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鮮王朝實錄/宣祖修正實錄/十三年
春正月
[编辑]1月1日
[编辑]○朔辛丑,仁聖王后神主祔太廟。上親祭,大赦,受百官賀,行飮福宴。宴時,舊例或用女樂,而不載於《五禮儀》,禮官據近例,以請行。三司、政院以爲:「飮福宴,承神之休,肅敬將事,不宜聽女樂淫褻之聲。」上以爲矯激,不聽。兩司累日連章爭之,至將宴日,連七啓,竟不允。是時,流俗之論已勝,凡三司所論,擧指爲沽名蔑實。上意亦厭之,非必好女樂,而只欲循俗做事,裁抑儒士之論而然也。
二月
[编辑]2月1日
[编辑]○朔辛未,同知中樞府事許曄卒。曄字太輝,號草堂。少從花潭徐敬德學,與盧守愼爲友,以士類著名。登嘉靖丙午文科,卽入諫院。其於一時橫議,雖不敢作異,心護善類,隨事救正,有足稱者。今上朝,久爲諫長、館長,好直言,而不切於事情,上不甚重之。及陞秩爲慶尙監司,卽擬判書薦望,將大用矣。曄末年,頗近娼妓,服燥藥得病,性忽褊急,刑罰多不中,士民怪之。仍病解職,卒于尙州之客館。曄與李滉論學,多執滯苟難,滉曰:「太輝若不學問,則眞是善人也。」然篤好經訓,至老不懈,世以此賢之。東西分黨之後,曄爲東人宗主,議論最嚴。與朴淳同師相友,晩年以色目之異,攻駁不顧,人稱爲卯地,以卯爲正東故也。三子筬、篈、筠,女壻禹性傳、金誠立,皆以文士登朝,論議相高,故世稱許氏爲黨家最盛。〈及筠悖逆誅滅,而門戶替矣。〉 ○特旨以副提學金添慶爲大司憲,進秩資憲。添慶巽懦,不言時事,及被擢用,士論譏之。
○以鄭澈爲江原道觀察使。澈自遞大諫之後,累召不赴,及拜是職,欲追榮先人,乃拜命。澈,忠淸剛介,一道欽風,而喜飮酒,醉必失儀,人以此病之。
○以洪聖民爲慶尙監司,以李陽元爲副提學。〈陽元以平安監司召拜。〉 ○上幸成均館,謁聖試士,取黃致誠等十二人。
○月無光累日。
○河原君進譯官女,有姿色。命納之,非例也。
三月
[编辑]3月1日
[编辑]○朔庚子,以鄭宗榮爲議政府右贊成。時,贊成有闕,上命以正二品陞之。吏曹議于大臣,以宗榮及金貴榮擬進。時,正二品多舊人之附會新進者,大臣亦不敢薦,只以二人應命。而貴榮以貪鄙不才,爲淸議所賤,識者謂,朝廷已無人矣。
○上親祭于禧、孝陵。駕廻時,白虹貫日。上還宮,傳于政院曰:「近來白虹之變,無歲不有,今日拜陵之際,又有此變,不勝兢惕。予意知悉。」政院啓曰:「伏承上敎,不勝感激。凡弭災之道,不在於文爲末節,而側身兢畏,乃應天之實也。近日罕御經筵,朝廷疵政、閭巷弊瘼,不得聞于左右,請延訪求言。」答曰:「求言可也。」
○領議政朴淳、右議政姜士尙以日變,辭職,答曰:「此豈卿等之失乎?有臣無君,招災致異,古今之常患也。」左議政盧守愼,在病辭職,遣醫診視。
○弘文館上箚,請避殿減膳,延訪求言,頻御經筵,答曰:「箚意是矣。避殿事,予非不知,而斟酌人君體貌,是豈在下者輕言者哉?」
○憲府劾:「新贊成鄭宗榮,才器短淺,素無物望。曾判政曹,唯妾婦、子弟之請是徇,以致賄賂輻輳,有債帥之剌。此人豈合陞於貳公之列乎?請命改正。」上不聽。兩司論之累日,上曰:「宗榮可合三公。曾在先朝,不媚於竈,逮事寡躬,裨益弘多。但不若今人之矯激。」竟不允。〈宗榮不好儒,不入黨,唯愼重自守,以此無時望。爲吏判時,郞官李潑每來謁,欲其同議進退人物,宗榮邈然不應,以此大失時望。〉 ○下敎求言,審理冤獄。
○全羅道癘疫大熾。
○成川校生怨訓導貽弊,盜取聖廟位版,置之土穴中。命京官往審,改造奉安。訓導之不得、人心之悖亂,如此類甚多。
○白虹又貫日。上,下敎曰:「災異疊現,極爲駭愕。可自今減膳、徹樂。」
○以具鳳齡爲副提學。拜命後,上箚辭職,不許。鳳齡退歸五年,累召不至,今始應命。
○仁順王后袝太廟。禮成,別試取士,取黃爀等二十七人。
夏四月
[编辑]4月1日
[编辑]○朔庚午,大司憲李山海等辭職避嫌。守門將趙瓊禁出入闕門雜人,而憲府書吏闌入不止,瓊縛之。憲府官大怒,啓請推治瓊罪,上曰:「雖誤縛,豈可以此,敢治王宮守門將乎?大失事體矣。」山海等避嫌,退待,諫院啓請出仕。〈時,士論亢激不中。法府自不守法,而徒以官位自尊,至於請治司閽爲言,士夫之無識如此。〉 ○知中樞府事朴啓賢卒。啓賢,忠元之子也。父子同時爲六卿,放浪無行檢,惟飮酒詼調而已。上以其不好名論矯激,頗示眷注。聞其卒,甚嗟惜之。
○弘文館上箚,論不當以旁岐納女侍,當依舊例,擇良家女。且後苑有營造,非事之宜。上答曰:「爾等入後苑,看審營繕處然後,當有批答。蓋營繕之說,虛傳也。」政院請勿令入審,上不聽而趣召館員。政院再啓曰:「君臣之間,情義貴於相通。只敎以虛傳,則下情自釋,安有入審禁苑之理乎?」上曰:「予命入審,此事非難。政院職在出納,其欲從中沮遏乎?」兩司亦啓:「不當迫臣子以所不敢爲之事,以阻下情。」再啓,不允,館員皆待罪。上曰:「誰倡爲此?其速直啓。」館員對曰:「同有所懷,陳其所聞,豈有先倡者乎?請俱被罪。」上遂停入審之命,下敎曰:「宮闕,予家之事,非外人所預知。此習一開後,有奸徒爲口實,將有不可忍言之弊。故欲窮詰首倡,而今姑不問。大扺人臣之進言,一言以爲智;一言以爲躁,不可不愼也。」自是臺館不敢復言女侍事矣。
○以柳成龍爲尙州牧使。成龍有才識,文學優長,善辭令。敷奏經席,甚稱聖旨。以母老,乞郡便養。上曰:「爾出則我失一良臣,固可惜矣。母子情切,亦不可不從。」命除尙州。
○以鄭逑爲昌寧縣監。逑律身甚嚴,謹於禮學,聲名日著。屢除官不就,至是始拜命赴縣。上引見,問其所學,且問治縣何先,對曰:「先修學政。」上曰:「爾得名不虛矣。」慰諭以遣之。
○大臣請復正殿,再啓乃允。時,領左相皆人望,而不能有所猷爲。災異疊現,別無獻替、消弭之策,惟請復正殿,識者憂之。
○右贊成鄭宗榮謝病免,避物議也。
閏四月
[编辑]閏4月1日
[编辑]○朔己亥,以金貴榮爲右贊成,特拜朴好元爲戶曹判書。上之初卽位也,淸名之士一時彙進,是時職秩在三品以上者尙多,皆以西人見斥,疵議紛然。公、孤、六卿有闕則皆以闒茸趨附之人苟充備位。由是,百職不擧,綱紀大壞。堂下淸官,但以區別東西爲務,能言當世黑白者爲名士。時平已久,酒色、伎樂之娛又侈,政弊、民瘼,擧付之度外,惟三司諫諍,指陳劘切,尙有士風,而上又惡其無實多言,聽納已倦。貴榮等,皆以趨附承順進用。
○陰竹進士全旭上疏言時弊,且及朝廷不和之狀。上答曰:「身在草野陳弊之誠,良用可嘉。」傳敎政院曰:「全旭疏中言朝廷不和之狀曰:『挾私嫌,彈劾無咎;動浮言,放逐田里,上欺宸聰;下貽幽憂。』云。草野之人必有所見,第未知指何事耶。夫人臣敢樹私黨,角之朋比,則其罪固大。至挾私欺君,則尤極可愕。此意知悉。」政院啓曰:「今此疏辭,大槪荒雜顚錯,實無所據。而上敎則似若疑有是事者然,無乃未安乎?朝廷之上,雖或有議論之不同,豈至於角立朋比,欺罔宸聰乎?朝廷間事,聖鑑旣已洞燭,而乃有此敎,非但人心疑怪,其於日月之明,恐有未瑩,故敢達。」答曰:「知道。」是時東西之說未息,是非、用舍,未免顚倒。名士之沈抑不揚者多,旭之言,蓋有所指也。
○試文士通政以下于慶會樓。承旨尹卓然居首,賞階嘉善。卓然非人望,而以藻繪陞品,人多不厭。諫院論請改正,不允。
○以孫軾爲全羅道觀察使。上,下敎曰:「孫軾累經近侍,處事明敏,勤勞效著,特加一資。」軾素無學識,又有心疾,動多顚錯,而乃下明敏之敎,人多怪之。憲府劾以非卓異之才,請改正,不允。
五月
[编辑]5月1日
[编辑]○朔己巳,旱甚。江原道霜降殺草。
六月
[编辑]6月1日
[编辑]○朔己亥,始大雨,江漲海溢,山崩屋漂。下三道癘疫猶熾,民多死亡。政院啓曰:「今年水災,比古尤甚,外方啓聞,極爲可怪。至於都城之內,一夜之間大雨暴漲,平地水深丈餘。橋梁圮壞,道路衝破,屋宇漂流,厭傷、溺死之人不知厥數。郊外衆塚崩頹,白骨暴露,持蘲掩埋者相續。田穀盡沒,蔬場罔餘,民生失業,聞見慘惻。變不虛生,應之有道。伏願聖上,益自修省。」答曰:「今年水災,極爲驚駭,予用兢惕。當更加省念。」
○洪聖民製吏文居首,陞嘉善。憲府論以微事陞階,非命德之政,請改正,不允。
○大司諫金添慶入啓曰:「近者士類,其在家學問與否,臣所未知,但富然後爲善之說盛行。於是,士友間多以防海澤、營土田爲能事,此弊當自上禁之。」上曰:「爲富不仁,安有富然後爲善者乎?此事諫官當擧劾。」添慶曰:「非不欲劾,而其中多有名字可惜者,故不敢耳。」時,名士或有不仕,而耕野者。添慶曾爲士類所外,故倡此說,欲陰中之計也。
秋七月
[编辑]7月1日
[编辑]○朔戊辰,吏曹判書李文馨謝病免,朴大立代之。文馨、大立皆附年少士類,遞居銓衡,一無所爲,故訾謗不及焉。
○江原道觀察使鄭澈,陳一道弊瘼。上嘉奬答之,下該司議行。
八月
[编辑]8月1日
[编辑]○朔戊戌,以鄭仁弘爲司憲府持平,辭不至。
九月
[编辑]9月1日
[编辑]○朔戊辰,彗星見,有雷電之異。下敎求言。是歲,京畿、黃海、江原、平安四道大饑。
冬十月
[编辑]10月1日
[编辑]○朔丁酉,天氣如春,逐日有雷電,大霧晝昏。
○以李山海爲刑曹判書。山海早以文詞名世,歷踐淸要,致位六卿。爲人淸愼而巽懦畏人,處衆若無能者。平生不視簿牒文字。至是爲刑判,自以不習吏事,前後固辭,皆不允。與李珥、鄭澈爲執友,自東西分黨之後,見二人重忤於時論,遂與之貳,二人亦輕之,不知其有畦畛也。
十一月
[编辑]11月1日
[编辑]○朔丁卯,淑儀鄭氏卒。祖宗壼法太嚴,後宮懷孕,則送還外宅解娩。至是金氏、鄭氏,連以産病不救,上疑治療不謹,仍著令,後宮有孕,得於闕內待産,自此始。
○上不豫,蓋聞鄭氏卒,驚動也。未數日,上疾猝急,外人始知之。命召大臣朴淳、盧守愼,先入侍,上執二人手曰:「須念吾兒輩也。」守愼曰:「臣等以死當之。」闕中驚惶。中殿命遣官,祈禱宗廟、社稷、山川。明日上疾回蘇,漸向康復。上多內寵,元氣頗傷,有火痰之症,喜進生、冷,常患痰氣上衝,群臣以爲憂。
○聖節使李增等,廻自京師。先是,宗系、辨誣,已許改正,而又祖名二字誤書,故李增之行,移咨禮部請査改,又請速賜頒降。至是,齎禮部回咨而來。咨云:
本國辨誣等情,旣已編纂會書,特爲昭雪,無庸過慮。秪因祖名二字之誤,今復再請釐正,無非謹愼詳密,求遂其終始籲雪之誠也。隨卽驗査,見纂《會典》本國項內,書係二字無差,今據來咨,開送內閣,細加査閱,通爲校正,更無矛盾脫漏之虞。至欲趁速頒降一節,新纂會書,綱目浩繁,非朝夕可得就緖計。汗靑完秩,方得進呈御覽,頒布中外。
○領敦寧府事潘城府院君朴應順卒。應順以王妃之父,少無干政之習,恬靜自守,居宅不侈,人不知爲國舅也。
○上體復常,內醫院提調以下加資,賞賜有差。
十二月
[编辑]12月1日
[编辑]○朔丙申,百官陳賀,以上疾愈也。
○以李珥爲大司諫,成渾、鄭仁弘爲掌令。上疾愈後,聘召遺逸舊所不至者,朝野欣喜。成渾辭職不至,上三召不置,因下敎曰:「此人有病,不可冒寒登途,命給馬轎上來。」
○李珥承召入京,拜職後啓辭,先謝違豫之時不及奔問,次言:「近日聖心惕悟,號令之下,輿情悅服,此正轉移世道之機。將順匡救,責在諫官,臣不敢承當。請遞臣職。」答曰:「勿辭。」卽引見于丕顯閣。啓曰:「殿下春秋鼎盛,雖有微恙,意謂,不久復常,而去月違豫,擧國驚動,無乃調攝或失其宜乎?伏願淸心省慾,以保眞元之氣。」上曰:「久不相見,無乃有所欲言者乎?」珥拜而對曰:「殿下大病之餘,善端開發,號令之下,悅服人心。臣民之望,無異初服,目今生民之困,日甚一日,世道人心,如水益下。若因舊守轍,則決無有爲之望,必大加振作,盡袪宿弊然後,庶可爲治。朝廷之上,紀綱大壞,大小之官,不思其職,已成風習,此,不可以一時威力治之。必須自上堅定求治之志,收召俊乂,集于朝廷,各觀其才,擇授可合之職,委任責成。持之悠久,則國事可整,而治道可興也。人君欲致賢才,則必先修己。何則?賢才者不救富貴,只求行道。人君不先自修,則賢才必不爲之用,而求富貴利達者,充斥朝廷矣。是故,修己爲用賢之本也。古者爲官擇人,久任以考其績。今則爲人擇官,不論才之當否,而惟以多歷淸要爲榮,故朝遷暮移,一人盡經各司。如是而求其不關厥官者,未之有也。若不改此謬規,則治道無由可成矣。」上曰:「臺諫例以避嫌數易,故他官亦數遞。避嫌之規,古史亦未之見也。」珥曰:「此是近日弊習,豈見於古史乎?」又曰:「人君如有所欲爲,則必採衆論。衆論盈庭而擇用,則必出于一。若使衆人,各行其議,則反致騷擾,政出多門矣。今者雖論議畢陳,而自上必倚仗一二人可任經濟者,擇其中而用之,使論議出於一然後,可以漸升治道矣。」上曰:「今之三公,豈易得乎?予每事必咨而行之,非不擇用,而近日政事,終無所成,殊可怪恨。」珥問上曰:「自上加恩禮於成渾,近古所罕。未知上意,欲用其人乎?抑欲一見而止乎?」上曰:「成渾之賢,予已聞知。第未知其才如何。」珥曰:「才非一般。有可獨任經濟之責者;有好善而能用群才者。成渾之才,若謂之能經濟天下則過矣。其爲人也好善,好善優於天下,此豈非可用之才乎?但痼疾在身,必不能堪憲官之職。此人必須付之閑局,時使入侍于經席,則必有啓沃補益矣。」又陳黃海道弊瘼,請減田稅之半、革軍卒赴防之弊、革魚鹽疊籍之弊,移粟以賑饑民,命有司採用。珥初無從仕之志,會上新經大病,召命特下,故秪爲慰問而來。旣入對,見上有嚮用從善之志,且見士論潰裂,欲仍留調劑。朋友多以爲憂,朴淳獨曰:「叔獻赴朝,吾喜而不寐矣。」
○江原道海震如雷鳴,巖石飛走。
○以李山甫爲司憲府執義,以朴應福爲左承旨,以李濟臣爲江界府使。江界以西塞重鎭,每用武臣爲府使,致兵民凋喪,邊備虛踈。備邊司議遣儒將,特薦濟臣,陞階通政除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