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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古今圖書集成/理學彙編/文學典/第008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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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學彙編 文學典 第七卷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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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古今圖書集成理學彙編文學典

 第八卷目錄

 文學總部總論八

  王楙野客叢談為文養氣 新唐書與史記之異 蘭亭不入選 省文 韓

  李 讀史記之文知漢書為疏鹵 抑揚人物 避諱 班范議論 聯合古人句 立論之

  難 漢人多引逸經 七發客難 貽厥友于 沈宋 借對 古人句法 用論語文法

  東坡論文 相承疊用數語 漢人下語 王勃語 古人作文必有祖

  楊伯嵒臆乘蘭亭敘用字有本

  吳氏林下偶談詞科習氣 李習之諸人文字 劉原父文 文字有江湖之

  思 知文難 文有正氣素質 為文大概有三 前輩不肯妄改已成文字 水心文不為

  無益之語 水心文可資為史 心力盡於文 文不蹈襲 退之慚筆 歐公文林 和平

  之言難工 乞巧文似送窮文 太史公循吏傳 賈誼傳贊 好罵文字之病 尚書文法

   孟子文法 文字序語結語 韓柳文法祖史記 柳子厚龍城錄 秦少游學柳文 水

  心文章之妙 錢歐文體出自周易 陳元為杜韓之先驅 銘詩 論史記漢書

  孫穀祥野老紀聞東坡三馬贊 石林作文必有格 石林採字

  宋虎澗泉日記史漢文

  西軒客談食古須化

文學典第八卷

文學總部總論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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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楙野客叢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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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文養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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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退之《答李翱書》,老蘇《上歐公書》,最見為文養氣妙 處。西漢自王褒以下,文字專事詞藻,不復簡古,而谷 永等書,雜引經傳,無復己見,而古學遠矣。此學者所 宜深戒。

《新唐書與史記之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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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問《新唐書》與《史記》所以異,余告之曰:「不辨可也。《唐 書》如近世許道寧輩畫山水,是真畫也。太史公如郭 忠恕畫天外數峰,略有筆墨,然而使人見而心服者, 在筆墨之外也。」

《蘭亭不入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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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遯齋閒覽》云:「季父虛中謂王右軍《蘭亭序》,以天朗氣 清,自是秋景,以此不入選。」余亦謂絲竹筦絃亦重複。 僕謂不然。絲竹筦絃,本出《前漢·張禹傳》。而三春之季, 天氣肅清,見蔡邕《終南山賦》;熙春寒往,微雨新晴,六 合清朗,見潘安仁《閒居賦》;仲春令月,時和氣清,見張 平子《歸田賦》。安可謂春間無天朗氣清之時?右軍此 筆,蓋直述一時真率之會趣耳。然則斯文之不入選, 良由搜羅之不及,非故遺之也。《吳曾漫錄》亦引《張禹 傳》為証,正與此合。

《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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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記衛青傳》曰「封青子伉為宜春侯,青子不疑為陰 安侯,青子登為發干侯。」疊三用「青子」字,不以為贅。《漢 書》則一用「青子」字,而其餘則曰「子」而已。曰「封青子伉 為宜春侯,子不疑為陰安侯,子登為發于侯」,視《史記》 之文已省兩「青」字矣。使今人作墓志等文,則一用「子」 字,其餘曰「某某」而已。後世作文,益務簡於古,然字則 省矣,不知古人純實之氣已虧。

《韓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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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退之《自薦書》曰:「假如賢者至,閤下乃一見之;愚者 至,不得見焉,則賢者莫不至,而愚者日遠矣。假如愚 者至,閤下以千金與之;賢者至,亦以千金與之,則愚 者莫不至,而賢者日遠矣。」李翱《薦所知書》曰:「茲有二 人偕來,其一人賢士也,其一人常常人也。待之禮貌, 不加崇焉,則賢者行。賢者行,則常常之人日來矣,況」 其待常常之禮貌加厚。則善人何求而來哉。二公均 以是意設諭。別白是否。其理明甚。非老於文筆者不 及此。

《讀史記之文知漢書為疏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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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書》載揚雄《解嘲》曰:「司馬長卿竊訾於卓氏,東方朔 割名於細君。」師古注謂以肉歸遺細君,是割損其名。 而《文選》載此文則曰:「東方朔割炙於細君。」良注謂方 朔拔劍割肉以歸,炙亦肉也。二說雖不同,皆通於理。 《漢書》又曰:「欲談者宛舌而固聲。」師古注謂「宛,屈也。固, 閉也。」而《文選》則曰:「欲談者卷舌而同聲。」翰注則又曰: 「同聲為候,眾言舉而相效也。」而《方言》所載則曰「含聲 而冤舌。」《漢書。張耳傳》:「外黃富人女甚美,庸奴其夫。」而 《史記》謂「外黃女甚美,嫁庸奴,亡其夫,嫁張耳。」二義不 同。《漢書。李廣傳》載程不識語曰:「李將軍極簡易,然虜 卒犯之無以禁,而其士亦佚,樂為之死。我軍雖煩擾, 虜亦不得犯我。」而《史記》所載則曰:「李廣軍極簡易云 云,而其士卒亦佚樂,咸樂為之死,而我軍云云。」以李 軍對吾軍而言士卒佚樂,故咸樂為之死。讀《史記》之 文,知《漢書》為疏鹵也。

《抑揚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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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揚人物,固自有體。唐史贊韓愈,則曰:「自視司馬遷、 揚雄、班固以下不論也。」退之評柳子厚文,則曰:「其文 雄深雅健,似司馬子長,崔、蔡不足多也。」不過如此。李 陽冰作《李白集序》曰:「自三代以後,《風》《騷》以來,驅馳屈、 宋,鞭撻揚、馬,千載獨步,惟公一人。」揚、馬何罪,而至鞭撻哉?斯可謂不善品藻人物矣。

《避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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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率多諱,如秦始皇諱政,呼正月為征月,《史記年 表》又曰端月,盧生曰「不敢端言其過。」秦頌曰「端乎法 度」,曰「端直厚忠」,皆避正字也。漢高祖諱邦,漢史凡言 邦皆曰國。呂后諱雉,《史記封禪書》謂野雞夜雊。惠帝 諱盈,《史記》「萬盈數」作「萬滿數。」文帝諱恆,以恆山為常 山。景帝諱啟,《史記》「微子啟」作「微子開」,《漢書》「啟母石」作 開母。石。武帝諱徹,以徹侯為通侯,蒯徹為蒯通。宣帝 諱詢,以荀卿為孫卿。元帝諱奭,以奭氏為盛氏。光武 諱秀,以秀才為茂才。明帝諱莊,以老莊為老嚴,以辦 裝為辦嚴。或者以為稱人當曰辦嚴,自稱曰辦裝,不 知辦嚴即辦裝也。殤帝諱隆,以隆慮侯為林慮侯。安 帝父諱慶,以慶氏為賀氏。魏武帝諱操,以杜操為杜 度。吳太子諱和,以禾興為嘉興。蜀後主諱宗,以孟宗 為孟仁。晉景帝諱師,以師保為保傅,以京師為京都。 文帝諱昭,以昭穆為韶穆,昭君為明君。《三國志》韋昭 為韋耀。愍帝諱業,以建業為建康。康帝諱岳,以鄧岳 為鄧岱,山岳為山岱。簡文鄭后諱阿春,以春秋為陽 秋。晉人謂「皮裡陽秋」是也。富春為富陽,蘄春為蘄陽。 齊太祖諱道成,薛道淵但言薛淵。梁武帝小名阿練, 子孫皆呼練為絹。隋祖諱忠,凡言郎中,皆去「中」字。侍 中為侍內,中書為內史,殿中侍御為殿內侍御。置侍 郎,不置郎中,置御史大夫,不置中丞,以治書御史代 之,中廬為次廬。至唐又避太子諱忠,亦以中書郎將 為旅賁郎將,中舍人為內舍人。煬帝諱廣,以廣樂為 長樂,廣陵但稱江都。唐祖諱虎,凡言虎,率改為武,如 武賁、武丘、武林之類是也。高祖諱淵,趙淵為趙文深。 太宗諱世民,《唐史》中凡言世皆曰代,凡言民皆曰人, 所謂治人生人、富人侯之類是也。民部曰戶部。高宗 諱治,《唐史》中凡言治皆曰理,如《東漢注》引王吉語,而 曰「至理之主,才不代出」者,章懷太子避當時諱也。武 后諱。請幫助識別此字。以詔書為制書。鮑照為鮑昭。懿德太子重照 改曰重潤,劉思照改曰思昭。睿宗諱旦,張仁亶改曰 仁愿。元宗諱隆基,惠文太子隆範,薛王隆業,並去「隆」 字。「君基太一」、「民基」「太一」,並作「其」字。隆州為閬中,隆康 為普康,隆龕為崇龕。隆山郡更名仁壽郡。代宗諱豫, 以豫章為鍾陵。蘇預改名源明,薯蕷為薯藥。至本朝 避英宗諱,曙曰山藥,簽署曰簽書。德宗諱适,改括州 為處州。憲宗諱淳,淳州更名蠻州,韋純改名貫之,韋 淳改名處厚,王純改名紹,陸淳改名質,柳淳改名灌, 嚴純改名休復,李行純改名行諶,崔純亮改名仁範, 程純改名弘,馮純改名約。穆宗諱恆,以恆山為平山。 敬宗諱弘,徐弘改名有功。文宗諱昆,宋緄《會要》作「宋 混。」鄭涵避文宗舊諱,涵改名瀚。武宗諱炎,賈炎改名 嵩。宣帝諱忱,常諶改名損,穆諶改名仁格。石晉高祖 諱敬塘,拆敬氏為文氏、苟氏,至漢而復姓敬。本朝避 翼祖諱敬,復改姓文,或姓苟。元后父諱禁,以禁中為 省中。武后父諱華,以華州為太州。韋仁約避武后家 諱,改名元忠。竇懷貞避韋后家諱,而以字行;劉穆之 避王后諱,以憲祖字行;後又避桓溫母諱,更稱小字。 武生虞茂,避明穆后母諱,改名預。淮南王安,避父諱 「長」,故《淮南子》書凡言長悉曰「修。」晉以毗陵封東海王 世子毗,以毗陵為晉陵。唐避章懷太子諱賢,以崇賢 館為崇文館。王館除會稽內史,以犯祖諱「會」字,以會 稽為鄶稽。賈曾以父諱至中,不肯拜。中書舍人。韋聿 遷祕書郎,以父嫌名,換太子司議郎。柳公綽遷禮部 尚書,以祖諱換左丞。李涵為太子少傅,呂滑劾涵,謂 不避父名。少康劉溫叟以父諱「岳」,不聽絲竹之音。李 賀以父名晉肅,不赴進士舉。司馬遷以父諱談,《史記》 趙談曰:「趙同,張孟談為孟同。」范曄以父諱泰,後郭泰 曰「郭太。」李翱祖父諱楚金,故為文皆以今為茲。錢王 諱鏐,以石榴為金櫻,改劉氏為金氏。楊行密據揚州, 揚人呼蜜為𧔧糖。偽趙避石勒諱,以羅勒為蘭香。宋 高祖父諱城,以武成王為武明王,以武成縣為武義 縣。古人避諱,似此甚多,不可勝舉。《聞見錄》謂德宗立, 議改括州,適處士星應括州分野,遂改為處州。處州 合上聲,呼呼去聲,非也。《容齋隨筆》謂嚴州本名睦州, 宣和中以方寇改嚴州,蓋取嚴陵灘之意。子陵乃莊 氏,避明帝諱,以莊為嚴,合為莊州。李祭酒涪謂晉諱 昭,改名佋。案《說文》字有佋穆字,以昭為佋,蓋借音耳。 公之論如此。僕又觀韓退之《諱辯》,謂武帝名徹不聞, 又諱車轍之轍,今《史記天官書》謂車通,此非諱車轍 之轍乎?前輩謂馬遷《史記》不言談,今《李斯傳》言宦者 韓談,此非《史記》言談乎?又謂《漢書》無「莊」字,今《爰盎傳》 「上益莊鄭」,當時傳「鄭莊千里不齎糧」,茲非《漢書》言莊 乎?《漢書注》以景字代「丙」字,如「景科」、「景令」之類,《晉書》與 唐人文字皆然,《緗素雜記》亦莫曉所以考之,蓋唐初 為世祖諱耳。

《班范議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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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史言淮南王謀反,憚汲黯守節死義,至說公孫弘等如發蒙耳,其言止如此。范史論李固據位持重以 爭大義,其視胡廣、趙戒猶糞土也,何至是哉!二公議 論懸絕,雖毀人亦然。壞前漢之風俗者,莫過乎孔光、 張禹。晉人謂光、禹之罪深於莽、卓。使范曄作《光禹傳》, 則必直書其罪而誅之也。固則曰:「服儒衣冠,傳先王」 語,其醞藉可也。然持祿保位,被阿諛之譏,以古人之 跡見繩,烏能勝其任乎?其優游不迫如此,以此見古 人忠厚氣象。

《聯合古人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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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嘗用古人全句合為一聯,曰:「籠中翦羽,仰看百鳥 之翔;側畔沉舟,坐閱千帆之過。」自以為工。近觀《漫錄》, 謂任忠厚有投時相啟,正有此一聯,但改「側」字為「岸」 字耳。其暗合有如此者。但《漫錄》不言所以,不知上句 乃韓退之詩,下句乃劉夢得詩。韓曰「翦翎送籠中,使 看百鳥翔。」劉曰「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

《立論之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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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哉,士君子立論之難也!東坡曰:「取之以仁義,守之 以仁義者周,取之以詐力,守之以詐力者秦,以秦之 所以取,取之以周之所以守,守之者漢也。」余謂漢取 天下雖不無詐力,何嘗不以仁義?漢守天下,雖不無 仁義,何嘗不以詐力?宣帝嘗曰:「我家自有制度,本以 霸王道雜之。」此語甚當,似不若曰雜秦周之所以取 者,取之雜;秦周之所以守者,守之者,漢也。溫公曰:「才 德兼全謂之聖人,才德兼亡謂之愚人。德勝才為君 子,才勝德為小人。」僕謂聖人,道化之妙,應變無方者 也,豈可以才德論邪?才德兼全,固雖天然,資稟甚高 者能之,然在聖人似不當以是論。何者?要有所局也。 《孟子》曰:「可欲之謂善,有諸己之謂信」,充實之謂美,充 實而有光輝之謂大,「大而化之之謂聖,聖而不可知 之之謂神」,斯可為善論《聖人》矣。

《漢人多引逸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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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人多引逸經之詞,漢武元朔詔曰「九變復貫,知言 之選」,元鼎詔曰「《詩》云『四牡翼翼,以征不服』,楊終曰《詩》 云皎皎練絲,在所染之」,張衡曰「立功立事,式昭德音」, 注:「《逸詩》曰祈招之愔愔,式昭德音。」引《逸詩》者如此。《晁 錯贊》:「《書》曰毋為權首,將受其咎。」《王商傳》:「《周書》曰以左 道事君者誅。」師古注:《逸書》之詞。《蕭何傳》:「《周書》曰天予 不取,反受其咎。」《律歷志書》曰:「先其算命。」《蕭望之傳書》 曰:「戎狄荒服。」《陳湯傳周書》曰「記人之功,忘人之過。」《主 父偃傳周書》曰:「安危在出令,存亡在所用。」師古注此 《周書》者,本《尚書》之餘,引《逸書》者如此。

《七發客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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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筆》謂「枚乘作《七發》,東方朔作《客難》,其後紛然規倣。」 儗《七發》者,有《七激》《七辯》《七依》《七廣》之作。《儗客難》者,有 解嘲達旨、賓戲之作,了無新意。余謂古人制作,動有 所祖,如李尤為《德陽殿賦》,其後王延壽效之,為《靈光 殿賦》;何晏、韋誕、夏侯元為《景福殿賦》,宋武帝、劉義恭、 何尚之為《消暑殿賦》。又如揚雄為《蜀都賦》,其後班固 儗之為《西都賦》,張衡為《南都賦》,徐幹為《齊都賦》,劉楨 為《魯都賦》,劉邵為《趙都賦》,庾闡為《揚都賦》,以至本朝, 周美成為《汴都賦》,轉轉規倣,以至於今。曹植、潘岳、庾 闡皆有《閒居賦》,其後沈約賦《郊居》,謝靈運賦《山居》,以 居止為賦,自曹植始。

《詒厥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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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駒父云:「世謂兄弟為『㕛于,謂子孫為『詒厥』,歇後語 也。子美詩曰:『山鳥幽花皆㕛于』,退之詩曰:『誰謂詒厥 無基址』,雖韓杜未能免俗。吳曾《漫錄》乃引《南史》劉湛 等㕛于』之語,以證子美所用為有自。考諸史,自東漢 以來,多有此語,曰『居詒厥之始,曰㕛于之情愈厚,西 漢未之聞也。知文氣自東漢以來寖衰,不特是也,如』」 言「色斯赫,期則哲」之類甚多。此語至入於詩中用,可 見後世文氣日不逮古如此。近時四六多以「爰立」對 具瞻作宰相事,用所謂爰立者,訓於是乎立耳,不知 所立者何事,而曰即膺爰立之除,式副具瞻之望。除 即立,瞻即望,頭上安頭,甚可笑也。又考曹氏《命司馬 氏文》曰:「違兆庶具瞻之望。」桓豁疏曰:「願陛下追收謬 眷,則具瞻革望。」魏、晉人已有此謬。

《沈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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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林新編》曰:「子美《懷鄭監李賓客》詩曰:『鄭、李光時論, 文章並我先。陰何尚清省,沈宋欻聯翩』。」蓋謂陰鏗、何 遜、沈約、宋玉也。四人皆能詩文,為時所稱者,沈、宋非 沈約,宋玉乃沈佺期、宋之問也。佺期、之問,聯名當時, 見《文藝傳》。司空圖曰:「國初,上好文章,雅風特盛,沈、宋 始興之後傑出,江寧宏思,於李、杜極矣。元稹論李、杜」 亦曰:「上該曹、劉,下薄沈、宋。」宋玉在曹、劉之先,若謂宋 玉不應言「下薄」,

《借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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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對自古有之,如《王褒碑》「年逾艾服,任隆台袞」,江總 作《陸尚書誄》「雁行攸序,龍作間才」,《沈約墓志》「以彼天 爵,鬱為人龍」之類是也。對偶中有關兩字者,如《梁元 論》曰「雖坐三槐,不妨家有三徑;雖接五侯,不妨門垂五柳」之類是也。

《古人句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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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記曲禮》:問國君之富,數地以對;問大夫之富,曰有 宰食力。問士之富,以車數對;問庶人之富,數畜以對; 其間,數車以對。獨轉其語,曰以車數對。此古人錯綜 文體。《左傳》曰:「我之不共魯,故之以」,曰「是昆吾稔之日 也。」移「故之以」,倒用文勢,如此下語,此與《匈奴傳》「必我 也為漢患者」同一句法。

《用論語文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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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固作《文帝敘贊》曰「我德如風,民應如草。」用《論語》「君 子之德風,小人之德草」意也。潘岳作《晉世祖誄》曰「我 德如風,民應如蘭。」傅元《四廂樂歌》曰「上教如風,下應 如卉。」

《東坡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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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坡云:「意盡而言止者,天下之至言也。然而言止而 意不盡,猶為極致,如《禮記》《左傳》可見。」

《相承疊用數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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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相承疊用數語,如于鵠「蓬頭十二三」,則韓退之 「年至十二三」;劉禹錫「花面丫頭十三四」,則梁簡文「可 憐年幾十三四」;杜子美「往昔十四五」,則阮籍「昔年十 四五」;權德輿「年至十五六」,則紀少瑜「女兒年幾十五 六」,杜子美「即今才年十六七」,則司馬宣王「年幾十六 七」;杜子美「虯髯十八九」,則焦仲卿「年始十八九。」或謂 「十八九」字見《丙吉傳》,不知入詩中用,自焦仲卿始也。 史傳間有折計數目之語,如「七八五十六」見馬融,「三 七二十一」見蘇秦,「九九八十一」見顏率,「五七三十五」 見《通典》,「六六三十六」見《魚經》,「三九二十七」,「七九六十 三」,「三八二十四」,「四八三十二」見《齊書》,「七九六十三」,「八 九七十二」見《考異》。郵又考之,「三三九」,「九九八十一」,「八 九七十二」,「七九六十三」,「六九五十四」,「五九四十五」,「四 九三十六」,「三九二十七,二九一十八。」並見子夏之語, 似此甚多。又如「一年三百六十日」,見施肩吾詩。「十年 三千六百日」,見《北齊謠言》。「百年三萬六千日」,見李白 詩。肩吾語又出《東漢·周澤傳》注。

《漢人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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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陽曰:「高皇帝收敝民之倦。」谷永曰:「陛下當盛壯之 隆。」《太史公年表》,楊惲皆曰:「當盛漢之隆。」班固曰:「高帝 行寬仁之厚。」杜延年曰:「晉獻被納謗之讒,申生蒙無 罪之辜。」枚乘曰:「馬方駭鼓而驚。」東方朔曰:「賜清燕之 閒。」漢人文章有如此下語者,似覺意疊,要不害於理。 近時有直學士院制誥中,用「龍光之寵」之語,而上不 喜,以謂意重,惜當時無以此言奏之。客有言上語者, 躊躇久之,謂「寵」字難改。余謂求便於時,作「龍光」之渥 為穩帖也。又考「龍光」二字,《六經》中別無出處,惟《詩》有 之。據詩為「龍」,乃「寵」字,借寵為「龍」耳。然漢人碑刻以「龍 光」對言「鶴鳴」,是又以為「龍鳳」之龍矣。

《王勃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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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勃云「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當時以 為工。僕觀《駱賓王集》亦曰「斷雲將野鶴俱飛,竹響共 雨聲相亂」,曰「金飆將玉露俱清,柳黛與荷緗漸歇」,曰 「淄衣將素履同歸,廊廟與江湖齊致」,此類不一,則知 當時文人皆為此等語。且勃此語不獨見于《滕王閣 序》,如《山亭記》亦曰「長江與斜漢爭流,白雲將紅塵並 落。」歐公《集古錄》載《德州長壽寺碑》,與《西清詩話》如此 等語不一。僕因觀《文選》及晉、宋間集,如劉孝標、王仲 寶、陸士衡、任彥升、沈休文、江文通之流,往往多有此 語,信知唐人句格皆有自也。李商隱曰「青天與白水 環流,紅日共長安俱遠」,陳子昂曰「殘霞將落日交暉, 遠樹與孤煙共色」,曰「新交與舊識俱」懽,林壑共煙霞 對賞。

《古人作文必有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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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或譏原涉曰:「子本吏二千石之世,結髮自修,以行 喪推財禮讓為名,正復讎取仇,猶不失仁義,何故遂 自放縱,為輕俠之徒乎?」涉應曰:「子獨不見家人寡婦 邪?始自約敕之時,意乃慕宋伯姬及陳孝婦,不幸一 為盜賊所污,遂行淫佚,知其非禮,然不能自還。吾猶 此矣。」此柳子厚《河間傳》之意也。《史記呂不韋傳》述太 后云云,《河間傳》又用其語。古人作文,要必有祖,雖穢 雜之語,不可無所自也。

楊伯嵒臆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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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亭序用字有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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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竹管絃,舊傳王羲之《蘭亭修褉》,引用「絲竹管絃」字, 故不入《文選》。殊不知西漢《張禹傳》嘗用是四字矣,羲 之用祖此。而劉原父注亦云「絲竹管絃,物二等爾」,於 文為駢。

吳氏林下偶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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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詞科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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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坡言:「妄論利害,攙說得失,為制科習氣。」余謂近世 詞科,亦有一般習氣,意主于諂,詞主于誇,虎頭鼠尾, 外肥中枵,此詞科習氣也。東萊早年文章,在詞科中 最號傑然者,然藻繢排比之態,要亦消磨未盡,中年方就平實。惜其不多作而遂無年耳。

《李習之諸人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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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之雅淡不浮、混融不琢、優游不迫者,李習之、歐 陽永叔、王介甫、王深甫、李太白、張文潛,雖其淺深不 同,而大略相近,居其最,則歐公也。淳熙間歐文盛行, 陳君舉、陳同甫尢宗之。《水心》云:「君舉初學歐不成,後 乃學張文潛,而文潛亦未易到。」

《劉原父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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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原父文,醇雅有西漢風,與歐公同時,為歐公名盛 所掩,而歐、曾、蘇、王亦不甚稱其文。劉嘗歎「百年後當 有知我者。」至東萊編《文鑑》,多取原父文,幾與歐、曾、蘇、 王並,而水心亦亟稱之,于是方論定。

《文字有江湖之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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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有江湖之思,起于《楚辭》「嫋嫋兮秋風,洞庭波兮 木葉下」,模想無窮之趣,如在目前。後人多倣之者。杜 子美云:「蒹葭離披去,天水相與永。」意近似而語亦老。 陳止齋《送葉水心赴吳幕》云:「秋水能隔人,白蘋況連 空。」意尢遠而語加活。水心《送王成叟姪》云:「林黃橘柚 重,渚白蒹葭輕。」意含蓄而語不費。

《知文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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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子厚云:「夫文為之難,知之愈難耳。」是知文之難,甚 于為文之難也。蓋世有能為文者,其識見猶倚于一 偏,況不能為文者乎?昌黎《毛穎傳》,楊誨之猶大笑以 為怪。誨之蓋與柳子厚交游,號稍有才者也。東坡謂 南豐編《太白集》,如《贈懷素草書歌》并《笑矣乎》等篇,非 太白詩,而濫與集中。東萊編《文鑑》,晦庵未以為然,以 諸有識者,所見尚不同如此,則俗人之論易為紛紛, 宜無足怪也。故韓文公則為時人笑,且排下筆稱意, 則人必怪之;歐公作《尹師魯墓銘》,則或以為疵繆。歐 公初取東坡,則群嘲聚罵者動滿千百。而東坡亦言 「張文潛、秦少游,士之超軼絕塵者,士駭所未聞,不能 無異同。故紛紛之論,亦嘗及吾與二子,吾策之審矣。 士如良金美玉,市有定價,豈可以愛憎口舌貴賤之 歟作《太息》一篇,使秦少章藏于家,三年然後出之」,蓋 三年後當論定也。往時水心先生汲引後進如饑渴 然,自周南仲死,文字之傳,未有所屬,晚得篔窗陳壽 老,即傾倒付囑之時士論猶未厭,水心舉《太息》一篇 為証,且謂他日之論,「終當定于今日。」今纔十數年,世 上文字日益衰落,而篔窗卓然為學者所宗,則論定 固無疑。然《水心》之文,世猶深知之者少,則于篔窗之 文,宜亦未必盡知之也。更一二百年後,以俟作者,然 後論益定耳。

《文有正氣素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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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雖奇,不可損正氣;文雖工,不可掩素質。

《為文大概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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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文大概有三:「主之以理,張之以氣,束之以法。」

《前輩不肯妄改已成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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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輩為文,雖或為流俗嗤點,然不肯輒輕改,蓋意趣 規模已定,輕重抑揚已不苟,難于遷就投合也。歐公 作《范文正公神道碑》,載呂、范交歡弭怨始末,范公之 子堯夫不樂欲刪改,公不從,堯夫竟自刪去一二處。 公謂蘇明允曰:「范公碑為其子弟擅于石本移動,使 人恨之。」荊公作《錢公輔母墓銘》,錢以不載甲科通判 出身及諸孫名,欲有所增損,荊公答之甚詳,大略謂: 一甲科通判,苟粗知為詞賦,雖閭巷小人皆可以得 之,何足道哉?故銘以謂:「閭巷之士,以為夫人榮,明天 下有識者不以置悲歡榮辱于其心也。子孫業文有 可道,固不宜略,若皆兒童,賢不肖未可知,列之于義 何當也?」又云:「鄙文自有意義,不可改也。宜以見還而 別求能如足下意者為之耳。」東坡作王晉卿《墨繪堂 記》內云:「鍾繇至以此嘔血發塚,宋孝武、王僧虔至以 此相忌。桓元之走舸,王涯之複壁,皆以兒戲害而國 凶而身,此留意之禍也。王嫌所引用非美事,請改之。」 坡答云:「不使則已,即不當改。」蓋人情喜諛而多避忌, 雖范、錢、王聞人猶不免,何怪流俗之紛紛乎?而作者 之文,固不肯諛,固不肯避忌,雖與范、錢、王厚善,亦終 不為改也。水心作《汪參政勃墓誌》,有云:「佐佑執政,共 持國論。」執政蓋與秦檜同時者也。汪之孫浙東憲綱, 不樂請改,水心答云:「凡秦檜時,執政某未有言其善 者,獨以先正厚德,故勉為此。」自謂已極稱揚,不知盛 意猶「未足也。」汪請益力,終不從。未幾,水心死,趙蹈中 方刊文集未就。門下有受汪囑者,竟為除去「佐佑執 政」四字,碑本亦除之,非水心意也。水心答書,惜不見 集中,退之云:吾之為此文,豈取其句讀不類于今者 邪?思古人而不得見,學古道則欲兼通其詞。通其詞 者,本志于古道者也。古之道,不苟毀譽于「人,則吾之 為斯文,皆有實也。然則妄改以投合,則失其實矣。穆 伯長貧甚,為一僧寺記。有賈人致白金,求書姓名,伯 長擲金于地曰:『吾寧餓死,終不以匪人汙吾文也』。夫 求書姓名且不可,而肯妄改以投合乎?前古作者所 為墓誌及他文,後多收入史傳,使當時苟務投合,則已不能自信,豈能信世乎?」水心為《篔窗集序》,末云:「趨 捨一心之信,否臧百世之公。」此二句最有味,學文者 宜思焉。故凡欺誑以為文者,文雖工必不傳也。

《水心文不為無益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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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文字,如韓、歐、蘇,猶間有無益之言,如「說酒」、「說婦 人」,或諧謔之類,惟《水心》篇篇法言,句句莊語。

《水心文可資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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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心文》本用《編年法》,自淳熙後道學興廢,立君用兵 始末,國勢汙隆,君子小人,離合消長,歷歷可見,後之 為史者當資焉。

《心力盡於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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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齋漫錄》載陳後山詩云:「平生精力盡於詩。」蓋出於 溫公上《通鑑表》「臣之精力盡於此書」之語。予觀杜荀 鶴《贈山中詩友》云:「平生心力盡於文。」亦恐其語偶同 耳。

《文不蹈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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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心與篔窗論文,至夜半,曰:「四十年前曾與呂丈說, 呂丈,東萊也。」因問篔窗:「某文如何?」時案上置牡丹數 瓶。篔窗曰:「譬如此。牡丹花,他人只一種,先生能數十 百種,蓋極文章之變者。」水心曰:「此安敢當。但譬之人 家觴客,或雖金銀器照座,然不免出于假借,自家羅 列。僅磁缶瓦盃,然卻是自家物色。」水心蓋謂不蹈襲 前人耳。磁瓦雖謙辭,不蹈襲則實語也。然蹈襲最難, 必有異稟絕識,融會古今文字于胸中,而灑然自出 一機軸方可。不然,則雖臨紙雕繪,祗益為下耳。韓昌 黎《為樊宗師墓誌》,言其所著述至多,凡七十五卷,又 一千四十餘篇,古未嘗有,而不蹈襲前人一言一句, 又以為文從字順,則樊之文亦高矣。然今傳于世者 僅數篇,皆艱澀幾不可句,則所謂「文從字順」者安在? 此不可曉也。

《退之慚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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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黃州以昌黎《祭裴太常文》:「甔石之儲,嘗空于私室; 方丈之食,每盛于賓筵」為慚筆,蓋不免類俳。陳止齋 亦以昌黎《顏子不貳過論》為慚筆,蓋不免有科舉氣。 余觀昌黎《祭薛中丞文》,豈亦所謂慚筆者邪?然《顏子 論》乃少作,不足怪。二祭文皆為眾人作,則稍屈筆力, 以略傍眾人意,雖退之亦有不得已焉耳。

《歐公文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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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公凡遇後進投卷可采者,悉錄之為一冊,名曰《文 林公》,為一世文宗。于後進片言隻字,乃珍重如此,今 人可以鑒矣。

《和平之言難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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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之言難工,感慨之詞易好。近世文人能兼之者, 惟歐陽公。如《吉州學記》之類,和平而工者也;如《豐樂 亭記》之類,感慨而好者也。然《豐樂亭記》意雖感慨,辭 猶和平。至于《蘇子美集序》之類,則純乎感慨矣。乃若 憤悶不平如王逢原,悲傷無聊如邢居實,則感慨而 失之者也。

《乞巧文似送窮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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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厚《乞巧文》與退之《送窮文》絕類,亦是擬揚子雲《逐 貧賦》,特名異耳。

《太史公循吏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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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以《循吏傳》文簡而高,意淡而遠,班孟堅《循吏傳》 不及也。

《賈誼傳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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曩見曹器遠侍郎,稱「止齋最愛《史記》諸傳贊,如《賈誼 傳贊》,尢喜為人誦之。蓋語簡而意含蓄,咀嚼儘有味 也。」

《好罵文字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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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答洪駒父書》云:「罵犬文雖雄奇不作可也。東坡 文章妙天下,其短處在好罵,切勿襲其軌也。」往時永 嘉薛子長有俊才,至老不第,文字頗有罵譏不平之 氣,水心為其集序,微不滿焉。余少時未涉事,亦頗喜 為譏切之文,篔窗袖以質水心,水心曰:「雋甚。吾鄉薛 象先端明,其初聲名滿天下,特少雋耳。然當吳之年」, 未有吳之筆也。吳年少筆老脫似王逢原,但好罵,氣 未平,亦似王逢原耳。後二年,余以新槁見水心曰:「此 番氣漸平,宜更平可也。」余因是知好罵乃文字之大 病,能克去此等氣象,不特文字進,其胸中所養益宏 矣。

《尚書文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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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人但知《六經》載義理,不知其文章皆有法度,如《書》 之《禹貢》最當熟看。《舜典》載巡狩事云:「歲二月,東巡狩, 至于岱宗,柴望秩于山川,肆覲東后,協時月正日,同 律度量衡,修五禮,五玉,三帛,二生一死,贄如五器,卒 乃復。」其事甚繁。下載五月南巡狩,則但云「至于南岳, 如岱禮」一句而已。八月西巡狩,但云「至于西岳」,如初。 十一月朔巡狩,但云「至北岳,如西禮」,不復詳載「望秩」 「協同」,「禮玉」等語,蓋文法變化,所謂「如岱禮」,「如初」「如西 禮」之類,語活而意盡,皆作文之法也。至于《伊訓》《太甲》 《咸有一德》《說命》《無逸》等篇,皆平正明白,其文多整。後世偶句,蓋起于此。

《孟子文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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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七篇,不特推言義理,廣大而精微,其文法極可 觀。如「齊人乞墦」一段,尢妙。唐人雜說蓋倣于此。

《文字序語結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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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書》諸序,初總為一篇,《毛詩序》亦然。《史記》有自序,《西 漢書揚雄傳》通載《法言》,諸序倣此也。其曰「作《五帝本 紀》第一,作《夏本紀》第二」,「譔學行,譔吾子」之類,與作《堯 典》、作《舜典》之義同,蓋序語也。韓退之《原鬼篇》末亦云 作《原鬼》。晦庵《考異》謂古書篇題多在後,《荀子》諸賦是 也。但此篇前既有題,不應復出。以愚觀之,此乃結語, 非篇題也。其文意以為適丁民有物怪之時,故作《原 鬼》以明之。如《史記·河渠書》末云:「余從負薪塞宣房《悲 瓠子》之詩而作《河渠書》。」退之正祖此。又《送竇平序》末 亦云:「昌黎韓愈嘉趙南海之能得人,壯從事之答于 知己,不憚行于遠也。」又樂貽周之愛其族叔父,能合 文辭以寵榮之,作《送竇從事少府平》序,後人沿襲者 甚多,如李習之《高愍女碑》云:「余既悲而嘉之,于是作 《高愍女碑》。」杜牧原十六,衛云作「原十六」,衛、賈同。「責荀」 云故作「責荀」,以示來者。孫復「儒辱」云:故作「儒辱。」荊公 「閔習」云作「閔習」,豈皆篇題之謂哉?

《韓柳文法祖史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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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之《獲麟解》云:「角者,吾知其為牛;鬣者,吾知其為馬; 犬豕豺狼麋鹿,吾知其為犬豕豺狼麋鹿也,惟麟也 不可知。」句法蓋祖《史記老子傳》云:「孔子謂弟子曰:『鳥 吾知其能飛,獸吾知其能走,魚吾知其能游。走者可 以為罔,游者可以為綸,飛者可以為』」請幫助識別此字。「至于龍,吾不 知其乘風雲而上天。」子厚《游黃溪記》云:北之晉,西適 豳,東極吳,南至楚越之交,其間名山水而州者以百 數,永最善。環永之治百里,北至于浯溪,西至于溪之 源,南至于瀧泉,東至于黃溪東屯,其間名山水而村 者以百數。黃溪最善,句法亦祖。《史記西南夷傳》:「西南 夷君長以什數,夜郎最大。自滇以北,君長以什數」,《卭 都》最大。

《柳子厚龍城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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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唐史》譏退之為《羅池廟碑》,以實柳人之妄。然余按 《龍城錄》云:「羅池北龍城,勝地也。役者得白石,上微辨 刻書云:『龍城柳,神所守。驅厲鬼,山左首。福土氓,制九 醜』。予得之不詳其理,特欲隱余於斯歟。」審如是,則碑 中所載子厚告其部將等云云,未必皆柳人之妄,而 《詩》所謂「驅厲鬼兮山之左」,豈亦用石刻語耶?然子厚 嘗曰:「聖人之道,不窮異以為神,不援天以為高。」其《月 令論》《斷刑論》《天說》《䄍說非》《國語》等篇皆此意。而《龍城 錄》乃多眩怪不經,又何也?

《秦少游學柳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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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子厚《祭呂衡州文》云:「嗚呼,化光今復何為乎?止乎 行乎?昧乎明乎?豈蕩為太空,與化無窮乎?將結為光 耀,以助臨照乎?豈為雨為露,以澤下上乎?將為雷為 霆,以泄怨怒乎?豈為鳳為麟為景星、為卿雲,以寓其 神乎?將為金為錫,為圭為璧,以栖其魄乎?豈復為賢 人以續其志?將奮為神明,以遂其義乎?」後秦少游《弔 鎛鐘文》,全倣此云:「嗚呼!鐘乎!今焉在乎?豈復為激宮 流羽,以嗣其故乎?將憑化而遷改,易制以周於用乎? 豈為錢為鎛為銍為釜,以供耕稼之職?將為鼎鼐,以 效烹飪之功乎?豈為浮圖老子之像,巍然瞻仰於緇 素乎?豈為麟趾褭蹄之形,翕然為玩於邦國乎?豈為 干越之劍,氣如虹霓,掃除妖氛於指顧之間乎。將為 百鍊之鑑。湛如止水。」別妍醜於高堂之上乎。然子厚 又倣楚辭。《卜居篇》耳。

《水心文章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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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時異景,萬卉殊態,乃見化工之妙;肥瘠各稱,妍淡 曲盡,乃見畫工之妙。《水心》為諸人墓誌,「廊廟者赫奕, 州縣者艱勤,經行者粹醇,辭華者秀穎,馳騁者奇崛, 隱遯者幽深,抑鬱者悲愴。」隨其資質,與之形貌,可以 見文章之妙。

《錢歐文體出自周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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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公作《滁州醉翁亭記》,自首至尾多用「也」字。人謂此 體刱見歐公,前此未聞。余謂前輩為文,必有所祖。又 觀錢公輔作《越州并儀堂記》,亦是此體,如其末云:「問 其辦之歲月,則嘉祐五年二月十七日也;問其作之 主人,則太守刁公景純也。問其常所往來而共樂者, 通判沈君興宗也。誰其文之晉陵錢公輔也。」其機杼 甚與《歐記》同。此體蓋出於《周易雜卦》一篇。

《陳元為杜韓之先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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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之古詩,未有杜子美,先有陳子昂。唐之古文,未有 韓退之,先有元次山。陳元蓋杜、韓之先驅也,至杜、韓, 益彬彬耳。

《銘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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銘,詩之工者,昌黎《六一水心》為最。東坡《表忠觀碑銘》 云:「仰天誓江,月星晦蒙。強弩射潮,江海為東。」只此四 句,便見錢鏐忠勇英烈之氣閃爍乾坤。《上清儲祥宮碑銘》云:「於皇祖宗,在帝左右。風馬雲車,從帝來狩。閱 視新宮,察民之言。佑我文母,及其孝孫。」讀之儼然如 畫,悚然如見,而天帝與祖宗所以念下民、眷子孫之 意,又仁慈惻怛如此。後之為文者,非不欲極力模寫, 往往形質雖具,而神氣索然矣。

《論史記漢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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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守節為《史記正義》云:「《班書》與《史記》同者五十餘卷, 少加異者不弱即劣。《史記》五十一萬六千五百言,序 二千四百一十三年事。《漢書》八十一萬言,序二百二 十五年事。遷引父致意班書,父修而固蔽之,優劣可 知矣。」余謂此言止論才,未論識也。《堯舜典》,當時史官 作也,形容堯舜盛德,發揮堯舜心術,鋪序堯舜政教, 不過千餘言,而坦然明白,整整有次第,詳悉無纖遺, 後世史官,曾能窺其藩哉?曾子固謂:不特當時史官 不可及,凡當時執筆而隨者,意其亦皆聖賢之徒也。 要之論後世史才,以遷為勝,然視古已霄壤矣。按班 固《序傳》稱叔皮惟聖人之道,然後盡心焉,尊其父至 矣。謂之蔽其父者,非也。

孫穀祥野老紀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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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坡三馬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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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坡《三馬贊》:「振鬣長鳴,萬馬皆瘖。」此皆記不傳之妙。 學文者能涵泳此等語,自然有入處。

《石林作文必有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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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林作文必有格。昭慈上仙,石林入郡中制服,館於 州北空相寺。方致思作慰表間,門人有見之者。方坐, 復有謁者至,石林出迎接,案上有一編書,題云「文格 十七。」啟之,乃唐人《慰表》十三篇,皆當時相類者。

《石林採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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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林》:「凡看文字,採兩字以上對句,舉子用作賦,入仕 用作四六,顯達作制誥兩字議論,舉子用作論策,入 仕用作長書,顯達用作劄子。」

宋虎澗泉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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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漢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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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記》父子兩手所作,父文密,子疏蕩。西漢父子及班 昭三人之文。叔、皮文字頗跌宕,近于子長者,波瀾段 落,孟堅則工細,曹世叔之妻則平而無意味矣。東漢 三四種文字,有班叔、皮孟堅之文,有范甯之文,有蔡 邕之文,有范蔚宗之文。二班有旨趣,如隗囂、公孫述、 馬文淵之傳是也,如黃叔度、郭林宗、范滂,乃武子家 傳之作,其他摭事而無文,皆蔚宗之文也。史之難也 如此。伯喈文字不多,不及二班也。

西軒客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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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古須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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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輩說「作詩作文,記事雖多,只恐不化。」余意亦然。謂 如人之善飲食者,殽蔌脯醢酒茗果物,雖是食盡,須 得其化,則清者為脂膏,人只見肥美而已。若是不化, 少間吐出物物俱在。為文亦然。化則說出來都融作 自家底。不然,記得雖多,說出來未免是替別人說話 了也。故韓昌黎讀盡古今,殊無一言一句彷彿于人, 此所以古今善文,一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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