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定古今圖書集成/理學彙編/學行典/第158卷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 理學彙編 第一百五十八卷 |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理學彙編學行典
第一百五十八卷目錄
任道部名賢列傳一
漢
董仲舒
隋
王通
唐
韓愈
學行典第一百五十八卷
任道部名賢列傳一
[编辑]漢〈按上古迄戰國凡以道為己任者聖人賢人各有專部茲不具載〉
[编辑]董仲舒
[编辑]按《漢書董仲舒傳》:「仲舒,廣川人也。少治《春秋》,孝景時 為博士,下帷講誦,弟子傳以久次相授業,或莫見其 面。蓋三年不窺園,其精如此。進退容止,非禮不行,學 士皆師尊之。武帝即位,舉賢良文學之士,前後百數, 而仲舒以賢良對策焉。制曰:『朕獲承至尊休德,傳之 亡窮,而施之罔極,任大而守重,是以夙夜不皇康寧, 永惟萬事之統,猶懼有闕,故廣延四方之豪儁,郡國 諸侯公選賢良修絜博習之士,欲聞大道之要,至論 之極。今子大夫褎然為舉首,朕甚嘉之。子大夫其精 心致思,朕垂聽而問焉』。」蓋聞五帝三王之道,改制作 樂,而天下洽和,百王同之。當虞氏之樂,莫盛於《韶》,於 周莫盛於《勺》。聖王已沒,鐘鼓筦絃之聲未衰,而大道 微缺。陵夷至虖,桀紂之行,王道大壞矣。夫五百年之 閒,守文之君,當途之士,欲則先王之法以戴翼其世 者甚眾,然猶不能反,日以仆滅,至後王而後止。豈其 所持操或誖繆而失其統與?固天降命,不可復反,必 推之於大衰而後息與?烏虖!凡所為屑屑夙興夜寐, 務法上古者,又將無補與?三代受命,其符安在?災異 之變,何緣而起?性命之情,或夭或壽,或仁或鄙,習聞 其號,未燭厥理。伊欲風流而令行,刑輕而姦改,百姓 和樂,政事宣昭,何修何飾,而膏露降,百穀登,德潤四 海,澤臻草木,三光全,寒暑平,受天之祜,享鬼神之靈, 德澤洋溢,施虖方外,延及群生。子大夫明先聖之業, 習俗「化之變,終始之序,講聞高誼之日久矣。其明以 諭朕,科別其條,勿猥勿并,取之於術,慎其所出,迺其 不正不直,不忠不極,枉於執事。書之不泄,興於朕躬, 毋悼後害。子大夫其盡心,靡有所隱,朕將親覽焉。」仲 舒對曰:「陛下發德音,下明詔,求天命與性情,皆非愚 臣之所能及也。臣謹案《春秋》之中,視前世」已行之事, 以觀天人相與之際,甚可畏也。國家將有失道之敗, 而天迺先出災害以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異以 警懼之,尚不知變,而傷敗迺至。以此見天心之仁愛 人君,而欲止其亂也。自非大亡道之世者,天盡欲扶 持而全安之,事在彊勉而已矣。彊勉學問,則聞見博 而知益明;彊勉行道,則德日起而大有功,此皆可使 還至而立有效者也。《詩》曰:「夙夜匪解。」《書》云:「茂哉茂哉」, 皆彊勉之謂也。道者,所繇適於治之路也,仁義禮樂, 皆其具也。故聖王已沒,而子孫長久安寧數百歲,此 皆禮樂教化之功也。王者未作樂之時,迺用先王之 樂宜於世者,而以深入教化於民。教化之情不得,《雅》 《頌》之樂不「成,故王者功成作樂,樂其德也。樂者所以 變民風,化民俗也,其變民也易,其化人也著,故聲發 於和而本於情,接於肌膚,臧於骨髓,故王道雖微缺, 而筦絃之聲未衰也。」夫虞氏之不為政久矣,然而《樂》 《頌》遺風猶有存者,是以孔子在齊而聞《韶》也。夫人君 莫不欲安存而惡危亡,然而政亂國危者甚眾,所任 者非其人,而所繇者非其道,是以政日以仆滅也。夫 周道衰於幽、厲,非道亡也,幽、厲不繇也。至於宣王,思 昔先王之德,興滯補弊,明文、武之功業,周道粲然復 興,《詩》人美之而作,上天祐之,為生賢佐,後世稱誦,至 今不絕。此夙夜不解行善之所致也。孔子曰:「人能弘 道,非道弘人也。」故治亂廢興在於己,非天降命,不可 得反其所。操持誖繆,失其統也。臣聞天之所大奉使 之王者,必有非人力所能致而自至者,此受命之符 也。天下之人,同心歸之,若歸父母,故天瑞應誠而至。 《書》曰:「白魚入於王舟,有火復於王室,流為烏。」此蓋受 命之符也。周公曰:「復哉復哉!」孔子曰:「德不孤,必有鄰。」 皆積善絫德之「效也。及至後世,淫佚衰微,不能統理 群生,諸侯背畔,殘賊良民,以爭壤土,廢德教而任刑 罰。刑罰不中,則生邪氣。邪氣積於下,怨惡畜於上;上 下不和則陰陽繆盭而妖孽生矣。此災異所緣而起 也。」臣聞命者天之令也,性者生之質也,情者人之欲 也,或夭或壽,或仁或鄙,陶冶而成之,不能粹美,有治 亂之所生,故不齊也。孔子曰:「君子之德風也,小人之 德草也,草上之風必偃。」故堯、舜行德則民仁壽,桀、紂 行暴則民鄙夭。夫上之化下,下之從上,猶泥之在鈞, 唯甄者之所為;猶金之在鎔,唯冶者之所鑄。綏之斯 倈,動之斯和,此之謂也。臣謹案《春秋》之文,求王道之端,得之於正,正次王,王次春,春者天之所為也;正者, 王之所為也。其意曰上承天之所為,而下以正其所 為,正王道之端云爾。然則王者欲有所為,宜求其端 於天。天道之大者在陰陽,陽為德,陰為刑,刑主殺而 德主生。是故陽常居大夏,而以生育養長為事;陰常 居大冬,而積於空虛不用之處。以此見天之任德不 任刑也。天使陽出,布施於上,而主歲功;使陰入伏於 下,而時出佐陽。陽不得陰之助,亦不能獨成歲終。陽 以成歲為名,此天意也。王者承天意以從事,故任德 教而不任刑。刑者不可任以治世,猶陰之不可任以 成歲也。為政而任刑,不順於天,故先王莫之肯為也。 今廢先王德教之官,而獨任執法之吏治民,毋乃任 刑之意與?孔子曰:「不教而誅謂之虐。」虐政用於下,而 欲德教之被四海,故難成也。臣謹案《春秋》謂一元之 意,一者萬物之所從始也,元者辭之所為大也,謂一 為元者,視大始而欲正本也。《春秋》深探其本,而反自 貴者始,故為人君者,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 官,正百官以正萬民,正萬民以正四方,四方正,遠近 莫敢不壹於正,而亡有邪氣奸其閒者。是以陰陽調 而風雨時,群生和而萬民殖,五穀熟而草木茂,天地 之閒,被潤澤而大豐美,四海之內,聞盛德而皆倈臣, 諸福之物,可致之祥,莫不畢至,而王道終矣。孔子曰: 「鳳鳥不至,河不出圖,吾已矣夫!」自悲可致此物,而身 卑賤不得致也。今陛下貴為天子,富有四海,居得致 之位,操可致之勢,又有能致之資,行高而恩厚,知明 而意美,愛民而好士,可謂誼主矣。然而天地未應,而 美祥莫至者,何也?凡以教化不立,而萬民不正也。夫 萬民之從利也,如水之走下,不以教化隄防之,不能 止也。是故教化立而姦邪皆止者,其隄防完也。教化 廢而姦邪「並出,刑罰不能勝者,其隄防壞也。」古之王 者明於此,是故南面而治天下,莫不以教化為大務。 立太學以教於國,設庠序以化於邑,漸民以仁,摩民 以誼,節民以禮,故其刑罰甚輕而禁不犯者,教化行 而習俗美也。聖王之繼亂世也,掃除其跡而悉去之, 復修教化而崇起之。教化已明,習俗已成,子孫循之, 行五六百歲尚未敗也。至周之末世,大為亡道,以失 天下。秦繼其後,獨不能改,又益甚之,重禁文學,不得 挾書,棄捐禮誼而惡聞之。其心欲盡滅先聖之道,而 顓為自恣苟簡之治,故立為天子,十四歲而國破亡 矣。自古以倈,未嘗有以亂濟亂,大敗天下之民如秦 者也。其遺毒餘烈,至今未滅。使習俗薄惡,人民嚚頑, 抵冒殊扞,孰爛如此之甚者也?孔子曰:「腐朽之木不 可彫也,糞土之牆不可圬也。」今漢繼秦之後,如朽木 糞牆矣,雖欲善治之,亡可奈何。法出而姦生,令下而 詐起,如以湯止沸,抱薪救火,愈甚亡益也。竊譬之琴 瑟不調,甚者必解而更張之,乃可鼓也;為政而不行, 甚者必變而更化之,乃可理也。當更張而不更張,雖 有良工不能善調也;當更化而不更化,雖有大賢不 能善治也。故漢得天下以來,常欲善治,而至今不可 善治者,失之於當更化而不更化也。古人有言曰:「臨 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今臨政而願治,七十餘歲矣, 不如退而更化。更化則可善治,善治則災害日去,福 祿日來。《詩》云:「『宜民宜人,受祿于天』。為政而宜於民者, 固當受祿於天。夫仁、誼、禮、知、信、五常之道,王者所當 修飭也。五者修飭,故受天之祐,而享鬼神之靈,德施 於方外,延及群生也。」天子覽其對而異焉,乃復冊之 曰:制曰:「蓋聞虞舜之時,游於巖廊之上,垂拱無為而 天下太平;周文王至於日昃不暇食」,而宇內亦治。夫 帝王之道,豈不同條共貫,與何逸勞之殊也?蓋儉者 不造元黃旌旗之飾,及至周室,設兩觀,乘大路,朱干 玉戚,八佾陳於庭,而頌聲興。夫帝王之道,豈異指哉? 或曰「良玉不瑑」,又云「非文亡以輔德。」二端異焉。殷人 執五刑以督姦,傷肌膚以懲惡,成康不式,四十餘年 天下不犯,囹圄空虛,秦國用之,死者甚眾,刑者相望, 耗矣,哀哉烏虖!朕夙寤晨興,惟前帝王之憲,永思所 以奉至尊,章洪業,皆在力本任賢。今朕親耕籍田,以 為農先,勸孝弟,崇有德,使者冠蓋相望,問勤勞,恤孤 獨,盡思極神,功烈休德未始云獲也。今陰陽錯繆,氛 氣充塞,群生寡遂,黎民未濟,廉恥貿亂,賢不肖渾淆, 未得「其真,故詳延特起之士,意庶幾乎。今子大夫待 詔百有餘人,或道世務而未濟,稽諸上古而不同,考 之於今而難行,毋迺牽於文繫而不得騁歟將所繇 異術,所聞殊方,與各悉對著於篇,毋諱有司明其指 略,切磋究之,以稱朕意。」仲舒對曰:「臣聞堯受命,以天 下為憂,而未以位為樂也。故誅逐亂臣,務」求賢聖,是 以得舜、禹、稷、禼、咎繇。眾聖輔德,賢能佐職,教化大行, 天下和洽,萬民皆安仁樂誼,各得其宜,動作應禮,從 容中道。故孔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後仁。」此之謂也。 堯在位七十載,迺遜於位,以禪虞舜。堯崩,天下不歸 堯,子丹朱而歸舜。舜知不可辟,乃即天子之位,以禹 為相,因堯之輔佐,繼其統業,是以垂拱無為而天下治。孔子曰:「《韶》盡美矣,又盡善也。」此之謂也。至於殷紂, 逆天暴物,殺戮賢知,殘賊百姓,伯夷、太公皆當世賢 者,隱處而不為臣,守職之人皆奔走逃亡,入於河海, 天下耗亂,萬民不安,故天下去殷而從周。文王順天 理物,師用賢聖,是以閎夭、大顛、散宜生等亦聚於朝 廷,愛施兆民,天下歸之,故太公起海濱而即三公也。 當此之時,紂尚在上,尊卑昏亂,百姓散亡,故文王悼 痛而欲安之,是以日昃而不暇食也。孔子作《春秋》,先 正王而繫萬事,見素王之文焉。繇此觀之,帝王之條 貫同,然而勞逸異者,所遇之時異也。孔子曰:「《武》盡美 矣,未盡善也。」此之謂也。臣聞制度文采元黃之飾,所 以明尊卑,異貴賤,而勸有德也。故《春秋》受命,所先制 者,改正朔,易服色,所以應天也。然則宮室旌旗之制, 有法而然者也。故孔子曰:「奢則不遜,儉則固儉」,非聖 人之中制也。臣聞良玉不瑑,資質潤美,不待刻瑑,此 亡異於達巷,黨人不學而自知也。然則常玉不瑑,不 成文章;君子不學,不成其德。臣聞聖王之治天下也, 少則習之學,長則材諸位,爵祿以養其德,刑罰以威 其惡,故民曉於禮誼而恥犯其上。武王行大誼,平殘 賊,周公作《禮樂》以文之。至於成康之隆,囹圄空虛,四 十餘年,此亦教化之漸,而仁誼之流,非獨傷肌膚之 效也。至秦則不然,師申、商之法,行韓非之說,憎帝王 之道,以貪狼為俗,非有文德以教訓於天下也。誅名 而不察實,為善者不必免,而犯惡者未必刑也。是以 百官皆飾虛辭而不顧實,外有事君之禮,內有背上 之心,造偽飾詐,趣利無恥。又好用憯酷之吏,賦歛亡 度,竭民財力,百姓散亡,不得從耕織之業,群盜並起。 是以刑者甚眾,死者相望,而姦不息,俗化使然也。故 孔子曰:「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此之謂也。 今陛下并有天下,海內莫不率服,廣覽兼聽,極群下 之知,盡天下之美,至德昭然,施於方外。夜郎、康居,殊 方萬里,說德歸誼,此太平之致也。然而功不加於百 姓者,殆王心未加焉。《曾子》曰:「尊其所聞,則高明矣;行 其所知,則光大矣。高明光大,不在於它,在乎加之意 而已。願陛下因用所聞,設誠於內而致行之,則三王 何異哉?」陛下親耕籍田,以為農先,夙寤晨興,憂勞萬 民,思惟往古,而務以求賢,此亦堯、舜之用心也。然而 未云獲者,士素不厲也。夫不素養士而欲求賢,譬猶 不瑑玉而求文采也。故養士之大者,莫大虖《太學》。太 學者,賢士之所關也,教化之本原也。今以一郡一國 之眾對,亡應書者,是王道往往而絕也。臣願陛下興 太學,置明師,以養天下之士,數考問以盡其材,則英 俊宜可得矣。今之郡守、縣令,民之師帥,所使承流而 宣化也。故師帥不賢,則主德不宣,恩澤不流。今吏既 亡教訓於下,或不承用主上之法,暴虐百姓,與姦為 市,貧「窮孤弱,冤苦失職,甚不稱陛下之意。是以陰陽 錯繆,氛氣充塞,群生寡遂,黎民未濟,皆長吏不明使 至於此也。」夫長吏多出於郎中、中郎吏,二千石子弟 選郎吏,又以富訾,未必賢也。且古所謂功者,以任官 稱職為差,非所謂積日絫久也。故小材雖絫日,不離 於小官;賢材雖未久,不害為輔佐。是以有「司竭力盡 知,務治其業而以赴功。今則不然,絫日以取貴,積久 以致官,是以廉恥貿亂,賢不肖渾殽未得其真。臣愚 以為使諸列侯郡守、二千石各擇其吏民之賢者,歲 貢各二人,以給宿衛,且以觀大臣之能。所貢賢者有 賞,所貢不肖者有罰。」夫如是,諸侯吏、二千石皆盡心 於求賢,天下之士可得而「官使也。遍得天下之賢人, 則三王之盛易為,而堯舜之名可及也。毋以日月為 功,實試賢能為上。量材而授官,錄德而定位,則廉恥 殊路,賢不肖異處矣。陛下加惠,寬臣之罪,令勿牽制 於文,使得切磋究之,臣敢不盡愚。」於是天子復冊之。 制曰:「蓋聞善言天者必有徵於人;善言古者必有驗 於今。故朕」垂問,虖天人之應,上嘉唐虞,下悼桀紂,寖 微寖滅,寖明寖昌之道,虛心以改。今子大夫明於陰 陽所以造化,習於先聖之道業,然而文采未極,豈惑 虖當世之務哉?條貫靡竟,統紀未終,意朕之不明與? 聽若眩與?夫三王之教,所祖不同,而皆有失,或謂久 而不易者道也,意豈異哉?今子大夫既已著大「『道之 極,陳治亂之端矣,其悉之究之,孰之復之!《詩》不云虖, 嗟爾君子,毋常安息。神之聽之,介爾景福』。朕將親覽 焉。子大夫其茂明之!」仲舒復對曰:「臣聞《論語》曰:『有始 有卒者,其唯聖人虖』!今陛下幸加惠留聽於承學之 臣,復下明冊,以切其意,而究盡聖德,非愚臣之所能 具也。前所上對,條貫靡竟,統紀」不終,辭不別白,指不 分明,此臣淺陋之罪也,《冊》曰:「善言天者,必有徵於人, 善言古者,必有驗於今,臣聞天者,群物之祖也,故遍 覆包函而無所殊,建日月風雨以和之,經陰陽寒暑 以成之,故聖人法天而立道,亦溥愛而亡私,布德施 仁以厚之,設誼立禮以導之,春者,天之所以生也,仁 者,君之所以愛也;夏者,天之所以長也;德者,君之所 以養也;霜者,天之所以殺也;刑者,君之所以罰也。」繇此言之,天人之徵,古今之道也。孔子作《春秋》,上揆之 天道,下質諸人情,參之於古,考之於今。故《春秋》之所 譏,災害之所加也;《春秋》之所惡,怪異之所施也。書邦 家之過,兼災異之變。以此見人之所為,其美惡之極, 乃與天地流通而往來相應,此亦言天之一端也。古 者修教訓之官,務以德善化民,民已大化之後,天下 常亡一人之獄矣。今世廢而不修,亡以化民,民以故 棄行誼而死財利,是以犯法而罪多。一歲之獄以萬 千數,以此見古之不可不用也,故《春秋》變古則譏之。 「天令之謂命,命非聖人不行;質樸之謂性,性非教化 不成;人欲之謂情,情非度制不節。」是故王者上謹於 承天意,以順命也;下務明教化民,以成性也;正法度 之宜,別上下之序,以防欲也。修此三者而大本舉矣。 人受命於天,固超然異於群生,入有父子兄弟之親, 出有君臣上下之誼。會聚相遇,則有耆老長幼之施。 粲然有文以相接,驩然有恩以相愛,此人之所以貴 也。生五穀以食之,桑麻以衣之,六畜以養之,服牛乘 馬,圈豹檻虎,是其得天之靈,貴於物也。故孔子曰:「天 地之性人為貴。」明於天性,知自貴於物,知自貴於物 然後知仁誼,知仁誼然後重禮節,重禮節然後安處 善,安處善然後樂循理,樂循理然後謂之君子。故孔 子曰:「不知命亡,以為君子」,此之謂也。《冊》曰:上嘉唐虞, 下悼桀紂,寖微寖滅,寖明寖昌之道,虛心以改,臣聞 聚少成多,積小致鉅,故聖人莫不以晻致明,以微致 顯,是以堯發於諸侯,舜興乎深山,非一日而顯也,蓋 有漸以致之矣,言出於己,不可塞也,行發於身,不可 掩也,言行治之大者,君子之所以動天地也,故盡小 者大,慎微者著。《詩》云:「惟此文王,小心翼翼。」故堯兢兢 日行其道,而舜業業日致其孝。善積而名顯,德彰而 身尊,此其寖明寖昌之道也。積善在身,猶長日加益 而人不知也;積惡在身,猶火之銷膏而人不見也。非 明虖情性,察虖流俗者,孰能知之?此唐虞之所以得 令名,而桀紂之可為悼懼者也。夫善惡之相從,如景 響之應形聲也。故桀紂暴謾,殘賊並進,賢知隱伏,惡 日顯,國日亂,晏然自以如日在天,終陵夷而大壞。夫 暴逆不仁者,非一日而亡也,亦以漸至。故桀紂雖亡 道,然猶享國十餘年,此其寖微寖滅之道也。《冊》曰:「三 王之教,所祖不同,而皆有失,或謂久而不易者道也, 意豈異哉?」臣聞夫樂而不亂、復而不厭者謂之道。道 者,萬世亡弊;弊者,道之失也。先王之道,必有偏而不 起之處,故政有眊而不行,舉其偏者以補其弊而已 矣。三王之道,所祖不同,非其相反,將以捄溢扶衰,所 遭之變然也。故孔子曰:「亡為而治者,其舜虖!」改正朔, 易服色,以順天命而已。其餘盡循堯道,何更為哉?故 王者有改制之名,亡變道之實。然夏上忠,殷上敬,周 上文者,所繼之捄,當用此也。孔子曰:「殷因於夏禮,所 損益可知也;周因於殷禮,所損益可知也;其或繼周 者,雖百世可知也。」此言百王之用以此三者矣。夏因 於虞,而獨不言所損益者,其道如一,而所上同也。道 之大原出於天,天不變,道亦不變。是以禹繼舜,舜繼 堯,三聖相受而守一道,亡救弊之政也,故不言其所 損益也。繇是觀之,繼治世者其道同,繼亂世者其道 變。今漢繼大亂之後,若宜少損周之文,致用夏之忠 者。陛下有明德嘉道,愍世俗之靡薄,悼王道之不昭, 故舉賢良方正之士,論誼考問,將欲興仁誼之休德, 明帝王之法制,建太平之道也。臣愚不肖,述所聞,誦 所學,道師之言,廑能勿失?爾若迺論政事之得失,察 天下之息秏,此大臣輔佐之職,三公九卿之任,非臣 仲舒所能及也。然而臣竊有怪者,夫古之天下,亦今 之天下;今之天下,亦古之天下。共是天下,古亦大治, 上下和睦,習俗美盛,不令而行,不禁而止,吏亡姦邪, 民亡盜賊,囹圄空虛,德潤草木,澤被四海,「鳳凰來集, 麒麟來游,以古準今,壹何不相逮之遠也!安所繆盭 而陵夷若是?意者有所失於古之道與?有所詭於天 之理與?試跡之古,返之於天,黨可得見乎?夫天亦有 所分予,予之齒者去其角,傅其翼者兩其足,是所受 大者不得取小也。古之所予祿者,不」食於力,不動於 末,是亦「受大者不得取小」,與天同意者也。夫已受大, 又取小,天不能足,而況人虖?此民之所以囂囂苦不 足也。身寵而載高位,家溫而食厚祿,因乘富貴之資 力,以與民爭利於下,民安能如之哉?是故眾其奴婢, 多其牛羊,廣其田宅,博其產業,畜其積委,務此而亡 己,以迫蹴民。民日削月脧,寖以大窮。富者奢侈羨溢, 貧者窮急愁苦。窮急愁苦,而上不救,則民不樂生。民 不樂生,尚不避死,安能避罪?此刑罰之所以蕃,而姦 邪不可勝者也。故受祿之家,食祿而已,不與民爭業, 然後利可均布而民可家足。此上天之理,而亦太古 之道,天子之所宜法以為制,大夫之所當循以為行 也。故公儀子相魯之其家,見織帛,怒而出其妻,食於 舍而茹葵,慍而拔其葵,曰:「吾已食祿,又奪園夫紅女 利虖!」古之賢人君子在列位者皆如是。是故下高其行而從其教,民化其廉而不貪鄙。及至周室之衰,其 卿大夫緩於誼而急於利,亡推讓之風,而有爭田之 訟。故詩人疾而刺之曰:「節彼南山,惟石巖」巖。赫赫師 尹,民具爾瞻。爾好誼,則民鄉仁而俗善;爾好利,則民 好邪而俗敗。由是觀之,天子大夫者,下民之所視效, 遠方之所四面而內望也。近者視而放之,遠者望而 效之,豈可以居賢人之位,而為庶人行哉?夫皇皇求 財利,常恐乏匱者,庶人之意也;皇皇求仁義,常恐不 能化民者,大夫之意也。《易》曰:「負且乘,致寇至。」乘車者, 君子之位也。負擔者,小人之事也。此言居君子之位 而為庶人之行者,其患禍必至也。若居君子之位,當 君子之行,則舍公儀休之相魯,亡可為者矣。《春秋》大 一統者,天地之常經,古今之通誼也。今師異道,人異 論,百家殊方,指意不同,是以上亡以持一統,法制數 變,下不知「所守。臣愚以為諸不在《六蓺》之科孔子之 術者,皆絕其道,勿使並進,邪辟之說滅息。然後統紀 可一,而法度可明,民知所從矣。」對既畢,天子以仲舒 為江都相,事易王。易王帝兄,素驕好勇,仲舒以禮誼 匡正,王敬重焉。久之,王問仲舒曰:「粤王句踐與大夫 泄庸、種蠡謀伐吳,遂滅之。孔子稱『殷有三仁,寡人亦 以為粵有三仁:桓公決疑於管仲,寡人決疑於君』。」仲 舒對曰:「臣愚,不足以奉大對。聞昔者魯君問柳下惠: 『吾欲伐齊,何如』?柳下惠曰:『不可』。歸而有憂色,曰:『吾聞 伐國不問仁人,此言何為至於我哉?徒見問爾,且猶 羞之,況設詐以伐吳虖?繇此言之,粤本無一仁。夫仁 人者,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是以仲尼 之門,五尺之童羞稱五伯,為其先詐力而後仁誼也。 苟為詐而已,故不足稱於大君子之門也。五伯比於 他諸侯為賢,其比三王,猶武夫之與美玉也』。」王曰:「善。 仲舒治國以《春秋》災異之變,推陰陽所以錯行,故求 雨,閉諸陽,縱諸陰,其止雨反是,行之一國,未嘗不得 所欲。」中廢為中大夫。先是,遼東高廟長陵高園殿災, 仲舒居家,推說其意,草槁未上。主父偃候仲舒,私見 嫉之,竊其書而奏焉。上召視諸儒,仲舒弟子呂步舒 不知其師書,以為大愚,於是下仲舒吏當死,詔赦之。 仲舒遂不敢復言災異。仲舒為人廉直,是時方外攘 四裔,公孫弘治《春秋》不如仲舒,而弘希世用事,位至 公卿。仲舒以弘為從諛,弘嫉之。膠西王亦上兄也,尤 縱恣,數害吏二千石。弘乃言於上曰:「獨董仲舒可使 相膠西王。」膠西王聞仲舒大儒,善待之。仲舒恐久獲 罪,病免。凡相兩國,輒事驕王。正身以率下,數上疏諫 爭,教令國中所居而治。及去位歸居,終不問家產業, 以修學著書為事。仲舒在家,朝廷如有大議,使使者 及廷尉張湯就其家而問之,其對皆有明灋。自武帝 初立,魏其武安侯為相,而隆儒矣。及仲舒對冊,推明 孔子,抑黜百家,立學校之官。州郡舉茂材孝廉,皆自 仲舒發之。年老,以壽終於家,家徙茂陵。子及孫皆以 學至大官。仲舒所著,皆明經術之意,及上疏條教,凡 百二十三篇。而說《春秋》事得失,聞舉《玉杯》《蕃露》《清明》 《竹林》之屬,復數十篇,十餘萬言,皆傳於後世。掇其切 當世施朝廷者著於篇。
隋
[编辑]王通
[编辑]按杜淹撰《文中子世家》:「文中子王氏,諱通,字仲淹。其 先漢徵君爵,潔身不仕。十八代祖殷,雲中太守,家於 祁,以《春秋》《周易》訓鄉里,為子孫資。十四代祖述,克播 前烈,著《春秋義統》,公府辟不就。九代祖寓,遭愍懷之 難,遂東遷焉。寓生罕,罕生秀,皆以文學顯。秀生二子, 長曰元謨,次曰元則。元謨以將略升,元則以儒術進。」 元則字房法,即文中子六代祖也。仕宋,歷太僕、國子 博士。常嘆曰:「先君所貴者禮樂,不學者軍旅,兄何為 哉?」遂究道德,考經籍,謂功業不可以小成也,故卒為 洪儒;卿相不可以苟處也,故終為博士。曰:「先儒之職 也,不可號。」故江左號王先生,受其道曰王先生業。於 是大稱儒門,世濟厥美。先生生江州「府君煥」,煥生虯, 虯如北事魏,太和中,為并州刺史。家河汾,曰「晉陽穆 公。穆公生同州刺史彥,曰同州府君;彥生濟州刺史 傑,曰安康獻公。安康獻公生銅川府君」韓隆,字伯高, 文中子之父也。傳先生之業,教授門人千餘。隋開皇 初,以國子博士待詔雲龍門。時國家新有揖讓之事, 方以恭儉定天下。帝從容謂府君曰:「朕何如主也?」府 君曰:「陛下聰明神武,得之於天,發號施令,不盡稽古。 雖負堯舜之資,終以不學為累。」帝默然曰:「先生,朕之 陸賈也。何以教朕?」府君承詔,著《興衰要論》七篇。每奏, 帝稱善,然未甚達也。府君出為昌樂令,遷猗氏、銅川, 所治著稱。秩滿退歸,遂不仕。開皇四年,文中子始生 銅川,府君筮之,遇《坤》之師,獻兆於安康獻公。獻公曰: 「素王之卦也,何為而來?地二化為天一,上德而居下 位,能以眾正,可以王矣。雖有君德,非其時乎?是子必 能通天下之志。」遂名之曰通。開皇九年,江東平,銅川
府君歎曰:「王道無敘,天下何為而一乎?」文中子侍側十歲矣,有憂色,曰:「通聞古之為邦,有長久之策,故夏殷以下數百年,四海常一統也。後之為邦,行苟且之 政,故魏晉以下數百年,九州無定主也。上失其道,民 散久矣。一彼一此,何常之有?夫子之歎,蓋憂皇綱不 振,生人勞於聚斂,而天下將亂乎?」銅川府君異之曰: 「共然乎?」遂告以《元經》之事。文中子再拜受之。十八年, 銅川府君宴居歌《伐木》,而召文中子,子矍然再拜:「敢 問夫子之志何謂也?」銅川府君曰:「爾來自天子至庶 人,未有不資友以成者也。在三之義,師居一焉。道喪 已來,斯廢久矣,然何常之有?小子勉旃,翔而後集。」文 中子於是有四方之志,蓋受《書》於東海李育,學《詩》於 會稽夏璵,問《禮》於河東關子明,正《樂》於北平霍汲,考 《易》於族父仲華,不解衣者六歲,其精志如此。仁壽三 年,文中子冠矣,慨然有濟蒼生之心,西遊長安,見隋 文帝。帝坐太極殿召見,因奏《太平策》十有二策:遵王 道,推霸略,稽今驗古,恢恢乎運天下於指掌矣。帝大 悅曰:「得生幾晚矣,天以生賜朕也!」下其議於公卿,公 卿不悅。時將有蕭牆之釁,文中子知謀之不用也,作 《東征之歌》而歸曰:「我思國家兮,遠遊京畿,忽逢帝王 兮,降禮布衣,遂懷古人之心兮,將興太平之基。時異 事變兮,志乖願違,吁嗟道之不行兮垂翅東歸,皇心 不丕斷兮,勞身西飛。」帝聞而再徵之,不至。四年,帝崩。 大業元年,一徵又不至。辭以疾,謂所親曰:「我周人也, 家於祁。永嘉之亂,蓋東遷焉。」高祖穆公始事魏,魏周 之際,有大功於生人,天子錫之地,始家於河汾,故有 墳隴,於茲四代矣。茲土也,其人憂思深遠,乃有陶唐 氏之遺風,先君之所懷也,有敝廬在,茅簷土階,撮如 也。道之不行,欲安之乎?退志其道而已。乃續《詩》《書》,正 《禮》《樂》,修元經,讚《易》道,九年而《六經》大就,門人自遠而 至。河南董常、太山姚義、京兆杜淹、趙郡李靖、南陽程 元、扶風竇威、河東薛收、中山賈瓊、清河房元齡、鉅鹿 魏徵、太原溫大雅、潁川陳叔達等,咸稱師,北面受王 佐之道焉。如往來受業者,不可勝數,蓋千餘人。隋季 文中子之教,興於河、汾,雍雍如也。大業十年,尚書召 署蜀郡司戶,不就。十一年,以著作郎、國子博士徵,並 不至。十三年,江都難作,子有疾,召薛收謂曰:「吾夢顏 回稱孔子之命曰:『歸休乎?殆夫子召我也。何必永厥 齡,吾不起矣』。」寢疾七日而終。門弟子數百人會議曰: 「吾師其至人乎!自仲尼已來,未之有也。《禮》,男子生有 字,所以昭德;死有諡,所以易名。夫子生當天下亂,莫 予宗之。故續《詩》《書》,正《禮》《樂》,修元經,讚」《易》,道聖人之大 旨,天下之能事畢矣。仲尼既沒,文不在茲乎?《易》曰:「『黃 裳元吉』,文在中也。」請諡曰:「文中子。絲麻設位,哀以送 之。」禮畢,悉以文中子之書還於王氏。《禮論》二十五篇, 列為十卷;《樂論》二十篇,列為十卷;《續書》一百五十篇, 列為二十五卷;《續詩》三百六十篇,列為十卷;《元經》五 十篇,列為十五卷;《贊〈易〉》七十篇,列為十卷,並未及行, 遭時喪亂,先夫人藏其書於篋笥,東西南北,未嘗離 身。大唐武德四年,天下大定,先夫人返於故居,又以 書授於其弟凝。文中子二子,長曰福郊,少曰福畤。 按《聞見後錄》,司馬文正公作《文中子補傳》曰:「文中子 王通,字仲淹,河東龍門人。六代祖元則,仕宋,歷太僕、 國子博」士。兄元謨以將略顯,而元則用儒術進。元則 生煥,煥生虯,齊高帝將受宋禪,誅袁粲,虯由是北奔 魏,魏孝文帝甚重之,累官至并州刺史,封晉陽公,諡 曰穆,始家河汾之閒。虯生彥,官至同州刺史。彥生傑, 官至濟州刺史,封安唐公,諡曰獻。傑生隆,字伯高,隋 開皇初,以國子博士待詔雲龍門。隋文帝嘗從容謂 隆曰:「朕何如主?」隆曰:「陛下聰明神武,得之於天,發號 施令,不盡稽古。雖負堯、舜之資,終以不學為累。」帝默 然有閒,曰:「先生,朕之陸賈也,何以教朕?」隆乃著《興衰 要論》七篇奏之。帝雖稱善,亦不甚達也。歷昌樂、猗氏、 銅川令。棄官歸教授,卒於家。隆生通,自元則以來,世 傳儒業。通幼明悟好學,受書於東海李育,受《詩》於會 稽夏璵,受《禮》於河東關朗,受《樂》於北平霍汲,受《易》於 族父仲華。仁壽三年,通始冠,西入長安,獻《太平十二 策》。帝召見,嘆美之,然不能用,罷歸。尋復徵之。煬帝即 位,又徵之,皆稱疾不至,專以教授為事,弟子自遠方 而至者甚眾。乃著《禮論》二十五篇,《樂論》二十篇,《續書》 百有五十篇,《續詩》三百六十篇,《元經》五十篇,《贊易》七 十篇,謂之《王氏六經》。司徒楊素重其才行,勸之仕。通 曰:「汾水之曲,有先人之敝廬,足以庇風雨,薄田足以 具」「粥。願明公正身以治天下,使時和年豐,通也受 賜多矣,不願仕也。」或譖通於素曰:「彼實慢公,公何敬 焉!」素以問通,通曰:「使公可慢,則僕得矣;不可慢,則僕 失矣。得失在僕,公何與焉!」素待之如初。右武侯大將 軍賀若弼嘗示之射,發無不中。通曰:「美哉藝也!君子 志道,據德依仁,然後游於藝也。」弼不悅而去。通謂門 人曰:「夫子矜而愎,難乎免於今之世矣。」納言蘇威好 畜古器,通曰:「昔之好古者聚道,今之好古者聚物。」太 學博士劉炫問《易》,通曰:「聖人之於《易》也,沒身而已矣況吾儕乎!」有仲長子光者,隱於河渚,嘗曰:「在險而運 奇,不若宅平而無為。」通以為知言,曰:「名愈消,德愈長, 身愈退,道愈進,若人知之矣。」通見劉孝標《絕交論》曰: 「惜乎舉任公而毀也,任公不可謂知人矣。」見《辨命論》 曰:「人事廢矣。」弟子薛收問:「恩不害義,儉不傷禮,何如?」 通曰:「是漢文之所難也。廢肉刑,害於義,省之可也;衣 弋綈,傷於禮,中焉可也。」王孝逸曰:「天下皆爭利而棄 義,若之何?」通曰:「捨其所爭,取其所棄,不亦君子乎?」或 問人善,通曰:「知其善則稱之,不善則對。」曰:「未嘗與久 也。」賈瓊問息謗,通曰:「無辨。」問止怨,通曰:「不爭。」故其鄉 人皆化之無爭者。賈瓊問群居之道,通曰:「同不害正, 義不傷物。古之有道者,內不失真,外不殊俗,故全也。」 賈瓊請絕人事,通曰:「不可。」瓊曰:「然則奚若?」通曰:「莊以 待之,信以應之,來者勿拒,去者勿追,沈如也則可。」通 謂姚義能交,或曰:「簡。」通曰:「茲所以能也。」又問廣,通曰: 「廣而不濫,茲又所以為能。」又謂「薛收善接小人,遠而 不疏,近而不狎,頹如也。」通嘗曰:「封禪非古也,其秦、漢 之侈心乎!」又曰:「美哉,周公之智深矣乎!寧家所以安 天下,有我所以厚蒼生也。」又曰:「《易》樂者必多哀,輕施 者必好奪。」又曰:「無赦之國,其刑必平;重斂之國,其財 必貧。」又曰:「廉者常樂無求,貪者常憂不足也。」又曰:「我 未見得誹而喜,聞譽而懼者。」又曰:「婚而論財,外國之 道也。」又曰:「居近而識遠,處今而知古,其惟學乎!」又曰: 「輕譽苟毀,好憎而尚怒,小人也。」又曰:「『聞謗而怒者,讒 之階也。見譽而喜者,佞之媒也』。絕階去媒,讒佞遠矣。」 通謂北江黃公善醫,先飲食起居而後釣藥。謂「汾陰 侯生善筮,先人事,後爻象。」大業十年,尚書召,通蜀郡 司戶。十一年,以著作郎、國子博士徵,皆不至。十四年, 病終於家,門人諡曰文中。子二子:福郊。福畤二弟:凝、 續。
唐
[编辑]韓愈
[编辑]按《舊唐書韓愈傳》:「愈字退之,昌黎人。父仲卿,無名位。 愈生三歲而孤,養於從父兄。愈自以孤子,幼刻苦學 儒,不俟獎勵。大曆、貞元之閒,文士多尚古學,效揚雄、 董仲舒之述作,而獨孤及、梁肅最稱淵奧,儒林推重。 愈從其徒遊,銳意鑽仰,欲自振於一代。洎舉進士,投 文於公卿閒,故相鄭餘慶頗為之延譽,由是知名於」 時。尋登進士第。宰相董晉出鎮大梁,辟為巡官。府除 徐州,張建封又請為其賓佐。愈發言真率,無所畏避, 操行堅正,拙於世務。調授四門博士,轉監察御史。德 宗晚年,政出多門,宰相不專機務,宮市之弊,諫官論 之,不聽。愈嘗上章數千言極論之,不聽,怒,貶為連州 山陽令,量移江陵府掾曹。元和初,召為國子博士,遷 都官員外郎。時華州刺史閻濟美以公事停華陰令 柳澗縣務,俾攝掾曹。居數月,濟美罷郡,出居公館,澗 遂諷百姓遮道索前年軍頓役直。後刺史趙昌按得 澗罪以聞,貶房州司馬。愈因使過華,知其事,以為刺 史相黨,上疏理澗,留中不下。詔監察御史李宗奭按 驗,得澗贓狀,再貶澗封溪尉。以愈妄論,復為國子博 士。愈自以才高,累被擯黜,作《進學解》以自喻曰:「國子 先生晨入太學,召諸生立館下,誨之曰:『業精於勤,荒 於嬉;行成於思,毀於隨。方今聖賢相逢,治具畢張,拔 去兇邪,登崇俊良。占小善者率以錄,名一藝者無不 庸。爬羅剔抉,刮垢磨光,蓋有幸而獲選,孰云多而不 揚?諸生業患不能精,無患有司之不明;行患不能成, 無患有司之不公』。」言未既,有笑於列者曰:「先生欺予 哉!弟子事先生,於茲有年矣。先生口不絕吟於六藝 之文,手不停披於百家之編,記事者必提其要,纂言 者必鉤其元,貪多務得,細大不捐,燒膏油以繼晷,常 矻矻以窮年。先生之業,可謂勤矣。觝排異端,攘斥佛 老,補苴罅漏,張皇幽眇,尋墜緒之茫茫。獨旁搜而遠 紹,停百川而東之,迴狂瀾於既倒。」先生之於儒,可謂 有勞矣。沈浸醲郁,含英咀華。作為文章,其書滿家。「上 規姚、姒,渾渾無涯;《周誥》殷《盤》,佶屈聱牙。《春秋》謹嚴,《左 氏》浮誇。《易》奇而法,《詩》正而葩;下迨《莊》《騷》,太史所錄。子 雲、相如,同工異曲。」先生之「於儒,可謂閎其中而肆其 外矣。少始知學,勇於敢為,長通於方,左右具宜。先生 之於為人,可謂成矣。然而公不見信於人,私不見助 於友,跋前躓後,動輒得咎。暫為御史,遂竄南夷。三為 博士,冗不見治。命與仇謀,其敗幾時?冬煖而兒號寒, 年豐而妻啼飢,頭童齒豁,竟死何裨?不知慮此,而反 教人為?」先生,曰:「吁,子來前夫大木為杗,細木為桷,欂 櫨侏儒。」「闑扂楔,各得其宜,施以成室」者,匠氏之工 也。「玉扎丹砂,赤箭青芝,牛溲馬勃,敗鼓之皮,俱收並 蓄,待用無遺」者,醫師之良也。「登明選公,雜進巧拙,紆 餘為妍,卓犖為傑,校短量長,唯器是適」者,宰相之方 也。「昔者孟軻好辯,孔道以明,轍環天下,卒老於行。荀 卿守正,大論是弘,逃讒於楚,廢死蘭陵。是二儒者,吐 辭為經,舉足為法,絕類離倫,優入聖域,其進於世何
如也?」今先生學雖勤不繇其統,言雖多不要其中,文雖奇不濟其用,行雖修不顯於眾。猶且月費俸錢,歲糜廩粟,子不知耕,婦不知織,乘馬從徒,安坐而食,踵 常塗之促促,窺陳編以盜竊。然而聖主不加誅,宰臣 不見斥,此非其利哉?「動而得謗,名亦隨之。投閒置散, 乃分之宜。若夫商財賄之有無,計班資之崇庳,忘量 己之所稱,指前人之瑕疵,是所謂詰匠氏之不以杙 為楹,而訾醫師以昌陽引年,欲進其豬苓也。」執政覽 其文而憐之,以其有史才,改比部郎中、史館修撰。踰 歲,轉考功郎中、知制誥,拜中書舍人。俄有不悅愈者, 摭其舊事,言愈前左降為江陵「掾曹,荊南節度使裴 均館之頗厚。均子鍔,凡鄙近者,鍔還省父,愈為序餞, 鍔仍呼其字。此論喧於朝列」,坐是改太子右庶子。元 和十二年八月,宰臣裴度為淮西宣慰處置使,兼彰 義軍節度使,請愈為行軍司馬,仍賜金紫。淮、蔡平,十 二月,隨度還朝,以功授刑部侍郎。仍詔愈撰《平淮西 碑》,其辭多敘裴度事。時先入蔡州,擒吳元濟、李愬功 第一,愬不平之。愬妻出入禁中,因愬碑辭不實,詔令 磨愈文,憲宗命翰林學士段文昌重撰文勒石。鳳翔 法門寺有護國真身塔,塔內有「釋迦文佛指骨」一節, 其書本傳法,三十年一開,開則歲豐人泰。十四年正 月,上令中使杜英奇押宮人三十人,持香花赴臨皋 驛迎佛骨,自光順門入大內,留禁中三日,乃送諸寺。 王公士庶,奔走捨施,唯恐在後。百姓有廢業破產,燒 頂灼臂而求供養者,愈素不喜佛,上疏諫曰:「伏以佛 者,外裔之一法耳。自後漢時始流入中國,上古未嘗 有也。昔黃帝在位百年,年百一十歲;少昊在位八十 年,年百歲;顓頊在位七十九年,年九十八歲;帝嚳在 位七十年,年百五歲;帝堯在位九十八年,年百一十 八歲;帝舜及禹,年皆百歲。此時天下太平,百姓安樂 壽考,時中國未有佛也。其後,殷湯亦年百歲。湯孫太 戊在位七十五年,武丁在位五十年,《書》史不言其壽, 推其年數,蓋不減百歲。周文王年九十七歲,武王年 九十三歲,穆王在位百年」,此時佛法亦未至中國,非 因事佛而致此也。漢明帝時,始有佛法,明帝在位纔 十八年耳。其後亂亡相繼,運祚不長。宋、齊、梁、陳、元魏 已下,事佛漸謹,年代尤促。唯梁武帝在位四十八年, 前後三度捨身施佛,宗廟之祭,不用牲牢,晝日一食, 止於菜果。其後竟為侯景所逼,餓死臺城,國亦尋滅。 事佛「求福,乃更得禍。」由此觀之,佛不足信,亦可知矣。 高祖始受隋禪,則議除之。當時群臣,識見不遠,不能 深究先王之道、古今之宜,推闡聖明,以救斯弊,其事 遂止。臣嘗恨焉。伏惟皇帝陛下神聖英武,數千百年 已來,未有倫比。即位之初,即不許度人為僧尼道士, 又不許別立寺觀。臣當時以為高祖之志,「必行於陛 下之手,今縱未能即行,豈可恣之轉令盛也。」今聞陛 下令群僧迎佛骨於鳳翔御樓以觀,舁入大內,令諸 寺遞迎供養。臣雖至愚,必知陛下不惑於佛,作此崇 奉以祈福祥也。直以豐年之樂,徇人之心,為京都士 庶設詭異之觀、戲玩之具耳。安有聖明若此,而肯信 此等事哉!然百姓愚冥,易「惑難曉。苟見陛下如此,將 謂真心信佛。皆云天子大聖,猶一心敬信。百姓微賤, 於佛豈合惜身命?所以灼頂燔指,百十為群,解衣散 錢,自朝至暮,轉相倣效,唯恐後時。老幼奔波,棄其生 業。若不即加禁遏,更歷諸寺,必有斷臂臠身以為供 養者。」傷風敗俗,傳笑四方,非細事也。佛本外裔之人, 與中國言語不通,衣服殊製,口不道先王之法言,身 不服先王之法物,不知君臣之義,父子之情。假如其 身尚在,奉其國命,來朝京師,陛下容而接之,不過宣 政,一見禮賓,一設賜衣一襲,衛而出之於境,不令惑 於眾也。況其身死已久,枯朽之骨,凶穢之餘,豈宜以 入宮禁?孔子曰:「敬鬼神而遠之。」古之諸侯,行弔「於國, 尚令巫祝先以桃茢祓除不祥,然後進弔。今無故取 朽穢之物觀視之,巫祝不先,桃茢不用,群臣不言其 非,御史不舉其失,臣實恥之。乞以此骨付之水火,永 絕根本,斷天下之疑,絕後代之惑,使天下之人知大 聖人之所作為,出於尋常萬萬也,豈不盛哉!豈不快 哉!佛如有靈,能作禍祟,凡有殃咎,宜加臣身。上天鑒 臨,臣不怨悔。」疏奏,憲宗怒甚。閒一日,出疏以示宰臣, 將加極法。裴度、崔群奏曰:「韓愈上忤尊聽,誠宜得罪, 然而非內懷忠懇,不避黜責,豈能至此?伏乞稍賜寬 容,以來諫者。」上曰:「愈言我奉佛太過,我猶為容之。至 謂東漢奉佛之後,帝王咸致夭促,何言之乖刺也?愈 為人臣,敢爾狂妄,固不可赦。」於是人情驚惋,乃至國 戚諸貴,亦以罪愈太重,因事言之,乃貶為潮州刺史。 愈至潮陽,上表曰:「臣今年正月十四日蒙恩授潮州 刺史,即日馳驛就路,經涉嶺海,水陸萬里。臣所領州, 在廣府極東,去廣府雖云二千里,然來往動皆踰月。 過海口,下惡水,濤瀧壯猛,難計期程。颶風鱷魚,患禍 不測。州南近界,漲海連天,毒霧瘴氛,日夕發作。臣少 多病,年纔五十,髮白齒落,理不久長。加以罪犯至重, 所處又極遠惡,憂惶慚悸,死亡無日。單立一身,朝無親黨,居邊裔之地,與魑魅同群。苟非陛下哀而念之, 誰肯為臣言者?臣受性愚陋,人事多所不通,唯酷好 學問文章,未嘗一日暫廢,實為時輩推許。臣於當時 之文,亦未有過人者。至於論述陛下功德,與《詩》《書》相 表裡,作為歌詩,薦之郊廟。」紀太山之封,鏤白玉之牒, 鋪張對天之宏休,揚厲無前之偉蹟,編於《詩》《書》之策 而無愧,措於天地之閒而無虧,雖使古人復生,臣未 肯多讓。伏以大唐受命有天下,四海之內,莫不臣妾, 南北東西,地各萬里。自天寶之後,政治少懈,文致未 復,武剋不綱。孽臣姦隸,外順內悖,父死子代,以祖以 孫,如古諸侯,自擅其地,不朝不貢,六七十年,四聖傳 序,以至陛下躬親聽斷,干「戈所麾,無不從順。宜定樂 章,以告神明,東巡泰山,奏功皇天,使永永萬年,服我 成烈。當此之際,所謂千載一時不可逢之嘉會。而臣 負罪嬰釁,自拘海島,戚戚嗟嗟,日與死迫,曾不得奏 薄伎於從官之內,隸御之閒,窮思畢精,以贖前過。懷 痛窮夭,死不閉目,瞻望宸極,魂神飛去。伏惟陛下天 地父母哀而憐之。」憲宗謂宰臣曰:「昨得韓愈到潮州 表,因思其所諫佛骨事,大是愛我,我豈不知?然愈為 人臣,不當言人主事佛乃年促也,我以是惡其容易。」 上欲復用愈,故先語及,觀宰臣之奏對。而皇甫鎛惡 愈狷直,恐其復用,率先對曰:「愈終太狂疏,且可量移 一郡。」乃授袁州刺史。初,愈至潮陽,既視事,詢吏民疾 苦,皆曰:「郡西湫水有鱷魚,卵而化,長數丈,食民畜產 將盡,以是民貧。」居數日,愈往視之,令判官秦濟炮一 豚一羊,投之湫水,咒之曰:「前代德薄之君,棄楚越之 地,則鱷魚涵泳於此可也。今天子神聖,四海之外,撫 而有之。況揚州之境,刺史縣令之所治,出貢賦以共 天地宗廟之祀,鱷魚豈可與刺史雜處此土哉?」刺史 受天子命令守此土,而鱷魚悍然不安,谿潭食民畜 熊鹿麞豕,以肥其身,以繁其卵,與刺史爭為長。刺史 雖駑弱,安「肯為鱷魚低首而下哉?」今潮州大海在其 南,鯨鵬之大,蝦蟹之細,無不容鱷魚朝發而夕至。今 與鱷魚約,三日,乃至七日。如頑而不徙,須為物害,則 刺史選材伎壯夫,操勁弓毒矢,與鱷魚從事矣。咒之 夕,有暴風雷起於湫中。數日,湫水盡涸,徙於舊湫西 六十里,自是潮人無鱷患。袁州之俗,男女隸於人者, 踰約則沒入出錢之家。愈至,設法贖其所沒男女,歸 其父母,仍削其俗法,不許隸人。十五年,徵為國子祭 酒,轉兵部侍郎。會鎮州殺田弘正,立王廷湊,令愈往 鎮州宣諭。愈既至,集軍民,諭以逆順,辭情切至,廷湊 畏重之。改吏部侍郎,轉京兆尹、兼御史大夫。以不臺 參,為御史中丞李紳所劾,愈不伏言「準敕仍不臺參。」 紳、愈性皆褊僻,移刺往來,紛然不止,乃出紳為浙西 觀察使,愈亦罷尹為兵部侍郎。及紳面辭赴鎮,泣涕 陳敘。穆宗憐之,乃追制以紳為兵部侍郎,愈復為吏 部侍郎。長慶四年十二月卒,時年五十七。贈禮部尚 書,諡曰文。愈性弘通,與人交榮悴不易。少時與洛陽 人孟郊、東都人張籍友善。二人名位未振,愈不避寒 暑,稱薦於公卿閒,而籍終成科第,榮於祿仕。後雖通 貴,每退公之隙,則相與談讌,論文賦詩如平昔焉。而 觀諸權門豪士,如僕隸焉,瞪然不顧,而頗能誘厲後 進,館之者十六七,雖晨炊不給,怡然不介意,大抵以 興起名教、弘獎仁義為事。凡嫁內外及友朋孤女僅 十人。常以為自魏、晉已還,為文者多拘偶對,而經誥 之指歸,遷雄之氣格,不復振起矣。故愈所為文,務反 近體,杼意立言,自成一家新語,後學之士,取為師法, 當時作者甚眾,無以過之,故世稱韓文焉。然時有恃 才肆意,亦有盩孔、孟之旨。若南人妄以柳宗元為羅 池神,而愈譔碑以實之;李賀父名晉,不應進士,而愈 為賀作《諱辨令》,舉進士。又為《毛穎傳》,譏戲不近人情。 此文章之甚紕繆者。時謂「愈有史筆。」及撰《順宗實錄》, 繁簡不當,敘事拙於取捨,頗為當代所非。穆宗、文宗 嘗詔史臣添改。時愈婿李漢、蔣係在顯位,諸公難之, 而韋處厚竟別撰《順宗實錄》三卷,有文集四十卷,李 漢為之序。子昶,亦登進士第。
按《昌黎年譜》:代宗大曆三年,李漢序云:「先生生於大 曆三年戊申。」
大曆五年庚戌《行狀》云:「公生三歲,父歿,養於兄會舍。」 大曆九年甲寅《墓志》云:「先生七歲好學,言出成文。」 大曆十二年丁巳本傳云:「愈隨伯兄會貶官嶺表,會 卒,嫂鄭鞠之《公過始興江口感懷》詩云:『憶作兒童隨 伯氏,南來今只一身存』。」
貞元二年丙寅,公年十九,始至京師。
貞元八年壬申。行狀云:「公年二十五,上進士第。」《唐科 名記》云:「貞元八年,陸贄主司試《明水賦》《御溝新柳詩》。 貞元九年癸酉,博學宏詞試《太清宮觀紫極舞賦》《顏 子不貳過論》。」
貞元十年甲戌,公是年嘗歸河陽省墳墓。
貞元十一年乙亥,又試宏詞,三上宰相書,皆不報。去
京師,過潼關,歸河陽,遂自河陽如東都《貞元十二年丙子行狀》云:「董公辟公以行,得試祕書省校書郎,為觀察推官。」
貞元十五年己卯《董晉行狀》云:「二月三日,丞相薨,既 斂而行,於行之四日,汴州亂。」《歷官記》云:「汴軍亂,愈家 在圍中,尋得脫,下汴,東趨彭城。愈從喪至洛,還盟津, 渡汜水,出陳、許閒,以二月暮抵徐州,節度使張建封 居之於符離睢上。及秋,將辭去,建封奏為節度推官, 試協律郎。至冬,建封使愈朝正於京師。」
貞元十六年庚辰春,公朝正回徐。夏去徐,西居於洛 陽。公既去徐,而建封卒。翊日,徐軍亂。冬,公如京師。 貞元十七年辛巳,公在京師從調選,三月東還。公自 去年冬參調,竟無所成而歸,今年冬再往。
貞元十八年壬午春,始有四門博士之授。為博士日, 嘗謁告歸洛,因遊華山,即《答張徹詩》所謂「洛邑得休 告,華山絕窮陘」者也。
貞元十九年癸未,公年三十六,自博士拜監察御史。 是時有詔,以旱飢蠲租之半,有司徵愈急。公與張署、 李方叔上疏,言:「關中天下根本,民急如是,請寬民徭, 免田租。」天子惻然。卒為幸臣李實所讒,十二月貶連 州陽山令。
貞元二十年甲申春,始到陽山。
順宗永貞元年乙酉,公以是年春遇赦。夏秋離陽山 竢命於郴者三月,至秋末,始授江陵府法曹參軍。 憲宗元和元年丙戌,公年三十有九。其春夏猶在江 陵。六月,自江陵召拜國子博士,還朝。
元和二年丁亥《行狀》云:「公權知國子博士,宰相有愛 公文者,將以文學職處公。有爭先者,搆公語以飛之。 公恐及難,遂求分司東都。」公作《周況妻韓氏墓志》云: 「從兄俞,卒開封尉,愈於時為博士,乞分司東都,生以 收其孥,於開封界中教畜之。」
元和三年戊子,改「真博士。」
元和四年己丑,公年四十二。六月十日,改都官員外 郎,守東都省。
元和五年庚寅,授「河南縣令。」
元和六年辛卯,行尚書職方員外郎。公自河南至京 師。
元和七年壬辰,公年四十五。二月乙未,以職方員外 郎復為國子博士。
元和八年癸巳三月乙亥,改比部郎中、史館修撰。公 作《進學解》以自諭,執政覽其文而憐之,以其有史才, 故除是官。
元和九年甲午十月「甲子,公為考功郎中,依前史館 修撰。十二月戊午,以考功知制誥。」
元和十一年丙申「正月丙戌,以考功郎中知制誥,遷 中書舍人。丙申,賜緋魚。五月癸未,降為太子右庶子。」 元和十二年丁酉,公以裴丞相請兼御史中丞,賜三 品衣,為行軍司馬,從丞相居於郾城。吳元濟平,丞相 歸京師,以功遷刑部侍郎。
元和十三年戊戌四月,鄭餘慶為詳定禮樂使,奏「公 與李程為副。」
元和十四年乙亥正月,遣中使迎佛骨至京師,公上 《佛骨表》,貶潮州刺史。七月己丑,群臣上尊號,大赦。十 月己巳,準例量移,改授袁州刺史。
「元和十五年庚子」,公是年春到袁州。九月召拜國子 祭酒,冬暮至京師。
穆宗長慶元年辛丑轉兵部侍郎。
長慶二年壬寅二月,以王庭湊為《成德節度使》,遣公 宣慰其軍。九月轉吏部侍郎。
長慶三年癸卯六月,公以吏部侍郎為京兆尹兼御 史大夫,敕放臺參,後不得為例。十月癸巳,為兵部侍 郎。庚子,復為吏部侍郎。
長慶四年甲辰,是年公沒,年五十七。《行狀》云:「得疾滿 百日假,既罷,以十二月二日卒於靖安里第。」按張籍 祭公詩云:「去夏公請告,養疾城南莊。籍時官休罷,兩 月同遊翔。」又云:「共愛池上佳,聯句舒遐情。」又云:「公為 《游溪》詩,唱詠多慨慷。」城南莊在長安城南,公之別墅 也。池上聯句,集中無之。游溪詩,即《南溪始泛》三首是 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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