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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月堂集/卷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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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九 梅月堂文集
卷之二十
作者:金時習
1583年
卷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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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讓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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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讓。晉人也。嘗事范中行氏。中行氏不齒。又事智伯。智伯乃寵遇。智伯伐趙。趙襄子率韓魏之兵。以伐智伯。盡滅智氏之族。豫讓欲爲之報讎。乃曰。士爲知己死。女爲悅己容。智伯知我。欲爲智伯報仇。乃詐爲刑人。挾匕首。入襄子宮中塗廁。襄子如廁心驚。遂獲讓。左右欲殺之。襄子曰。眞義士也。勿殺。吾謹避之耳。今智伯無後。而其臣如此。天下無雙之士也。後又漆身爲癩。呑炭爲啞。行乞於市。其妻不識。其友識之。乃泣而語曰。以子之才。臣事趙孟。必得近幸。子乃爲所欲爲。顧不易耶。何乃自苦如此。讓曰。不然。旣已委質爲臣。而又求殺之。是懷二心也。凡吾所爲者極難耳。吾所以如此者。將以愧天下後世爲人臣而懷二心者也。後又伏於橋下。襄子至橋。馬驚。又獲讓。問曰。子先事范中行氏。智伯盡滅范氏。而子不報仇。而反臣事之。智伯又死。而子欲報仇。何也。讓曰。范氏以衆人遇我。我故衆人報之。智伯以國士待我。我故國士報之。襄子感其言。泣而將殺之。讓曰。願脫衣以許斬之。以遂報志。死無愧矣。襄子嘉之。使人許之。讓三躍而斬之曰。吾今報矣。乃伏劍而死。死之日。趙之義士。盡來而哭之。

伍員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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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員。楚人也。其祖伍擧。以直諫事莊王。其父伍奢事平王。王爲佞所誤。殺奢及子尙。員。奢之季子也。怨父兄見殺。與太子建奔宋。宋又殺建。與太子之子勝歸吳。事闔閭。遂復父兄之讎。後闔閭與越戰。傷其手指。怨而語夫差曰。汝敢忘此讎耶。及夫差立。欲伐越。越王句踐。賂其吳太宰嚭。誘使平。員諫曰。今不伐越。後必有悔。王不聽。遂和。又欲伐齊。員諫曰。句踐不死。必煩吳。不伐越而伐齊。無乃誤乎。夫差不聽。伐齊克之。後句踐又賂太宰嚭。員又諫宜伐越。王聽嚭訴。使人賜鐲鏤之劍以死。員將死。語人曰。願樹梓於我墓上作棺。刳吾眼以掛置吳東門。欲見越兵之入而滅吳也。旣死。吳王聞之大怒。盛其尸於鴟夷而浮之江。吳人憐之。立祠於江上。名其山曰胥山。後越果伐吳。以嚭不忠其君。遂斬之。

諸葛亮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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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葛亮字孔明。躬耕南陽。不求聞達。徐庶謂劉備曰。諸葛孔明。臥龍也。備詣亮草廬。三顧乃見。及卽位。以亮爲丞相。事無不議。帝疾篤。召亮屬曰。若嗣子可輔。輔之。如不可輔。君爲之。君才十倍曹丕。必能安國。終定大事。亮謝頓首泣曰。臣敢不竭股肱之力。效忠貞之節。繼之以死。及後主嗣位。上出師表。言甚誠切。建興五年。亮率諸軍。出屯漢中。以圖中原。十二年。悉集衆十萬。由斜谷越險伐魏。以木牛流馬運米。據五丈原。與司馬懿敵於渭南。相持百餘日。八月。亮病卒于軍中。仲達聞曰。孔明食少事煩。其能久乎。後諡曰忠武侯。子瞻。孫尙。亦盡力與鄧艾,黃皓戰。致死焉。黃皓。疑鍾會。

周敦頤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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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敦頤字茂叔。道州營道人。初調南安司理。有囚法不當死。轉運使王逵欲深治之。先生與辨。逵不聽。先生委手板。將棄官去曰。如此尙可仕乎。殺人以媚人。吾不爲也。逵悟。囚得釋。知南昌。富家大姓。黠吏惡少惴惴焉。不獨以得罪於令爲憂。而以汚穢善政爲恥。知南康。年五十七而卒。先生博學力行。著太極圖。明天理之根源。究萬物之終始。著通書四十篇。發明太極之蘊。言約而道大。文質而義精。得孔孟之本源。大有功於學者。爲南安司理時。通判程珦。以其學爲知道。因使二子顥,頤往受業焉。先生旣至南康。築室于蓮花峯下。前有溪合于湓江。取營道所居以名之。學者稱爲濂溪先生。

邵雍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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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雍字堯夫。河南人。少時自雄其才。慷慨欲樹功業。於書無不讀。始爲學則堅苦刻厲。寒不爐。暑不扇。夜不就席數年。已而歎曰。昔人尙友。吾獨未及四方。於是。踰河汾。涉淮漢。周流齊,魯,宋,鄭之墟。久之。幡然歸曰。道在是矣。遂不復出。初。北海李之才。受易於河南穆脩。脩受种放。放受陳摶。源流最遠。之才遂授先生以河圖,絡書,伏羲六十四卦象。先生由是探賾索隱。妙悟神契。洞徹蘊奧。汪洋浩博。多其所自得者。及其學益老。德益邵。玩心高明。以觀夫天地之運化。陰陽之消長。遠而古今世變。微而飛走草木之性情。深造曲暢。庶幾所謂不惑。而非依倣象類。億則屢中者。遂衍伏羲先天之旨。著書數十萬言。曰皇極經世書,觀物內外篇,漁樵問對。然世之知其道者鮮矣。惟程顥伯淳。嘗與先生議論終日。退而歎曰。堯夫。內聖外王之學也。先生知慮絶人。遇事能前知。治平中。先生與客散步天津,橋上。聞杜鵑聲。慘然不樂曰。洛陽舊無杜鵑。今始至。天下將治。地氣自北而南。將亂。自南而北。今南方地氣至矣。禽鳥飛類。得氣之先者也。不二年。上用南士作相。多引南人。專務變更。天下自此多事矣。至煕寧初。神宗用王安石變新法。引章惇,蔡卞,呂惠卿等。民受其苦。先生言果驗。程頤正叔嘗曰。其心虛明。自能知之。先生初至洛。歲時耕稼。僅給衣食。蓬蓽環堵。不蔽風雨。名其居曰安樂窩。因自號曰安樂先生。朝則焚香燕坐。哺時。酌酒三四甌。微醺則已。名曰太和湯。常不及醉也。興至。輒哦詩自詠。因著無名公傳。以寄其志。春秋。時出遊城中。風雨則不出。出則乘小車。一人挽之。惟意所適。士大夫家識其車音。爭相迎候。童孺廝隷皆懽。相謂曰。吾家先生至矣。不復稱其姓字。或留信宿乃去。好事者別作屋如先生所居。以俟其至。名曰行窩。先生平居。雖屢空。而怡然有所甚樂。人莫能窺也。及富鄭公弼,司馬溫公光,呂申公公著等諸賢。退居洛中。雅敬先生。恒相從游焉。惟溫公兄事先生。而二人純德。尤爲鄕里所慕向。鄕中父子兄弟每相飭曰。毋不善。恐司馬端明,邵先生知也。士之道洛者。有不之公府。必之先生之居。先生天性高邁。迥出千古。而坦夷溫厚。不見圭角。是以。淸而不激。和而不流。與人交。久益尊信之。先生德氣粹然。望之知其賢。然不事表襮。不設防畛。群居。燕笑終日。不爲甚異。與人言。樂道其善而隱其惡。有就問學則答之。未嘗強以語人。人無貴賤少長。一接以誠。故賢者悅其德。不賢者服其化。時新法行。吏牽迫不可爲。或投劾去。先生門生故友居州縣者。或貽書訪之。雍曰。此賢者所當盡力之時。新法固嚴。能寬一分。則民受一分之賜矣。投劾何益耶。洛陽留守王拱辰。薦先生遺逸。授將作主簿。後擧逸士。補潁州團練推官。皆固辭。乃受命。竟稱疾不之官。年六十七而卒。贈著作郞。後賜諡康節先生。

張載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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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載字子厚。長安人。少喜談兵。至欲結客取洮西之地。年二十。以書謁范仲淹。仲淹謂生曰。儒者自有名敎可樂。何事於兵。因勸之讀中庸。生又訪諸釋,老。累年究極其說。知無所得。反而求之六經。嘗坐虎皮講易。京師聽從者甚衆。一夕。兩程先生至。與論易。先生語人曰。比見二程先生。深明易道。吾所弗及。汝輩可師之。卽撤坐輟講。與二程論道學之要。渙然自信曰。吾道自足。何事旁求。於是。盡棄異學。淳如也。擧進士。調雲巖令。以敦本善俗爲先。每月吉。具酒食。召鄕人高年會縣庭。親勸酬之。使人知養老事長之義。因訪民疾苦。及告所以訓戒之意。神宗初卽位。一新百度。思得才哲之士謀之。呂公著薦先生有古學。召見問治道。先生對曰。爲政不法三代者。終苟道也。神宗悅。以爲崇文校書。與王安石議新法。不合。移疾屛居南山下。終日危坐一室。左右簡編。俯而讀。仰而思。有得則識之。或中夜起坐。取燭以書。其志道精思。未始須臾息也。敝衣蔬食。與諸生講學。每告以知禮成性。變化氣質之道。學必如聖人而後已。以爲知人而不知天。求爲賢人而不求爲聖人。此秦,漢以來學者大弊也。故其學。尊禮貴德。樂天安命。以易爲宗。以中庸爲體。以孔孟爲法。黜怪妄。辨鬼神。其家昏喪葬祭。率用先王之意。而傳以今禮。又論定井田,發歛,學校之法。皆欲條理成書。使可擧措諸事業。著正蒙及砭愚,證頑二銘。程子觀之曰。此起爭端。復改曰東,西銘。行于世。程正叔言西銘。明理一而分殊。擴前聖所未發。與孟子性善養氣之論同功。呂大防薦之。召知太常禮院。以疾歸而卒。先生學古力行。爲關中士人宗師。世稱爲橫渠先生。

程顥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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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顥字伯淳。河南人。父珦。先生資性過人。和粹之氣。盎于面背。門人交友。從之歲久。未嘗見其忿厲之容。遇事優爲。不動聲色。自十五六歲時。與弟頤聞汝南周茂叔論學。遂厭科擧之習。慨然有求道之志。自秦,漢以來。未有臻斯理者。其言曰。道之不明。異端害之也。是皆正路之榛蕪。聖門之蔽塞。闢之而後。可以入道。初擧進士。調晉城令。民以事至縣者。必告以孝弟忠信。度鄕村爲保伍。使之力役相恤。而姦僞無所容。凡孤煢殘疾者。責之親戚鄕黨。使無失所。行旅出於其途者。疾病皆有所養。鄕必有校。暇時親至。召父老與之語。兒童所讀書。親爲正句讀。敎者不善則爲易置。擇子弟之秀者。聚而敎之。鄕民爲社會。爲之科條。旌其善惡。使有勸有恥。在縣三年。民愛之如父母。煕寧初。呂公著薦爲御史裏行。帝素知其名。數召見。每退。必曰。頻求對。欲常常見卿。先生前後進說甚多。大要以正心窒慾求言育才爲言。務以誠意感悟人主。勸帝防未萌之欲。及弗輕天下士。先生被旨赴中臺議事。王安石方怒言者。厲色。先生徐言曰。天下事。非一家私議。願平氣以聽之。安石愧屈。先生上疏言。臣聞天下之理。本諸簡易。而行之以順道。則事無不成。捨而之於險阻。不足以言智矣。乞罷御史。許之。除授京西路同提點刑獄。固辭。改授簽書鎭寧節度判官。先生嘗言曰。新法之行。乃吾黨激成之。當時不能誠感上心。遂致今日之禍。豈可獨罪安石也。先生深有意經濟。元豐八年。召爲宗正寺丞。未至遽卒。士大夫識與不識。莫不哀傷。文彥博采衆議而題其墓。曰明道先生。

程頤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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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頤。顥之弟。字正叔。年十八。上書仁宗。欲黜世俗之論。以王道爲心。治平,元豐間。屢薦不起。元祐初。司馬光,呂公著共疏其行義曰。伏見河南處士程頤。力學好古。安貧守節。言必忠信。動遵禮度。年踰五十。不求仕進。眞儒者之高蹈。聖世之逸民。望擢不次。使士類有所矜式。詔以爲西京國子敎授。力辭。召爲校書郞。及入對。改崇政殿說書。先生卽上箚字言。習與智長。化與心成。今夫民善敎其子弟者。亦必延名德之士。使與之處。以薰陶成性。況陛下春秋之富。雖睿聖得於天資。而輔養之道。不可不至。大率一日之中。接賢士大夫之時多。親寺人宮女之時少。則氣質變化。自然而成。願選名儒。入侍勸講。講罷。留之分直。以備訪問。或有少失。隨事獻規。歲月積久。必能養成聖德。頤在經筵。每進講。色甚莊。繼以諷諫。多用古禮。蘇軾謂不近人情。每加玩侮。元祐二年。罷句西京國子監。七年。辭。遂差管句崇福宮。擬除。蘇轍進曰。頤入朝。恐不肯靜。太皇太后納之。改直祕閣。判西京國子監。范祖禹乞詔勸講。不聽。大觀元年卒。先生於書無所不讀。其學本於誠。以大學,論語,孟子,中庸爲標指。而達于六經。動止語默。一以聖人爲師。其不至於聖人。不止也。嘗言今農夫。祁寒暑雨。深耕易耨。播種五穀。吾得而食之。百工伎藝。作爲器物。吾得而用之。介胄之士。被堅執銳。以守土宇。吾得而安之。無功澤及人。而浪度歲月。晏然爲天地間一蠹。惟綴緝聖人遺書。庶幾有補爾。於是著易,春秋傳。誨人不倦。故學者出其門最多。淵源所漸。皆爲名士。稱爲伊川先生。

岳飛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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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徽,欽二帝虜于金。秦檜間以奉金帛和議爲是。樞密副使岳飛言和議非計。檜惡之。金入寇。高宗命飛楥淮西。卽日就道。張俊移書。以乏糧爲言。飛不爲止。俊歸朝。反言飛逗留不進。又言飛謂山陽不可守。沮喪士卒之氣。與檜謀。令諫議大夫万俟卨劾飛。班師罷兵柄。檜必欲殺飛。乃與俊謀。使飛部將王俊。妄言張憲謀據襄陽。還飛兵柄。令俊鞫之。使憲誣服。又援三川李由之事。計欲殺飛。不得。逮繫飛及子雲于大理獄。檜手書小紙付獄。鞫者開說。乃莫須有三字也。卽日報飛死。憲雲棄市。

文天祥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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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祥興戊寅。元將張弘範至潮陽。丞相文天祥被執。呑腦子不死。明年。弘範至崖山。脅天祥令以書招張世傑。天祥曰。我不能扞父母。乃復敎人叛父母乎。弘範曰。國已亡矣。子欲殺身爲忠。誰復書諸簡策乎。天祥曰。商非不亡。夷,齊不食周粟。爲人臣者。各盡其心。何論書與不書。弘範改容。送燕。不食八日不死。至燕。丞相孛羅問曰。汝立二王。做得甚麽事。天祥曰。立君以存宗廟。存一日則盡臣子一日之責。人臣事君。如子事父母。父母有疾。雖甚不可爲。豈有不下藥之理。但死而已。何必多言。繫獄月餘。在獄。作正氣歌。其詞甚激烈。後又再問。辭愈不屈。乃放。及至元壬午。元賜死。南向跪而死。後見其衣帶中有贊。其詞曰。孔曰成仁。孟曰取義。惟其義盡。是以仁至。讀聖賢書。所學何事。而今而後。庶幾無愧。又作六歌。詞甚悽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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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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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才者。國家之柱石也。故爲國。以得人才爲本。敎化。以育人才爲先。濟濟多士。文王以寧。美文王之得人也。赳赳武夫。公侯干城。美文王之敎化也。至於鳶飛戾天。魚躍于淵。豈弟君子。遐不作人。美文王之作人也。今去文王已二千餘年。頌其詩。想其世。猶彷彿成周之時。敎化之盛。多士之衆。至於如此。豈不美歟。噫。王者得人才甚難。而人才之遇盛世不易。▣▣▣▣千仞之鳳。不棲於枳棘。九淵之龍。不游乎蹄涔。棲枳棘則蜩鷽可以頡頑而爲之笑。游蹄涔則蛭螾可以掎角而爲之譏矣。必也翺翔於積石琅玕之叢。游泳於禹門跳浪之層。然後可以逞其神。呈其瑞。而觀者莫不以爲珍異而希慶之矣。人才亦然。生盛治之世。居揖讓之朝。然後可以自盡其謀猷。人謂之俊彥。而得伸其素負之志矣。苟或不然。趑趄偃蹇。戢鱗委翅。必爲讒姦之誹毀矣。且天不悋才。世不乏人。不適其時。不可以遽出。雖遇其時。亦難以自衒。是故。非夢賚則高宗不能以得相。不獵渭則西伯不能以得師。雲必從於龍。風必從乎虎。雖各從其類。見龍在田。飛龍在天。皆言利見大人。欲遭遇其可進可見之時也。如不得遘。聖哲猶不能豫。況其餘者乎。觀諸古史。歷歷可詳。周之衰也。孔孟以聖智而棲棲四方。削跡伐樹。所如不合。竟老于行。西漢董仲舒有大義。而莫伸其志。賈誼欲更化。而卒被貶厈。東漢賢士。皆遭黨錮。晉室高人。競入玄虛。唐韓愈自比孟子。猶竄南荒。宋之君子。得聖賢之心法。傳不傳之道統。非唯不能行道而巳。或指以僞學。或厈爲邪黨。非唯呵厈而已。至於鐫之於碑。弄爲優戲。是皆人才之難遇於時。非人才罕出於世也。嗚呼。爲梓匠者。苟能捨短從長。則木之大爲樑棟。細爲榱桷。椳闑,扂楔,欂櫨,侏儒。扶蘇之莖。札片之飛。可用者皆美材也。爲醫師者。苟能置反用宜。則藥之鍊爲丹丸。劑爲湯散。赤箭靑芝。牛溲馬勃。仰天之皮。野乾之堆。可命者皆良藥也。爲人主者。將欲善治。知人能任。則高之爲將相。卑之爲庶官。雖耕稼陶漁。置兔飯牛。鼓刀胥靡之儔。皆良士矣。何患乎代乏人也。不然。雖賢人君子。處下位。居汚官。不能自奮。執籥秉翟。而矜其錫爵。荷戈與殳。而歎彼候人矣。安能騰趠於天衢。變化乎風雲。得奮平生懷抱之才之氣也哉。

生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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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古今。有不可爲而強爲之者。一時之私利也。爲之則易敗。有可爲而自然者。萬世之公義也。而不能爲者。亦私欲害之也。然爲之則易成。易敗者難救。易成者難拔。易敗之事。先雖快於心。而後必不滿其願欲。易成之事。先雖迂闊於事情。而後必能濟其志。何則。聚歛而得財。則在於他人者。掊克以奪之。故市怨而其敗也難救。仁政以生財也。在於吾心者。擴充以實之。故恩廣而其成也難拔。成敗之根。萌於義利公私之間。而其善惡之幾。發現之端。不啻毫釐。而一念之差。千里之謬。可不愼乎。愼之之要。在乎推此心以察之耳。且人孰不欲殖貨也。則推此心以及於民。民亦推其心以奉乎上。人孰不欲求利也。則推此心以及於民。民亦推其心以利乎上。我以其德。彼以其誠。我以其虐。彼以其怨。報德以誠。報虐以怨。理之當然。不可少賺也。人主誠能審此。則生財之道備矣。更詳論之。大學曰。生財有大道。生之者衆。食之者寡。爲之者疾。用之者舒。則財恒足矣。四者之要有一。不過曰仁耳。仁以撫下。則民自按堵。各趨其業。故遊食者少。而生之者衆矣。仁以使下。則臣自竭力。姦僞恧退。故竊位而素餐者少。而食之者寡矣。仁以馭民。則不妄興作。力役無煩。故不奪民時。而爲之者疾矣。仁以視物。則其於錢穀器用。計其功力。而量入爲出。故用之者舒矣。蓋天地所生財貨百物。各有限劑。不可妄費。苟不節用。如焚藪獵禽。竭澤取魚。坐見窮瘁。而莫之贍矣。況可故爲勞民傷財。廣無益之事乎。人主苟能仁以生財。義以節用。則民之儲貯。卽吾之儲貯。吾之府庫。卽民之府庫。上下相資。本末相持。而無匱乏之患。怨讟之嫌。而所謂陳陳相因。紅腐不食者。有裕於國用矣。彼桑弘羊,劉晏,王安石。欲理財而聚錢㩁賣。與民爭利者。所以起不奪不饜之端。其估怨市讎。可勝言哉。此易敗難救之禍也。爲人上者。可不圖不見之怨。而早辨之乎。

名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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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分之於人。大矣哉。易曰。天尊地卑。乾坤定矣。高下以陳。貴賤位矣。言名分之不可僭也。何謂名。天子諸侯公卿大夫士庶人是也。何謂分。上下尊卑貴賤是也。旣有名分矣。又無禮節之。則紀綱法度。不能自守。名分之實。徒爲虛器。而莫之馭矣。是以。天子制諸侯。諸侯制卿大夫。卿大夫治士庶人。貴以馭賤。賤以承貴。上之使下。猶頭目之運手足。下之事上。如枝葉之衛本根。然後上下相資。本末相持。以之爲國而國自治。以之爲家而家自齊。由是而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夫夫婦婦。長長幼幼。而百令順矣。衛君待孔子而爲政。必先正名。以謂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事不成則民無所措手足。易曰。大君有命。開國承家。小人勿用。言名之不可濫也。易曰。上天下澤。履。君子以。辨上下。定民志。言分之不可陵也。天地定名分。聖人修名分。古今史典正名分。不許繁纓。謹名分也。狗尾續貂。則混名分也。狩于河陽。傷名分之誤也。侯以不義。則違名分之實矣。王人雖微。列於諸侯之上。辨之微也。吳楚之君。不預衣裳之列。防其漸也。不書卽位。罪其專也。王不稱天。貶其謬也。春秋始於隱公。史編起於三晉。可以見聖賢造端托始謹嚴之微旨。而名分之定于一。不可造次顚沛因循苟且。以故爲舛錯也。

常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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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之理。有變有常。常者。道之經。萬世不易之大法。變者。道之權。一時可行之要制也。以常合變。則其變也適宜。以常處變。則其變也不固。適宜。故傳之萬世而無弊。不固。故不能一日而安保。君子處變。則不怫乎貞。伊,周也。小人處變。則不能無恥。莽,操也。弔民伐罪。施之桀紂則可。施之治世則不可。不告而娶。處之頑嚚則可。處之平時則不可。中庸曰。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時中。小人之反中庸也。小人而無忌憚也。故易曰。庸言之謹。庸行之愼。言其常也。孟子曰。夫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言其變也。子曰。君子之於天下也。無適也。無莫也。義之與比。言時中也。仲虺誥湯云。以義制事。以禮制心。孟子稱夫子曰。可以行則行。可以止則止。皆言處常而達乎變也。君子居變而合常。小人居常而戾變。變與常。在人而不在道。然有一言可以終身處之者。其忠恕乎。處之忠恕。則於變於常。猶如駕快駿而馳通衢。乘順風而凌大虛。雖縱橫天下。莫之防礙也。

神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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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之間。惟一氣橐籥耳。此理有屈有伸。有盈有虛。屈伸者。妙也。盈虛者。道也。伸則盈而屈則虛。盈則出而虛則歸。出則曰神而歸則曰鬼。其實理則一。而其分則殊。其循環往復。榮華枯落。造化之迹莫非二氣消長之良能也。而其體則誠實而無妄。其德則體物而不可遺。其用則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有以使人爲昭明。焄蒿悽愴。其氣則天地之正氣也。故神不享非禮。其至誠者。天地之道也。故非其鬼而祭之。諂也。雖曰享多儀。儀不及物。爲之籩豆簠簋。俎几樽爵。爲之升降拜揖。周旋進退。爲之琴瑟笙簧鍾鼓柷敔。器則天地名分自然之器。儀則天地尊卑自然之儀。聲則天地中和自然之聲。有儀則有鬼神。儀之至。誠之實也。鬼神者。誠之妙。鬼神之者。誠之之著。故曰不誠無物。是故。君子誠之爲貴。此鬼神之極功。正氣之昭著。聖人之能事。初非有意於事也。若夫寒暑往來。日月代明。晝夜之道。則此理之自然。氣之所以爲氣。而成變化而行鬼神者也。至於石言於晉。神降于莘。嘯于梁。瞰其室。報禍福。依叢藪。邪戾之氣。則或爲人心之惑。感召之使然。或有氣未盡強死。尙滯無形之中。如呵鏡成翳。寒甚化氷。久久自然消散去了。未有歸而不歸者也。故易曰。精氣爲物。遊魂爲變。故知鬼神之情狀。且至治之世。至人之分。無這箇物事。

生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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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之間。生生不窮者。道也。聚散往來之者。理之氣也。有聚故有散之名。有來故有往之名。有生故有死之名。名者。氣之實事也。氣之聚者。生而爲人。人者。理之具而著者也。故有心焉。心者。神明之舍。向君有忠底意思。向親有孝底意思。氣之散者。死而爲鬼。鬼者。理之歸而滅也。故氣反於冥漠無眹。而復歸天地。陰陽之始終。不可以語言形迹稱。然天地生生之道。不過曰無妄。惟實理而已。斯昭昭之多。而至於繫日月星辰。覆萬物之無窮。一撮土之多。而至於振河海載萬物之廣厚。人於其間。生則曰人。人者。仁也。仁者。人也。人仁。只是一團物。推一箇惻隱之心。以之爲仁。以之爲禮。以之爲義。以之爲智。擴而至於敬君臣。親父子。序長幼。一以天地之至誠。制以爲人之生。此下闕

易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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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也者。何謂也。易者。變易也。觀其變以察其時宜。時之一字。易之要領。義之一字。易之摠說。因時而適宜。則義無不通。玩義而處時。則時無不合。故易者。君子處世之常事。立身之權度。易者。天地之定法。聖人之能事。故至於其妙也。與天地合其德。與四時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不違。後天而奉天時。天且不違。而況於聖人乎。觀乾坤爲易之始。則天地定其位。尊卑異其序。夫婦厚其別。而屯次焉。則萬物之始也。觀旣,未濟爲易之終。則天地之間。萬物之理。循環無窮。而不可終。則更息而謂之窮盡也。至於否而終吉。泰而終凶。剝而復。損上而益下。謙尊而光。咸虛以受人。恒之貞。履之禮。皆可以義而推焉。同人于野。包荒。馮河。建侯。利涉大川。利有攸往。利貞。大貞吉。小貞凶。則皆可以時而處焉。故君子居則觀其象而玩其占。動則觀其變而玩其辭。故易者。吉人之勖勉。而凶人之警察者也。今以易占吉凶。而定成敗於瑣尾者。不可以言易也明矣。

太極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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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極者。無極也。太極。本無極也。太極。陰陽也。陰陽。太極也。謂之太極別有極。則非極也。極者。至極之義。理之至極而不可加也。大者。包容之義。道之至大而不可侔也。陰陽外別有太極。則不能陰陽。太極裏別有陰陽。則不可曰太極。陰而陽。陽而陰。動而靜。靜而動。其理之無極者。太極也。其氣則動靜闢闔而陰陽也。其性則元亨而利貞也。其情則陰慘而陽舒也。其用則天地以之圓方。元氣以之發育。萬物以之遂性。其性之正者。太極之爲陰陽也。故易曰。憧憧往來。朋從爾思。子曰。天下何思何慮。天下同歸而殊塗。一致而百慮。天下何思何慮。所以不可思慮者。誠也。有思慮者。妄也。無妄眞實者。誠也。誠者。不息也。不息。故不貳。不貳。故不測。日往則月來。日月代明。而晝夜成焉。寒往則暑來。寒暑相推而歲功成焉。天何言哉。四時行。百物生者。唯一太極也。鳶天魚淵。造端乎夫婦。人道。不睹不聞。而無物不有。無時不然者。只是一貫也。故太極之道。陰陽而巳矣。一貫之道。忠恕而已矣。惟此之外。更無餘語。餘語則皆淪於空寂。而失其所謂極也審矣。

契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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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者。天地生物之心。而我之所以爲德者也。蓋心之全德。莫非至理。而仁者。我所由以生。與萬物同此元元者。故主於性中。爲四德之長而兼包焉。惟其兼包也。故發於情爲四端。而四端之中。惻隱又貫通焉。惟其貫通也。故以羞惡辭遜是非爲其用。而於動靜云爲之際。未嘗不以仁性爲體。如無其體。私意妄作。於親親及物之分。尊卑等殺之間。恭敬揖遜之際。是非邪正之辨。不能無過焉。是故。爲仁者。須要克己。若克己私。廓然至公。涵育渾全。而理之具於性者。無所壅蔽。施於事物之間者。莫不各當其道。與天地萬物相爲流通。而生生之理。無不該遍矣。然則契者何。契也者。合也。所謂不違是也。不違。只是無纖毫私欲。豁然淨盡而已。然曰淨盡云者。非直閉門靜坐。瞌眼低頭。不接物。不應事。所謂休去歇去者也。蓋遇物應事。施爲動作。絶一點私意。一心之妙。周流該博。如上所云也。契仁。浮屠氏也。浮屠靜坐捺念爲參禪。爲儒者所詆。但不能仁也。契仁氏若能用力於仁。則其靜坐之時。渾然至理。無所欠闕。而於接物之際。對機之間。天命之性。藹然發見於四端之表。而仁之爲用。不必煦煦摩撫。然後用之矣。他日冠諸顚。施於家邦。立於朝廷。無處不瞻仰。退屈藏身。居陋巷。守窮谷。怡然自樂。盎若陽春。煕煕寬薖。不易其介矣。噫噓嘻。仁之爲量也大矣哉。成化庚子立秋日。碧山淸隱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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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義富貴如浮雲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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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之間。至樂者存焉。非絲非竹。非金鏞九成。萬舞觴爵交酬於高堂大廈風欞月榭竹林花塢之間。君子之於世也。自有可樂者存。不可以告人。只是自家胸中體會。方見妙樂眞趣。不在於物。在於我。何謂樂。欲安則老者存焉。欲懷則少者▣焉。乃至寒暑相推。日月代明。山峙川流。在父子則有親。在君臣則有義。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之蠻貊。之貧賤。之患難。之富貴。無入而不自得。人欲淨盡。天理渾然。所處而安。所過而樂。飯簞蔬食。飮瓢冷水。何思何慮。忘物忘我。曾點道暮春者。春服旣成。與冠童浴沂風雩。詠而歸。夫子曰。吾與點也。和一團些子。一串穿却捏了。都是箇克己復禮爲仁。發憤忘食做底摸樣。視不義富貴。奉養之盛。輕如浮雲之無有。漠然無所動搖我家安樂中也。非謂以有德有位者之富貴。蔑視如浮雲。而以爵祿爲不義如於陵仲子也。

君子小人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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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之道。本諸身。徵諸庶民。孝諸三王而不謬。建諸天地而不悖。質諸鬼神而無疑。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其病則病無能焉。不病人之不己知。其患則患不知人。不患人之不己知。其學也上達。其行也求己。其畏也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喩於義。故能固窮。坦蕩蕩。故矜而不爭。群而不黨。周而不比。和而不同。泰而不驕。其道闇然而日章。其才不可小知而可大受也。君子而不仁者有矣。故責備賢者。小人。閒居爲不善。無所不至。見君子而後厭然掩其不善。而著其善。此其▣也。故其過也必文。而所病者。不奪不饜。所患者。患得患失。其學也下達。其行也不求己。不知天命而不畏。狎大人。侮聖人之言。喩於利。故窮斯濫。長戚戚。故不可以久處約。不可以長處樂。比而不周。同而不和。驕而不泰。其道的然而日亡。其才不可大受。而可小知也。未有小人而仁者也。故下愚不移。摭先聖格言此其大槪。不過義利公私之間而已。是故。人君之用人也。不審察焉。則小則身危。大則國敗。匹夫之交友也。不審擇焉。則小則傷己。大則辱親。故其遇也必謹。其待也必誠。得一君子。則善者拔茅而彙征。接一小人。則惡者援類而引黨。浸潤沾濡。薰蒸融洽。然後疾之甚則爲亂。未可以遽拔。然其惡如此者。其始也似忠而終則佞。其表則似正而內則邪。弘之布被。莽之謙恭。可知己。故篡弑之禍。不在於抗言直諫之口。在於吮癰䑛痔之漸。蠱惑之幾。不在於補過匡救之際。在於阿諛承迎之階。抗直補匡。似苦而實甘。吮䑛阿承。似安而終危。近君子。蔗境也。接小人。鼷喙也。故善觀人者。觀於其始。善察人者。察於平時。誠之於思者。其上也。守之於身者。其次也。鑑之於事者。又其次也。不能鑑之於事。則同歸於惡。故善治之主。有爲之士。待君子如愛芝蘭。避小人如避虎蛇。愼乎擇任。謹乎交際。然後可以保國。可以全身。然不能好學篤志力行者。不可以語此。

異端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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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之法。中國而夷狄則狄之。夷狄猾夏則膺之。夷狄之猾夏。不在於姦究。而在於巧言佞色以誘之。兵法所謂文伐也。佛者之徒。論緣業。巧言也。疏世網。佞色也。中國之夷狄。不在於左衽。而信其言。怫其性。脅其威以依歸之者是也。況佛者。夷狄之一法耳。佛之死也已二千餘年。而莫有滅沒其迹者。以其誘愚而愚之多也。地之相距十萬八千也。而宛在其傍者。以其訹迷而迷者衆也。苟有達人。窮理盡性。而闢之遠。則不湮於彼矣。有達人高士湮於彼者。以其或有不幸也。不幸者何。國危身窮則投之。志大才劣則投之。勢困事迫則投之。氣節無聊則投之。放逐憤惋則投之。是皆高明者之所爲也。見其如此。於是。窮者困者勞者劣者不肖者愚者詐者巧辯者佞者暴者賊者被讎者被誣者。皆得以入而有自活焉。至其人主者。則怠者驕者劣者聰者庸者惛者闇者愚者。皆可以入於其中。入於其中。則如顚者之復踢。踣者之復躪。不能自躋也。而七顚八倒。則復求投於彼。乞靈於彼。彼爲之大言以訹之。小言以誘之矣。如之何不駸駸然入於其中哉。故子不語怪力亂神。子所雅言。詩書執禮。皆雅言也。苟勿言其言。勿事其事。邪說無隙而入。何媚之有。故先儒云。當如淫聲美色以遠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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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道程生先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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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公沒。聖人之道不行。孟軻死。聖人之學不傳。道不行。百歲無善治。學不傳。千載無眞儒。無善治。士猶得以明夫善治之道。以淑諸人而傳諸後。無眞儒則天下貿貿焉莫知所之。人欲肆而天理滅矣。先生生乎千四百年之後。得不傳之道於遺經。以興起斯文爲己任。辨異端。闢邪說。使聖人之道。煥然復明於世。蓋子孟子之後一人而已。然學者於道。不知所向。則孰知斯人之爲功。不知所至。則孰知斯名之稱情也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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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君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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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洪範曰。五皇極。皇建其有極。極者。至極之義。標準之名。極是公共底物。人君以此極建中於上。人臣以此極輔佐於前。萬民以此極表影於下。其極不正。則君無以建中於上。臣難以輔佐。而民莫能表影乎其極。故人主之體。如天地焉大包而無外。如日月焉貞明而普照。如山岳焉厚重而難遷。如河海焉滋潤深廣而不竭。衆庶之所瞻仰。神祇之所依附。乃至昆蟲草木。亦各自化育於深仁厚澤之中矣。是故。古之聖王。卑其宮室。欲民之安居也。惡其衣服。欲民之厚暖也。菲其飮食。欲民之飽飫也。不自滿暇。欲民之安逸也。小心翼翼。欲民之謹愼也。至於一語一默。一動一靜。立於其極之中。化於其極之內。故易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彊不息。其所以不息者誠也。誠故無息。無息。蓋無妄也。一有私妄介乎其間。天不能行健以資生。地不能承順以資始。君子不能體天地。贊化育。裁成天地之宜。輔相天地之道以左右民。故爲君難也。嗚呼。三代以降。爲人君者。不能建極以表乎下。躬行以率其民。故君之建於皇極者蓋寡。而民之保于皇極者亦鮮。君以宮室池臺。奢侈驕泰。兇酷於上。民以聚歛掊克。賦役刻剝。怨讟於下。加以宦官臣妾媚於前。而蠱惑其心志。姦雄邪佞肆於外。而壅蔽其聰明。使人主善日以減。惡日以增。不能令聞長世。此後世之爲君。不逮于古先哲王也。故孟子曰。天下雖有易生之物。一日暴之。十日寒之。未有見其能生者也。爲人君者可不戒乎。

人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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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曰。股肱惟人。良臣惟聖。木之脩直。必待繩墨而後成材。玉之溫潤。必假琢磨而後成器。堯之爲堯。必資羲和。舜之爲舜。亦賴岳牧。至於湯以伊尹而成勇智之德。文武以周,召而遂虔恭之質。故君之有臣。如龍之有雲。若魚之有水。君臣相資而後。國家可保。雖然。有堯舜之君。然後知羲和,岳牧之可使。有羲和,岳牧之臣。然後知堯舜之可事。圓鑿方枘。不可以相入。大音鄭聲。不可以相和。惟其相入也。故曰。臣哉隣哉。予違汝弼。惟其相和也。故曰。若作大羹。汝作鹽梅。故元首股肱。同是一體。體元調元。共成一職。故曰。爲臣不易也。至於後世。暗主暴君之於使臣也。如草芥焉。如犬馬焉。故臣之事君。如寇讎焉。如假托焉。有過則逢迎之。有寵則媚悅之。先人主之意。成人主之過。莫能左右先後。進忠補過。順美匡惡。以相資乎福祿。永保乎天命。良可惜哉。嗚呼。圭璋黻冕。雖君之賜也。乃天之命爾。爲章以輔主。爵祿土田。雖君之錫也。乃天之命爾。支命以濟民。乃至生之殺之。子之奪之。賞之罰之。禍之福之。雖似人主之所擅。寔乃天命之不僭。故詩曰。畏天之威。于時保之。非特爲萬世人主之所當體察。抑亦人臣之可以鑑戒也。何也。不曰元首股肱一體云乎哉。歷觀古今人臣之姦佞諂諛於上。而使國顚敗者。未有其身不先戮者也。可不警乎。可不戒乎。

愛民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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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曰。民惟邦本。本固邦寧。大抵民之推戴而以生者。雖賴於君。而君之莅御以使者。實惟民庶。民心歸附。則可以萬世而爲君主。民心離散。則不待一夕而爲匹夫。君主匹夫之間。不啻豪釐之相隔。可不愼哉。是故。倉廩府庫。民之體也。衣裳冠履。民之皮也。酒食飮膳。民之膏也。宮室車馬。民之力也。貢賦器用。民之血也。民出什一以奉乎上者。欲使元后用其聰明。以治乎我也。故人主進膳。則思民之得食如我乎。御衣則思民之得衣如我乎。乃至居宮室而思萬姓之按堵。御車輿而思萬姓之和慶。故曰。爾服爾食。民膏民脂。平常供御。可矜可憫。豈可妄作無益。煩力役。奪民時。起怨咨。傷和氣。召天災。迫飢饉。使慈親孝子。不能相保。流離散亡。使顚仆於溝壑乎。嗚呼。上古盛時。君民一體。不知帝力。則爲之謠曰。粒我蒸民。莫匪爾極。不識不知。順帝之則。爲之語則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帝力何有於我哉。至於世降。暴主驕虐。百姓怨咨。則爲之歌曰。若朽索之馭六馬。怨豈在明。不見是圖。爲之語則曰。時日曷喪。予及汝偕亡。乃至酒池肉林。而俾晝作夜。斮脛刳孕。而謂暴無傷。至於戰國。強呑弱倂。而戰伐攻傷之禍屢起。役無辜之民。驅必死之地。亦已甚矣。奈何秦,漢以還。加以方士,老,佛之談。日新月盛。而宮室祭祀無益之費。更擾於民。民之生業。日以彫喪。窮閻委巷。不自聊生。競逋逃。改形服。以竄伏爲安。則君誰與爲國乎。是故。人主治國。專以愛民爲本。而愛民之術。不過曰仁政也。曰。仁政奈何。曰。非煦嫗也。非摩捋也。惟勸農桑。務本業而已。曰。勸之之術奈何。曰。非煩擾出令。朝諭暮奬也。在薄賦輕徭。不奪其時而已。故聖人於春秋。凡營宮榭。築城郭。必書以時。戒後世人主勞民爲重事。

愛物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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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問於余曰。愛物之道奈何。曰。不過各遂其性而已。易曰。天地之大德曰生。夫生生者。天地之大德。而欲生者。萬物之本性。故因萬物欲生之本性。體天地生生之大德。使物各遂其性。而化育於深仁厚澤之中而已。請詳論之。人與物共生天地大化之間。而民吾同胞。物吾與也。故人爲最。物其次焉。君子之於人也。愛之而勿仁。於物也。仁之而勿愛。語其仁之也。則數罟不入洿池。斧斤以時入山林。魚不滿尺。市不得鬻。不麛卵。祝綱失禽。釣而不綱。弋不射宿。故詩曰。彼茁者葭。壹發五豝。于嗟乎騶虞是也。語其勿愛也。則舜使益焚山澤。驅虎豹犀象而遠之。春蒐夏苗。秋獮冬狩。鷄豚狗彘之畜。無失其時。七十者可以食肉矣。易曰。爲之網罟。以佃以漁是也。是故。君子畜其禽獸者。爲民之老病也。爲之漁獵者。爲供其宴祀也。但斟酌其事之可宜。不必仁而不殺。殺而盡獲之爲得也。故三旬不返。怨太康之逸豫。火烈具擧。刺大叔之于田。豈必殘忍暴殄爲哉。欲其爲民除害。以養其民也。故語其次則曰。仁民而愛物。語其重則曰。傷人乎。不問馬。此君子愛物之義也。曰。佛書以不殺爲戒。豈不是甚善。曰。殺禽獸。只是爲民除害以養民。使民相食。而曰不殺。有甚好事。

禮樂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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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記曰。禮樂不可斯須去身。蓋別嫌疑。定尊卑。非禮不敬。正性情。怡聲氣。非樂不和。故禮以敬之。樂以和之。然後施爲動作。抑揚酬酢之間。璀粲而有序。雍容而不迫。然玉帛非禮也。而非玉帛則不能盡其情。鍾鼓非樂也。而非鍾鼓則不能和其氣。必也將筐篚以盡其中情。奏鍾鼓以和其神氣。然後揖讓之際。觀聽之間。聲爲之律。身爲之度。而萬事皆中節矣。至於臻其妙也。禮非其文。樂非其聲也。我有嘉賓。中心好之。鍾鼓旣設。一朝饗之。則爲樂不特鍾鼓也。而所以表中心之好。吹笙鼓簧。承筐是將。人之好我。示我周行。則爲禮不特承筐而已。所以示周行之愛。是故。君子之佩也。趨以采齊。行以肆夏。則爲樂不離乎趨步。周旋中規。折旋中矩。則爲禮不外乎旋動。在車而和鸞。皆樂也。宴居而如執玉奉盈。皆禮也。由是而觀之。語言動止。燕默聲氣。日用措置之際。莫不中節。而皆由於禮樂。故外而爲威儀。內而爲德行。雝雝在宮。肅肅在廟。無管絃而皆樂。顒顒卬卬。如圭如璋。無筐篚而皆禮。故君子之於禮也。不離於造次。君子之於樂也。常奏於動容。不見衛文子曰。君子在位可畏。施舍可愛。進退可度。周旋可則。容止可觀。作事可法。德行可象。聲氣可樂。動作有文。言語有章。此禮樂之現於威儀者也。

威儀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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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曰。抑抑威儀。惟德之隅。言威儀之所以爲德隅也。居移氣。養移體。睟於面。盎於背。在情則爲喜怒哀樂。在身則爲語言動作。在容止則揖讓升降。在章服則黼黻組繡。正衣冠。尊瞻視。儼然人望而畏之。一有怠惰。則非特見厭於當時。亦能見非於將來。受脤不敬。知其不反。執玉高卑。知不令終。是故。君子之於威儀也。在車則聞和鸞而知御車之有序。在行步則聞佩玉而知趨旋之有節。可以見舒遲齊遫之態。可以見怠慢邪僻之姿。正是四國威儀之不忒也。惟民之則。威儀之敬愼也。威儀棣棣。知莊姜之莫選。威儀反反。知賓筵之旣醉。不特音聲狀貌之在身也。在家則尊尊卑卑。長長幼幼。皆威儀也。在國則君君臣臣。有公卿大夫士庶人。皆威儀也。天在上而運轉不息。日月代明。星辰森列。寒暑之交遞。晦明之迭作。皆威儀也。地在下而承順乎天。山川草木。流峙枯榮。皆威儀也。人居其中。參兩爲三。而可以不盡威儀乎。詩云。相鼠有皮。人而無儀。人而無儀。不死何爲。言欲整其威儀也。言旣。客趨而問曰。顯晦殊途。行藏異致。舜居歷山。伊尹處畎畝。傳說胥靡。呂望鼓刀。亦有威儀乎。曰。君子之於行藏顯晦。擧措施爲。凡諸可法。皆是威儀。不必曲盡其度。然後謂之有威儀也。客喜而退。

德行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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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云。有覺德行。四國順之。得於心之謂德。行諸己。措諸事業之謂行。德者。行之實。行者。德之顯。德有餘則行自著。行無尤則德自充。故易曰。利用安身。以崇德也。故德與行相爲表裏。未有行有裕而德不足。德有容而行不逮者也。是以。君子之愼德也。窮理以推其源。格物以致其極。誠意以去其僞。正心以察其邪。使自得於心。充櫎有餘。則其庸行之謹。不求苦爲穿鑿。而自然著現於外。施之於身而身自脩。施之於家而家自齊。施之於國而國自治。實諸內者。光輝自然發現於外。所謂山有玉而常潤。川有珠而不竭。富潤屋。德潤身。心廣體胖。夫如是。故凡趨向於我者。莫不觀瞻感化而益附矣。故大學曰。是故。君子先愼乎德。有德。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財。有財。此有用。非特財用也。凡我之所可欲者。仁者義者禮者智者。凡四端之充擴於我者。莫不輻湊於操存涵養之中。而衆善集矣。嚮者慕者遠者近者鰥寡者孤獨者。凡四方之矜恤於我者。莫不彙征於懷綏化育之內。而衆庶仰矣。所謂如是者。非強爲戕賊脅制以服之而爲之也。而自至矣。故曰。以德行仁者王。雖然。書曰。德日新。萬邦惟懷。又曰。明王愼德。四夷來王。則不可以謂我行已著。而爲可忽也。非特人主爲然。至於公卿大夫士庶人。莫不以愼德謹行。爲享爵祿。守富貴。保族宜家之根柢也。

刑政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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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禮。出治之本。刑政。致治之權。故古之聖王。必躬行德禮以率之。率之而有不從者。則不得巳而立政焉。於是。爲治之具。輔治之法。歷歷詳備而不可加焉。是以。爲之刑以懲其姦慝。爲之政以約其條令。刑罰不欲殘酷。則曰惟刑之恤哉。政敎不欲煩擾。則曰敬敷五敎。在寬。故刑則善人安。政則新民作。爲之五刑者。警人心而爲之重輕者也。爲之五敎者。順人情而爲之條節者也。刑非強酷也。政非強脅也。善治之主。有刑無赦。至治之世。爲政不更。故曰。王言如絲。其出如綸者是也。罰一人而萬民懲。則罰之可也。施一令而四方順。則施之可也。刑不上大夫。貴尊賢也。政不出臣下。知尊王也。尊尊則親親。親親則百善咸備。而名分自著。則知德禮爲刑政之本也。故孔子曰。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奈何周衰以後。政息澤竭。刑濫德薄。政出於權嬖。刑在於私怨。節南山有不平之刺。巷伯有太甚之怨。三家擅政而僭禮於魯邦。五伯假威而專征於四國。刑政之名。徒爲虛器。秦漢以降。迄于宋,元。刑政之用。煩苛尤甚。德禮之實。蔑無可聞。乃以夷赤爲刑。而罰及無辜。理財爲政。而歛及窮民。起怨咨。傷和氣。飢饉相因。顚沛流離。民不聊生。競避苛政煩刑。而變服藏匿於老,佛異端之類。而莫之禁。吁可恤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