚恃里克知言中立其免乎優施曰免當時里克是一箇正人使克能執志不囬則驪姬之計未必行今優施聞里克之語遂告驪姬聞申生之語遂肆行而無忌以國語所載論之所載本末初不同謀殺申生但對優施言然左氏直書中大夫成謀見當時姬憚里克克若能守正不懼殺申生謀必不成克既説中立可以自免驪姬得以肆其謀而無憚雖不須驪姬謀謂之成謀亦可也大抵姦以作亂不必要人成附但則持兩端中立以為無所與于其間則姦人便可以成謀左氏斷之所以歸中大夫之罪到後面一叚使之歸胙于獻公當時驪姬殺申生之謀獻公已自許他了今特造此一叚事為罪名而已然則殺申生不是獻公不知當驪姬譛言之際論來太子合當便行當時太子謂我辭姬必有罪或使之行謂君實不察其罪皆是不知獻公之心然當時太子既是不出言甘心待死是以辦一死在了以正理論之成父之過然而犯逆死罪了已自不是當時合當便即死又却奔歸于所封之邑須當看這一節這箇不是變生倉卒時無措如何申生既能全死尚自當倉卒之變奔歸于邑又不是要恃城郭以作亂以此見處死却易從容就死則難此無他元無工夫但則是小心不忍便至倉卒無措其不近道理亦自可見
又曰晉殺太子申生殺太子而告之諸侯如此等是大事當告之諸侯
杞伯姬來朝其子
謝湜曰子幼而母以其子出朝非禮也父不故而子行父事以朝非法也伯姬驕恣若此以洮之㑹啓之也
夏公孫兹如牟
謝湜曰牟微國桓十五年牟人來朝
公及齊侯宋公陳侯衛侯鄭伯許男曺伯㑹王世子于首止
程頥曰世子王之貳不可與諸侯列世子出諸侯㑹之故其辭異
程氏學曰王世子天子之貳也以王世子之尊而下㑹諸侯天王失道可知矣此諸侯之卑而敢抗王世子為㑹諸侯不臣可知矣春秋之法尊君而卑臣抑强而扶弱君道弱矣必扶而尊之臣道强矣必抑而卑之豈特懲當世之變亂葢將以明天地之大義也故殊㑹王世子所以示諸侯不可得而抗也九年夏公㑹宰周公齊侯宋子衛侯鄭伯許男曹伯于葵丘天子之宰固亦尊矣然非世子之足擬故祇書在諸侯之上其他三人雖微同此皆所以尊王命也
謝湜曰小國服從大國親睦率諸侯以尊王室桓公之職也㑹王世子而不能朝王㑹于首止而不能入見于周桓公無尊周之實也王世子天王之貳也諸侯王室之臣也以王世子下㑹諸侯天王之失道也以諸侯上㑹王世子諸侯之失道也春秋之義不以卑凌尊不以邪拒正所以明君臣之大義也首止之㑹以魯及齊不與齊侯主列國也不與齊侯主列國所以尊君而卑臣也殊㑹王世子不與諸侯抗世子也不與諸侯抗世子所以黜邪而崇正也
胡安國曰及以㑹尊之也以王子而下㑹諸侯則凌以諸侯而上與世子㑹則抗春秋抑强臣扶弱主撥亂世反之正特書及以㑹者若曰王世子在是諸侯咸往㑹焉示不可得而抗也後世論其班位有次于三公宰臣之下亦有序乎其上者則將奚正自天王而言欲屈逺其子使次乎其下示謙徳也自臣下而言欲尊敬王世子則序乎其上正分義也天尊地卑而其分定典叙禮秩而其義明使羣臣得申其敬則貴有常尊上下辨矣經書宰周公祗與王人同序于諸侯之上而不得與殊㑹同書此聖人尊君抑臣之㫖也而班位定矣
胡宏曰首止之盟義繋于齊桓之㑹王世子而不繫于王世子㑹齊桓
朱熹曰春秋書㑹王世子與齊桓公也
呂祖謙曰㑹于首止凡太子來與諸侯與㑹後故不可廢
又曰㑹于首止胡春秋謹始例論之詳確
秋八月諸侯盟于首止
程氏學曰齊桓公攘夷狄救中國㑹王世子于首止而諸侯盟于首止春秋之盟斯為善矣故諸侯之所同志而鄭伯獨内棄諸夏外交夷狄上不順王命下不順伯者而逃歸不盟故六年啓諸侯之伐致新城之圍八年寗母之㑹不敢與盟而令世子聽命焉九年王人齊侯等盟于洮而鄭伯乞盟也噫以諸侯之尊始于逃歸而終于乞盟甚乎鄭伯之罪也襄七年陳侯逃歸義同亦棄中夏而從荆楚故也趙子曰凡逃者皆謂義當留而竊去也故榖梁曰逃義曰逃也君臣同辭逃者匹夫之事
謝湜曰諸侯盟于首止諸侯盟于葵丘王世子宰周公不盟也齊桓假仁義以尊王室故雖與世子周公為㑹然尊貴世子周公不敢與盟以崇大義也尊王室以崇大義翼戴天子以示大順人心所同欲故稱諸侯
胡安國曰無中事復舉諸侯㑹盟同地再言首止者書之重詞之複其中必有大美惡焉首止之盟美之大者也王將以愛易世子桓公有憂之控大國扶小國㑹于首止以定其位太子踐阼是為㐮王一舉而君臣父子之道皆得焉故夫子稱之曰管仲相桓公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賜微管仲吾其被髮左衽矣中國之為中國以有父子君臣之大倫也一失則爲夷狄矣故曰首止之盟美之大者也
鄭伯逃歸不盟
謝湜曰㑹王世子以尊周盟諸侯以崇大義春秋㑹盟未有善于此者也鄭文公從夷棄夏以畏楚之心背盟竊歸是以匹夫之行逃中國之義也書曰逃歸賤之也書曰不盟罪其違命也
胡安國曰事有惡者不與為幸其善者不與為貶平丘之盟惡也請魯無勤是以為幸故直書曰公不與盟首止之盟善也犯衆不盟是以為貶故特書鄭伯逃歸逃者匹夫之事以諸侯之尊下行匹夫之事雖悔于終病而乞盟如所喪何其書逃歸不盟深貶之也或曰首止之㑹非王志也王惡齊侯定世子而使周公召鄭伯曰吾撫女以從楚可以少安鄭伯喜于王命而畏齊故逃歸不盟然則何罪乎曰春秋道名分尊天王而以大義為主夫義者權名分之中而當其可之謂也諸侯㑹王世子雖衰世之事而春秋與之者是亦變之中也天下之大倫有常有變舜之于父子湯武之于君臣周公之于兄弟皆處其變者也賢者守其常聖人盡其變㑹首止逃鄭伯處父子君臣之變而不失其中也噫此春秋之所以為春秋而非聖人莫能修之者矣
呂祖謙曰鄭伯逃歸不盟逃只是潛身而歸欲連師而歸則齊必覺正如髙祖脱鴻門相似
楚人滅子奔黄
程氏學曰凢諸侯為人滅其國或見伐而出於己非其罪則于國未冝絶于其奔也則皆不名彼其義未虧故可直于天子而求復也焉可遂絶之哉荘十年齊滅譚譚子奔莒僖五年楚人滅子奔黄十年狄滅温温子奔衛不言出者國滅無出也二十八年衛侯奔楚是也若昭公三十年呉滅徐徐子章禹奔楚名者彼己服於呉而後奔無興復之志故也桓十五年鄭伯突出奔蔡昭二十三年莒子庚興來奔皆奪正而立者也桓十六年衛侯朔出奔齊以王命絶之也㐮十四年衛侯衎出奔齊昭三十年北燕伯欵出奔齊二十一年蔡侯朱出奔楚皆不能嗣守先業上下乖離國人不君自取播越其位已絶故即名之若哀十年邾子益來奔按此年公伐邾八月己酉入邾以邾子益來八月歸邾子益于邾至是復來奔其爲絶明矣
謝湜曰譚子奔莒子奔黄温子奔衛皆不名者君有不屈之志邦有可復之道春秋未之絶也
九月戊申朔日有食之冬晉人執虞公
程氏學曰王道衰微諸侯不道執人之君者有之執人之臣者有之春秋舉天下之法以治之皆奪其爵而曰某人惟成十五年晉侯執曹伯歸于京師執得其罪且歸于王故書晉侯然則其他貶而人者罪亦昭矣其因㑹伐入滅等書執而不曰人者繼上事於文不可更言某人故也如晉侯入曹執曹伯畀宋人得與侯執類乎舉此一事其類可知諸侯無罪為人所執于理何可絶故悉不名惟荘十九年宋人執子嬰齊宋既稱人子復名者兩俱有罪爾
謝湜曰晉獻公襲人之國而執其君惡之大者也凡執諸侯執者皆奪爵稱人見殺者皆不名以執者無道而見執者無可絶之罪也虞公非有大惡加民也以一國君主而見執于人者特以無後慮而已百里奚宫之竒去而虞國空虚虢亡而虞國單弱方是時外無鄰國為之援内無忠臣為之輔虞公措身于國勢若匹夫故獻公還師館虞而虞公見執矣有國家者其可以無藩垣之蔽股肱之助哉書執虞公所以為後世戒也是故非王命而執人為不義為君主而執于人為不智
胡安國曰公羊子曰虞人已滅矣其言執何不與滅也滅者亡國之善詞上下之同力矣若夫虞公地之緼于晉久矣晉命行乎虞氏信矣其曰晉人執之者猶衆執獨夫爾貴為天子冨有四海而身為獨夫商紂是也貴為諸侯富有一國而身為獨夫虞公是也其曰公者非存其爵猶下執之之詞也不言以歸驗其為匹夫之實也書滅下陽于始而記執虞公于後可以見棄義趨利瀆貨無厭之能亡國敗家審矣呂祖謙曰晉滅虢當時桓公既為覇主何故聽晉如此縱橫葢當時天下紛亂亦救不得許多頭項最是夷狄極盛所以先去伐狄而次伐楚又何暇伐晉又曰執虞公以媵秦穆姬媵是使賤者為之以此辱之正如石勒使晉帝青衣行酒相類
春秋集義卷十九
<經部,春秋類,春秋集義>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集義卷二十
宋 李明復 撰
僖公
六年春王正月夏公㑹齊侯宋公陳侯衛侯曹伯伐鄭圍新城
謝湜曰文公逃首止之盟故六國伐鄭鄭未服故圍新城盟則違命至於逃伐則距命至於圍著文公背中華産國禍也
胡安國曰齊自召陵之後兵服四夷威動諸夏今合六國之師圍新造之邑冝若扼槁然圍而不舉有遺力者矣及楚人攻許即解新城之圍移師救許是又得討罪分災救急之義也故特書曰楚人圍許諸侯遂救許凡書救者未有不善之也其曰遂救許善之尤者也善之尤則何以致久也
秋楚人圍許諸侯遂救許
謝湜曰諸侯伐鄭諸侯也楚之圍許也諸侯自鄭反兵救許得救之道也書遂善之也楚以夷狄伐中國而諸侯救之義事之大者諸侯所同志故稱諸侯
冬公至自伐鄭
謝湜曰伐鄭本志故至以伐鄭
七年春齊人伐鄭
謝湜曰鄭未服故齊又伐鄭
夏小邾子來朝
謝湜曰郳犁來夷狄附庸能從中國諸侯王命為小邾之别封故曰小邾
鄭殺其大夫申侯
謝湜曰殺大夫稱國罪其國也凢殺大夫不以有罪無罪皆書罪其專殺也左氏謂鄭殺申侯以説于齊葢申侯常有寵于楚文王其後奔鄭然則以鄭即楚申侯之謀也故齊之伐鄭也鄭國歸罪申侯而殺之大夫之圖事其可以不慮乎哉
胡安國曰將卑師少稱人聲罪致討曰伐鄭伯背華即夷南與楚合而未離也桓公復治之孔叔言於其君請下齊而救國鄭伯曰吾知其所由來矣姑少待我於是殺申侯以説乎齊稱國以殺者罪累上也不知自反内忌聽䜛而擅殺其大夫信失刑矣如申侯者其見殺何也專利而不厭則足以殺其身而已矣呂祖謙曰觀鄭申侯之䧟陳轅濤塗濤塗之怨申侯深矣及陳轅宣仲勸申侯美城其賜邑而申侯卒以見殺夫宣仲之怨申侯申侯非不知之視仇讎之言不啻如親密卒為所䧟而殺其身何也葢人心不可有所倚申侯之心一倚乎利但只見利之為美而有以動乎其心故雖仇讎之言樂然聽而行之皆不見其為機謀䧟穽也
秋七月公㑹齊侯宋公陳世子欵鄭世子華盟于寗毋謝湜曰孫氏謂齊人伐鄭未巳鄭伯懼先使世子受盟
呂祖謙曰鄭太子華請去三族這一叚見得管仲猶有三代氣象其曰君綏之以徳加之以訓辭而討鄭豈敢不懼若總其罪人以臨之鄭有辭矣此等言語葢甞聞先生長者之餘論矣惜其急于功利俯首以就桓公自小了惟其嘗與聞先生長者之餘論故時出其所聞實有過人者如前此諫齊侯伐邢所云畏此簡書此等言語時時規正得桓公一兩叚若淺論之則管仲時有三代氣象固甚可喜責備論之管仲不能大其規模反俯首以就桓公一箇狹小規模亦甚可惜管仲之相桓公大抵務在正名辨分觀其王使宰孔賜齊侯胙管仲則教桓公以天威不違顔咫尺敢不下拜不敢慢天子之命觀王以上卿之禮享管仲則辭以有天子二守國髙在而不敢越周班爵禄之制至于舅犯之相晉文則不然齊桓專在於扶名分晉文則適以壊名分如以諸侯而請天子之隧㐮王以危言拒之而始不敢葢仲則曽聞先生長者之餘論故所以輔桓公者猶有三代之遺制至于舅犯之徒未嘗聞先生長者之議論徒知力之可以請隧召王而不知義之不可視仲為如何故孟子曰桓公之於管仲學焉而後臣之猶著得一箇學字至其後如晉文之有舅犯楚莊王之有孫叔敖晉平公之有趙文子則皆無此一字矣
曹伯班卒公子友如齊
謝湜曰修聘禮
冬葬曹昭公
八年春王正月公㑹王人齊侯宋公衛侯許男曹伯陳世子欵盟于洮鄭伯乞盟
謝湜曰洮之盟王人在㑹齊侯欲以服鄭也諸侯與王人同列而盟與首止之盟異矣王人雖微王命所在諸侯不可先之以爵要之以事也春秋尊王人於上而諸侯同盟之罪見矣明信義以率邦國王臣之事也王臣下盟諸侯王臣之失道也惇信義以承王室諸侯之事也諸侯上盟王臣諸侯之失道也又曰乞卑下之詞也寗母之㑹鄭世子雖受盟鄭伯猶懼見討故請盟于洮書曰乞盟賤之也首止之盟盟之善者也攘夷蠻安中國尊王室諸侯之所同志也文公獨以貳楚之心背盟以至啟諸侯之伐召新城之圍及其禍連不解也以世子受盟于寗母以卑辭屈禮求盟于洮可謂失事大之道矣為宗廟社稷主而其始也若賤者負罪而逃盟其終也若賤者哀告而乞盟人君之徳侯伯之體替矣春秋前盟書逃後盟書乞所以著其屈辱所以罪其不智也
胡安國曰王人下士也内臣之微者莫微于下士外臣之貴者莫貴于方伯公侯今以下士之微序乎方伯公侯之上外輕内重不亦偏乎春秋之法内臣以私事出朝者直書曰來以私好出聘者不稱其使以私情出訃者止録其名不以其貴故尊之也以王命行者雖下士之微序乎方伯公侯之上不以其賤故輕之也然則班列之髙下不在乎内外特繫乎王命爾聖人之情見矣尊君之義明矣乞者卑遜自屈之詞欲與是盟而未知其得與否也始而逃歸今則乞盟於以見舉動人君之大節不可不慎也
又曰春秋王人不書姓氏者葢下士爾而序於方伯連帥之上以此見聖人尊王室抑諸侯之意矣
夏狄伐晉
謝湜曰狄益强故伐晉
秋七月禘于太廟用致夫人
程頥語録或問禘于太廟用致夫人是哀姜否曰文姜也文姜與桓公如齊終啟弑桓之惡其罪大矣故聖人于其遜于齊致于廟皆書曰夫人而去其姜氏以見大義與國人已絶矣然弑桓之惡文姜實不知但縁文姜而啟耳荘公母子之情則不絶故書夫人焉文姜遜齊只稱夫人此禘致于廟亦只稱夫人是文姜明矣此最是聖人用法致嚴處可以見子母之義
程氏學曰八年七月禘于太廟用致夫人夫人文姜也文姜之罪于王法為當誅于子為未絶至于祔廟以從先祀于義何所安乎是以厯荘逾閔未致于廟逮今僖公越禮而行因禘而致之於廟聖人書以著其非盖文姜之罪不减於哀姜哀姜殺之于夷文姜獨得祔於姑乎武闈之賊哀姜與共仲通謀拉幹之毒安見文姜非與諸兒同謀乎
謝湜曰禘自始祖而降皆以昭穆叙列夫人木主葢各祔于其君之廟四時有事于廟則夫人配享三年大禘則君夫人木主皆㑹于太廟先考而上以父子序昭穆于外位先妣而上以姑婦序昭穆于内位文姜得罪于魯厯荘逾閔木主未祔故僖公欲夫人列于昭穆則用禘禮以致之也書用以見不宜用也書致以見夫人入廟之難也文姜母恩雖未絶于子然在桓公爲仇讎在王法為大逆其在廟也怫祖考之心黷神明之享叙之昭穆非所宜也僖公用不冝用之禮以致不可以致之夫人失孝子事親之道矣春秋書用致夫人著其失禮也文姜于魯大義已在所絶故遜于齊致于廟皆黜姜氏獨稱夫人
胡安國曰按禮大禘升歌清廟下而管象朱干玉戚以舞大武八佾以舞大夏此天子之禮樂也踐其位則行其禮奏其樂故雝禘太祖周頌也而其詩曰相維辟公天子穆穆周公人臣不踐其位魯侯國而用天子禮亂名犯分莫大乎是故夫子志之曰郊社之禮所以事上帝也宗廟之禮所以祀乎其先也魯侯國而以王禮祀太廟是誣偽不誠而非所以事乎其先矣故夫子傷之曰禘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觀之矣夫灌以降神乃祭之始而已不欲觀是自始至終皆非禮矣用者不冝用也致者不冝致也夫人者風氏也初成風聞季友之繇遂事之而屬僖公焉故季子立之公賜季子汶陽之田及費又生而命之氏俾世其卿而私門强矣於成風則舉大事于始祖之廟立以為夫人而嫡妾亂矣以私勞寵其臣而卑公室以私恩崇其母而輕宗廟皆越禮之罪也經書夫人而不稱姓氏其貶深矣
朱熹曰春秋書禘于太廟用致夫人又不知禘于太廟其禮如何太廟是周公之廟漢儒有謂魯亦有文王廟左氏載鄭祖厲王諸侯不敢祖天子而當時越禮如此故公廟設于私家皆無理㑹處又問諸侯礿則不禘一叚是歳朝天子廢一時祭曰春秋朝㑹無節豈止一歳廢一時而已哉不然則或有世子或大臣居守豈不可以攝事
冬十有二月丁未天王崩
謝湜曰天王周惠王
九年春王正月丁丑宋公御説卒
謝湜曰宋公宋桓公魯不㑹葬故不書葬
夏公㑹宰周公齊侯宋子衛侯鄭伯許男曹伯于葵丘程頥曰天子之宰與世子禮異
謝湜曰宰周公天子三公周采地天子大夫稱字故三公稱爵宰周公勢亦尊矣然非王世子比故宰周公雖序諸侯上不若王世子之殊㑹也喪以哀戚為主故喪無外主魯侯伯禽葢有爲為之也春秋諸侯國無大故而廢人子之哀以與㑹盟征伐者衆矣有喪未踰年逼于强國牽制而猶以喪禮行者葵丘之㑹宋㐮公稱子洮之盟衛成公稱子温之㑹陳共公稱子召陵之㑹陳懐公稱子是也書子所以著其失也有先君方葬以成君之禮結好興兵者齊頃公使國佐來聘鄭悼公伐許是也削爵所以著其惡也有喪雖踰年先君未葬以成君之禮出戰出伐者衞惠公與齊宋燕㑹紀侯鄭伯戰宋共公衛定公與晉侯曹伯伐鄭是也書爵所以著其惡也若夫晉文在殯㐮公貪利肆逆以出兵邀秦師其惡尤大故貶而人之書曰晉人及姜戎敗秦師于殽是也
胡安國曰宰周公者以冢宰兼三公也古者三公無其人則以六卿之有道者上兼師保之任冢宰或闕亦以三公下行端揆之職禹自司空進宅百揆又曰作朕股肱耳目是以宰臣上兼師保之任也周公為師又曰位冢宰正百工是以三公下行端揆之職也所以然者三公與王坐而論道固難其人而冢宰揆百官均四海亦不易處也夫以冢宰兼三公其職任重而不殊㑹之何也人臣則有進退之節出入均勞之義非王世子貴有常尊之可比矣
秋七月乙酉伯姬卒
謝湜曰未適人故不稱國許嫁笄而字則以成人之喪待之不復殤也
九月戊辰諸侯盟于葵丘
程順曰云諸侯盟見宰孔不與
范祖禹曰王道衰諸侯失職五覇假仁義之名擅威福之柄興師動衆不禀王命述職之禮廢而不修責之以三王之道是為罪人矣然而申五禁以令諸侯猶有尊王之名按春秋榖梁傳僖公九年葵丘之㑹陳牲而不殺讀書加乎牲上明天子之禁此桓公之所以覇也所謂誅不孝無以妾為妻者修身正家莫大於此尊賢育才則賢者在位能者在職敬老慈幼無忘賔旅則鰥寡孤獨各得其所賔者如歸其家旅者願出其路也士無世官者不使禄去公室也周尹氏立王子朝魯季氏逐昭公世官之患也官事無攝者書所謂無曠庶官也取士必得者立賢無方也無專殺大夫者不以私怒加誅戮也無曲防者榖梁所謂無壅泉不得曲為隄防以専小利也無遏糴者鄰國有災義所當恤晉惠公忘秦伯之施其禍可知也無有封而不告者不以私恩擅爵賞也凡我同盟之人既盟之後言歸于好無構怨也葵丘之㑹皆天下至公大義春秋之所樂道者也
謝湜曰葵丘之盟盟之善者也孟子謂誅不孝無易世子尊賢育才敬老慈幼之類是也上明先王禁令下修列國訓戒諸侯載書不歃血莫敢違法以軌于正邦國亦庶幾于治矣故葵丘之㑹君子美之公羊謂震而矜之叛者九國誤矣雖然服楚之後一㑹王人㑹宰周公而卒不能一朝京師桓公之罪也胡安國曰㑹盟同地再言葵丘何也書之重詞之複其中必有大美惡焉葵丘之盟美之大者也初命曰誅不孝無易樹子無以妾為妻再命曰尊賢育才以彰有徳三命曰敬老慈幼無忘賔旅四命曰士無世官官事無攝取士必得無專殺大夫五命曰無曲防無遏糴無有封而不告曰凢我同盟之人既盟之後言歸于好以是為盡禁矣諸侯咸喻乎桓公之志葢束牲載書而不歃血也是故㑹盟同地而再言葵丘美之也觀孟子所載此盟初命之詞則知桓公翼戴襄王之事信矣
張栻曰舉五覇之盛無若齊桓葵丘之五禁葢亦假仁義而言者而孟子時諸侯雖有此五禁亦皆犯之故以為五覇之罪人也雖然有五覇為三王之罪人則有諸侯為五覇之罪人矣有諸侯為五覇之罪人則有大夫為諸侯之罪人矣何者理固爾也有明君者出本于三王之法以為治則㧞本塞源不得罪于天下矣
又曰召陵之盟仗王室之事以責楚可謂義矣而執轅濤塗之舉旋踵而起葵丘之㑹讀書加于牲上而不歃血可謂信矣震而矜之叛者九國此皆歸之者也若使其久假而不歸亦豈不美乎
呂祖謙曰左傳載葵丘之㑹隱其五命而止曰凢我同盟既盟言歸于好以孟子五命之事觀之見得左氏愛仲之深而于桓公之過皆隱而不書如内政之類皆是桓雖為覇主而于五命之戒亦未免有所犯故左氏特隱之所以使後世不知桓公躬言之而躬自蹈之也觀孟子左氏之言其意豈不盡見孟子之言出于無心故無所隱左氏之言拘于有愛故欲隱其過然左氏在春秋亦可謂之賢大夫若子産叔向皆其徒也諸侯束牲載書而不歃血是諸侯之牲束是備而不用此見齊桓威信兼著此只是仍舊舉盟時禮數故牲皆不殺初命曰誅不孝無易樹子無以妾為妻此皆是桓公命諸侯之詞即是君臣父子夫婦之三綱當時有管仲在所以曉得此誅不孝是楚世子商臣弑君之類是也易樹子是晉獻公殺申生立奚齊之類是也無以妾為妻即桓公如夫人者六人衞姬鄭姬之類是也再命曰尊賢育才以章有徳賢是成徳者故所以尊之才是有而未成者須要保護之如唐元稹本自可取因由宦官遂見退黜被貶之後平日亷恥遂喪章有徳是土地開田野治養老尊賢底人三命曰敬老慈㓜無忘賔旅敬老只諸侯自敬其國之老者慈幼亦只欲諸侯撫其國之幼者賔旅是國之大事如國語所載周之秩官有曰敵國賔至闗尹以告行理以節逆之候人為導卿出郊勞門尹除門宗祝執祀司里授館司徒具徒司空視塗司冦詰奸虞人入材甸人積薪火師監燎水師監濯膳宰致饔廪人獻餼司馬陳芻工人展車百官以物至賔入如歸是故小大莫不懐愛其貴國之賔至則以班加一等益䖍至于王使則皆官正涖事上卿監之若王巡狩則君親監之四命曰士無世官官事無攝取士必得無專殺大夫上三句摠是一事士是入仕為官者世官見得當時大夫已世襲多了桓公已自無整頓處所以只説士且舉小者言之士既世官其位必有虚曠桓公又恐復用他子弟以權攝又戒諸侯曰官事無攝士既無世官其子弟又無攝則其為士者必取其賢才而用之取士必得又須是果得賢者方可葢桓公與他改了條貫所以如此戒他如晉惠公殺慶鄭及殺里克之類是也五命曰無曲防正如戰國策所載西周欲為稲東周不下水戒他不得曲相防遏無遏糴葢北方多是販米於隣國無得止遏他無有封而不告如齊封衛晉封曲沃皆是此類凢封國諸侯不當專當須上告于天王然後封今之大夫今之諸侯之罪人也諸侯之所以為三王之罪人也者皆由其大夫長逢其惡所以故曰今之大夫今之諸侯之罪人也
又曰宰孔不與盟盟者自不信而後有盟葢不敢以不信待天子之使
甲子晉侯詭諸卒
謝湜曰晉侯晉獻公魯不㑹葬故不書葬
冬晉里克殺其君之子奚齊
謝湜曰公子奚齊嬖人之子也獻公廢嫡立庶世子申生以無罪死重耳夷吾以無罪出乃命大夫荀息立奚齊奚齊不正其立非國人之所欲也奚齊雖書曰君之子以明奚齊獨君意立之也雖然立奚齊獻公之命也里克志欲立正當與大臣諫之於初可也奚齊不可以主社稷當與顧命大臣明大義以告宗廟而後更立可也獻公既死君命定矣而又奚齊未有大惡克以廢立自任擅殺奚齊是以臣子抗先君之命也里克之亂書曰殺君之子以罪里克之逆也春秋于奚齊稱君之子而獻公立庶之惡由此見矣於君之子稱殺而里克犯命之惡由此見矣然則君命雖重行不以正則咈人心臣志雖正行不以順則淪逆惡是故以正行命者君之道也以順行正者臣之道也
胡安國曰榖梁子曰其君之子云者國人不子也不正其殺申生而立之也人君擅一國之名寵為其所子則當子矣國人何為不子也民至愚而神是非善惡靡不明且公也其所子而弗子者莫能使人弗之子也非所子而子之者莫能使人之亦子也周幽王嘗黜太子冝臼子伯服矣而犬戎殺其身晉獻公亦殺世子申生立奚齊矣而大臣殺其子詩不云乎天生蒸民有物有則民之秉彛好是懿徳此言天理根扵人心雖以私欲滅之而有不可滅也春秋書此以明獻公之罪抑人欲之私示天理之公為後世戒其義大矣以此防民猶有欲易太子而立趙王如意致夫人之為人彘者
呂祖謙曰里克將殺奚齊先告荀息里克既欲殺奚齊何故却先説與荀息葢息亦不是無能之人觀其取虞虢亦不可謂無謀其託孤受遺不可謂無權盖當時縁民心渙散衆意不屬于奚齊卓子荀息所以不能如其志里克所以先告之者亦見得當時風俗尚厚
十年春王正月公如齊
謝湜曰公始朝齊
狄滅温温子奔衛
謝湜曰戎狄散居中國各為一族不與中國雜處狄滅温中國之狄也
晉里克弑其君卓及其大夫荀息
謝湜曰奚齊遇難荀息守君命復立奚齊弟卓荀息顧命大臣也卓以顧命大臣之所立至于今其嗣立已踰年矣春秋待之以君以其君位已定也卓之難荀息不食其言以身死之可謂忠于其君矣故書及以顯其忠書大夫以示能死職獻公之終也重耳於次為長立重耳義也立奚齊立卓非義也奚齊既死里克以卓為不可立與羣臣以大義爭之於初可也羣臣曰不可國人曰不可顧命大臣猶且蔽執不從雖以大義殛之可也卓立已踰年非有大罪于國而克又以獨見殺之大者也〈句有闕字〉故里克上無安國之忠而下有殺君之逆也荀息受命先君至死不變可謂忠孝之士矣然内無經國逺謀外無保國大計既不能以直道正嗣位于獻公之前又不能改失從義以定嗣位于後孔子謂臨大節而不可奪者荀息有之矣語之以安國家利社稷則未也
胡安國曰國人不君奚齊卓子而曰里克殺其君卓何也是里克君之也克者世子申生之傅也驪姬將殺世子而難里克使優施飲之酒而告之以其故里克聽其謀及欲以中立自免稱疾不朝居三旬而難作是謂持禄容身速獻公殺嫡立庶之禍者故成其臣之名以正其殺逆之罪克雖辭而不受其可得乎使克明于大臣之義據經廷諍以動其君執節不貳固太子以擕其黨多為之故以變其志其濟則國之福也其不濟則死于其職亦無慊矣人臣所明者義于功不貴幸而成所立者節於死不貴幸而免欲以中立自免自謂智矣而終亦不能免等死耳不死于世子而死于弑君其亦不知命之蔽哉語曰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為人臣而不知春秋之義者必䧟于簒弑誅死之罪克之謂矣荀息者奚齊卓子之傅也君弑而免于難書及所以著其節書大夫不失其官也于荀息何取焉若息者可謂不食其言矣或曰息既從君于昏不食其言庸足取乎世衰道微人愛其情私相疑貳以成傾危之俗至于刑牲歃血要質鬼神猶不能固其約也孰有可以托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臨大節而不可奪如息者哉自古皆有死民無信不立故聖人以信易食而君子以信易生息不食言其可少乎
朱熹語録或問春秋書晉殺其大夫荀息是取之否曰荀息亦未見有可取者但始終一節死君之難亦可耳後又書晉殺其大夫里克者不以殺君之罪討之也然克之罪則在中矣今左傳中却不見其事國語中所載甚詳又問里克丕鄭荀息三人當晉獻公欲廢太子荀息不能諫此固不是丕鄭謂從君之義不阿其惑所見甚正里克謂雖不識義亦不阿好便是在那中立止天下無中立底事自家若排得他退便排退他若奈何不得便是死他只是要求生避死故許他中立不知許了驪姬中立他事便了止如隋髙祖簒周韋孝寛初甚不平一見衆人被殺了他便降反教隋公添做幾件不好底事荀息固是不是只是他辦得一死亦難事或云里克當獻公在日不能救正及後來又却殺了奚齊曰此等事直是難説獻公在日與他説未必聽怎生奈何得他後來亦用理㑹只是不合殺了他又問胡氏以荀息為可以托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臨大節而不可奪如何曰荀息便是不可以托孤寄命了問聖人書荀息與孔父仇牧同辭何也曰聖人也且是要存得箇君臣大義
夏齊侯許男伐北戎
謝湜曰北戎欲病許故與許男伐北戎
晉殺其大夫里克
謝湜曰里克殺君之子弑其君及顧命忠臣春秋不以討賊之辭書者獻公殺正而立不正廢長而立幼以奚齊及卓繼位皆非國人所欲也故里克之罪雖大國人有弗怨之心其殺之也非衆討而棄之也惠公以國法殺之而已故晉殺里克不書人罪獻公失人心也
胡安國曰里克弑二君與一大夫不以討賊之詞書者惠公殺之不以其罪也殺之不以其罪奈何里克所為弑為重耳也夷吾曰是又將殺我也則謂克曰爾既殺夫二孺子矣又將圖寡人為爾君者不亦病乎里克對曰不有廢也君何以興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臣聞命矣伏劒而死若惠公既立而謂克曰先君命大夫為世子傅世子死非其罪而大夫不知恤若奚齊者既有先君之命矣而大夫又殺之以及卓大夫雖殺之獨不念先君之命乎則克必再拜而死不復有言矣惠公乃曰又將圖寡人是殺之不以其罪也故稱國以殺而不去其官
朱熹曰晉里克事只以春秋所書未見其是非國語載驪姬隂説里克之妻其後里克守不定遂有中立之説他當時只難里克里克若不變太子可安由是觀之里克之罪明矣後來殺奚齊卓子亦是快國人之意且與申生伸寃如春秋所書多有不可曉如里克等事只當時人已自不知孰是孰非況後世乎
秋七月冬大雨雪
謝湜曰雨雪異常故書大
十有一年春晉殺其大夫丕鄭父
謝湜曰丕鄭父與里克作亂謀納文公
胡安國曰按左氏丕鄭言於秦伯請出晉君則鄭有罪矣曷為稱國以殺而不去其官惠公以私意殺里克故其黨皆懼鄭之有此謀由殺里克致之也春秋以大義公天下為誅賞故書法如此其稱國者兼罪用事大夫不能格君心之非至于多忌濫刑危其國也
夏公及夫人姜氏㑹齊侯于陽
謝湜曰夫人聲姜也僖公目覩文哀之不制而不知察患于微失閑家之道矣書陽榖之㑹著其襲亂也胡安國曰襄陵許翰曰先乎陽榖之㑹為大雨雪後乎陽榖之㑹為大雩僖賢君不能以禮佐齊桓儆其怠忽而更與之俱肆于寵樂是以見戒于天如此以公夫人陽榖之㑹觀之齊桓霸業怠矣故楚人伐黄不能救
秋八月大雩冬楚人伐黄
謝湜曰黄恃齊不共楚職且子嘗奔黄得罪于楚胡安國曰按榖梁子曰貫之盟管敬仲言于桓公江黄逺而近楚楚為利之國也若伐而不能救則無以宗諸侯矣公不聽遂與之盟管仲死楚伐江滅黄桓公不能救故君子閔之也逺國慕義背夷即華所謂出自幽谷遷于喬木春秋之所取也被兵守城更厯三時告命已至而援師不出則失救患分災攘夷狄安中國之義矣滅滅温皆不書伐滅黄而必書者罪桓公既與㑹盟而又不能救也
春秋集義卷二十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集義卷二十一
宋 李明復 撰
僖公
十有二年春王三月庚午日有食之夏楚人滅黄謝湜曰黄人嘗受盟于齊矣及楚之伐黄也齊不救故楚滅黄書貫之盟陽榖之㑹于前書伐黄滅黄于後齊桓方伯之職不修見矣黄子不書奔死于兵難故也無志莭可稱故不書
胡安國曰春秋滅人之國其罪則一而見滅之君其例有三以歸者既無死難之莭又無克復之志貪生畏死甘就執辱其罪為重許斯頓䍧之類是也出奔者雖不死于社禝有興復之望焉託于諸侯猶得寓禮其罪為輕子温子之類是也若夫國滅死于其位是得正而斃焉者矣于禮為合于時為不幸若江黄二國是也其書滅者見夷狄之強罪諸夏之弱責方伯連帥之不修其職使小國賢君困于强暴不得其所公羊子所謂亾國之善詞上下之同力者也
吕祖謙曰十二年楚滅黄楚自召陵之後只一年又來伐黄何故葢當時天王撫鄭從楚楚有所恃所以敢放肆入中國
秋七月冬十有二月丁丑陳侯杵臼卒
十有三年春狄侵衛
謝湜曰狄嘗伐邢入衛伐晉滅温今又侵衛
夏四月𦵏陳宣公公㑹齊侯宋公陳侯衛侯鄭伯許男曹伯于鹹
謝湜曰鹹衛地狄侵衛故㑹于鹹
秋九月大雩
謝湜曰雩以八月九月尤失時故書月以志其怠
冬公子友如齊
謝湜曰修聘禮
十有四年春諸侯城縁陵
謝湜曰縁陵杞邑杞病楚遷于縁陵諸侯為杞城之不書城杞杞未遷也不書杞縁陵以諸侯視縁陵猶己國之事而城之也救灾恤鄰義之大者諸侯所同欲故書諸侯城楚丘善諸侯同衛之患也故楚丘不書衛城縁陵善諸侯同杞之患也故縁陵不書杞城邢二國城之而已楚丘則諸侯各以役至其心力猶未齊也伐楚之後桓公威震令行縁陵之役小大同心逺近畢至諸侯義事未有美于此者也故至縁陵稱諸侯
胡安國曰齊桓公城三國而書詞不同城楚丘則没諸侯而不書城縁陵則書諸侯而不序城邢則再序三國之師何也邢以自遷為文故再列三師而書城邢者美其得救患分灾之義無封國之嫌也淮夷病杞諸侯㑹于鹹城縁陵而遷杞焉則其事專矣故前目後凡直書諸侯而不序也衛為狄滅東徙渡河野處漕邑桓公使公子無虧戍以甲士歸其祭服乘馬凡為國之用其力尤勤其功尤大其事尤專而春秋責之尤重曰城楚丘而不書諸侯正王法也是故以功言之則楚丘為大以義言之則城邢為美春秋之法明其道不計其功正其義不謀其利者也詳著城邢之師深没楚丘之迹貴王賤伯羞稱桓文以正待人之體也明此則知曾西不為管仲深畏仲由之説矣吕祖謙曰十四年諸侯城縁陵而遷杞遷杞便與遷邢不同此見齊桓公葵丘㑹後驕心生凡事皆不如前
夏六月季姬及鄫子遇于防使鄫子來朝
程氏學曰季姬及鄫子遇于防使鄫子來朝十五年季姬歸于鄫前此雖經不見季姬之事然以理度之盖嘗既嫁而絶復遇于防使鄫子來朝而後歸耳其譏則具文可以見也
謝湜曰季姬鄫子以遇禮成姻黷禮之大者也防之遇季姬之志鄫子來朝季姬之欲書遇著其不正也書及書使著其首亂也隂乘陽邪敗正小制大魯國正家之道大壞矣
胡安國曰春秋内女適人者明有所從則係諸國若杞伯姬是也其未適人者欲有所别則書其字若子叔姬是也季姬書字而未係諸國其女而非婦亦明矣及者内為志内女而外與諸侯遇譏魯也朝不言使言使非正鄫子國君而季姬使之朝病鄫也魯秉周禮男女之際豈其若是之甚乎葢魯公鍾愛其女使自擇配故得與鄫子遇于防而遂以季姬歸之耳孟光之德有伯鸞之賢變而不失禮之正則猶可矣不然非所以為愛而厚其别也故稱及稱遇稱使罪魯與鄫以正男女之禮為後世戒也
秋八月辛卯沙鹿崩
謝湜曰沙鹿山名屬晉山安静堅固山崩異之大者故書
胡安國曰沙鹿晉地也卜偃曰朞年必有大咎國幾亡詩稱百川沸騰山冡崒崩言西周之將亡也書沙鹿崩于前書獲晉侯于後雖不指其事應而事應具存此春秋畏物之反常為異使人恐懼修省之意也其垂戒明矣
狄侵鄭冬蔡侯𦙝卒
謝湜曰蔡侯蔡穆公魯不㑹𦵏故不書𦵏
十有五年春王正月公如齊
謝湜曰齊强魯弱故再朝于齊
楚人伐徐
謝湜曰徐即諸夏故楚伐徐
三月公㑹齊侯宋公陳侯衛侯鄭伯許男曹伯盟于牡丘遂次于匡公孫敖帥師及諸侯之大夫救徐
謝湜曰桓公㑹諸侯盟于牡丘將以救徐也既盟而衆次于匡止而不進也大夫帥師以出諸侯不自行也救難之師如解焚溺緩而不急則失救之道桓之救徐也八國已受盟矣其終也諸侯止而不進大夫帥師以出其救難不力可知書遂書次書大夫罪其救徐之緩也為鄰國謀而不盡其心為不忠視人危急而遷延不進為不仁大者止而小者行為不義三者齊桓失救之道也然則遂救許遂之善者也以其進也遂次于匡遂之不善者也以其止也
胡安國曰楚都于郢距徐亦逺而舉兵伐徐暴横憑凌之罪著矣徐在山東與齊宻邇以封境言之不可以不速救以形勢言之非有餽糧越險之難也今書盟于牡丘見諸侯救患之不協矣書次于匡見伯主號令之不嚴矣書大夫帥師而諸侯不行見桓徳益衰而禦夷狄安中國之志怠矣凡兵而書救未有不善之也救而書次則尤罪其當速而故緩失用師之義矣中庸曰至誠無息不息則久春秋謹始卒欲有國者敦不息之誠也始勤而終怠則不能久而無以固其國矣
夏五月日有食之
吕祖謙曰或有食于朔或有食于晦
秋七月齊師曹師伐厲
謝湜曰杜氏謂厲楚與國
吕祖謙曰厲今隨州也南北時厲為重鎮
八月螽
謝湜曰螽越月則書時不越月則書月
九月公至自㑹季姬歸于鄫己夘晦震夷伯之廟程頤曰大扺春秋所書皆天人響應有致之之道如石隕于宋而言隕石如夷伯之廟震而言震夷伯之廟此天應之也但以淺狹之見以為無應其實皆應之然漢儒推灾異皆牽合不足信儒者見此因盡廢之
謝湜曰夷伯魯大夫夷謚伯字魯卿惟單伯夷伯為天子命卿故書字廟以尊德故卿大夫立廟以事其先慝惡之人使之居廟以享血食天之所惡也夷伯葢有慝惡于魯而子孫猶以宗廟事之然則雷震其廟乃天惡夷伯而殛之也故春秋因其震而書之以示天戒焉書日書晦謹天變也地曰地震廟曰震廟何也地以震為異廟以震之示譴故也
胡安國曰震者雷電擊夷伯之廟也不曰夷伯之廟震而曰震夷伯之廟者天應之也天人相感之際微矣夷伯者魯大夫也大夫既卒不名穀梁以為因此見天子至于士皆有廟天子七諸侯五大夫三士二故德厚者流光德薄者流卑是以貴始德之本也始封必為祖
冬宋人伐曹
謝湜曰牡丘之㑹口血未乾而宋人伐曹惡之也
楚人敗徐于婁林
謝湜曰婁林徐地諸侯救徐不力楚入婁林敗徐徐用夷禮故狄之
十有一月壬戌晉侯及秦伯戰于韓獲晉侯
謝湜曰晉使韓簡視師復曰出因其資入用其寵饑食其粟三施而無報是以來也公使請戰然則韓之戰由惠公搆祸所致故以晉侯主戰而罪之也不書秦伯伐晉者曲在晉其罪已明故也惠公背施讎恩任己輕敵愎忠諌咈人心六者取亡之道也是以貴為一國之主師衆未敗而身獲于人書獲晉侯以為人君取亡者之戒也
胡安國曰秦伯伐晉而經不書伐専罪晉也獲晉侯以歸而經不書歸免秦伯也書伐書及者秦晉俱有罪而以及為主書獲書歸者兩俱有罪而以歸為甚今此専罪晉侯之背施幸灾貪愛怒鄰而恕秦伯也然則秦戰義乎春秋無義戰彼善于此則有之矣其不言師敗績何也君獲不言師敗績君重于師也大夫戰而見獲必書師敗績師與大夫敵也君為重師次之大夫敵春秋之法也與孟子之言何以異孟子為時君牛羊用人莫之恤也故以民為貴君為輕春秋正名定分為萬世法故以君為重師次之堯以天下命舜舜亦以命禹必穪元后為先此經世大常而仲尼葢祖述之者也
吕祖謙曰秦伯與晉韓原之戰秦晉之曲直其理固甚明然當時所以為晉謀國所親者如所謂虢射慶鄭之徒剛很自勇之人然當時趣得亂成實是慶鄭慶鄭是一箇剛很自勇之人以不用命與晉惠公相激所以致敗今則所可恨者盖于慶鄭尤有可恨處使他當時若是愚而無知一向很僻固無可恨觀他前靣所言其論也多正為謀也多審其所可見者前論秦乞糴于晉晉人弗與慶鄭曰背施無親幸灾不仁貪愛不祥怒鄰不義後來論馬見恵公乘小駟慶鄭曰古者大事必乘其産生其水土而知其人心則看論馬曲折如此推此兩端論之慶鄭于事理之間不為不諳練以理論之如論秦乞糴當時是非曲直所在慶鄭皆能知則可以謀王體斷國論後之論又知曲折則可以議戎政既是如此當時可惜専以很戾壊了盖縁他氣不勝志故致得如此然晉侯所以敗有慶鄭不能用固是如此然亦非晉侯不能用慶鄭慶鄭自以很戾不能用其材耳學者治心養氣須當下十分工夫看慶鄭于是非邪正之理論馬之曲折事務無有不曽講者今却如此盖緣慶鄭不知治心養氣之工夫學者于治心養氣不可不知其先後十有六年春王正月戊申朔隕石于宋五是月六鷁退飛
過宋都
程頥曰隕石于宋自空凝結而隕六鷁退飛倒逆飛必有氣驅之也如此等皆是異事故書之
又曰隕石無種種于氣麟亦無種亦氣化厥初生民亦如是
又曰春秋書隕石霜何故不言石隕霜隕此便見得天人一處
謝湜曰陽氣藴積寒氣薄而凝之則為雹陰氣藴積温氣薄而燠之則為石五石自空而降若惡夫宋隕石而害之也其為異大矣書日書朔當嵗之始謹其變也書五謹其數也星曰星隕石曰隕石者星以隕為異石以隕之示譴故也福善禍惡天之常理灾異之來皆緣政治故夷伯廟震書曰震夷伯之廟者以天惡夷伯而震之也石隕于宋書曰隕石于宋者以天禍宋公而隕之也謂之廟震則廟自震而已謂之石隕則石自隕而已天事何與于人哉故春秋每因天變推天意以示譴戒使賢君觀之可以知天庸君觀之亦以自警
又曰沴氣積于空中鷁飛為沴氣所閼故退飛書六謹其數書宋都謹其地政治舛于下而微禽逆于上故書六鷁退飛之異
胡安國曰隕石自空凝結而隕也退飛有氣逆驅而飛也石隕鷁飛而得其數與名在春秋時凡有國者察于物象之變亦審矣此宋異也何以書于魯史亦見當時諸國有非所當告者矣何以不削乎聖人因灾異以明天人感應之理而著之于經垂戒後世如石隕于宋而書曰隕石此天應之也和氣致祥乖氣致異人事感于下則天變應于上茍知其故恐懼修省變可消矣宋襄公以亡國之餘欲圖伯業五石隕六鷁退飛不自省其德也後五年有盂之執又明年有之敗天之示人顯矣聖人所書之義明矣可不察哉
三月壬申公子季友卒
謝湜曰季公子友字也魯以公子友有社稷功故生賜以氏俾世其職友卒書氏志魯之變法也然則魯卿生而賜氏自季友始也
胡安國曰季者其字也友者其名也大夫卒而書名而曷為稱字聞諸師曰春秋時魯卿有生而賜氏者季友仲遂是也生而賜氏者何命之為世卿也季子忠賢在僖公有翼戴之勤襄仲弑逆在宣公有援立之力此二君者不勝私情欲以異賞報之也故皆生而賜氏俾世其官經于其卒各以氏書者誌變法亂紀之端貽權臣竊命之禍其垂戒逺矣
夏四月丙申鄫季姬卒
謝湜曰鄫季姬十四年遇于防十五年歸十六年卒魯女惟嫁為諸侯夫人則公為之服失親親之道胡安國曰内女嫁于諸侯則尊同尊同則記其卒記其卒則必記其葬然而有不記者此筆削之㫖非可以例求者也宋伯姬在家為淑女既嫁為賢婦死于義而不囘此行之超絶卓異者既書其𦵏又載其諡僖公鍾愛季姬使自擇配季姬不能自克以禮恃愛而行雖書其卒因奪其𦵏所以謹夫婦之道正人倫之統明王教之始也以此防民猶有嫁殤立廟舉朝素衣親臨袒載如魏明帝之厚其女者
秋七月甲子公孫兹卒
謝湜曰公孫兹叔牙子一帥師一如牟
冬十有二月公㑹齊侯宋公陳侯衞侯鄭伯許男邢侯曹伯于淮
謝湜曰左氏謂東略盖楚人滅滅黄伐徐敗徐其勢益强故齊桓大㑹諸侯于淮謀楚也
吕祖謙曰僖公中卷正是桓公末年伯業漸漸衰處故號令紀綱到此與前日甚不同淮之㑹謀鄫舉城鄫一段便見得役人病夜登丘而呼曰齊有亂不果城而還夫以桓公節制之盛初時一箇服楚遷邢封衛㑹諸侯投之所向無不如意及至末年欲做一件事也做不得同一桓公也何故昔强今弱如此盖自葵丘之㑹志得意滿自放縱故伯業漸衰且如晉文公之季年諸侯朝晉衛成公不朝乃使孔達侵鄭不能使諸侯畏威自至于用兵亦是伯業衰處大抵伯業皆如此至王道却不然伯業初間固有可喜處到得末年往往易衰觀桓文可知此亦見力之不如德然桓公末年城一小國而役人如此盖是時管仲已死惑于内寵志慮昏蔽故前輩謂齊桓公中主管仲輔之則治竪刁易牙開方輔之則亂此言極是
十有七年春齊人徐人伐英氏
謝湜曰英楚與屬英非國故稱氏徐從中國故稱人大㑹諸侯將以謀楚也齊與徐以人伐英氏而已桓公無東畧之志可知也
夏滅項
程頥曰滅人之國惡大矣在君則當諱故魯滅國書取滅項君在㑹季孫所為也故不諱
謝湜曰春秋内滅國皆不書諱之也滅項書者非公滅也公不在國而大夫滅也凡諱以隱君惡大夫滅國不諱著臣子之惡也凡取國亦滅也鄭伯取戴徐人取舒外滅國也謂之取者不絶其祀取之為附庸也取鄟取邿取鄫内滅國也謂之取者諱國惡也胡安國曰按左氏淮之㑹公有諸侯之事未歸而取項齊人以為討而止公然則滅項者魯也二傳以為桓公滅之孰信乎考于經未有書外滅而不言國者如齊師滅譚是也亦未有書内取而直言魯者如取鄟取邿取鄫是也由此知項為魯滅無疑矣然聖人于魯事有君臣之義凡大惡必隠避其詞而為之諱今此滅項其惡大矣曷不諱乎曰事有隠諱臣子施之于君父者也故成公之取鄟襄公之取邿與昭公之取鄫皆不言滅而書取程氏以為在君則諱是也若夫滅項則僖公在㑹季孫所為耳執政之臣擅權為惡而不與之諱此春秋尊君抑臣不為朋黨比周之意也
秋夫人姜氏㑹齊侯于卞
謝湜曰卞魯邑齊侯自淮還師而夫人出㑹焉習陽榖之恣也
九月公至自㑹冬十有二月乙亥齊侯小白卒
程顥曰得天理之正極人倫之至者堯舜之道也用其私心依仁義之偏者伯者之事也王道如砥本乎人情出乎禮義若履大路而行無復回曲伯者崎嶇反側于曲徑之中而卒不可與入堯舜之道故誠心而王則王矣假之以伯則伯矣二者其道不同在審其初而已易所謂差若毫釐謬以千里其初不可不審也故治天下者必先立其志志立則邪説不能移異端不能惑故力進于道而莫之禦也茍以伯者之心而求王道之成是石以為玉也故仲尼之徒無道桓文而曽西恥比管仲者義所不由也况下于伯者哉
程頥曰齊桓公正掩其譎正者行其事耳非大正也亦猶管仲之仁止以事功而言也
張載曰小白直而不婉
范祖禹曰齊桓公心非不譎也而所行復正是以為正
尹焞曰仲尼之徒無道桓文之事者以其不務本而求末故也
又曰桓公尚在五伯中為盛者也
胡宏曰齊亦公侯之地耳管仲得政遂能强大伯諸侯何也守信不貳行法無私舉用賢材開闢言路不藉樹畜務富民財不大興兵務舒民力仗尊王之義㑹于首止天子惮其正而王室之亂消寕魯難誅哀姜公道伸而諸侯服盟于召陵禮荆楚而中國之義立封衛楚丘城邢夷儀遷杞縁陵而夷狄不得肆此其所以九合諸侯虎視中原之大畧也其去戎狄也逺矣故孔子曰如其仁如其仁若夫伐魯國以殺子糾而父子兄弟之恩薄五大夫立頽出天王不能奔命而君臣之義虧魯晉宋有弑君之賊而不能討也陳有殺適立庶之亂而不能正也鄭有兄弟争國之禍而不能正也以病燕則伐北戎山戎以包茅不貢則南伐楚以不從于己則伐宋伐鄭執陳轅濤塗厚自封殖滅譚滅遂降鄣遷陽處已如是何以服人于是北則晉專冀方西則秦專雍土南則荆楚强横滅滅黄圍許伐徐而終不退聴也原其失皆由不知天理之本而馳心于功利之域故無以得天下心而功烈如彼其卑也其去王也逺矣故孟子曰管仲曽西之所不為也而子謂我願之乎
又曰齊桓之所以有始而無終者大本不正也使其果有匡天下之志而不求自利則管子者天下之才也當以見諸天王上言文武之勤中述成康之盛下陳今日之衰㣲盖自幽王滅于西戎秦人力戰取豐鎬平王東遷于成周虞虢魏芮皆畿内諸侯乘亂各據土宇王畿中斷無西偏矣使齊桓管仲入賛天王正畿田以修王畧謹五禮以齊諸侯整六軍以膺夷狄則周室赫然中興而王化行矣惜乎齊桓管仲不知出此而溺于飲宴袵席之間也
朱熹曰桓公雖譎却是直㧞去其譎易知如晉文都是藏頭没尾
吕祖謙曰齊桓公自葵丘盟後大槩寖衰又曰管敬仲卒五公子皆求立齊之伯業到此便衰這裏却有兩説一則管仲不能為齊求人二乃孝公無志不能繼桓之業所謂用管仲以興進竪刁以敗如晉文雖死至于悼公時猶能繼文公之業縁晉文雖死有狐趙之徒風聲氣習相與扶持孝公初無此般人故興衰之不同然陳穆公欲修桓公之好以此知齊之德在諸侯使孝公有志而能振奮乘此機㑹繼齊桓之道其復興伯業甚易然而不能者雖是管仲當時不能用人亦是孝公無志及宋襄㑹諸侯便俯首㑹之其後宋敗便興師伐之大抵欺善怕惡畏强凌弱非是伯者事業此所以不能復齊桓之業可深為孝公惜且如晉文成伯所謂伐原示之信大蒐示之禮皆積漸成伯業孝公有桓公見成規模反不能成伯業論此深為孝公惜也此固可為孝公惜然而管仲為桓公之大臣全不能立些根本以薦引賢人而在其國徒能以一身盡忠而事君更不能謀身後事但區區屬孝公于宋襄故終無益也
春秋集義卷二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集義卷二十二
宋 李明復 撰
僖公
十有八年春王正月宋公曹伯衛人邾人伐齊
謝湜曰桓公卒國嗣未正公子無虧長孝公幼宋襄伐齊立孝公非正也伐人之喪立非其正非義也吕祖謙曰管仲卒桓公一死五公子便争立葢縁管仲不曽下得正心誠意工夫而桓公亦不知此乃急于一時之功利所以致五公子之禍孔孟所以不肻削就者正恐如此孔子所以稱其小器者正謂此爾又曰公與管仲屬孝公于宋襄公以五公子各有黨論管仲豈不賢于咎犯之徒何故管仲去托宋立世子至桓公一死諸公子便亂此見得齊家法不正自是如此晉之家法正所以其後如此之逺如齊桓夫人六人管仲既有三歸之失豈能正其君此夫子所以有小器之稱
夏師救齊
謝湜曰齊立無虧正也四國伐齊非正也僖公以四國伐齊非正而出師救之鄰國之義也書救齊善之也
五月戊寅宋師及齊師戰于甗齊師敗績
程頥曰書宋及曲在宋也奉少以奪長其罪大矣齊師敗績書敗責齊臣也
謝湜曰四國伐齊不正齊人有詞不服三國皆已退矣宋襄必欲立孝公而獨以師攻齊乃至殺公子無虧而後已然則甗之戰曲皆在宋故以宋師主戰而罪之也齊國君主未定出戰于䘮亂之中故敗績凡戰皆以被伐之國為戰主以戰由被伐者欲戰所致也以被伐者主戰而罪之乃春秋明微之意也甗之戰反以行伐之國主戰者以宋襄以不正伐正以不道伐喪獨無退師之心故也
胡安國曰伐齊之䘮奉少奪長其罪大故其責詳書師救齊者善魯也救者善則伐者惡矣凡書救者未有不善之也書狄救齊者許狄也許夷狄則罪諸夏矣許之曷為不稱人深著中國諸侯之罪也凡伐者為客受伐者為主今齊受伐以宋為主者曲在宋也凡師直為壯曲為老書齊師敗績者責齊臣也或曰桓公管仲嘗屬孝公于宋襄公以為世子矣則何以不可立乎曰不能制命雖天王欲撫鄭伯以從楚春秋猶以大義裁之而不與也桓公君臣乃欲以私愛亂長幼之莭其可哉獨不見宣王與仲甫争魯侯戲括之事其後如之何也春秋深罪宋公大義明矣
狄救齊
程氏學曰夷狄救中國則中國之衰而諸侯惡甚可知矣十七年齊侯小白卒十八年春宋曹衛邾伐之五月宋又戰焉齊新有䘮而諸侯加兵不道如此狄乃能行義以兵救之聖人哀中國無王諸侯怙亂㓕義夷狄之不若也二十八年晉侯伐曺衛而楚救之襄十年諸侯伐鄭戌虎牢而楚公子貞帥師救之義亦類此若哀十年吴救陳則著楚之罪而傷中國之不振也
謝湜曰四國伐齊宋以戰敗齊其不道甚矣方是時中國無持危之義狄乃知齊直宋曲而出兵救之是禮義之地反夷狄之不若也書狄救齊傷中國之不振也師救齊狄救齊善之也救者善則伐者不正可知矣
秋八月丁亥𦵏齊桓公
謝湜曰桓公為天下盟主四十餘年死之日師敗國危而同盟之國莫有出力為之援者伯者不得人心可知也以制服天下為心而不知正公室以防内難死之日五公子争立宋襄以兵伐國乃至九月始𦵏而社稷幾至淪亡伯者内無逺識可知也
胡安國曰桓公九合諸侯不以兵車威令加乎四海幾于改物雖名方伯實行天子之事然而不能慎終如始付託非人柩方在殯四鄰謀動其國家而莫之恤至于九月而後𦵏以此見功利之在人淺矣春秋明道正義不急近功不規小利于齊桓晉文之事有所貶而無過褒以此
冬邢人狄人伐衛
謝湜曰邢人引狄為中國患先邢人罪其招患也狄隨中國侵伐盟㑹皆稱人
胡安國曰狄稱人進之也慕義而來進之可也以夷狄伐衛而進之可乎伐衛所以救齊也衛嘗亾滅東徙渡河無所控告齊桓公攘戎狄而封之使衛國忘亡誰之賜也桓公方没不念舊德欲厚報之遽伐其喪亦太甚矣以直報怨聖人之公也以怨報怨天下之私也以德報怨寛身之仁也以怨報德刑戮之民也至是人理亡矣桓公攘夷狄安中國免民于左袵諸侯不念其賜而于衛為尤先書狄救齊以著中國諸侯之罪再書狄人伐衛所以見救齊伐衛之善功近而德逺矣
十有九年春王三月宋人執滕子嬰齊
謝湜曰杜氏謂宋公以㑹召諸侯執滕子凡諸侯被執罪未至絶皆不名滕子稱名者盖有可絶之罪也宋襄執滕子雖以罪然不以王命執諸侯惡之大者故宋貶稱人而滕子稱名
胡安國曰執之是非决于稱人與稱爵而見執者則以名與不名知其罪之在也經書見執于人者悉皆不名而滕子獨名是亦有罪焉耳夫以齊桓之盛九合諸侯不以兵車雖江黄逺國猶相繼來盟而滕介齊宋之間不與衣裳之㑹者三十有七年及宋襄繼起又不尊事大國其見執則有由矣書名著其罪也茍為有罪其見執固宜宋何以稱人不得為伯討乎執雖以罪不歸于京師則稱人惡其專也歸于京師而執非其罪則稱人惡其濫也
夏六月宋公曹人邾人盟于曹南
謝湜曰宋襄内無逺畧而欲隆伯業以紹齊桓于是首為曹南之盟從之者曹人邾人而已諸侯不服可知也與北杏之㑹異矣
鄫子㑹盟于邾己酉邾人執鄫子用之
謝湜曰鄫子不及曹南盟故㑹宋公盟于邾祠有以人祭者邾執鄫子用之謂若畜産殺而用之也象人用之猶曰不可而况執人而用之乎邾之盟宋為盟主然則用鄫子宋之命也春秋獨責邾子而貶之也襄公肆為不道其罪不待貶黜而見矣邾文公固宜守義諌争堅執不從豈可畏大國之威而助之為虐哉故宋襄盟用鄫子而春秋惟責邾人鄫子失國不名者强國以畜産待鄫子而春秋尊鄫子以諸侯而不名所以深責强國也
吕祖謙曰宋公使邾文公用鄫子于次睢之社欲以屬東夷葢東夷畏鬼宋襄公因其風俗而用之以祭又虐其國君而使之畏服葢其無道而至此如後之不禽二毛而失之太弱今用鄫子于社又失之太暴何其無斟酌如此
秋宋人圍曹
謝湜曰曹人雖受盟曹南然襄公不道曹人不服故宋人圍曹小國猶且弗服而至于圍之則大國不從可知矣
胡安國曰盟于曹南口血未乾今復圍曹者討不服也愛人不親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襄公不能内自省德而急于合諸侯執嬰齊非伯討不足以示威盟曹南非同志不足以示信卒于兵敗身傷不知反求諸已欲速見小利之過也漢景削七國而吴楚叛東都疾横議而黨錮興唐文宗切于除奸而訓注用故子夏為莒父宰問政子曰無欲速無見小利欲速則不逹見小利則大事不成經書襄公不越數端而知其操心之若此者仲尼筆削推見至隠如化工賦像并其情不得遯焉非特畫筆之肖其形耳故春秋者化工也非畫筆也
衛人伐邢
謝湜曰邢人引狄伐衛故衛伐邢
吕祖謙曰衛侯伐邢師興而雨縁邢無道衛人怨恨之深至師興適然而雨今邢方無道諸侯無伯是當時人不以宋襄公為伯
冬㑹陳人蔡人楚人鄭人盟于齊
謝湜曰宋襄以不正伐齊以威執滕子以虐用鄫子以廹脅圍曺諸侯失道未有甚于此者也故内外離心五國㑹盟于齊故左氏謂陳穆公請修好于諸侯以無忘齊桓之德
胡安國曰盟㑹皆君之禮也微者盟㑹不志乎春秋凡所志者必有君與貴大夫居其間也然則為此盟者乃公與陳蔡楚鄭之君或其大夫矣曷為内則没公外則人諸侯與其大夫諱是盟也楚人之得與中國㑹盟自此始也莊公十年荆敗蔡師始見于經其後入蔡伐鄭皆以號舉夷狄之也僖公元年改而稱楚經亦書人于是乎寖强矣然終桓公世皆止書人而不得與中國盟㑹者以齊修伯業能制其强故也桓公既没中國無伯鄭伯首朝于楚其後遂為此盟故春秋没公人陳蔡諸侯而以鄭列其下葢深罪之也又二年復盟于鹿上至㑹于盂遂執宋公以伐宋而楚于是乎大張列位于陳蔡之上而書爵矣聖人書此豈與之乎所以著夷狄之强傷中國之衰莫能抗也故深諱此盟一以外夷狄二以惡諸侯之失道三以謹盟㑹之始也
吕祖謙曰陳穆公請修好于諸侯以無忘齊桓之德齊在當時亦不有功于陳只是遮䕶得他所以如此此見宋襄公暴虐已甚若孝公稍能自立亦可以繼伯當時人心已自屬于齊
梁亡
程氏學曰紀侯大去其國梁亡鄭棄其師齊人殱于遂郭亡之類郭事實不明如上四者是一類事也國君守社稷雖死守之可也齊侯陳侯鄭伯方遇于垂紀侯遂去其國豈齊之罪哉聖人不言齊㓕之者罪紀侯輕去社稷也
謝湜曰國亂自亡非人亡之故曰梁亡左氏謂亟城弗處民罷弗堪榖梁謂湎于酒于色皆取亡之道也
胡安國曰陸淳曰秦肆其暴取人之國沒而不書其義安在曰乘人之危惡易見也滅人之國罪易知也自取亡滅者其事微矣春秋之作聖人所以明微也梁本侯國魚爛而亡何哉易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古者諸侯朝修其業令晝攷其國職夕省其典刑夜儆其百工無使慆而後即安故克勤于邦荒度土功者禹也慄慄危懼檢身若不及者湯也自朝至于日中昃不遑暇食用咸和萬民者文王也凡有國家者土地雖廣人民雖衆兵甲雖多城郭雖固而不能自强于政治則日危月削如火消膏以至滅亡而莫覺也而况好土功輕民力湎于酒于色心昏而出惡政者乎其亡可立而待矣
又曰梁伯溝宫以為冦至秦遂取梁而春秋書其自亡不著秦人滅國之罪何也諸侯守在四鄰自溝其宫亦太逼矣聖人筆削之大意警乎有國家者亦至矣
二十年春新作南門
謝湜曰延廐因舊而餙之故言新南門改而建立焉故言新作新作南門譏其侈舊制也
胡安國曰言新者有故也言作者創始也其曰南門者南非一門也庫門天子臯門雉門天子應門書新作南門譏用民力于所不當為也魯人為長府閔子騫曰仍舊貫如之何何必改作孔子曰夫人不言言必有中春秋凡用民力得其時制者猶書于䇿以見勞民為重事而况輕用于所不當為者乎然僖公嘗修泮宫復閟宫矣奚斯董其役史克頌其事而經不書者宫廟以事其祖考學校以教國之子弟二者為國之先務雖用民力不可廢也其垂戒之意深矣
夏郜子來朝
謝湜曰郜姬姓國
五月乙巳西宫灾
謝湜曰西宫公别宫春新作南門夏西宫灾然則宫室過制者不可不戒也
鄭人入滑秋齊人狄人盟于邢
謝湜曰邢憂衛難故㑹齊人狄人為盟
吕祖謙曰齊狄于邢為邢謀衛難也不知齊狄有何情好葢十八年邢狄曺伐衛此是黨與齊亦曽遷邢
冬楚人伐隨
吕祖謙曰隨以漢東諸侯叛楚漢東之國隨為大
二十有一年春狄侵衛
謝湜曰狄為邢侵衛
宋人齊人楚人盟于鹿上
謝湜曰鹿上宋地齊楚大國宋人欲合諸侯為盟主故先㑹二國為盟鹿上之盟詩所謂無禮義而求大功不修德而求諸侯孟子所謂以若所為求若所欲猶縁木求魚殆有甚焉者也故公子目夷曰小國争盟禍也
吕祖謙曰宋人為鹿上之盟以求諸侯于楚宋襄公欲伯乃求楚所㑹之諸侯葢楚子有意執襄公所以許他如昭公四年楚求諸侯于晉皆此例也
又曰齊晉所以伯皆先弱楚葢楚與中國其勢不兩立惟齊晉能攘夷狄尊中國此所以成伯業桓公有葵丘之㑹以弱楚晉文有城濮之戰以服楚所以子子孫孫服晉且宋襄本不足以與五伯之列人見他亦曽㑹諸侯故列之于五伯夫宋襄尚且不識伯者題目伯者欲尊周㑹諸侯大要在擯楚葢楚與中國相為消長宋襄欲成伯業反求諸侯于楚便不能攘夷狄尊中國與齊晉皆異此伯業所以不成宜其見辱于楚也然宋襄公之終始此一卷大可見若去事迹上看無縁看得出觀其初用鄫子于次睢之社那時之暴虐雖桀紂不過如此及其之戰不禽二毛其慈仁又如此若以事上看甚難曉若以理推之其仁其暴雖不同其失則一此皆是襄公一箇昏暗處惟其暗于前故欲徼一時之福而用鄫子于次睢之社惟其暗于後故泥古之陳言而不禽二毛自取敗亡之禍以理論之宋襄之所為不過一箇暗字所以求諸侯于楚使其稍知事體必不如此所以終于此而亡也
夏大旱
謝湜曰旱非一方所損者衆故書大旱
秋宋公楚子陳侯蔡侯鄭伯許男曺伯㑹于盂執宋公以伐宋
程頥曰宋率諸侯為㑹蠻夷執㑹主而諸侯莫違故以同執書之
謝湜曰襄公内無悦服諸侯之道外無制禦諸侯之備擅一己之見召强楚入境以合諸侯取危之道也故㑹事未終反為楚子囚執以伐其國其為宋禍大矣書執宋公伐宋罪其無逺大之謀而貪逺大之功也執宋公楚子之暴也不書楚子者五國諸侯同其惡也楚為不道諸侯固宜守義不從今乃坐視夷狄執辱中國君長而上下無力諌之心將何以抑强夷而尊中國哉故襄公之被執也春秋以諸侯與楚同惡而罪之也宋公不名罪未絶于國也盂之㑹楚始與中國行㑹禮故楚稱爵而位列陳蔡上著其强也盂宋地
胡安國曰執宋公者楚子也何以不言楚子執之分惡于諸侯也諸侯皆在㑹而蠻夷執其㑹主拱手以聽而莫之敢違其不勇于為義亦甚矣故特列楚子于陳蔡之上而以同執為文夫以楚之强豈能勝秦五國之衆何弱于趙然澠池之㑹藺相如一奮其氣威信敵國秦雖虎狼猶不敢動況以五國之君而不能得志于荆楚乎宋以乘車之㑹徃而楚伏兵車以執之則宋直楚曲其義已明雖以匹夫自反而縮猶不可屈矧南面之君也哉然春秋為賢者諱宋公見執不少隐之何也夫盟主者所以合天下之諸侯攘戎狄尊王室者也宋公欲繼齊桓之烈而與楚盟㑹豈攘戎狄尊王室之義乎故人宋公于鹿上之盟而盂之㑹直書其事而不隠所以深貶之者也
吕祖謙曰諸侯㑹宋公于盂楚與中國㑹盟不為不多皆是遣人來楚子未嘗親徃雖齊桓之强盛許多時欲服楚亦未嘗得他親來春秋二百四十二年惟此一㑹楚子親來何也盖楚子意欲執宋公却先自來㑹正如石勒要執王濬先來朝一般
冬公伐邾
謝湜曰邾人將滅須句故伐邾
楚人使宜申來獻㨗
謝湜曰楚子使宜申以宋㨗遺魯將以耀其功而振其威也楚子貶稱人者罪其以夷狄執中國之君也軍㨗書來獻抑夷狄之强也不書宋捷不使楚㨗于宋也㑹書爵獻㨗書人以示奪爵而人之也
胡安國曰不曰來獻宋㨗為魯諱也諸侯從楚伐宋而魯獨不與故楚來獻㨗以脅魯為魯計者拒其使而不受可也請于天王而討之可也宋公先代之後作賔王家方修盟㑹而伏兵車執之于壇坫之上又以軍獲遺獻諸侯其横逆甚矣拒其使而不受聲其罪而致討不患無詞魯于是時曽不能申大義以攘荆楚尊中國故不曰宋捷特為魯諱之也
十有二月癸丑公㑹諸侯盟于薄釋宋公
謝湜曰釋宋公楚子之義也不書楚子者六國諸侯同其善也楚子執宋公伐宋其勢暴矣然不肆豺狼之欲而終釋宋公者諸侯維持之力也故宋公之執也既以諸侯與楚同罪而罪之矣及宋公之釋也又以諸侯與楚同善而與之焉楚為一惡不獨罪楚又以罪諸侯楚為一善不獨與楚又以與諸侯所以責諸侯之制夷狄也襄公為宗廟社稷人民主始也諸侯㑹于盂若罪人執之于㑹終也諸侯盟于薄若罪人釋之于盟其危辱之大至此者皆以不量力不度德取之而已有國家者其動可不戒耶釋宋公義事諸侯所同欲故稱諸侯
胡安國曰㑹不書其所為獨㑹于稷書成宋亂者為受郜鼎立華督也㑹于澶淵言宋灾故者為𦵏蔡侯不討般也盟不書所為而盟于薄言釋宋公者宋方主㑹而楚人執而伐之以其俘獲來遺是楚人反為中國主盟禽獸將逼人而食之矣此正天下之大變春秋之所謹也魯既不能申大義以抑其强暴使宋公見釋出自天王與中國而頋與歃血要言求楚子以釋之是操縱大權自蠻夷出其事已傎患矣故書㑹書盟書釋皆不言楚子為魯諱以深貶之也榖梁謂不與楚專釋是已或以為嘉我公之救患誤矣
又曰執襄公者蠻夷也而春秋不書者分惡于諸侯也其年冬釋宋公釋之者諸侯也而春秋不書歸善于魯君也
胡宏曰昔宋公為楚所執及楚子釋之孔子筆削春秋乃曰諸侯盟于薄釋宋公不許夷狄之人制中國之命也
春秋集義卷二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集義卷二十三
宋 李明復 撰
僖公
二十有二年春公伐邾取須句
謝湜曰以邾病須句伐邾公復取須句所謂以燕伐燕其惡均也
胡安國曰按左氏須句風姓實司太皥與有濟之祀邾人滅之須句子來奔因成風也公伐邾取須句而反其君焉審如是固得崇明祀保小寡之禮何以書取乎不請于王命而專為母家報怨謀動干戈于邦内擅取人國而反其君以亂易亂非所以為禮也與攻奪者無以異矣
夏宋公衛侯許男滕子伐鄭
謝湜曰襄公怨鄭為楚用故伐鄭
八月丁未及邾人戰于升陘
程頥曰公戰也
謝湜曰戰于升陘公及邾人戰也不書公與敗諱之也升陘之戰由須句所致曲皆在我故以内為戰主而惡之也
胡安國曰邾人以須句故出師公卑邾不設備戰于升陘我師敗績邾人獲公胄縣諸魚門記稱邾婁復之以矢葢自戰于升陘始也魯既敗績邾亦幾亡輕用師徒害及兩國亦異于誅暴禁亂之兵矣故諱不言公而書及内以諱為貶
冬十有一月已已朔宋公及楚人戰于宋師敗績程頥語録或問宋襄公不鼔不成列如何曰此愚也既與它戰又却不鼓不成列必待他成列做甚謝湜曰之戰不書楚人侵伐者楚來救鄭而襄公與之戰也戰由宋起故以宋人主戰而罪之選賢才緝政治親内睦外以振國綱服楚之道也襄公乃于危難之中逞復仇之怨率破傷之衆以當强楚之鋒襲古人陳迹以待楚之變詐是以衆敗身傷終以取亡前書伐鄭後書戰敗罪其不知反也隕石于宋六鷁退飛過宋異之大者也襄公不知恐懼修省且又輕舉妄動以遂私欲而禍不旋踵及身然則上天變異其可不畏耶之敗其為禍大故書日書朔以謹其變
胡安國曰之戰宋襄公不阨人于險不鼔不成列先儒以謂至仁大義雖文王之戰不能過也而春秋不與何哉物有本末事有終始順事恕施者王政之本也襄公伐齊之䘮奉少奪長使齊人有殺無虧之惡有敗績之傷此晉獻公之所以亂其國者罪一也桓公存三亡國以屬諸侯義士猶曰薄德而一㑹虐二國之君罪也曹人不服盍姑省德無闕然後動而興師圍之罪三也凡此三者不仁非義襄公敢行而獨愛重傷與二毛則亦何異盗跖之以分均出後為仁義陳仲子以避兄離母居於陵為亷乎夫計末遺本飾小名妨大德者春秋之所惡也故詞繁不殺而宋公書及以深貶之也
二十有三年春齊侯伐宋圍緡
謝湜曰楚之敗宋也齊孝公失救之之道且又乘宋之敗伐其國圍其邑惡之大也
胡安國曰齊伯國之餘業也宋襄公既敗于荆楚之勢益張矣齊侯既無尊中國攘夷狄恤患灾畏簡書之意又乘其弱而伐之此尤義之所不得為者也故書伐國而言圍邑以著其罪然則桓公伐鄭圍新城何以不為貶乎鄭與楚合憑陵中國桓公伐之攘夷狄也宋與楚戰兵敗身傷齊侯伐之殘中夏也其事異矣美惡不嫌同詞
夏五月庚寅宋公兹父卒
謝湜曰智小而謀大力少而任重未有不終于敗者也襄公以庸闇之才貪逺大之業方其盟于鹿上也志欲合諸侯朝齊楚豈知後之執敗身亡為天下笑哉故君子動必度德進必量力
秋楚人伐陳
謝湜曰楚得志故伐陳
冬十有一月杞子卒
程頥曰杞二王後而伯爵疑前世黜之也中間從夷故子之後復稱伯
謝湜曰夷狄爵不過子杞伯稱子者為其用夷禮狄之也
胡安國曰按左氏杞成公卒書曰子杞夷也杜預以為杞實稱伯而書曰子者成公始行夷禮終其身故仲尼于其卒以文貶之此説是也或曰信斯言是春秋黜陟諸侯爵次以見褒貶不亂名實乎曰春秋固天子之事也而尤謹于華夷之辨中國之所以為中國以禮義也記曰人而無禮雖能言不亦禽獸之心乎魯桓弑篡滕首朝之貶而稱子治其黨也夷不亂華成公變之貶而稱子存諸夏也
二十有四年春王正月夏狄伐鄭秋七月冬天王出居于鄭
程氏學曰襄王避帶之亂越在諸侯之境書曰天王出居于鄭自取之也王者以天下為家故曰自周無出示無外也春秋之時王者政令僅行于境内才出畿甸即非王有故書曰出聖人之法撥亂世反之正則曰溥天之下莫非王土非諸侯所専故書曰居謝湜曰襄王失治内之道以母弟帶之難越在鄭國之汜書曰天王出居于鄭著王之不能有其國也自内適外曰出居其所有曰居王者以天下為家自諸侯專土地人民而王于天下始有内外之辨故襄王適鄭稱出以明列國非王有也春秋正分義治奸逆列國境土不與諸侯得專故襄王在鄭稱居以明海内皆王土也
胡安國曰按左氏鄭人入滑王為滑請鄭不聽命王怒使頹叔出狄師伐鄭而德狄人立其女隗氏為后冨辰諌不聽太叔帶通于隗氏王絀狄女頺叔懼狄之怨已遂奉叔帶以狄師攻王王適鄭處于汜自周無出特書曰出者言其自取之也夫鄭伯不王固有罪矣襄王不知自反念其制命之未順也忍小忿暱懿親以扞外侮而棄德崇奸遂出狄師是用夷制夏如木之植㧞其本也不亦傎乎王者以天下為家京師為室而四方歸徃猶天之無不覆也東周降于列國既不能家天下矣又毁其室而不保則是寄生之君爾貶而書出以為後戒唐資突厥之兵以伐隋而世有戎夷之禍晉藉契丹之力以取唐而卒有播遷之辱許翰以謂不講于春秋戒襄王之所以出其言信矣而華夷之辨可不謹夫居者宅其所有之稱出而曰居者若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撥亂反正存天理之正也
吕祖謙曰王出適鄭處于汜王既伐鄭至有難又出居于鄭何故葢鄭是懿親不忘王室從前鄭累有功于王室只是王自不信他正如唐昭宗之于李克用無事時則伐他及有難則又去依他
晉侯夷吾卒
謝湜曰晉侯晉惠公魯不㑹𦵏故不書𦵏
二十有五年春王正月丙午衛侯燬滅邢
程氏學曰春秋滅國多矣惟衛侯燬滅邢而生名者滅同姓也禮曰諸侯不生名失地滅同姓名以絶先祖之裔滅骨肉之㤙故生以匹夫稱之示王法不容誅也
謝湜曰邢衛皆姬姓也衛文公滅邢是自滅其先祀者也絶其親者絶于親王法在所棄絶故書名絶之胡安國曰衛侯何以名滅同姓也春秋之法諸侯不生名滅同姓則名者謂其絶先祖之裔蔑骨肉之恩故生而書名示王法不容誅也聖人與天地合德滅人邦國而絶其祀同姓異姓奚别焉而或名或否何也正道理一而分殊異端二本而無分分殊之𡚁私勝而失仁無分之罪兼愛而失義春秋之法仁義行而人道立者也可以無差等乎然則晉滅虞楚滅䕫亦同姓也曷為不名曰諸侯滅同姓則名其常也有名有不名例之變也邢雖與狄伐衛而經無譏文者為能救齊也衛人曽不反思而遷怒于邢又遣禮至昆弟徃仕焉誘其守而殺之于外與虞公貪璧馬以易鄰國及其身者其情異矣春秋原情定罪而衛燬獨名盖輕重之權衡也若荆楚則僣號稱王聖人比諸夷狄于滅䕫乎何誅
朱熹曰諸侯滅國未嘗書名衛侯燬滅邢説者以為滅同姓之故今經文只隔夏四月癸酉一句便書衛侯燬卒恐是傳寫之誤亦未可知
吕祖謙曰衛侯燬滅邢晉亦滅同姓何以不名此何以名盖此是告魯即書之晉當時不告亦未可知衛文只是與國一事可取要之亦不知大義所在
夏四月癸酉衛侯燬卒宋蕩伯姬來逆婦
謝湜曰伯姬宋大夫蕩氏妻母為子越境逆婦姑為婦越境來逆著其亂禮也
胡安國曰伯姬公女也而配蕩氏其徃嫁不見于經者國君不與大夫敵也今來逆婦而史䇿書之見公失禮下主大夫之婚是慢宗廟卑朝廷也姑自逆婦其失明矣
宋殺其大夫
謝湜曰大夫無罪而死其職者皆不名
秋楚人圍陳納頓子于頓
程氏學曰凡歸與入而言自某者但挾彼國之勢而其重在于歸入之人凡書納者其重則專在于納者矣盖王政不綱天下大亂國君世子大夫歸復廢立不由天子之命惟諸侯之强有力者專之皆非所謂天吏而擅命興師概有罪焉然其間罪惡淺深則又各存乎其文矣頓子廹于陳而出奔故楚人圍陳以納之楚人之近義可見也晉人納㨗菑于邾弗克納者義弗克也貜且長㨗菑不正不正而晉趙盾大興師徒以納㨗菑見辭而退義不克故也故盾貶稱人焉楚人入陳納公孫寕儀行父于陳以志楚子納亂臣公伐齊納糾齊髙偃帥師納燕伯于陽晉趙鞅納衛蒯瞶于戚各見本義
謝湜曰凡歸入書自某者頼彼國之力為助也歸入之人其罪重助之歸者次之凡納書某國者彼國專以威力納之也主而納之者其罪重見納之人次之歸入納不由王命皆非正也彼善于此則有之矣楚納頓子納之善者也頓子廹陳難棄國奔楚楚人以兵圍陳納頓子使陳不敢為頓難使頓受頓子而君之抑强侯而扶弱主也陳穆公以力脅小國而逐人之君其為惡大楚人乃能反其君而納之得中國持危之義矣書圍陳納頓子善之也雖中國茍為狄行則春秋在所黜雖夷蠻茍為義行則春秋在所取胡安國曰圍陳納頓子也納云者不與納也諸侯失國諸侯納之正也何以不與乎夫陳先代之後不能以禮安靖鄰國保恤寡小中國諸侯又不能修方伯連帥之職而使楚人納之是夷狄仗義正諸夏也故書曰楚人圍陳納頓子于頓其責中國深矣此亦正本自治之意也
吕祖謙曰盖縁前既無功了不欲徒然出因而圍陳納頓子且欲了得一件事歸
𦵏衛文公冬十有二月癸亥公㑹衛子莒慶盟于洮謝湜曰啖氏謂莒慶為魯釋怨
二十有六年春王正月己未公㑹莒子衛甯速盟于向謝湜曰三國兩月再盟詩所謂屢盟是也諸侯相與無信雖相結猶以為疑故盟而又盟諸侯有故大夫以君命受盟他國可也大夫㳂君命與諸侯㑹盟啟亂之道也其後列國政在大夫其禍盖源于此吕祖謙曰齊師侵我西鄙討是二盟也盖莒是齊屬國魯又近齊以其私盟他所以來討若無闗係他非是伯亦自管不得
齊人侵我西鄙公追齊師至酅弗及
程氏學曰公追齊師至酅弗及酅紀邑後入于齊公逺追齊師越境弗及譏可見矣
謝湜曰冦已去矣其去逺矣解甲休兵以需其變可也逐而追之非善計也兵逸者安兵勞者危齊師勢可畏也率衆追之至于越境弗及兵勞師困危道也其衆不亡者特幸而已書齊師著齊之强也書至酅著魯之勞也書弗及著齊師去國之逺也酅紀邑後入于齊齊兵之來也羸兵伏衆故書人其去也兵衆皆出故書師
胡安國曰書人書侵又書師罪齊也書追書至酅弗及罪魯也潜師入境曰侵少則稱人衆則稱師前書齊人是見其弱以誘魯也後書齊師是伏其衆以邀魯也其為諼明矣凡書追者在境内則譏其不預追戎于濟西是也在境外則譏其深入追齊師至酅是也酅者齊地至者言逺也弗者遷詞也有畏而弗敢及之也齊魯皆私憤之兵而非正也故交譏之
夏齊人伐我北鄙
謝湜曰公追齊師入齊境故齊人來伐
衛人伐齊
謝湜曰左氏謂衛人以洮之盟伐齊
胡安國曰衛人報德以怨伐齊之䘮助少陵長又遷怒于邢而滅其國不義甚矣公既與其君盟于洮又與其臣盟于向是黨衛也故齊人既侵其西又伐其北齊師固亦非義矣而僖公不能省德自反深思逺慮計安社稷乃乞楚師與齊為敵是以蠻夷殘中國也于義可乎其書公子遂如楚乞師而惡自見矣
公子遂如楚乞師
謝湜曰國以師為本其材可用其數足用然後制暴服强扞外保内無不可者乞卑詞也凡乞師從不從可用不可用未可必也國以師為本為國而至于乞師危弱之道也其國不危者特幸而已書如楚乞師危之也衆勝寡强勝弱明君猶慎用師而况師不足用乞之他國乎楚不可恃乆矣魯欲以楚師制齊乃召夷狄入為中國患也故遂之乞師于楚也一則示削弱之形一則産侵陵之變
秋楚人滅䕫以䕫子歸
謝湜曰凡滅國以其君歸皆名䕫子獨不名者䕫夷蠻微國辭告不通中國故也
胡安國曰春秋滅國以其君歸無有不名者而䕫何以獨不名按左氏䕫子不祀祝融與鬻熊楚人讓之對曰我先君熊摯有疾鬼神弗赦自竄于䕫是以失楚又何祀焉諸侯之祀無過其祖者而䕫祖熊摯是不得祀祝融與鬻熊也而楚反以是滅之非其罪矣故特存其爵而不名也然則楚滅同姓何以不名人而不名春秋待夷狄之體也
吕祖謙曰䕫子不祀祝融與鬻熊是楚君之號故凡為楚之君者皆稱熊
冬楚人伐宋圍緡公以楚師伐齊取榖公至自伐齊謝湜曰以楚師伐齊以夷狄之衆伐中國也以楚師取穀以奪邑之利示夷狄之衆也召夷狄冦攘中國必始于此矣無晉文復興于後則中國將淪胥為夷也伐齊取榖書楚師著其召禍也
胡安國曰楚强魯弱而能用其師進退在已故特書曰以以者不以者也夫背華即夷取人之邑為已有失正甚矣患之起自此始其致危之也
二十有七年春杞子來朝
謝湜曰杞伯東夷其來朝也衣服儀飾皆襍夷故降爵稱子吕祖謙曰杞本侯爵今貶為子此非春秋所貶亦非時王所黜大抵夷狄無過于子今杞自用夷禮故曰子
夏六月庚寅齊侯昭卒秋八月乙未葬齊孝公乙已公子遂帥師入杞
謝湜曰春杞子來朝秋公子遂帥師入杞然則杞子之來以難故也以難來朝而魯師猶入其國所謂事之以皮幣犬馬而不得免焉者也
冬楚人陳侯蔡侯鄭伯許男圍宋
程頥曰楚稱人貶之為合諸侯以圍宋也
謝湜曰中國衰微夷蠻得志故楚帥諸侯從楚圍宋則楚為宋患非特圍緡而已自齊桓沒中國空虚楚執宋公敗宋師伐陳伐宋圍陳圍緡合諸侯圍宋中國幾為左袵之地矣楚人序諸侯之上楚子也楚子稱人者抑夷狄之强黜之也黜楚子于上而諸侯棄順効逆猶楚人以危中國其惡不待貶絶而見矣雖然楚人所以陵暴至此者宋襄鹿上之盟啟其禍于前公子遂乞師之役熾其虐于後也
胡安國曰楚稱人貶也宋公先代之後作賔王家非有纂弑之惡楚人無故摟諸侯以圍之何名也故黜而稱人以著其罪諸侯信夷狄伐中國獨無貶乎人楚子所以人諸侯也
十有二月甲戌公㑹諸侯盟于宋
謝湜曰宋服楚故公㑹諸侯為盟地以宋則宋圍已解宋亦與盟可知也釋宋圍而盟楚子也不稱楚子而稱諸侯抑夷狄之强也釋宋公與諸侯之能正楚也釋宋圍而盟義事也諸侯之力也書公㑹諸侯盟于宋與諸侯之能正楚也
胡安國曰公與楚結好故徃㑹盟其地以宋者宋方見圍無嫌于與盟而公之罪亦著矣
春秋集義卷二十三
<經部,春秋類,春秋集義>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集義卷二十四
宋 李明復 撰
僖公
二十有八年春晉侯侵曹晉侯伐衛
程氏學曰晉侯侵曹晉侯伐衛再書晉侯者甚晉侯之惡也孔子曰晉文公譎而不正齊桓公正而不譎齊桓晉文俱有攘楚之功但究觀聖人所書之迹則譎正之論渙然矣
謝湜曰曹衛楚與國晉文公欲制楚寕宋故首激楚侵曹次激楚伐衛再書晉侯甚晉侯用兵之譎也胡安國曰按左氏初公子重耳之出亡也曹衛皆不禮焉至是侵曹伐衛再稱晉侯者譏復怨也春秋之時用兵者非懐私復怨則利人土地爾詩云百爾君子不知德行不忮不求何用不臧不忮則能窒忿不求則能窒欲然後貪憤之兵亡矣
或曰曹衛背華即夷于是乎致討奚為不可曰楚人摟諸侯以圍宋陳蔡鄭許舉兵而同㑹魯公與㑹而同盟楚雖得曹新昏于衛然其君不在㑹其師不與圍以方諸國不猶愈乎又况衛已請盟而晉人弗之許也書曰必有忍乃其有濟有容德乃大文公能忍于奄豎里鳬須矣何獨不能忍于曹衛乎再稱晉侯者甚之也下書楚人救衛則譏晉深矣春秋責備賢者而樂與人改過故衛已請盟不當拒而絶之也朱熹語録或問王霸之别曰以力假仁者不知仁之在已而假之也以德行仁者則其仁在我而惟所行矣以執轅濤塗侵曹伐衛之事而視夫東征西怨虞芮質成者則人心之服與不服可見
或問晉文公譎而不正諸家多把召王為晉文之譎集注謂伐衛以致楚師而隂謀以取勝這説為通曰晉文舉事多是不肯就正做去晉文用兵便是戰國孫吴氣習
公子買戍衛不卒戍刺之
謝湜曰内殺大夫書刺諱之也言以周官三刺之法審其情也魯使公子買戍衛以防晉難也晉人威勢雖盛使買以死守之可也力不能抗則仲直辭明正義聴命于晉可也晉之伐衛也魯國懼難乃至不卒戍事而殺買以説于晉不忠之大也捍患禦難保人民安社稷所恃者忠而已内不忠于其臣外不忠于其鄰不可以為國故買之戍衛也書不卒戍書刺著買之不忠也
胡安國曰按左氏買為楚戍衛楚人救衛不克公懼于晉殺買以説焉謂楚人不卒戍也内殺大夫稱刺者若曰刺審其情與衆棄之而專毅之罪則一耳周官有三刺一刺曰訊羣臣再刺曰訊羣吏三刺曰訊萬民刺未有書其故者而以不卒戍刺之則知買為無罪矣孟子曰無罪而殺士則大夫可以去無罪而戮民則士可以徙今乃殺無罪之士將以苟説于强國于是乎不君矣故特書其故以貶也
楚人救衛
謝湜曰衛恃楚距晉故楚人救衛
三月丙午晉侯入曹執曹伯畀宋人
謝湜曰凡執諸侯及大夫皆奪爵稱人晉侯因入書執而不曰人者文繼上事不可復稱某人故也晉文之侵曹也曹人不服故文公入曹執共公以畀宋人楚嘗伐宋圍宋曹嘗與楚執宋公然則以共公畀宋將以激楚也入其國執其君執不以罪而以激楚執之不以歸王而以畀宋書執曹伯著其服人以力也書畀宋人著其譎而不正也諸侯失國名晉人執曹伯不以罪且曹伯不服義不當絶故不名
胡安國曰古者覿文匿武修其訓典序成而不至于是乎有攻伐之兵故孟子謂萬章曰子以為有王者作將比今之諸侯而誅之乎其教之不改而後誅之乎曹伯嬴者未狎晉政莫知所承晉文不修詞令遽入其國既執其君又分其田暴矣欲致楚師與之戰而以曹伯畀宋人譎矣雖一戰勝楚遂主夏盟舉動不中于禮亦多矣徒亂人上下之分無君臣之禮其功雖髙道不足尚也故曰五伯三王之罪人仲尼之徒無道桓文之事者
夏四月己巳晉侯齊師宋師秦師及楚人戰于城濮楚師敗績
范祖禹曰齊桓公九合諸侯一正天下晉文公尊周室定襄王敗楚師于城濮遂伯諸侯齊桓晉文五伯之盛者也
謝湜曰城濮之戰不書楚人侵伐者楚來救衛而晉文與之戰也城濮之戰戰之善者也文公即位四年選才任能和輯民庻蒐被廬作三軍國可謂治矣齊侯宋公秦伯以師聴命而從得天下之力可謂衆矣是以奮然特起于中國萎㽔之後覆强楚勢若振槁而齊桓之烈復見于時自是夷蠻不敢出為冦盗而生民頼是以蘇惠安之功大矣故曰城濮之戰戰之善者也雖然春秋之法不以善掩過不以得恕失其功大者其責備城濮之師固有攘狄之功矣然致楚而敗之不若召陵伐楚之為善也戰而克楚不若召陵不戰而服之為善也故城濮敗不書伐責其討罪不明也戰以晉為主責其以攻戰為事也楚以夷狄抗中國故子王貶稱人
胡安國曰楚稱人貶也戰而言及主乎是戰者也當此時晉師避楚三舍請戰者得臣也而經之書及何以在晉得臣雖從晉師然初告于晉曰請復衛侯而封曹臣亦釋宋之圍是未有必戰之意也又先軫獻謀許復曹衛以携其黨拘宛春以激其怒而後得臣之意决矣故楚雖請戰而及在晉侯誅其意也荆楚恃强憑凌諸夏滅黄而伯主不能恤敗徐于婁林而諸大夫不能救執中國盟主而在㑹者不敢與之争今又戍穀逼齊合兵圍宋戰勝中國威動天下非有城濮之敗則民其被髪左袵宜有美詞稱其績而春秋所書如此其畧何也仁人明其道不計其功正其義不謀其利文公一戰勝楚遂主夏盟以功利言則髙矣語道義則三王之罪人也知此説則曽西不為管仲而仲尼孟子雖老于行而不悔其有以夫朱熹曰楚地最廣今之襄漢皆是儘是强大齊晉若不更伯楚必吞周而有天下緣它極强大所以齊桓晉文責之皆是没緊要的事桓公豈不欲將僣王猾夏之事責之但恐無收煞故只得如此至如晉文城濮之戰依舊委曲還他許多禮數亦如桓公之意然此處亦足以見先王不忍戕民之意未冺也設使桓文所以責之者不少假借他定不肯復兵連禍結何時而已到得戰國斬首動是數萬無復先王之意矣
楚殺其大夫得臣
謝湜曰得臣剛愎自用勇于必戰楚子畏晉欲還而得臣傲忽無退志故城濮之敗歸罪得臣而殺之得臣不氏未賜族
胡安國曰按左氏晉師既克曹衛楚子入居于申使申叔去榖使子玉去宋曰晉侯在外十九年而果得晉國險阻艱難備嘗之矣民之情偽盡知之矣天假之年而除其害其可廢乎子玉使伯棼請戰楚子怒少與之師惟西廣東宫與若敖之六卒實從之而不止也子玉從晉師文公退三舍辟之楚衆欲止子玉不可戰于城濮楚師敗績夫得臣信有罪矣而楚子知其不可敵不能使之勿敵而少與之師又以一敗殺之是以師為重而棄其將以與之也是晉再克而楚再敗也故稱國以殺而不去其官以仲尼書鄭葉其師與楚得臣之事觀之可為來世之永鑒矣
衛侯出奔楚
謝湜曰楚敗晉文廹衛故衛成懼難奔楚衛成失國不名者以示義不當絶
胡安國曰諸侯夫國出奔未有不名者衛侯何以不名著文公之罪也衛侯失守社稷背華即夷于文公何罪乎衛之禍文公為之也初齊晉盟于歛盂衛侯請盟晉人不許是塞其向善之心雖欲自新改轍而其道無由也髙帝一封雍齒而功臣不競世祖燒棄文書而反側悉安使文公釋怨許衛結盟南向諸侯棄楚而歸晉矣忿不思難惟怨是圖必使衛侯竄身無所奔于荆蠻歸于京師兄弟相殘君臣交訟誰之咎也夫心不外者乃能統大衆智不鑿者乃能處大事文公欲主夏盟取威定伯而舉動煩撓若不勝任者惟鑿智自私而心不廣也春秋于衛侯失國出奔不以其罪名之而重文公之咎盖端本議刑責備賢者之意也
五月癸丑公㑹晉侯齊侯宋公蔡侯鄭伯衛子莒子盟于踐土
程頥曰晉文公欲率諸侯以朝王也懼其不能而召王就見之又見其召王之罪而不明其欲朝之本心是以譎而掩其正也聖人伐其心迹顯晉文勤王之志且使後世之君知所行之不正則無以明其心當慎其所行也
謝湜曰晉文却强楚尊王室諸侯皆聴命于晉故八國㑹踐土為盟陳雖與楚以王命之重諸侯畢至穆公不待徴召亦如㑹從盟書陳侯如㑹以示人心樂于從王也使文公有尊周之實則王室安有不興者哉衛子成公弟叔武晉文既逐成公乃立叔武主衛叔武稱子以未踰年君目之也成公義不絶于國文公私忿逐衛侯立衛子非正也書衛子罪其專廢立也胡安國曰踐土之㑹天王下勞晉侯削而不書何也周室東遷所存者號與祭耳其實不及一小國之諸侯晉文之爵雖曰侯伯而號令天下幾于改物實行天子之事此春秋之名實也與其名存實亡猶愈于名實俱亡是故天王下勞晉侯于踐土則削而不書去其實以全名所謂君道也父道也晉侯以臣召君則書天王狩于河陽正其名以統實所謂臣道也子道也而天下之大倫尚存而不滅矣衛侯奔楚不書名者未絶其位也叔武受盟而稱衛子者立以為君也此見聖人深罪晉文報怨行私專權自恣廢置諸侯之意吕祖謙曰作王宫于踐土晉作王宫于踐土何故不徃京師朝王却教襄王出来盖當時所畏惟楚晉先敗楚聲勢動天下故襄王亦自出来况前時圍温圍原已是有此事了若又去則温原必畏其民必奔㪚矣此所以不可入京師正如李克用兩鎮不敢入朝相似
陳侯如㑹公朝于王所
程頥曰古者諸侯以時朝聘于天子天子以時聘問于諸侯故上下交泰尊卑有禮而天下治春秋之世王室微弱諸侯莫有事君以禮者矣以二百四十二年之間書公如京師者一公朝于王所者二而已且所書成公十有三年春晉侯使卻錡來乞師三月公如京師夏五月公自京師遂㑹晉侯伐秦秋七月公至自伐秦盖成公之行實㑹晉伐秦因道京師而名曰朝王聖人于魯事有君臣之義嘗遷就而為之詞然不書曰朝且考其前後所書亦以見意也僖公二十八年天王勞晉侯于踐土晉侯召天王于河陽兩書公朝于王所不書諸侯而獨書公又曰朝于王所則不成朝可知矣魯既無朝王之禮而臣如京師者又止有五書不曰聘則不成聘亦可知矣僖三十年公子遂之行復遂如晉非專使也天王使宰周公來聘而使遂徃又遂如晉不敬莫大焉魯之于王皆不足以成朝聘之禮而天王使使來聘者反有七焉王者微弱諸侯不臣舉魯一國則天下諸侯可見也謝湜曰天王所在曰王所踐土之㑹襄王徃勞文公晉為王築宫踐土因率諸侯朝焉故踐土稱王所踐土宻邇王室朝于王所而不于京師文公失事王之道也故踐土之㑹王亦在焉王不書尊天王也朝書王所著公失朝禮也朝不書諸侯不與諸侯之成朝也周自平王微弱列國朝聘不通于京師故二百四十二年之間公朝于王所者二公如京師者一卿如京師者五而巳踐土則因王在㑹而修朝禮焉温則召王于河陽而修朝禮焉二朝皆不書諸侯為其非朝禮之正也成公一朝于京師則書如不書朝為其不成朝也卿五聘于京師則書如不書聘為其不成聘也朝非朝聘非聘諸侯不臣之罪見矣
胡安國曰朝不言所言所非其所也朝于廟禮也于外非禮也有虞氏五載一廵守羣后四朝周制十有二年王乃時廵諸侯各朝于方嶽亦何必于京師于廟然後為禮乎古者天子廵狩于四方有常時諸侯朝于方嶽有常所其宫室道途可以預修故民不勞其共給調度可以預備故國不費今天王下勞晉侯公朝于王所則非其時與地矣自秦而後廵遊無度至有長吏以倉卒不辦被誅民庻以煩勞不給生厭盖春秋之義不行故也然則天子在是可以不朝乎天子在是而諸侯就朝禮之變也春秋不以諸侯就朝為非而以王所非其所為貶正其本之意也
六月衛侯鄭自楚復歸于衛
謝湜曰成公逼難不能以死守位而棄國出奔其出也晉文立叔武以主社稷其位已絶于衛矣故自楚歸國書名書復歸晉文假大義復私忿逐人之君而立其臣逐人之兄而立其弟非道也故成公出奔不名以示不當絶返國稱名稱復歸以示絶于國上明義不當絶下明已絶于國而晉文棄絶成公不以其道其罪見矣成公頼楚之力以歸左氏謂晉復衛侯非也
胡安國曰衛侯失國出奔則不名復歸得國何以名殺叔武也叔武者衛侯之弟也晋文公有憾于衛侯而不釋怨于是逐衛侯立叔武叔武辭立而他人立則恐衛侯之不得反也于是已立乎其位始反衛侯衛侯得反而疑其弟則曰叔武篡我元咺争之曰叔武無罪衛侯不信其言終殺叔武是不念鞠子哀而以争國為心亂民彝滅天理其為罪大矣此其所以名也元咺由是走之晉而訟其君然衛侯初歸則稱復再歸何以不稱復乎春秋立法甚嚴而待人以恕鄭之初歸雖殺叔武既名之矣猶意其或出于誤而能革也是以稱復及其再歸又殺元咺及公子瑕則是終以争國為心長惡不悛無自艾之意矣是以不稱復其曰歸于衛者易詞也諸侯嗣故稱復者繼之也不稱復者絶之也而國非其國矣
衛元咺出奔晋
謝湜曰元咺以晉命立叔武主衛成公自楚復歸前驅入殺叔武故元咺奔晉
吕祖謙曰元咺出奔晉此是要去訟衛侯初間衛侯殺其子角咺不廢命此一處能忍最賢于人至第二來廹他便忍不得此盖緣衛侯不明之甚然元咺于此時能忍得亦非細事此是人之所難處大抵工夫當做得到
陳侯欵卒
謝湜曰陳侯盖自㑹返國而卒魯不㑹𦵏故不書𦵏
秋杞伯姬來
謝湜曰非歸寕故直書來
公子遂如齊冬公㑹晉侯齊侯宋公蔡侯鄭伯陳子莒子邾子秦人于温天王狩于河陽
程頥曰晉文公實有勤王之心而不知召王之為不順故譎掩其正
程氏學曰河陽之行非巡狩也晉文召之也而聖人特書天王狩于河陽所以伸天子之勢抑晉侯之不臣也若踐土之㑹王亦在焉惟公朝于王所而不書王之來何也曰踐土之事天王實勞晉侯然王有廵狩之名晉無召君之迹非如河陽之行反道害義故特書言狩者足以見其不成狩也春秋之義所以明微嗚呼抑強扶弱尊王而黜諸侯非聖人誰能修之楊時曰晉文公召王以諸侯見而春秋書曰天王狩于河陽盖不與其召也又書曰公朝于王所言諸侯自朝于王盖不與其以也
范祖禹曰晉文公心正而行譎召王是也文公心非不善也而所行不正是以為譎
謝湜曰晉文㑹諸侯朝王于温由是王至河陽然則河陽之行非狩也晉文召之也春秋書曰天王狩于河陽所以伸天王之尊也伸天王之尊所以罪晉文之不臣也踐土之事襄王實勞晉文故踐土書公朝王所而已以其無召君之迹也河陽則以臣召君不可以訓故河陽以天王自狩為文以其滅君臣之義也河陽與温一也指邑故言温指狩地故言河陽胡安國曰按左氏晉侯召王以諸侯見仲尼曰以臣召君不可以訓故書曰天王狩于河陽以尊周而全晉也啖助謂以常禮言之晉侯召君名義之罪人也其可訓乎若原其自嫌之心嘉其尊王之意則請王之狩忠亦至焉故夫子特書狩于河陽所謂原情為制以譏變禮者也夫踐土之㑹王實自徃非晉罪也故為王諱之又為晉解之于以見春秋忠恕也吕祖謙曰齊桓九合諸侯一正天下無非尊王室天子亦未嘗親出慰勞若文公踐土之盟河陽之狩兩屈天子之尊盖周王不畏齊而畏晉天子視齊桓乃忠臣不過一誠實而晉文權謀髙大所以畏晉不畏齊也舉天子畏與不畏又見文公不如桓公
壬申公朝于王所
謝湜曰朝于京師正也書朝于王所罪其不正也諸侯皆朝正也朝書公不書諸侯罪其不成朝也朝書公所以紀其迹朝不書諸侯所以黜其亂孔子曰晉文公譎而不正齊桓公正而不譎桓公㑹王世子㑹宰周公未嘗有朝王之心也然伐楚責王祭不共首止葵丘之㑹不與王世子宰周公盟迹則正矣此孔子所以言其不譎也文公㑹諸侯朝于踐土㑹諸侯朝于温盖以朝王為心也然就踐土為宫以朝召王于河陽以修朝禮迹則譎矣此孔子所以言不正也文公以朝王為心善矣然以一失所舉遂䧟大惡諸侯舉事其可不慮耶
晉人執衛侯歸之于京師
謝湜曰衛成復歸殺衛子叔武大夫元咺以叔武訟于晉故晉文執衛侯執衛侯稱人貶之也成公背晉與楚固有過矣然文公未有虐民大罪也非有不可容之大惡也晉文遽以兵威逼而絶之其出奔也即以衛子為君其復歸也即以元咺之訟執之衛子主國非正也元咺訟君非忠也逐人之君而立其臣黨人之臣而執其君失方伯治罪之義矣雖曰執而歸王何以服諸侯之心哉故成公雖失國其出奔不名見執復不名以示義不當絶也師于京師直詞也歸之于京師不得已之詞也觀其詞而曲直之理存乎其中矣諸侯為害不大者先王責以禮懐以德須其不改然後加刑豈若晉文以兵伐之以勢奔之以力執之耶
衛元咺自晉復歸于衛
謝湜曰元咺以臣訟君衛之大逆也晉文不道使咺復以臣子歸國書復歸明其罪大已絶于國為天吏者在所誅絶也自晉侯伐衛君以逐臣見執臣以訟君復歸使君臣相抗更主衛國誅釋廢置之柄亂矣書元咺自晉復歸所以深責晉文也
胡安國曰其言歸之于者執不以正之詞也古者君臣無獄諸侯不専殺為臣執君故衛侯不名而元咺稱復大夫不世其稱復絶之也自晉者晉有奉焉因其力也歸者易詞以文公為之主故其歸無難而方伯之罪亦明矣是以執而稱人不得為伯討也
諸侯遂圍許
謝湜曰晉文以尊周之命率諸侯朝王臣子之大義也許獨違命不從罪在所治故諸侯自㑹以兵圍之書遂圍許善諸侯得討叛之義也討叛尊王人心所同欲故稱諸侯
胡安國曰諸侯比再㑹天子再至皆朝于王所而許獨不㑹以其不臣也故諸侯圍許按古者廵狩諸侯各朝于方嶽今法天子行幸三百里内亦皆問起居許距河陽踐土近矣而可以不㑹乎其稱遂繼事之詞也
吕祖謙曰諸侯圍許許何故不與踐土之盟温之㑹盖許近楚
曹伯襄復歸于曹遂㑹諸侯圍許
謝湜曰曹共公歸晉文釋之也共公非有大罪當黜晉以楚故執之以畀宋人共公之拘于宋也其位已絶于曹矣然則共公義不當絶而晉文絶之也故共公見執不名以示義不當絶也歸國稱名稱復歸以示晉文絶之也正其不當絶于前著其已絶于後晉文棄絶共公不以其道其罪見矣晉文之圍許也以王命討叛諸侯服從故共公得復之後即以兵㑹諸侯圍許書曹伯遂㑹諸侯以見共公不敢即楚也共公與楚久矣圍許之役心不即楚而遂㑹諸侯則人心樂于從王可知矣衛侯出奔不名歸國稱名稱復歸曹伯見執不名歸國稱名稱復歸其義一也元咺在所誅絶而晉文與之書復歸以明罪大當絶也曹共衛成在所容恕而晉文棄之書復歸以明絶之非義也誅釋國之大柄也誅釋不由公義而能使天下歸服者鮮矣晉文以王命舉十國討許而至于圍之則許人心不服晉可知也
胡安國曰曹伯襄何以名其歸之道非所以歸也晉侯有疾使其䜿侯獳貨筮史曰以曹為解晉侯恐于是反曹伯夫以賂得國而春秋名之比于失地滅同姓之罪以此知聖人嚴于義利之别以正性命之理其説行而天下定矣豈曰小補之哉
二十有九年春介葛盧來
謝湜曰葛盧夷狄附庸故書名介葛盧白狄皆不能修朝禮故書來
公至自圍許夏六月㑹王人晉人宋人齊人陳人蔡人秦人盟于翟泉
程頥曰晉文連年㑹盟皆在王畿之側而此盟復廹王城又與王人盟强廹甚矣故諱公諸侯貶稱人惡也
程氏學曰洮之盟公㑹王人不諱而翟泉之盟諱之何也又王子虎晉狐偃宋公孫固齊國歸父陳轅濤塗秦小子憖皆貶稱人何哉夫諸侯失道上與王人盟其罪固已著矣然未若翟泉近在王都之側而諸侯大夫敢抗天子之卿以歃血要言其不臣甚矣王子虎亦下與諸侯大夫同盟失禮亦甚矣故聖人一皆人之然則公之惡可不為之諱乎外則貶之内則諱之而春秋惡惡之意尤可見矣
謝湜曰列國大夫上抗天子之卿而盟大夫之犯上也天子之卿下齒列國大夫而盟王臣之凟禮也故王子虎晉狐偃及諸國大夫皆貶稱人正大典也㑹王子虎公㑹之也公不書諱之也外則貶之内則諱之公之惡由此著矣翟泉周地諸侯與王人盟猶不可而况于大夫乎洮盟逺于王都猶曰不可而况于翟泉乎然則洮之盟未若翟泉之宻邇王都也諸侯之㑹王人未若大夫盟天子之卿也
胡安國曰按左氏公㑹王子虎晉狐偃宋公孫固齊國歸父陳轅濤塗秦小子憖盟于翟泉則皆列國之貴大夫與王子而公與㑹也其貶而稱人諱不書公何也翟泉近在洛陽王城之内而王子虎于此下與列國盟是謂上替諸侯大夫入天子之境雖貴曰士而于此上盟王子虎是謂下陵而無君之心著矣故以為大惡諱公而不書諸國之卿貶稱人而王子亦與焉者此正本之義也
秋大雨雹
謝湜曰盛陽之氣烝而為雨寒隂薄之則凝而為雹胡安國曰正蒙曰凡隂氣凝聚陽在内者不得出則奮擊而為雷霆陽在外者不得入則周旋不舍而為風和而㪚則為霜雪雨露不和而散則為戾氣曀霾隂常㪚緩受交于陽則風雨調寒暑正雹者戾氣也隂脅陽臣侵君之象當是時僖公即位日乆季氏世卿公子遂專權政在大夫萌于此矣
冬介葛盧來
謝湜曰左氏謂未見公故復來
春秋集義巻二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集義卷二十五
宋 李明復 撰
僖公
三十年春王正月夏狄侵齊
胡安國曰左氏曰晉人伐鄭以觀其可攻與否狄間晉之有鄭虞也遂侵齊詩不云乎戎狄是膺荆舒是懲四夷交侵所當攘斥晉文公若移圍鄭之師以伐之則方伯連帥之職修矣上書狄侵齊下書圍鄭此直書其事而義自見也
秋衛殺其大夫元咺及公子瑕
謝湜曰公子瑕元咺奉以攝國政者也衛成公得返故衛殺元咺及公子瑕元咺身為悖逆以抗君君歸則已出君出則已歸王法所不容者也春秋不以討賊之詞書者咺立叔武奉子瑕皆出晉命衛成以背晉即楚失國人心而咺無危害社稷之惡故元咺之罪雖大國人有弗討之心其殺之也衛以國法殺之而已故殺元咺不書人以罪成公失人心也殺二大夫已上不書及者其事同其惡均故也殺二大夫書及者以此之故而延及于彼也公子瑕攝國事晉命也衛以元咺背君之故而併殺之故殺書及著其非有大罪也衛之禍皆晉為之也故元咺出書衛歸書衛以著咺之專國也出書奔晉歸書自晉以著晉之病衛也晉里克衛元咺雖逆臣然皆以本國大夫得罪故殺書大夫
胡安國曰元咺訟君為惡君歸則已出君出則已歸無人臣之禮信有罪矣則稱國以殺而不去其官何也春秋之法躬自厚而薄責于人君子之道辟諸射失諸正鵠反求諸已衛侯之躬毋乃有闕盍亦省德而内自訟乎夫稱國以殺者君與大臣專殺之也衛侯在外其稱國以殺何糓梁子曰待其殺而後入也待其殺而後入是志乎殺咺瑕者也兵莫憯于志鏌鎁為下衛侯未入稱國以殺者此春秋誅意之效也然則大臣何與焉從君于惡而不能止故并罪之也公子瑕未聞有罪而殺之何也元咺立以為君故衛侯忌而殺之也然不與衛剽同者是瑕能拒咺辭其位而而不立也不與陳佗同者是瑕能守節不為國人之所惡也故經以公子冠瑕而稱及見瑕無罪事起元咺以咺之故延及于瑕而衛侯忌克專殺濫刑之惡著矣
衛侯鄭歸于衛
謝湜曰衛侯出奔衛侯見執非有大罪當黜也特以與楚得罪而已故衛侯出奔見執皆不名以示義不當絶也衛侯奔楚凡三月執歸京師凡二年為社稷主而或奔或執失國之惡大矣故衛侯復歸及歸皆名以示不能守國也踐土之㑹叔武以衛子受盟然則叔武已為晉所立衛侯已為晉所絶矣故衛侯自楚歸國稱復歸以罪晉文絶之也晉執衛侯歸之京師王不加黜而終以返國然則衛侯于衛君道未絶也故衛侯得返稱歸以正衛侯義當返國也觀春秋不名于前稱名于後而晉文廹逐衞成衛成屈辱失國其罪由此見矣觀春秋稱復歸于前稱歸于後而晉文已絶衛成衛成未絶于衛其曲直由此見矣胡安國曰衛侯出奔于楚則不名見執于晉則不名今既歸國復有其土地矣何以名之乎不名者責晉文公之以小怨妨大德名之者罪衛侯鄭之以忮害戕本支古者天下為公選賢與能不以為異况于戚屬豈有疑間猜忌之心哉末世隆怨薄恩趨利棄義有國家者恐公族之軋已至于網羅誅殺無以庇其本根而社稷傾覆如六朝者衆矣衛侯始歸而殺叔武再歸而及公子瑕是葛藟之不名而春秋之所惡也故再書其名為後世戒此義茍行則六朝之君或亦少省矣
晉人秦人圍鄭
謝湜曰左氏謂鄭貳于楚故圍鄭德義馭國之大柄也晉文侵曹伐衛皆不以德執曹伯執衛侯皆不以義是以令不行于許而圍許信不行于鄭而圍鄭故王者先德義後兵革垂衣拱手而天下歸之
胡安國曰按左氏傳晉侯秦伯圍鄭以其無禮于晉經書晉人秦人者貶之也于秦晉何貶乎初晉公子重耳出亡過鄭文公亦不禮焉為是興師而圍鄭孟子曰有人于此待我以横逆則君子必自反也我必不仁無禮與不忠歟仁且有禮而忠矣其横逆猶是也此亦妄人耳而君子盖終不之校也故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諸己而已矣今鄭伯之于晉公子特不能厚將迎贈送之禮而未嘗以横逆加之也坐此見圍為列國者不亦難乎故晉侯秦伯貶稱人者晉文以私忿勤民動衆圍人之國秦伯惟利為向背從燭之武之言不以義舉也二國結釁連兵暴肯原野自此始矣
介人侵蕭
謝湜曰介葛盧兩至魯乘蕭無備侵蕭前書來後書侵為邦國不虞者戒也
冬天王使宰周公來聘
謝湜曰三公兼冢宰故書宰周公
公子遂如京師遂如晉
謝湜曰諸侯上聘天子禮事之大者也魯之修聘禮非專以王室為事也故公子遂既聘于周又聘于晉王使宰周公來聘魯始遣大夫報聘又且如晉是待王室與小國等夷也故遂之行書如不書聘罪其不成聘也書遂如晉罪其不敬也
胡安國曰大夫出疆有以二事出者有以一事出而專繼事者其書皆曰遂公子遂如周及晉與祭公自魯逆王后皆所謂以二事出者也公子結徃媵而及齊宋盟則專繼事者也是非得失則存乎其事冢宰上兼三公其職任為至重而來聘于魯天王之禮莫厚焉魯侯既不朝京師而使公子遂往又以二事出夷周室于列國此大不恭之罪履霜堅氷之漸春秋之所誅而不以聴者也則何以無貶乎有不待貶絶而罪惡見者不貶絶以見罪惡
三十有一年春取濟西田
謝湜曰天子所封田邑而諸侯取之諸侯之罪也凡書取罪其專濟西田汶陽田皆魯地也昔為鄰國所侵而今能復之不謂之復而謂之取者譏其與取他國田邑不異也濟西汶陽魯之舊也明曲直正封疆請之于王而後受之所謂復之以道也若夫恃為已有專以兵力争奪則與取人之取何以辨哉春秋之義貴直不貴强貴順不貴争田雖吾本田地雖吾本地行不以直得不以順亦亂之道也
胡安國曰公羊曰取之曹也晉侯執曹伯頒其所侵地于諸侯不係國者吾故田也復吾故田而謂之取何也春秋之法不以亂易亂
公子遂如晉夏四月四卜郊不從乃免牲猶三望程頥語録問疑卜郊亦非如何曰春秋却有卜郊但卜上辛不吉則卜中辛中辛不吉則便用下辛不可更也古者一年之間祭天甚多春則因民耕種而祈糓夏則恐旱暵而大雩秋則明堂冬則圜丘皆人君為民之心也凡人子不可一日不見父母國君不可一嵗不祭天又問賜周公以天子之禮樂當否曰始亂周公之法度者是賜也人臣安得用天子之禮樂哉成王之賜伯禽之受皆不能無過記曰魯郊非禮也周公其衰聖人嘗譏之矣説者乃云周公有人臣不能為之功業因賜以人臣所不得用之禮樂則妄也人臣豈有不能為之功業哉借使功業有大于周公亦是人臣所當為爾人臣而不當為其誰為之豈不見孟子言事親若曽子可也曽子之孝亦大矣孟子纔言可也盖曰子之事父其孝雖過于曽子畢竟是父母之身做出來豈是分外事若曽子者僅可以免責矣臣子之于君猶子之于父也臣之能立功業者以君之人民也以君之勢位也假如功業大于周公亦是以君之人民勢位做出來而謂人臣所不能為可乎使人臣恃功而懐怏怏之心者必此言矣又曰魯得用天子禮樂使周公在必不肯受故孔子曰周公其衰矣孔子以此為周公之衰是成王之失也又曰魯用天子禮樂成王之賜伯禽之受皆非也其因襲之𡚁遂使季氏僣八佾三家僣雍徹仲尼于此著之
張載曰郊禘非禮周公其衰是周公之法壞也又曰魯之郊禘非禮也夫子固已明言之杞宋則為其二王之後也魯用天子禮樂必是成王之意不敢臣周公即以二王之後待魯然而非周公本意也以成王尊徳樂道之心則善矣伯禽不當受故曰魯之郊禘非禮也周公其衰矣
又曰家臣僣大夫三桓僣魯魯僣天子推其原皆在成王成王賜伯禽天子禮樂自其時已啓下僣上之階矣
范祖禹曰成王賜魯天子禮樂惟用以祀周公于太廟非使魯君亦得而用之也周衰魯僣竊取而用之習以為常三家僣其君故至于用天子之禮其所由來盖有漸矣
侯仲良曰郊社之禮所以事上帝也祀上帝天子之事也宗廟之禮所以祀乎其先也天子諸侯皆有宗廟謂祀乎其先者各有其先也其與顔子不改其樂之意同天子宗廟天子之先也諸侯宗廟諸侯之先也天子有天子祀先之禮諸侯有諸侯祀先之禮故曰宗廟之禮所以祀乎其先也魯侯也以天子祀先之禮祀其先非禮也瀆也不祀乎其先也故孔子曰禘自既灌而徃者吾不欲觀之矣灌祭之禮也自首至尾皆非其祀故也禘其帝之所自出魯周公之封也何禘之所自出哉非其物故也
謝湜曰冬至祀上帝孟春祈榖于上帝皆郊祭也祭于郊尚斂也故冬至祀上帝謂之郊孟春祈榖亦謂之郊常祀不卜魯卜郊祈榖之祭也祈榖日用辛成物之義也祭卜日致敬也建寅之月耕事將起先王于是祈榖以致豊年其祀先卜上辛上辛不吉卜中辛中辛不吉乃用下辛盡敬之道也牛在滌曰牲敬其物也傷則不可以供牲故稱牛夏四月卜郊非時也卜郊至四非禮也卜郊四則魯人事神無誠敬之心矣四卜郊不從乃免牲失禮之大也郊祀之大者也三望祀之小者也不郊而三望是廢其大而修其小也三望書猶志其失大祀也猶可止之詞也胡安國曰記禮者曰祭帝于郊而百神受職焉魯諸侯何以有郊成王以周公有大勲勞于天下命魯侯世世祀周公以天子之禮樂是故魯君孟春乘大路載弧韣旂十有二旒日月之章祀帝于郊配以后稷天子之禮也以人臣而用天子之禮可乎是成王過賜而魯公伯禽受之非也楊子曰天子之制諸侯庸節節莫差于僣僣莫重于祭祭莫重于地地莫重于天諸侯祀天僣極矣春秋欲削之則無以志其失悉書之則歳事之常有不勝書者是故因禮之變而書于䇿或以卜或以時或以望或以牲或以牛于變之中又有變焉者悉書其事而謂言偃曰魯之郊禘非禮也杞之郊也禹也宋之郊也契也是天子之事守也言杞宋夏殷之後受命于周作賓王家統承先王修其禮物其得行郊祀而配以其祖非列國諸侯之比也是故天子祭天地諸侯祭社稷祝嘏莫敢易其常古易則亂名犯分人道之大經拂矣故曰郊社之禮所以祀上帝也宗廟之禮所以祀乎其先也明乎郊社之禮禘嘗之義治國其如指諸掌乎夫庻人之不得祭五祀大夫之不得祭社稷諸侯之不得祭天地非欲故為等衰盖不易之定理也知其理之不可易則安于分守無欲僣之心矣為天下國家乎何有古者大事決于卜故洪範稽疑獨以龜為主卜而不從則不郊矣故免牲又曰望祭也有虞氏受終而望因于類巡狩而望因于柴皆天子之事也今魯不郊而望故特書曰猶猶者可以已之詞其言三望何也天子有方望無所不通諸侯非名山大川在其封内者則不祭魯得用重禮視王室則殺故望止于三比諸侯則隆故河海雖不在其封而亦祭焉非諸侯之所得為也胡宏曰魯之郊禘逆祀之大者
李侗曰記曰魯之郊禘非禮也周公其衰矣以其難言故春秋皆于郊禘事中之失而書譏魯自在其中朱熹語録或問明堂位一篇是有此否曰看魯人有郊禘也是有此問曰當時周公制禮父為大夫子為士葬以大夫祭以士父為士子為大夫葬以士祭以大夫豈周公制禮使其子亂之子細看來如此説後却説明乎郊祀之禮禘嘗之義治國其如示諸掌乎恐是子思以此譏魯之僣禮熹曰子思自稱武王周公達孝不曽是譏魯曰孔子言魯之郊禘非禮也周公其衰矣孔子尚有此説熹曰後來是如此譏之吕祖謙曰乃免牲糓梁謂免牲為之緇衣熏裳有司𤣥端奉至南郊免牛亦然葢古者雖不用此物意思不便消㪚
秋七月冬杞伯姬來求婦
謝湜曰蕩伯姬越境逆婦杞伯姬越境求婦違禮一也納幣非卿逆女非卿伯姬求婦其禮不正可知也始之不正而欲其終之以正不可得也故杞伯姬或㑹或來或朝子或求婦
胡安國曰蕩伯姬來逆婦而書者以公自為之主失其班列書也杞伯姬敵矣其來求婦曷為亦書見婦人之不可與國事也王后之詔命不施于天下夫人之教令不施于境中婚姻大事也杞獨無君乎而夫人主之也故特書于策以為婦人亂正之戒母為子求婦猶曰不可况于他乎此義行無吕武之禍矣
狄圍衛十有二月衛遷于帝丘
程氏學曰古者王道之行諸侯各安其邦豈至于遷乎邢衛皆以夷狄内侵國破而遷許以介于晉楚强國之間遂至于四遷蔡則廹于楚故遷也
謝湜曰狄侵齊晉不能討故圍衛狄圍衛晉不能救故衛避狄遷于帝丘邢衛之遷皆自遷也二國之遷自弱之道也或曰太王何以去𡺳遷岐曰𡺳之遷也其民樂衛之遷也其民憂𡺳之遷也其民安衛之遷也其民危𡺳之遷也周室以興衛之遷也衛室以弱胡安國曰帝丘東郡濮陽顓頊之虛亦衛地也狄嘗廹逐黎侯寓于衛而衛不能修方伯連師之職戎嘗伐凡伯于楚丘而衛不能救王臣之患其後遂為狄人所滅東徙渡河矣齊桓公攘戎狄封之而衛國忘亡今又為狄所圍其遷于帝丘避難也而中國衰㣲狄人强盛衛侯不能强于政治晉文無却四夷安諸侯之功莫不見矣
呂祖謙曰衛已遷過楚丘了何故又遷帝丘盖狄自河北敢過河南自河南又漸漸敢過帝丘來
三十有二年春王正月夏四月己丑鄭伯㨗卒
謝湜曰鄭伯鄭文公魯不㑹𦵏故不書𦵏
衛人侵狄秋衛人及狄盟
謝湜曰狄有亂衛人侵狄請盟故衛與狄盟衛中國也中國不能以義討狄而乃乘亂攻狄書侵罪其不正也狄無禮義惟力是恃乃能屈服請盟盟書及殊狄以甚衛人之惡也
胡安國曰按左氏稱狄有亂衛人侵狄狄請平焉衞人及狄盟其不地者盟于狄也再書衛人而稱及者所以罪衛也盟㑹中國諸侯之禮衰世之事已非春秋之所貴况于圍困遷徙之餘從而刑牲歃血以要之哉
冬十有二月己卯晉侯重耳卒
張載曰重耳直而不婉
范祖禹曰晉文公心非不善也而所行不正是以為譎
朱熹語録或問晉文公之譎奈何曰程子之説宻矣然以其説求之本文則未見其有以發晉文之本心而能使後世慎所舉者張子以譎為婉以事實字義求之亦若未安惟胡氏為得之而呂祖謙考之為詳文多不能悉載學者求之左氏之書自可見矣
又曰論語論桓文事猶曰師也過商也不及使當時無公西華之問則今之説者必有優劣之分矣呂祖謙曰晉文公之伯不及齊桓之盛齊桓遲之以二十餘年而晉文求之于六七年間須要做盡許多事又曰晉文公事業在僖公二十八年都做了如侵曹伐衛敗楚朝王聲績赫然震蕩人耳目一年都做盡桓公規模三十餘年尚藏其用功之所以遲速時便是桓文才之高與下官仲舅犯規模之深與淺以是知晉文不如齊桓咎犯之徒不如管仲
又曰晉文公凡出許多時直到成伯業皆是趙衰狐偃二人為之謀主文公自僖公之二十四年入國至僖二十七年蒐于被廬方始命狐偃將上軍狐偃則讓于狐毛而佐之命趙衰為卿則又讓于欒枝先軫若以後世論之二人自入國便合處于高官大職可也何故經涉許多年方命他將上軍及為卿之任他又相遜二人初不曾計較官職以此知二人是腹心宗臣與社稷同休戚初不論職位之高下又有得古之體國之臣但欲成國事不曾計較官職且如齊桓公之相全在管仲仲只為下卿及平戎于王王以上卿之禮享之仲不敢受曰有天子之二守國高在當時國子高子嘗為齊上卿然國高初無功于齊是以讓者是不計較官職之高下漢高祖之興張良實在三傑之列叔孫通初無大功後來立太子使叔孫通為太傅良止為少傅自常人處之必有憤然不平之心凡此皆國之宗臣初不曾計較官職高下専以推賢讓能使之利害相謀是非相參而已又見人材不厭多晉文有子犯亦猶齊桓之有管仲相似一箇伯諸侯之規模皆自子犯出然文公之規模與齊大段不同桓公是三十年工夫方做得成所以優㳺文公兩三年盡做得許多事所以急迫桓公雖有兵車之㑹然史無可書之事亦無可喜之功至于文公事業載在典冊粲然可觀如城濮一戰功業森然在目齊桓成伯業却無迹晉文成伯業便有迹桓公伯業緩成文公伯業速就此晉文所以不如齊桓試又舉其大者言之如齊桓之興便去封已滅之衛歸公乗馬凡牛羊豕雞狗門材皆以與衛閔二年救邢復具邢噐用而遷之又與城邢其存植亡國如此晉文公于僖二十六年伐衛失國其一國君臣互相屠戮又執曹伯至使其國亂亡方復曹伯桓公封衛遷邢以存亡國文公執曹伯衛侯使其國亂桓公遷邢封衛一舉便得安迹文公復曹衛反使其國家危亂足見文公不如桓公處然不特此初晉文公于僖二十三年欲歸國及鄭鄭文公不為之禮後來於僖之二十八年城濮既勝之後鄭伯使子人九行成於晉晉使欒枝與盟五月文公及鄭伯盟於衛雍凡與鄭盟者𠕂矣亦可以釋怨至僖三十年復與秦圍鄭看得文公度量不廣未到坦然大度處所以記人之怨而不忘其不及齊桓又如此齊桓九合諸侯一正天下無非尊王室天子亦未嘗親出慰勞若文公踐土之盟河陽之狩兩屈天子之尊盖周王不畏齊而畏晉天子視齊桓乃忠臣不過一誠實而晉文權謀高大所以畏晉不畏齊也舉天子畏與下畏又見文公不如桓公看得晉文公既種種不如桓公然桓公伯業不繼而文公雖死伯業不絶何故只縁有一件都强如齊桓晉文所以伯業相繼不絶前説管仲一身任事不能為齊求人材而晉專務收人材看得晉國人材之盛皆出於狐趙初間使狐趙將上軍則讓於狐毛而佐之命趙衰為卿則讓於欒枝先軫卻穀死使原軫又自不為卿又讓之晉人材之所以盛縁狐趙之徒倡推賢讓能之風於上一國所以皆有此風至臼季見冀缺於田野之間其夫婦敬相待以賓臼季歸即薦之於文公文公以為下軍大夫以此見非特朝廷如此相遜而田野亦莫不皆然一國所以皆有推賢讓能之風趙衰狐偃實倡之也直至景公時范宣子讓其下皆讓其波流之及直至如此故晉之伯業所以長乆桓公之伯業所以不永也
三十有三年春王二月秦人入滑
謝湜曰秦穆公遣師襲鄭鄭有備故入滑潜師而進故稱入
齊侯使國歸父來聘夏四月辛巳晉人及姜戎敗秦師於殽
程頥曰晋不稱君居喪附𦵏不可從戎也忘親背惠其惡甚矣秦為無道越晉踰周以襲人衆所共憤故稱晉人其稱及姜戎亦然
范祖禹曰春秋之時姜戎常佐晉征討以中國之師制之使犄角之助而已至於後世則倚戎狄以成功與之共事未有不為患者也
謝湜曰秦穆公乘人之虚而潛師以入其國兵之不道未有甚於此者也晉人惡之姜戎惡之故書晉人及姜戎以明衆所同惡也晉襄釋殯興戎虧失子道故貶稱人秦師書敗不書戰不戰而敗之也千里襲國其地險其衆勞其勢危一躡其後未有不亡其衆者也蹇叔可謂先見之明矣穆公信邪言咈忠諌蹈必死之地以徼成功此所以取殽之敗也入者少敗者衆故入稱人敗稱師
胡安國曰按書序秦穆公伐鄭晉襄帥師敗諸殽而經書晉人敗秦師於殽是皆仲尼親筆其詞何以異乎書序專取穆公悔過自誓之言止於勸善其辭恕春秋備書秦晉無道用兵之失兼於懲惡其法嚴此所以異也晉襄親將絀不稱君者俯逼葬期忘親背惠墨衰絰而即戎其惡甚矣視秦猶狄其罪云何客人之館而謀其主因人之信已而逞其詐利人之危而襲其國越人之境而不哀其䘮叛盟失信以貪勤民而棄其師狄道也夫杞子先軫之謀偷見一時之利徼倖其成自以為功也二君皆過聽焉而貪其利是使為人臣者懷利以事其君為人子者懷利以事其父君臣父子去仁義懷利以相與利之所在則從之矣何有於君父文公之喪僅五月耳墨經從戎大倫滅矣春秋人晉子而狄秦所以立人道存天理也
癸已葬晉文公狄侵齊公伐邾取訾娄秋公子遂帥師伐邾
謝湜曰夏伐其國取其邑秋又興師伐之著其虐也胡安國曰按左氏公伐邾取訾婁報升陘之役邾人不設備襄仲復伐之此皆不勝忿慾報怨貪得恃强凌弱不義之兵也直書其事而罪自見矣或曰取須句訾婁有為為之也伐邾至於再三念母勤矣夫念母者必當止乎禮義平王不撫其民而逺屯戍乎家詩人刺之夫子錄焉僖公以成風之有功於己也越禮以尊其身違義以報其怨殘民動衆取人之邑曾是以為孝乎
呂祖謙曰襄仲復伐邾一則是因晉有喪一則縁邾不設備之故
晉人敗狄於箕
謝湜曰狄潛兵侵晉不戰而敗之箕晉地
呂祖謙曰狄侵齊因晉䘮也春秋時狄侵中國初間强盛時桓出來整頓一次至此文公一死便因䘮乘隙欲侵撓中國至是年冬魯僖公如齊朝且弔有狄師當時諸侯特來弔戎狄以此見得戎狄强盛之甚而是年侵齊亦非小小侵撓也大抵春秋時若非伯主時復出來整一次如何㑹得成中國
又曰晉敗狄于箕此是一大戰所以獲白狄之君
冬十月公如齊十有二月公至自齊
謝湜曰齊歸父來聘故公朝于齊
乙巳公薨于小寢
胡安國曰左氏曰即安也周制王宫六寢路寢一小寢五君日出而眂朝退適路寢聴政使人眂大夫退然後適小寢釋服是路寢治事之所也而小寢燕息之地也公羊以西宫為小寢或以諸侯有三宫則列國之制葢降于王其以路寢為正則一爾君終不于路寢則非正矣曾子曰吾得正而斃又何求哉古之人貴于得正乃如此故凡直書而義自見矣
隕霜不殺草李梅實
程頥曰春秋書隕石霜何故不言石隕霜隕此便見得天人一處
又曰雨木氷上温而下冷隕霜不殺草上冷而下温謝湜曰隂氣㣲故夏十月隕霜陽氣勝故霜不殺草李梅實謂之隕霜者寒氣凄冽而隕之也
胡安國曰哀公問于仲尼曰春秋記隕霜不殺草何為記之也曰此言可殺也夫宜殺而不殺則李梅冬實天失其道草木猶干犯之而况君乎是故以天道言四時失其序則其施必悖無以統萬象矣以君道言五刑失其用則權必䘮無以服萬民矣哀公欲去三桓張公室問杜于宰我古者用命賞于祖不用命戮于社宰我對以使民戰栗葢勸之斷也仲尼則曰成事不説既徃不咎其自與哀公言乃以為可殺何也在聖人則能處變而不失其常在賢者必有小貞吉大貞㓙之戒矣其論隕霜殺草則李梅冬實葢除惡于㣲慮患于早之意也
朱熹曰霜在今之十月則不足怪在周之十月則為異矣
晉人陳人鄭人伐許
謝湜曰左氏謂許貳于楚
春秋集義卷二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集義卷二十六
宋 李明復 撰
文公
程頥曰文公名興僖公子襄王二十六年即位文諡也慈惠愛民曰文
元年春王正月公即位
謝湜曰君薨未踰年雖𦵏嗣子不稱君一年不可二君故也已踰年雖未葬嗣子亦稱君歳已更始不可無君故也
胡安國曰即位者告廟臨羣臣也國君嗣世定于初䘮必逾年然後改元書即位者終始之義一年不二君縁臣民之心不可曠年無君按書載舜禹終傳位之事在舜則曰月正元日格于文祖在禹則曰正月朔旦受命于神宗率百官若帝之初夫于文祖神宗則告廟也率百官若帝之初則臨羣臣也自古通喪三年其以㓙服不可入宗廟其以吉服則斬焉在衰絰之中不可既成而又易之也如之何而可子張問于孔子高宗諒隂三年不言何謂也子曰何必高宗古之人皆然君薨百官縂已以聴于冢宰三年則告廟臨羣臣固有攝行之禮矣按商書稱太甲元年伊尹祠于先王則攝而告廟之証也百官總已以聴冢宰則攝而臨羣臣之証也其曰祇見厥祖者言伊尹以奉嗣王之事祗見太甲之祖也至三祀十有二月伊尹以冕服奉嗣王則免䘮從吉之証也然顧命康誥記成王之崩其君臣皆冕服何也當是時成王方崩就殯猶未成服故用麻冕黼裳入受顧命已受命誥諸侯而後釋冕反䘮服者于是成服而宅憂也或以為康王釋服離次而即吉則謬矣
朱熹曰胡安國説春秋公即位終是不通且踰年即位凶服如何入廟安國却説是冢宰攝行他事可攝即位豈可攝且如十一月乙丑伊尹以冕服奉嗣王惟十有三祀却是除服了康王之誥蘇軾道是召公失禮處想古時是這般大事必有箇權宜如借吉之例
二月癸亥日有食之天王使叔服來㑹葬
謝湜曰諸侯薨天王遣大夫會𦵏明君父之㤙也明君父之㤙所以責臣子也
胡安國曰凡崩薨卒𦵏人道始終之大變也不以得禮為常事而不書其或失禮而害于王法之甚者聖人則有削而不存以示義者矣
夏四月丁巳𦵏我君僖公天王使毛伯來錫公命謝湜曰諸侯嗣位必請命于王王之命然後繼世守國文公請命之禮不行而襄王反使毛伯以命來錫責魯失臣子之道也毛伯諸侯為王卿士者以禮曰以㤙曰賜
胡安國曰諸侯終䘮入見則有歳時來朝則有敵王所愾則有韍冕圭璧因其終䘮入見而之者也禮所謂䘮畢以士服見天子已見賜之黻冕圭璧然後歸是已車馬衮黻因其歳時來朝而之者也詩所謂君子來朝何予之雖無予之路車乘馬又何予之𤣥衮及黼是已彤弓玈矢因其敵愾獻功而之者也詩所謂彤弓弨兮受言藏之我有嘉賔中心貺之鐘鼔既設一朝饗之是已今文公繼世䘮制未畢非初見繼朝而獻功也何為來命乎故榖梁子曰禮有受命無來命來命非正也〈餘見綱領中〉吕祖謙曰此毛伯恐不在畿内大抵諸侯即位必禀命于天子而後立劉氏權衡此叚論得好
晉侯伐衛
謝湜曰衛成怨晉不朝故晉襄伐衛
叔孫得臣如京師
謝湜曰王使叔服㑹𦵏王使毛伯命然後得臣修聘于王不恭之大也
衛人伐晉
謝湜曰晉之伐衛也衛人有辭不服故衛復伐晉
秋公孫敖㑹侯于戚
謝湜曰戚衛邑㑹于戚左氏謂疆戚田大夫以君命出㑹諸侯臣子之職也大夫以權勢之盛出㑹諸侯臣子之不道也文公以後列國政在大夫故大夫出㑹諸侯自敖始
吕祖謙曰晉侯疆戚田故公孫敖㑹之想欲以其地與魯故公孫敖㑹之
冬十月丁未楚世子商臣弑其君頵
謝湜曰有父之親有君之尊而商臣背之天下大惡未有甚于此者也商臣書世子著其絶尊親之道也州吁不稱公子無知不稱公孫者黜其親而誅其惡以杜公孫恃寵之心也商臣稱世子商人稱公子者顯其親而著其逆以示大禍𤼵于骨肉之間春秋或立例于初以示法或變例于終以起義州吁無知去公子公孫所謂立例于初也商臣商人存世子公子所謂變例于終也子之愛父臣之愛君天性也為世子為公孫者耳不接善言目不親善行友順日消㓙忍日積由是良心化為逆惡而德性沈于豺狼之域矣禍害之𤼵豈復顧君父之重哉故商臣書世子以為君父之戒也
胡安國曰書世子弑君者有父之親有君之尊而至于弑逆此天理大變人情所深駭春秋詳書其事欲以起問者察所由示懲戒也唐世子𢎞受左氏春秋至此廢書嘆曰經籍聖人垂訓何書此耶郭瑜對曰春秋義存褒貶以善惡為勸戒故商臣千載而惡名不滅𢎞曰非惟口不可道故亦耳不忍聞願受他書瑜請讀禮世子從之嗚呼聖人大訓不明于後世皆腐儒學經不知其義者之罪爾夫亂臣賊子雖䧟穽在前斧鉞加于頸而不避顧謂身後惡名足以係其邪志而懲于為惡豈不謬哉持此曉人可謂茅塞其心意矣若語之曰為人君父而不通于春秋之義者必蒙首惡之名為人臣子而不通於春秋之義者必陷篡弑誅死之罪聖人書此者使天下後世察于人倫知所以為君臣父子之道而免于首惡之名誅死之罪也則世子𢎞而聞此必將戄然畏懼知春秋之不可不學矣學于春秋必明臣子之義不至于奏請拂㫖而見酖矣傳者案也經者斷也考于傳之所載可以見其所由致之漸豈隠乎嫡妾必正而楚子多愛立子必長而楚國之舉常在少者飬世子不可不慎也而以潘崇為之師侍膳問安世子職也而多置宫中降而不憾憾而能眕者鮮矣乃欲黜兄而立其弟謀及婦人宜其敗也而使江知其情是以不仁處其身而以不孝處其子也其及宜矣楚頵僣王慿陵中國戰勝諸侯毒被天下然昩于君臣父子之道禍𤼵蕭墻而不之覺也不善之積豈可掩哉君不君則臣不臣父不父則子不子春秋書世子弑其君者推本所由而著其首惡為萬世之大戒也然則商臣無貶曰弑父與君之賊其惡猶待于貶而後著乎
呂祖謙曰楚太子商臣弑成王其所以見弑之故亦必有由商臣既是蜂目豺聲之人當須擇賢師以教之可也今却用潘崇以傅之崇曰能行大事乎商臣初間亦未敢有此意却是崇教之崇之惡又浮于商臣矣師傅之不得其人此成王之見弑一也太子在成周時或有事用兵亦不過所掌之國子今楚太子之宫却自有兵甲所以啟其篡弑之禍此成王所以見弑二也成王之見弑亦有數端其他常在少者之類左氏之言分明今不復論觀僖三十三年太子商臣譖子上王殺子上至文元年商臣弑成王以子上之死成王之弑皆以初間謀立太子訪諸令尹子上之故易曰君不宻則失臣臣不宻則失身二者必居一於此
公孫敖如齊
二年春王二月甲子晉侯及秦師戰于彭衙秦師敗績程頥曰越國襲人秦罪也忘親背惠晋惡也晋經人之國以襲雖憤無以為詞矣故其來不稱伐晉不諭秦而與戰故書晉及忿以取敗故書敗績
謝湜曰秦以殽之役出師伐晉故晉襄禦之戰于彭衙忿兵任力不可以取勝故秦師敗績晉為戰主罪其以戰為事也秦出師乃報殽役故不書伐
胡安國曰及秦師戰于彭衙秦戰而言及者主乎是戰者也夫敵加于已不得已而起者謂之應兵争恨小故不忍忿怒者謂之忿兵按左氏秦孟明帥師伐晉報殽之役此所謂忿兵疑罪之在秦也而以晉侯主之何哉處已息争之道逺怨之方也然則敵加于已縱其侵暴將不得應乎曰敵加于已而已有罪焉引咎責躬服其罪則可矣已則無罪而不義見加諭之以詞命猶不得免焉亦告于天子方伯可也若遽然興師而與戰是謂以桀攻桀何愈乎故以晉侯為主者處已息争之道寡怨之方王者之事也
吕祖謙曰孟明之罪也是三子皆徃何故獨説孟明之罪如前不以一𤯝掩大德可見
丁丑作僖公主
謝湜曰親既葬孝子逆神而反諸室乃立木主以依亡者之神而承事之是故既𦵏之後有虞主既期之後有練主上以附祖考之神而下以繫子孫懷慕之心也禮曰先王既𦵏設虞祭必于是日也接不忍一日未有所歸也僖之𦵏十有一月公始作主而安之失孝子寕親之道矣書作僖公主著其緩也
胡安國曰作主者造木主也既𦵏而反虞虞主用桑期年而練祭練主用栗用栗者藏主也何以書僖公薨至是十有五月然後作主慢而不敬甚矣夫慢而不敬積惡之原也以為無傷而不去至于惡積而不可掩所以謹之也
又曰春秋尊嚴廟制而謹于祀禮夫祀國之大事也故緩作主世室壞則書于䇿以貶不䖍
三月乙巳及晉處父盟
謝湜曰公朝于晉晉使陽處父盟公以恥之處父晉大夫也朝聘禮事之吉者也君在而使大夫盟公恥之大者大䘮未畢而出朝惡之大者盟不書公公如晉不書諱之也盟為公諱朝為公諱而公之恥惡由此見矣莊公未釋哀而求婚文公未釋哀而朝晉其惡一也高傒處父盟不書公其諱一也春秋之義不以强陵弱不以枉勝直修朝禮魯之義也以大夫辱諸侯晉之不義也故處父貶族不書所以屈晉而伸魯也胡安國曰及處父盟者公也其不地于晉也諱不書公者抑大夫之抗不使與公為敵正君臣之分也適晉不書反國不致為公諱恥存臣子之禮也凡此類筆削魯史之舊文衆矣
吕祖謙曰晉人使陽處父盟公以恥之古者公侯不與伯子男㑹經書處父去氏以貶損處父不能正君之失
夏六月公孫敖㑹宋公陳侯鄭伯晉士縠盟于垂隴謝湜曰垂隴之盟晉為盟主謀伐秦也士縠晉卿卿不可先諸侯故列鄭伯下魯以晉恥公故公孫敖㑹盟
呂祖謙曰書士縠堪其事也杜注非卿盖晉有大司馬又有司馬如司馬子魚是小司馬不是正卿子魚為左師已自是卿了但兼為司馬耳如大司馬固乃是卿此即是大司馬
自十有二月不雨至于秋七月
謝湜曰不雨凡八月田苖損傷盡矣文公上不慮天時下不恤民政非若僖公逐時以不雨為念也直書十有二月不雨至于秋七月著其無恤民之心也隂陽和則雨不雨以隂陽不交也隂陽不交及一年則隂陽之氣絶矣隂陽不交及八月則隂陽之氣于此幾絶矣隂陽無絶之道故春秋書不雨止于八月胡安國曰書不雨至秋七月而不曰至于秋七月不雨者盖後言不雨則是冀雨之詞非文公之意也夫書不雨至于秋七月而止即八月嘗雨矣然而不書八月雨者見文公之無意于雨不以民事係憂樂也其怠于政事可知而魯衰自此始矣
八月丁卯大事于太廟躋僖公
程頥曰大事即是祫言大事于太廟躋僖公即合食閔僖二公之義
程氏學曰大事于太廟躋僖公大事謂禘也為躋僖公大其事也僖公閔公庶兄而立位在閔下而躋之紊亂宗廟顛倒禮經莫此為大三傳同云逆祀非禮明矣故定公八年冬從祀先公著復正也從祀者順祀也彼順則此逆尤可知矣
謝湜曰魯人奉閔為君則僖公嘗為閔之臣矣奉僖繼閔之後則僖公嘗為閔之子矣僖雖閔庶兄以兄繼弟其始雖不順然國人奉以繼閔則閔為之父僖為之子其位不可易也文公恭修大事而升僖公位于閔上是乃以子先父以臣先君以閨門之私恩廢朝廷大義也父子易位而尊畢失序矣書曰躋僖公正其亂也躋越次之詞也自下而躋之上自卑而躋之尊昭穆之序亂矣大事禘也祭事莫大于禘故禘為大事書曰大事而不曰禘著其亂大事也葬十有一月而作主䘮二十有一月而大事緩于主速于大事不孝之大也
胡安國曰有事者時祭大事祫也合羣廟之主食于太廟升僖于閔之上也閔僖二公親則兄弟分則君臣以為逆祀者兄弟之不先君臣禮也君子不以親親害尊尊故左氏則曰祀國之大事而逆之可乎子雖齊聖不先父食乆矣公羊則曰其逆祀先禰而後祖也糓梁則曰逆祀則是無昭穆也無昭穆則無祖也閔僖非祖禰而謂之祖禰者何臣子一例也夫有天下者事七世諸侯五世説禮者曰世指父子非兄弟也然三傳同以閔公為祖而臣子一例是以僖公父視閔公為禮而父死子繼兄亡弟及名號雖不同其為世一矣
朱熹語録或問諸家多謂躋僖公故夫子不欲觀禘此説如何熹曰禘是于始祖之廟推所自出之帝設虚位以祀之而以始祖配即無昭穆之序王者有禘有祫故周禘帝嚳以后稷配之諸侯有祫而無禘此魯之所以為失禮也
呂祖謙曰大事于太廟如禴烝嘗是常祭止謂之事如禘祫非常祭則謂之大事又曰禮無不順凡是禮事事無不順况祀是國之大事豈可不順今而逆之豈可謂之禮又曰湯不先契文武不先不窋契與不窋不是不肖但較之湯文武少劣耳宋祖帝乙鄭祖厲王猶上祖也如帝乙與厲王雖不肖猶尊而上之以為祖此處最要看知得子不以己之貴而恥其祖之賤
冬晉人宋人陳人鄭人伐秦
程頥曰秦以憤取敗晉可以已矣而復伐秦報復無已殘民結怨故貶稱人
謝湜曰襄公既敗秦師于殽又敗秦師于彭衙今又合四國之衆伐秦著其連禍也
胡安國曰按左氏四國伐秦報彭衙之役則皆國卿也其貶而稱人者晉人再勝秦師在常情亦可以已矣而復興此役結怨勤民是全不務徳専欲力爭而報復之無己也以致濟河焚舟之師故特貶而稱人
公子遂如齊納幣
程氏學曰二年冬公子遂如齊納幣四年夏逆婦姜于齊卿佐納幣微者逆之固為失禮而未為重者也春秋之義㣲顯闡幽其在乎此文公禫未除而納幣違禮而隐者也女在其父母家之所稱也故逆皆稱女以未成婦也文公之圖婚也以既禫為䘮終以納幣為未成理固幽而難辨也非聖人誰眀之特書曰逆婦姜于齊言納幣則已成婦矣不書至者不告廟也娶夫人所以奉宗廟而不告之其不恭也大矣若宣元年公子遂如齊逆女遂以夫人婦姜至自齊謂不侍貶絶而惡見者也先儒謂婚姻不當使公子而不述其所以葢公子公孫于國事皆惟臣禮而已惟婚姻之禮則于家人有尊卑之序若俾尊者從事則非順也卑者行之何有于不可哉
謝湜曰不待既祥而大事于廟不待釋禫而納幣于齊忘哀之早也
胡安國曰婚烟常事不書其書納幣者䘮未終而圖婚也夫娶在三年之外矣則何譏乎春秋論事莫重乎志志敬而節具與之知禮志和而音雅與之知樂志哀而居約與之知䘮非虛加之謂也重志之謂也此皆使人私欲不行閑邪復禮之意
呂祖謙曰襄仲是莊公子文公叔此是至親者所以委之
春秋集義卷二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集義卷二十七
宋 李明復 撰
文公
三年春王正月叔孫得臣㑹晉人宋人陳人衛人鄭人伐沈沈潰
程氏學曰滕文公問孟子曰齊人將築薛吾甚恐如之何則可孟子曰是謀非吾所能及也無已則有一焉鑿斯池也築斯城也與民守之効死而民弗去則是可為也由此觀之則諸侯守邦豈可致民之潰哉一被侵伐而民散君之不能可知矣蔡潰莒潰沈潰之類皆是也
謝湜曰沈微國潰奔散之詞與民守國効死而民弗去諸侯之職也一遇大國侵伐而國人潰焉君之不仁其民民之不死其上可知矣晉無懐服小國之道故伐沈沈無効死勿去之民故沈潰沈潰蔡潰莒潰其義一也
胡安國曰按左氏伐沈以其服于楚也沈潰民逃其上也五國皆稱人將非命卿也沈在汝南平輿縣北未嘗與中國㑹盟而南服于楚師入其境而民人逃散雖非義舉比于報復私怨之兵則有間矣故其詞無褒貶凡此類欲示後世用師者知權而本之以正也
夏五月王子虎卒
謝湜曰王子虎天子大夫王叔文公也王臣以赴告之禮通于邦國故奪爵書名不以外諸侯之禮待之也
胡安國曰王子虎不書爵譏之也天子内臣無外交或曰禮稱情而為之節文者也叔服新使乎我則宜有恩禮矣仲尼脱驂于舊館雖卒叔服可也夫脫驂于舊館惡夫涕之無從而為之非禮之經也天子内臣無外交而以新使乎我致恩禮焉是以私情害公義失輕重之權矣
秦人伐晉
程頤曰結怨連禍殘民以逞晉人畏之而不出秦人極其忿而後悔過聖人望其能終改耳
謝湜曰晉以四國伐秦故秦復伐晉
楊時曰或曰書之終秦誓以見聖人之樂人悔過也故凡過而能悔者取其悔而不追其過可也今有殺人而被刑者臨刑而曰吾惟殺人以至此也仁者于此亦必哀而取之曰書之有秦費二誓以誌帝王之誥命于是絶故也其大意則言有國者不可廢誓于誓之中其事又有可取者則如秦之罪已而不責人是也若曰取其悔而已不咎其過其既悔而有過也亦不當罪乎聖人以恕待人于人之悔也嘉之可也如以悔為是而不問其改與不改則改過者鮮矣故君子之取人也取其改不取其悔且殺人至于被刑而自狀其過蓋傷其死之不善也使殺人而不必死其肯悔乎殽之戰不敗則秦自以為功矣何以知之以濟河之師知之也濟河之師何義哉
胡安國曰按左氏秦伯伐晉濟河焚舟封殽尸而還其稱人何也聖人作易以懲忿室欲為損卦之象其詞曰損徳之修也春秋諸侯之知徳者鮮矣穆公初聽杞子之請違蹇叔之言其名為貪兵是欲而不能窒也及敗于殽歸作秦誓庶幾能改將窒其欲矣復起彭衙之師殽函之役其名為忿兵是忿而不能懲也今又濟河取郊人之稱斯師也何義哉晉人畏秦而不出穆公逞其忿而後悔自是見伐不報始能踐自誓之言矣是故于此貶而稱人備責之也
吕祖謙曰秦穆懲殽之敗仍用孟明增修國政竟刷大恥夫子驟列其悔過之誓于二帝三王之後者抑有意焉一悔可以破百非一善可以滌百惡秦穆在春秋中朝譏暮貶左瑕右玷雖擢髪不足以數其罪及入于書則温然粹然不見微隙是典謨誥誓之秦穆而非復春秋之秦穆也聖人之勸深矣自時厥後晉有邲之敗齊有鞌之敗楚有鄢陵之敗其餘敗軍者未易槩舉如秦之懲敗而悔過者則無聞焉此書之所以止于秦也繼秦穆而有悔過自誓之舉則夫子之序書詎終于秦耶
秋楚人圍江
謝湜曰江即晉故楚圍江
雨螽于宋
謝湜曰螽衆多自上而下故曰雨螽螽田原沴氣所生雨螽空中沴氣所生雨螽于宋宋國政治不和所致故也
冬公如晉十有二月己巳公及晉侯盟
謝湜曰公再朝于晉故晉侯與之盟比年再朝再盟晉之不道文之不立可知也
吕祖謙曰晉人懼其無禮于公請改盟魯是守禮義之國不比其他國魯一失之則他國皆失
又曰晉國盛時雖有一二事不是卒未見其害蓋天下畏其强不敢與之較故襄子雖以大夫之卑盟國君之尊魯之君臣熟視亦不敢較至于改盟魯亦惟命是聽在當時雖未見其害馴致襄世平公襲其迹而為之欲改衛盟衛即叛而不從遂至兵連禍結數年不解正縁襄子做得樣子不是此所以後世蹈之有其害也
晉陽處父帥師伐楚以救江
謝湜曰楚人圍江晉陽處父伐楚以解江圍其志善矣然江微國其去楚逺越千里聲楚之罪而救之其勢不相接其力不相及非救江之道也
胡安國曰以者不以之也救江善矣其書以何楚嘗伐鄭矣齊桓公逺結江黃合九國之師于召陵然後伐鄭之謀罷又嘗圍宋矣晉文公許復曹衛㑹四國之師于城濮然後圍宋之役解今冮國小而弱非能與宋鄭比楚人圍之必不待徹四境屯戍守禦之衆與宿衛盡行也當是時楚有覆載不容之罪晉主夏盟宜合諸侯聲罪致討命秦甲出武闗齊以東兵畧陳蔡而南處父等軍方城之外楚必震恐而江圍自解矣計不出此乃獨遣一軍逺攻强國豈能濟乎故書伐楚以救江言救江雖善而所以救之者非其道矣此春秋紀用兵之法也
吕祖謙曰楚師圍江晉先僕伐楚以救江晉如何不便救江先去伐楚蓋晉是伯主不得不備禮去救他非是十分要救他使告于周王叔桓公只是欲假天子之勢想王師之行亦不多陽處父只是偏師如何伐得楚故次年楚滅江
四年春公至自晉夏逆婦姜于齊
程頤曰納幣在喪中與喪婚同也稱婦姜已成婦也不稱夫人不可為小君奉宗廟也不書逆者雖卿亦失其職矣
或問夏逆婦姜于齊何故便書婦曰此是文公在喪服將滿之時納幣故聖人于其逆時便成之為婦罪其居喪而娶也春秋微顯闡幽乃在于此處凡事分明可見者聖人更不微文以見意只直書而已如桓三年及宣元年逆女皆分明在喪服中成婚故只書逆女也文公則但在喪服納幣至逆女却在四年聖人欲顯其居喪納幣之罪故書婦姜便成之為婦也其意言雖至四年方逆女其實與喪婚同也
程氏學曰先儒謂國君必親迎以使大夫為非禮據文王親迎于渭以質之也夫婦人倫之本固天地之大義也然諸侯有社稷有民人茍必迎于他邦而所娶之國或道里之逺則將綿厯日月曠廢國家之治恐于理不必然矣御輪之禮若施于所館豈曰不宜何必越國而行哉且文王之迎太姒惟曰于渭不聞于莘造周之地蓋未逺于周邦且文王當是時未知其已為諸侯否也至于詩書韓侯迎止于蹶之里則蹶為王卿士若韓侯因朝覲至周而迎不亦宜乎然則逆夫人使卿未為不重也婚姻者人道之始故曰女之行國之大事也謹書之而得失見矣
謝湜曰公使大夫迎姜氏為夫人逆者非卿故不名至不告廟故不書至夫人上配國君其體尊矣逆不以卿至不告廟不欽之大也凡夫人逆則為女至而告廟則為婦女在父母家之稱也婦從夫之稱也故春秋逆稱女至稱婦文姜婦行已虧哀姜讐女皆不可以奉宗廟故文姜至稱姜氏哀姜入稱姜氏皆不以婦姜待之也文公之結婚也以既禫為喪終以納幣為未成禮葢不知納幣則婦禮已成禫而納幣則為喪娶故逆稱婦姜以明婦禮成于納幣也婦禮成于納幣則文公禫而納幣其惡由此見矣稱女則係齊稱婦則係魯故女則以齊逆之婦則逆之于齊也春秋之義顯者微之使深幽者闡之使明以禫為喪終以納幣為未成婦其違禮隠矣春秋逆即稱婦所以闡幽而明微也
胡安國曰逆皆稱女以未成婦而女者在父母家之所稱也往逆而稱婦入國不書至何哉此春秋誅意之效也禫制未終思念娶事是不忘哀而居約矣方逆也而已成為婦未至也而如在國中原其意而誅之也不稱夫人姜氏者亦與有貶焉婦人不専行何以與有貶父母與有罪也文公不知敬其伉儷違禮而行使國亂子弑齊人不能鍳微知著冒禮而往使其女不允于魯皆失于不正其始之過也夫婦之際人倫之首禮不可不謹也故交貶之以為後鑒
狄侵齊秋楚人滅江
謝湜曰處父失救之道故楚滅江
晉侯伐秦
程頥曰秦逞忿而伐晉晉畏而避之其見報乃常情也秦至此能悔過矣故不復報晉聖人取其能遷善也稱晉侯不復加譏見秦宜得報而自悔不復修怨乃其善也
謝湜曰殽役之後秦晉怨結禍連兵革不息
胡安國曰晉人三敗秦師見報乃常情耳而穆公濟河焚舟則貶而稱人秦取王官及郊未至結怨如晉師之甚也襄公又報之于常情過矣而得稱爵何也聖人以常情待晉襄而以王事責秦穆所以異乎襄公忘親背恵大破秦師敗狄伐許怒魯侯之不朝也而以無禮施之是専尚威力先事加人莫知省徳而後動也今又報秦不足罪矣穆公初敗于殽悔過自誓增修徳政宜若過而知悔悔而能改又有濟河之役則非誓言之意所以備責之也然晉襄見伐而報猶無譏焉秦穆至是見伐而不報善可知矣不譏晉侯所以深善秦春秋大改過嘉釋怨王者之事也故仲尼定書列秦誓于百篇之末以見悔過能改而不責人雖聖賢誥命不越此矣
朱熹曰胡氏謂書晉侯為以常情待晉襄書秦人為以王事責秦穆恐未必如此須是己之心果與聖人之心神交心契始可斷它所書之㫖不然則未易言也程子所謂微詞隠義時措從宜者為難知耳
冬十有一月壬寅夫人風氏薨
程頥曰自成風已後妾母稱夫人嫡妾亂矣仲子始僭尚未敢同嫡也
謝湜曰風氏莊公妾僖公妾母文公妾祖母
胡安國曰風氏僖公之母莊公妾也而稱夫人自是嫡妾亂矣語曰邦君之妻邦人稱之曰君夫人稱諸異邦曰寡小君葢敵體之稱也若夫妾媵則非敵矣其生亦以夫人之名稱號之其殁亦以夫人之禮卒葬之非所以正其分也以妾媵為夫人徒欲尊寵其所愛而不虞卑其身以妾母為夫人徒欲崇貴其所生而不虞賤其父畢其身則失位賤其父則無本越禮至是不亦悖乎夫禮庶子為君為其母無服不敢貳尊者也春秋于成風記其卒葬各以實書不為異詞者謹禮之所由變也
五年春王正月王使榮叔歸含且賵
程頥曰天子成妾為母夫人亂倫之甚失天理矣不稱天義已明稱叔存理也王使召伯來㑹葬天子以妾母同嫡亂天理故不稱天聖人于此尤謹其戒謝湜曰王使榮叔含賵妾母天王之失道也魯請而後歸之故不書來三月而後歸含既𦵏而後㑹葬皆非禮也
胡安國曰珠玉曰含車馬曰賵含且賵者厚禮妾母也不稱天王者弗克若天也春秋係王于天以定其名號者所履則天位也所治則天職也所勑而惇之者則天之所敘也所自而庸之者則天之所秩也所賞所刑者則天之所命而天之所討也夫婦人倫之本王法所尤謹者今成風以妾僭嫡王不能正又使大夫歸含賵焉而成之為夫人則王法廢人倫亂矣是謂弗克若天而悖其道非小失耳故特不稱天以謹之也
吕祖謙曰車馬曰賵古人以祭器銘鼎為寶以車馬為貨當時車馬最易貨如今人金玉相似顔路請子之車以為之槨不是便把他車做槨只是賣車為槨見得車馬是易貨的物
三月辛亥葬我小君成風
謝湜曰母以子貴妾之為君母者也母雖妾子為君則禮宜致隆親母之道也妾母雖貴嫡母在上則位有等降其體屈而不伸故妾母之禮嫡母在則以妾母事之嫡母殁則以夫人事之生以夫人事則死以夫人葬尊母之義也雖然其生也入廟不稱夫人其死也不為服不合葬不祔廟所以正嫡妾之分也成風文公之妾祖母也嫡祖母殁則文公以夫人事之可也故成風卒書薨薨書夫人葬書小君
王使召伯來㑹葬
謝湜曰妾母雖為夫人其死為心喪不為服蓋服則告廟有嫡母在則妾夫人不可以稱于宗廟故也赴告雖通王室王室不當以夫人之禮待之尊妾母孝子之私恩正嫡妾先王之大義故也成風魯之妾母也天王使王臣歸賵歸含來㑹葬逆天之大也歸仲子賵稱天王以明王者當若天道也歸成風含賵稱王㑹成風葬稱王以明周王弗克若天也憲天理物王之徳也臣不能相之于始王不能若之于終由是所為背天而天道不復見矣故王之寵妾而尊之也始則名其宰終則去其天始名其宰者以宰不能相王于始也終去其天者以王不能若天于終也胡安國曰仲子雖賵非恵公之嫡也春秋之初尚以為疑故别為立宫而羽數特異此雖非禮之正然不袝于姑猶有辨焉至是成風書葬乃有二夫人袝廟而亂倫易紀無復辨矣故禮之失自成風始也王臣下聘桓公冢宰書名示貶而大夫再聘則無譏焉或以為從同也或以為同則書王也成風薨王使榮叔歸含且賵既不稱天矣乃使召伯來㑹葬又與貶焉何也歸含且賵施于妾母已稠叠矣又使卿來㑹葬恩數有加焉是將袝之于廟也而致禮于成風盡矣賵一也含賵而又葬則其事益隆亂人倫廢王法甚矣再不稱天者聖人于此尤謹其戒而不敢略也吕祖謙曰召昭公來㑹葬禮也此禮不是周公禮經如今州縣條例相似但當時為禮耳
夏公孫敖如晉秦人入鄀
謝湜曰鄀貳于楚故
秋楚人滅六
謝湜曰六即東夷故
吕祖謙曰臧文仲聞六與蓼滅六蓼是臯陶後唐堯時封文仲是舊時人識得此等事見其經許多時尚在此一旦滅了所以深嗟不然亡國亦多何獨嘆此二國想當時文籍尚具在至今淮上六安縣有臯陶塜左氏言使聖賢之後見滅于東夷當考
冬十月甲申許男業卒
六年春葬許僖公夏季孫行父如陳
吕祖謙曰季文子聘于陳且娶焉季文子須要娶于陳者何故葢緣叔牙與原仲自有舊如季友如陳送原仲葬可見
秋季孫行父如晉
謝湜曰行父季友孫
八月乙亥晉侯驩卒冬十月公子遂如晉葬晉襄公謝湜曰晉大國故公子遂㑹葬
吕祖謙曰襄仲如晉葬襄公襄仲是卿出從諸侯葬此是霸者之制
晉殺其大夫陽處父
晉狐射姑出奔狄
謝湜曰射姑狐偃子賈季也襄公使射姑將中軍陽處父以射姑不可將進諫于君而以趙盾易之射姑怨處父之易其班也専以私忿殺之處父國之大夫也射姑以私忿専殺大夫而晉國不能討然則處父受禍乃晉國殺之而已故殺書晉以罪其國
胡安國曰公羊子曰晉殺其大夫陽處父則狐射姑曷為出奔也射姑殺也射姑殺則其稱國以殺何君漏言也易曰不出户庭无咎何謂也子曰亂之所生則言語以為階君不宻則失臣臣不宻則失身幾事不宻則害成是以君子謹宻而不出也凡書殺者在上則稱君在下則稱氏在衆則稱人在微者則稱盜君與臣同殺則稱國今殺處父者射姑耳君獨以漏言故亦與殺焉所以為後世戒也或以處父為侵官將相大臣非其人百官有司失其職在位者當拱黙自全隂聽人主之所為至于顛危而不救則將焉用彼相乎率天下臣子為持祿容身不忠之行以誤朝迷國者必此侵官之説夫
閏月不告月猶朝于廟
楊時曰告朔者諸侯所以稟命于君親
謝湜曰不告月不告朔也告月必以朔故也天子頒朔政于邦國諸侯受而藏之祖廟至朔則告廟而行之然則朔宜朝朔政宜告政月必朝廟告朔示不敢専敬之至也文公怠于為政以閏非正月故始不告月月以紀時也月禮不修則時政不明時政不明則民事不治矣閏不告月亂之道也書月不書朔以示閏亦歳之月也朝廟以告朔也廢朔而朝廟舍其本而修其末也猶可止之詞也朝廟書猶志其失大本也朞三百六旬有六日以閏月定四時成歳閏歳之餘日也先王用以正時用以成歳然則閏與正月皆隂陽消息之候也榖梁謂天子不以告朔喪事不數失之逺矣
胡安國曰不告月者不告朔也告朔則曷為不言朔也因月之虧盈而置閏是主乎月而有閏也故不言朔而言月占天時則以星授民事則以節候寒暑之至則以氣百官修其政于朝庻民服其事于野則主乎是焉爾矣閏不可廢乎曰迎日推䇿則有其數轉璣觀衡則有其象歸竒于扐以象閏數也斗指兩辰之間象也象數者天理也非人所能為也故以定時成歲者唐典也以詔王居門終月者周制也班告朔于邦國不以是為附月之餘而弗之數也猶朝于廟者幸其不已之詞子貢欲去告朔之餼羊子曰爾愛其羊我愛其禮
吕祖謙曰不告閏朔如閏月所當做之事皆廢弛了此是棄時政說者以為文公作事遲緩
春秋集義卷二十七
<經部,春秋類,春秋集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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