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转到内容

東西洋考/卷五

維基文庫,自由的圖書館
 卷四 東西洋考卷五
東洋列國考東番考附
卷六 

呂宋大港、南旺、玳瑁、中邦、呂蓬、磨老央、以寧、屋黨、朔霧

[编辑]

呂宋在東海中,初為小國,而後寖大。《吾學編》曰:產黃金,以故亦富厚。人質樸,不喜爭訟。永樂三年,國王遣其臣隔察老來朝,拜貢方物。其地去漳為近,故賈舶多往。

有佛郎機者,自稱干系蠟國,從大西來,亦與呂宋互市。酋私相語曰:「彼可取而代也。」因上黃金為呂宋王壽,乞地如牛皮大,蓋屋。王。而許之。佛郎機乃取牛皮剪而相續之,以為四圍,乞地稱是。王難之,然重失信遠夷,竟予地。月徵稅如所部法。佛郎機既得地,築城營室,列銑置刀盾甚具。久之,圍呂宋,殺其王,逐其民入山,而呂宋遂為佛郎機有矣。干系蠟國王遣酋來鎮,數歲一更易。今華人之販呂宋者,乃販佛郎機者也。

華人既多詣呂宋,往往久住不歸,名為壓冬。聚居澗內為生活,漸至數萬,間有削髮長子孫者。萬曆二十一年八月,酋郎雷氏敝裏系朥征美洛居,役諸流寓二百五十人充兵助戰。《政和堂集》曰:高肖為把總,魏惟秀、楊安頓、潘和五、洪亨五為哨官,鄭振嶽為通事,郭惟太等為兵。夷人偃息臥船上,使華人日夜駕船,稍倦,輒之或刺殺,苦毒備嘗。潘和五等謀曰:「叛死、箠死、刺死,等死耳,不然亦且戰死,不若殺酋以洩吾忿,勝則揚帆故鄉;郎不勝,死未晚也。」議既定,夜半,入臥內刺酋,持酋頭大呼。夷人驚起,不知所為,悉被刃或落水死。和五等悉獲金寶、兵器,駕其船以歸。失路之廣南,為交酋所掠。獨郭惟太等三十二人走免,附舟返舍。酋既死,子郎雷貓吝擁兵駐朔霧,馳回代立為酋,遣僧來訴。

明年,閩撫遣賈舶招回久住呂宋華人。酋為給糧以歸,致書及辭,重訴父冤。呂宋嗣王具文一道,用金篋封識,另小書用紅羅包裏,付賈舶攜來,內稱:「郎雷氏敝裏系朥是貓吝爺氏,奉干系蠟國主命,鎮守東洋呂宋等處。蒙差官來探日本消息,招回唐人。日本近雖稱兵入境,然彼國有征伐之兵,敝國有備禦之固,況日本熟知敝國土卒精壯,遇敵無不爭鋒,何足以懼。前革回唐人,係是久住不安生理。今之革者,因敝國狹窄,米穀稀少,糧食不給,別無他端。伏望尊慈鑒察,其被害戰船,乞追軍器、金銀、寶貝,拜究殺父之人,償命以警後人,以正法紀。從兄巴禮於舊年十月駕船往貴省奔訴父冤,萬里懸情,惟冀秉公嚴追究治。從兄巴禮厚遣歸國,感佩圖報。」又訴詞一紙:「為辯明父冤事:緣父守國,欲討美洛居,時有澗內唐民願充助敵者二百五十人,自備行糧,立功給賞。時父與兵同船,開駕到交逸地方。有佛郎人與唐兵言競,父責番人,吊在船桅懲戒。原船裝載金銀莫計,同船番目,各帶寶貝銀錢數多。船進合萬門灣泊,父令唐人牽罟捕魚,共烹而食。臥至半夜,唐人心貪財寶,陰謀不軌,將父拜番目四十餘命盡行殺死,僅存巴禮、書記二人報息,將本船寶貝駕逃。仆時奉命帶兵駐劄朔霧,各屬聞變,共議報冤,將城內舊澗拆卸。仆聞計,回國勸諭,不許生端報怨。復議設新澗城外,慮及番兵橫為擾害,著頭目四人逐日在澗看守,以便唐人生理。不想起蓋未完,而日本報警。番目思見澗地接邇城廓,兼之唐人每有交通之情,恐招蕭牆之禍,再議移澗,此非本心。革回唐人,每船給米五十包資助,想來人必能道其詳者。激切含冤,伏望作主,轉達施行。」閩撫許孚遠具疏以聞。許中丞疏略曰:「我民往販呂宋,中多無賴之徒,因而流落彼地不下萬人。番酋築蓋鋪舍,聚劄一街,名為澗內,受彼節制,已非一日。去秋彼酋抽取我民二百餘人為兵,刑殺慘急,遂致激成此變。夫以番夷豺狼之性,輕動幹戈,不戢自焚,固其自取;而殺其酋長,奪其寶貨,逃之交南,我民狼毒,亦已甚矣。」檄兩廣督臣以禮遣僧歸國,置惟太等於理。潘和五竟留交夷不敢還。夷人故奴視華人,徵賦溢格,稍不得當,嗬辱無已,時犯者郎嚴置以法。自茲釁既結,疑貳日深,夷益虜使我矣。

其後又有機易山之事。自采金中貴,蠆尾四出。妄一男子張嶷,更為新奇其說,上疏曰:「呂宋有機易山,其上金豆自生,遣人采取之,可得巨萬無禁。」有詔下閩,廷臣力言其謬,不報。閩當事持之,乃遣海澄丞王時和及百戶幹一成往勘其地。

夷初聞使至,大駭。諸華人流寓者,見酋言:「華無他,特好人橫生事端,今遣使者來按茲土,使好人白窮,便於還報耳。」酋意稍解,令夷僧散花道旁迎使者。諸流寓先結蓬席為廠,如公署狀。酋盛陳兵衛邀丞入,亦為丞設食。然氣豪甚,問丞曰:「汝華言開山,山各有主,安得開也,且金豆是何樹生來?」丞無以對,數目嶷。嶷云:「此地皆金,不必間豆所自。」蓋嶷欲借朝命臨之,襲破其國耳,至是不敢顯言。夷人皆大笑。酋留嶷,欲兵之。諸流寓苦解,俾歸為戮於司寇。乃釋令登舟,時三十年四月也。丞歸,病倭死。嶷以奏事不實坐誅,傳首海外。

然夷竟疑中國有啟疆意,益暴虐諸流寓。諸流寓無賴者聲言:「今日之事,汝為政,一旦天兵下海門,汝輩寧為石人乎?」語稍稍傳布,夷益疑。明年,夷遂決計謀殺諸流寓,詭言將征他國,凡華人寸鐵輒厚售之,郎切肉小刀,價至數錢。華人利其直,輒聽鬻去,家家無復寸鐵。乃約日勒點名籍,分三百人為一院,入郎殺之。事稍露,諸流寓乃糾眾走菜園,屯聚為亂。八月朔日,夷兵大起,攻菜園,死傷無數。次日,聚大侖山,揭竿應敵。夷亦少挫,酋旋悔禍,遣人請和。華人慮其誘我,撲殺彼使。夷怒,設伏城旁。初三日,華人在大侖山饑甚,不得食,冒死攻城。夷人伏發,燃銅銑擊殺華人萬餘。華人大潰或逃散,餓死山谷間,橫屍相枕,計捐二萬五千人,存者三百口而已。是役倉皇無主盟,又糧與刃俱乏,故搏手困窮,膏塗遠嶼。華人在大侖時,風雨大作,人立雨中,夜半望見長天有光炯爍,大地震動,每驚突自相觸殺。夷乘其斃而屠之。是月,漳亦大水,漂沒萬家,受禍同時,陽九之均厄也。

後夷酋下令招撫其所掠,華人貨悉封識貯庫中,移書閩當事,俾諸戚屬往領。明年,買舶乃稍稍去。奸商黃某者與酋善,輒冒領他貨,稱為某子甲姻黨,絪載干沒云。三十三年,有詔遣商往諭呂宋,無開事湍。至是禍良已,留者又成聚矣。

佛郎機身長七尺,眼如貓,嘴如鶯,面如白灰,鬚密卷如烏紗,而髮近赤。其僧擁重權,國有大故,則酋就僧為謀。主人論死者,僧誦經勸之,首肯然後行刑。中罪用拘,輕拘一足,重廁拘兩足。婦女歲時詣寺讖悔。有陰事輒密向僧自輸,僧為說法,鞭之數十,忍痛不敢言。夜留宿寺中,聽僧意所指畫,唯唯而已。婚姻父母不能定,惟僧所決之。人死貯以布囊,就寺以葬。所畜財產,半入僧室矣。

先是,呂宋國王兄弟勇甚,既為佛郎機所戕,輒祟於國。國人每值死日,夷僧為摽牛厭之。摽牛者,柵木為場,置牛數十頭於中,環射之。牛叫擲死,以此逐鬼云。性婪甚,靡國不至,至則謀襲人。呂宋、滿刺加遂至易社。在呂宋者,初嘗攻破婆羅。婆羅放藥水毒殺之,故奔呂宋。其在中國香山,盤據為日已久,今則馬非馬,驢非驢,儼然金城,雄其澳中矣。廣東通志》曰:佛郎機素不通中國,正德十二年,駕大舶突至廣州澳口,銃聲如雷,以進貢為名。撫按查無《會典》舊例,不行。乃退泊東莞南頭,蓋房樹柵,恃火銃白固。御史丘道隆、何鼇前後具奏,皆言:「殘逆稱雄,逐其國主。先年潛遣火者亞三假充滿刺加使臣,風飄到澳,往來窺伺,熟我道塗,略買小兒,烹而食之。近日滿刺加國王奏其奪國譬殺等情,屠掠之禍,漸不可長,宜郎驅逐。所造房屋城寨,盡行拆毀。」詔從之。海道副使汪鉉帥兵至,猶據險逆戰。商人鑿舟用策,乃悉擒之,餘皆逐去。嘉靖中,黨類更番往來,私舶雜諸夷中為交易。首領人皆高鼻白皙,廣人能辨識之。方言謂天為西羅,日為梭羅,風為綿除,山為文池,真珠為亞思佛,玳瑁為實除奴牙,犀角為亞里高佛,金為阿羅,銀為巴勞礁。

形勝名跡

[编辑]

覆鼎山其形似鼎倒覆,故名。上有野夷,巢居樹巔,射鳥獸,鮮食之,人跡不到。

文武樓遠望山容甚偉,故華人蒙以佳號。

大侖山華人與呂宋相攻時屯聚於此。

圭嶼為其山與吾澄圭嶼相類,因襲今名。

半邊山望之半缺,故名。

加溢城初只一山,夷人以其要害地也,慮紅毛出沒,始築城,伏銃其內。賊至以銑擊之,敵不敢窺。張嶷所稱機易山,想即加溢之訛耳。

大湖

假港即呂宋港口

物產

[编辑]

永樂時充貢。好人所捉影,而唱金豆之說也。

銀錢大者七錢五分,夷名黃幣峙。次三錢六分,夷名突唇。又次一錢八分,名羅料釐。小者九分,名黃料釐。俱自佛郎機攜來。

子花郎吉貝花。

蘇木夷名朥居。

夷名哥具。

交易

[编辑]

舟至,遣人馳詣酋以幣為獻。徵稅頗多,綱亦太密。我人往往留彼不返者,利其近且成聚故也。釁隙而後,彼亦戒心於我。恐族類既繁,後復為亂,輒下令每舶至,人只二百為率,毋溢額。舶歸,所裁回,必倍以四百,毋縮額。我人當放舟時,多詭名充數,聽其查覈,中流輒逃回彼土。市名澗內,舊在城中,後既猜嫌,改設城外新澗。

大港,是東洋最先到處,彼中一大部落也。砌石為城。佛郎機以酋來鎮。米穀繁盛,他產不過皮角之屬。未至港,有筆架山。

南旺,在大港相連,再過馬密雁,為雁塘,皆小小村落。所產皮角子花。

玳瑁港,地勢轉入,故稱玳瑁灣,而表山環其外。凡舟往呂宋必望表而趨,故茲山推望鎮焉。灣名玳瑁,然玳瑁非其所出,所出蘇木耳。再進為裏銀中邦,是海中一片高嶼。

呂蓬,在呂宋之南,產螺蛤。

磨荖央,在呂宋之後,產子花、油麻、椰子。

以寧,從文武樓一葦可達。產只蘇木。其地有龍隱山最大。

屋黨,亦名屋同,城郭森峙,夷酋屯聚糧食處所也。其咽喉名漠澤。

朔霧,俗名宿霧。佛郎機未據呂宋時,先聚彼中,與其國人相親好。佛郎機之破呂宋,朔霧人有力焉。佛郎機德之,既奄有諸土,率虜使其民,獨與朔霧為婚媾。城戍儼然,一大酋擁重兵守之。向歲呂宋王之子求報父冤,自稱奉命駐劄朔霧是也。所產蘇木、子花、海菜。

以上俱呂宋屬國,佛郎機人主之者也。呂宋王如中國總兵官,巴禮如文吏,諸國酋皆呂宋王所遣偏裨,為政其間。所在各建禮拜寺,咸有巴禮司彼夷化。諸國風俗與呂宋盡相類,故附列焉。

蘇祿高藥

[编辑]

蘇祿在東南海中。永樂十五年,其國東王巴都葛叭答刺、西王巴都葛叭蘇哩、峒王巴都葛叭刺卜各率其妻子、酋目來朝,拜貢方物。賜王冠服、金錢、錦幣、雜器,子女姻戚侍從賞齎有差。《會典》曰:賜王紗帽、金箱玉帶、鈒花金帶、金蟒龍衣、金銀錢紗、錦紵絲紗羅、器皿等物。王妃冠服、銀紗、紵絲等物。餘冠帶衣服諸物。三王者,東王為長,西王亞之,峒王又亞之。空國來歸,鱗次闕下,亦向化之篤也。還次德州,東王以疾殂於驛亭,命有司營葬,更為文樹碑墓道,留其姬妾內侍十人守墳,滿三裁然後還國。遣使冊其子都麻合為蘇祿國東王。十九年。造使來貢。

今賈舶到者,言其城據巉巖之巔,雅稱天險,疑是峒王所都。佛郎機屢擁兵攻之,不能克。聚落不滿千家,山塗田瘠,間植粟麥,民食沙糊、魚蝦、螺蛤。氣候半熱,男女短髮,纏阜縵,繫小印布。煮海為鹽,釀蔗為酒,編竹為布。時從鮫室中探珠滿袖,自成生涯云。

形勝名跡

[编辑]

石崎山《一統志》曰:國以此山為保障。

犀角嶼珠池入夜,登高望之,水面浮光。

物產

[编辑]

真珠《一統志》曰:色青白而圓,有至徑寸者。

玳瑁本朝充貢。

珠殼

片腦本朝充貢。

番錫本朝充貢。

降香本朝充貢。

竹布本朝充貢。

綿布本朝充貢。

篳茇本朝充貢。

黃蠟本朝充貢。

蘇木本朝充貢。

豆蔻

鸚鵡

交易

[编辑]

舟至彼中,將貨盡數取去,夷人攜入彼國深處售之。或別販旁國,歸乃以夷貨償我。彼國值歲多珠時,商人得一巨珠攜歸,可享利數十倍。若夷人探珠獲少,則所償數亦倍蕭索,頗逢年何如耳。

夷人慮我舟之不往也,每返棹,輒留數人為質,以冀後日之重來。

高藥與蘇祿相近,出玳瑁。

貓里務綱巾礁老

[编辑]

貓里務即合貓里國也。地小土瘠,國中多山,山外大海,海饒魚蟲,人亦知耕稼。永樂三年,國王遣使回回道奴馬高奉表來朝,拜貢方物。國於呂宋鄰壤,故與呂宋使者偕來。其後漸成沃土,俗亦近馴,故舶人為之語曰:「若要富,須往貓里務。」蓋小邦之善地也。

有綱巾礁老者,數為盜海上。駕舟用長橈,其末如瓠之裁半,虛中以盛水者,入水蕩舟,其行倍疾。望遠濤中僅微茫數點,倏忽賊至,趨避不及,無脫者。貓里務既重遭寇害,死亡數多,遂轉貧困。賈舶往者,慮為賊所急,稍稍望別島以行。

形勝名跡

[编辑]

羅黃山上有白石。

物產

[编辑]

蘇木、子花

交易

[编辑]

小國見華人舟,跫然以喜,不敢淩厲相加,故市法最平。礁老在海上行劫,第欲人之詣彼土也。舟往販者,每善待,蓋自藏其殺機焉。

沙瑤、呐嗶嗶班隘

[编辑]

沙瑤、呐嗶嗶,其地相連。呐嗶暉在海畔,沙瑤稍紆入山隈,皆呂宋一帶,第不屬佛郎機部署。男女畜髮椎結,衣服無內外領,或用布丈餘抄摺,男子多襲以二三重,婦人一襲而止。男著皮履,婦人乃卻跣足。足極細潤,耳皆穿大孔,令可容極重金錈。衣服郎錦綺,或甚奇細之布,必剪破服之,以衣服多為富,字亦用紙筆,第畫不可辨。築版為城,豎木覆茅為官。拜則兩手和南,伸身直伏。跪屈足而俯,兩手支地。人多奉佛,在處禮拜寺甚夥。凡人寺者,將死,堆柴坐其上,自下焚之。男女之禁甚嚴,夫行在前,其妻與人嘲笑,夫徑刃其妻,所嘲笑之人亦不敢逃,聽其刺割。盜不問大小,輒論死。其人願到家與妻子別,輒聽去,及期,妻子自送詣酋。酋令架高棚,登棚自剖其腹。孕婦以水灌之,仍用水滌所生子,置子水中,生而與水習矣。

又有班隘者,郎蚊罩山,山甚奇,往往有仙人出沒。山頭火光日夜不斷,故亦名火山。險巇倍常,人跡罕到其上,極至半山而止。人皆扁頭赤身,亦佛郎機號令所不到處也。

形勝

[编辑]

海山

物產

[编辑]

蘇木

子花

交易

[编辑]

僻土無他長物。我舟往販,所攜亦僅磁器、鍋釜之類。極重至布疋,然竟少許,不能多也。舟至詣酋,亦有微贈。交易樸直。

美洛居

[编辑]

美洛居,俗訛為米六合,東海中稍蕃富之國也。酋出,威儀甚備,所部合掌伏道旁。男子削髮,女乃椎結腦後。嫁女,多市中國乘酒器,圖飾其外,富家至數十百枚,以示豪侈。晏會設二大盆乘酒,置坐隅,人手一器,酌而飲之。長大者起為夷舞,年少環列旁視,遜不敢登場也。

先是佛郎機來攻,國人狼藉請降。赦其酋,令守舊為政於國,歲輸丁香若干,不設兵戍,令彼國自為守。和蘭既輜張海外,無安頓處,忽舟師直搗城下,虜其酋語曰:「若善事吾,吾為若主,殊勝白頸。」佛郎機人皆白頸,故云。酋唯唯,又裨理國事如故。佛郎機聞之,怒曰:「悔不殺奴汙吾刃,奴故反耶!」亟治兵征美洛居,驅澗內華人,命當一隊,刑法酷急。華人中途殺夷王,駕其舟逐歸,事具《呂宋考》。

王子自朔霧馳還呂宋,嗣立為王,飲恨久之,益出兵竟父所志。紅夷雖主美洛,每一二載大眾輒返國,既去復來。呂宋王兵抵境外,值紅夷空國言返,斬關以入,遂殺美洛居酋,立所親信主之。紅夷繼至,復破呂宋酋,逐之去,更立美洛居酋子為嗣。自是每歲征鬥,遞為勝負。

華人某者流寓彼中,慧而黠,有口辯,遊說兩國間,分萬老高山山半為界,山北屬和蘭,而山南屬佛郎機,各罷兵,並雄茲土。

形勝

[编辑]

萬老高郎兩國分界處。

香山雨後香墮,沿流滿山,采拾不了,故常帶沙泥之色。王每檄致之,委積充棟,以待他壤之售,民間直取餘耳。

物產

[编辑]

丁香東洋僅產於美洛居,夷人用以辟邪,曰多置此,則國有王氣。故二夷之所必爭。

交易

[编辑]

向時舟所攜貨,有為紅毛夷所特需者。倘遇佛郎機,必怒謂此舟非關我輩來,直是和蘭接濟,將貨掠去,且橫殺人,故必緘固甚密,不令得見。若紅毛人見有佛郎機所需貨,怒亦如之。解紛之後,稍息睚眥,然一淵兩蛟,商彼者亦難矣。

文萊

[编辑]

文萊即婆羅國,東洋盡處,西洋所自起也。唐總章二年,王旃達缽遣使者與環王使者偕朝,自後久絕。永樂四年,遣其臣勿黎哥來朝,並貢方物。賜王及妃文綺。

俗傳今國王為閩人,隨鄭和征此,留鎮其地,故王府旁舊有中國碑。先年曾為佛郎機所逐,國人走山穀中,放藥,水流出,毒死佛郎機無數,佛郎機遂奔呂宋。其地故有一石城、一木城,後折石城於長腰嶼,築岸閉潮。今所遺者,木城耳。

王削髮,裏金繡巾,腰佩雙劍,出自步行,從者二百餘輩。其親屬稱邦奇蘭,貴重與王相亞。王有金印一枚,重十六兩,印上篆文作獸形一隻,云是永樂間所賜者。夷人婚娶,請印印背上。恐或假寵中國以哃喝其部落,非果鑄自上方也。

入禮拜寺,每祭用犧。《吾學編》云:人多念佛,素食惡殺。民間不得食豬肉,食豬肉者論死。此地有毛思番,在處行劫,所得人貨,中分與王。

形勝名跡

[编辑]

聖山夷人自號此山為天下第一山。按于闐國北境通聖山,人跡罕到,此沿其名耳。

長腰嶼毛文蠟

鯉魚塘

浮納招廟神為國初時押工、總管、直庫三人,陣亡合葬於此,因廟食其地。賈舶到,必屠牛烹雞,並獻茉莉花、紅花、梳篦等物以祭。舟中有人不拜則病。彼國人將行賈,亦獻花禮神。得利回,取雙雞擊刀於足,俾鬥墓前。雞死,郎以謝神,亦大奇也。

物產

[编辑]

真珠本朝充貢。

玳瑁本朝充貢。

瑪瑙見《一統志》。

車渠魏文帝賦曰:玉屬也,多纖理縟文,本朝充貢。

片腦《海上耳錄》曰:腦樹出東洋文萊國,生深山中,老而中空,乃有腦,有腦則樹無風自搖。入夜,腦行而上,瑟瑟有聲,出枝葉間。承露日則藏根抵間,了不可得,蓋神物也。夷人俟夜靜,持革索就樹柢鞏束,震撼自落。

黃蠟本朝充貢。

萪藤

交易

[编辑]

華船到,進王方物。其貿易則有大庫、二庫、大判、二判、稱官等酋主其事。船既難出港,最宜密行。有時貿易未完,必先駕在港外。

東番考

[编辑]

不在東西洋之數,附列於此。

雞籠、淡水

[编辑]

雞籠山、淡水洋在彭湖嶼之東北,故名北港,又名東番云。深山大澤,聚落星散,凡十五社。《名山記》云:社或千人,或五六百。無君長、徭賦,以子女多者為雄,聽其號令。性好勇,暇時習走,足躢皮厚數分,履棘刺如平地,不讓奔馬,終日不息,縱之,度可數百裏。男女椎髻於腦後,裸逐無所避。女或結草裙蔽體,人遇長老則背身而立,俟過乃行。至見華人,則取平日所得華人衣衣之。長者為裏衣,而短者蒙其外,凡十餘襲,如裙帷揚之,以示豪侈。別去,仍掛於壁,裸逐如初。男子穿耳,女子斷齒,女年十五,斷唇兩旁二齒。以此為飾。手足則刺紋為華美,眾社畢賀,費亦不資。貧者不任受賀,則不敢更言刺紋。男子惟女所悅,娶則視女可室者,遣以瑪瑙一雙。女不受則他往,受則夜抵其家,彈口琴挑之。口琴薄鐵所制,齧而鼓之,錚錚有聲。女延之宿,未明便去,不謁女父母。自是宵來晨去,必以星。迨產子,始往壻家迎壻,壻始見女父母。或云,既留為壻,則投以一帚一鋤,傭作女家。有子然後歸。任婦產門外,手柱兩杖,跽地而娩,遂浴子於清流焉。人死,以荊榛燒坎,刳屍烘之,環匍而哭。既乾,將歸以藏。有祭則下所烘。居數世一易地,乃悉汙其宮而埋於土,他夷人無此葬法也。

四序以草青為歲首。土宜五穀,而皆旱耕。《名山記》曰:治佘種禾,山花開則耕,禾熟,拔其穗,粒比中華稍長。穀種落地,則禁殺人,謂行好事,從天公乞飯食。比收稻訖,乃摽竹竿於路,謂之插青,此時逢外人便殺矣。村落相仇,訂兵期而後戰。勇者數人前跳,被殺則皆潰。其殺人者,賀之曰「壯土」,前殺人也;見殺者,亦賀之曰「壯土」,前故見殺也。次日郎解嫌,和好如初。

其地多竹,大至數拱,長十丈。伐竹構屋,而茨以茅,廣長數雉,聚族以居。無曆日文字,有大事集而議之。位置如橫階陛,長者居上,以次遞下,無位者乃列兩旁。至宴會,置壘團坐,酌以竹筒,時起跳舞,口烏烏若歌曲焉。

其人精用鏢,竹棅鐵鏃,長五尺九咫,銛甚,攜以自隨,試鹿鹿斃,試虎虎斃。居常禁不得私捕鹿。冬,鹿群出,則約百許人郎之,鏢發命中,所獲連山社社無不飽鹿者。取其餘肉,離而臘之。篤嗜鹿腸,剖其腸中新咽草旨瞰之,名百草膏。畜雞任自生長,拔其尾飾旗。射雉,亦拔其尾。見華人食雞雉,輒嘔。居島中,不善舟,且酷畏海。捕魚則於溪澗。蓋老死不與他夷相往來。

永樂初,鄭中貴航海,諭諸夷,東番獨遠竄不聽約。家胎一銅鈴,使頸之,蓋擬之狗國也。至今猶傳為寶,富者至掇數枚,曰是祖宗所貽云。

厥初朋聚濱海,嘉靖末,遭倭焚掠,稍稍避居山後,忽中國漁者從魍港飄至,遂往以為常。其地去漳最近,故倭每委涎閩中,偵探之使,亦歲一再往。

形勝

[编辑]

璜山琉璜氣每作火光,沿山躲鑠。

沙巴裏大幫坑

大圓堯港

物產

[编辑]

薏苡

甘薯漳名番薯,以其自東番攜來也。《異物志》曰:甘薯似芋,赤有巨魁,去皮,肌肉正白如脂肪,南人專食以當米穀。《南方草木狀》曰:實如拳,皮紫而肉白,蒸鬻食之,味如薯蕷,蒸噉切如米粒,以亢糧糗,是名薯糧。

椰、佛手柑

《名山記》曰:米甘香,采苦草雜米釀之,間有佳者,飲能一斗。

鹿《名山記》曰:傭傭俟俟,千百為群。

交易

[编辑]

夷人至舟,無長幼皆索微贈。淡水人貧,然售易平直。雞籠人差富而怪,每攜貨易物,次日必來言售價不準,索物補償。後日復至,欲以元物還之,則言物已雜不肯受也,必疊捐少許以塞所請,不則誼譁不肯歸。至商人上山,諸所嘗識麵者輒踴躍延致彼家,以酒食待我。絕島好客,亦自疏莽有韻。

論曰:合東洋諸國,僅足當西洋大國之三。呂宋既折入幹係蠟,已非貢夷之舊,直蒙故號典相羈縻而已。蘇祿、婆羅,賈類藏珠,會均執玉,異防風之後至,同儷日之齊翻,宜其久也。雞籠雖未稱國,自門外要地,故列之附庸焉。

  ↑返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