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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古今圖書集成/理學彙編/經籍典/第281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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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學彙編 經籍典 第二百八十卷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
理學彙編 第二百八十一卷
理學彙編 經籍典 第二百八十二卷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理學彙編經籍典

 第二百八十一卷目錄

 大學部總論

  朱子大全集經筵講義全 答王子合四則 答陳膚仲二則 答滕德粹一則

   答王季和一則 答朱子繹一則 答林擇之一則 答范文叔二則

  朱子全書大學八則

  四書考原大學章次一則

  四書大全讀大學法九則

  薛瑄文集讀書錄四則

  王艮文集語錄一則

  鄭曉文集大學源流一則

  羅汝芳旴壇直詮明明德一則

經籍典第二百八十一卷

大學部總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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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朱子大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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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筵講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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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熹曰:「《大學》者,大人之學也。古之為教者,有小子之學,有大人之學。小子之學,灑掃應對、進退之節,詩、書、禮、樂、射御、書數之文是也。大人之學,窮理、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道是也。」 此篇所記皆大人之學,故以《大學》名之。

臣又嘗竊謂,「自天之生此民,而莫不賦之以仁義、禮、智之性,敘之以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之倫,則天下之理固已無不具于一人之身矣。但以人自有生而有血氣之身,則不能無氣質之偏以拘之于前,而又有物欲之私以蔽之于後,所以不能皆知其性,以至于亂其倫理而陷于邪僻也。是以古之聖王設為學校,以教天下之人,使自王世子、王子、公、侯、卿、大夫、元士之適子以至庶人之子,皆以八歲而入小學,十有五歲而入大學,必皆有以去其氣質之偏、物欲之蔽,以復其性,以盡其倫而後已焉。此先王之世所以自天子至於庶人,無一人之不學,而天下國家所以治日常多而亂日常少也。」 及周之衰,聖賢不作,於是《小學》之教廢,而人之行藝不修;《大學》之教廢,而世之道德不明。其書雖有存者,皆不過為世儒誦說口耳之資而已,未有能因其文以既其實,必求其理而責之於身者也。是以風俗敗壞,人才衰乏,為君者不知君之道,為臣者不知臣之道,為父者不知父之道,為子者不知子之道,所以天下之治日常少而亂日常多,皆由此學不講之故也。至於我朝,天運開泰,於是河南程顥及其弟頤,始得孔、孟以來不傳之緒,而河南程顥及其弟頤,始得孔、孟以來不傳之緒,而其所以開示學者,則於此篇之旨,深致意焉。若其言曰:「《大學》乃孔氏遺書,須從此學則不差。」 又曰:「《大學》乃初學入德」 之門,於今可見古人為學次第者,賴有此篇尚存,其他則莫如《論》《孟》,其可謂知言之要矣。後之君子欲修己以治人而及於天下國家者,豈可以舍是而他求哉?臣以無能,獲奉明詔,使以此篇進講。敢誦所聞,釋其名義如右,惟聖明之留意焉。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

臣熹曰:「《大學》者,大人之學也。明,明之也。明德者,人之所得乎天,至明而不昧者也,但為氣稟所拘、人欲所蔽,則有時而昏,故當有以明之而復其初也。親,程氏以『為』字當作『新』,是也。其義則去其舊而新之云爾。言既能自明其明德,又當推以及人,使人亦有以去其舊染之汙,止者必至於是而不遷之意,至善則事理」 當然之極也,言明明德、新民皆當止於至善之地而不遷,蓋必其有以盡夫天理之極,而無一毫人欲之私也。此三者,《大學》之綱領也。臣竊謂天道流行,發育萬物,而人物之生莫不得其所以生者以為一身之主。但其所以為此生者則又不能無所資乎陰陽五行之氣,而氣之為物,有偏有正,有通「有塞,有清有濁,有純有駁。」 以生之類而言之,則得其正且通者為人,得其偏且塞者為物。以人之類而言之,則得其清且純者,為聖為賢;得其濁且駁者,為愚為不肖。其得夫氣之偏且塞而為物者,固無以全其所得以生之全體也。惟得其正且通而為人,則其所以生之全體無不皆備於我。以其方寸之間,虛靈洞徹,萬理燦然,有以應乎事物之變而不昧,是所謂《明德》者也。人之所以為人而異于禽獸者以此,而其所以可為堯舜,而參天地、贊化育者,亦不外乎此也。然又以其所得之氣有清濁純駁之不齊也。是以極清且純者,氣與理一,而自無物欲之蔽;自其次者而下,則皆

已,不無氣稟之拘矣。又以拘於氣稟之心接乎事物無窮之變,則其目之欲色,耳之欲聲,口之欲味,鼻之欲臭,四肢之欲安佚,所以害乎其德者,又豈可勝言也哉!二者相因,反覆深錮,是以此德之明,日益昏昧,而此心之靈,其所知者不過情欲利害之私而已。是則雖曰有人之形,而實何以遠于禽獸?雖曰「可以為」 堯舜而參天地,然亦不能有以自知矣。是以聖人施教,既以養之於小學之中,而復開之以《大學》之道。其必先之以格物致知之說者,所以使之即其所養之中而發其明之之端也。繼之以誠意、正心、修身之目者,則又所以使之因其已明之端而致其明之之實也。夫既有以發其明之之端,而又有以致其明之之實,則吾之所得于天而未嘗不明者,豈不超然無有氣質物欲之累,而復得其本然之明哉?是則所謂《明明德》者,而非有所作為于性分之外也。然其所謂明德者,又人人之所同得,而非我之所得私也。向也俱為物欲之所蔽,則其賢愚之分,固無以大相遠者。今吾既幸有以自明矣,則視彼眾人之同得乎此而不能自明者,方且甘心迷惑沒溺于卑污苟賤之中而不自知也,豈不為之惻然而思有以救之哉?故必推吾之所自明者以及之,始于齊家,中于治國,而終及于平天下。使彼有是明德而不能自明者,亦皆如我之有以自明,而去其舊染之汙焉,是則所謂「新民」 者,而亦非有所付𢌿增益之也。然德之在己而當明,與其在民而當新者,則又皆非人力之所為,而吾之所以明而新之者,又非可以私意苟且而為也。是其所以得之于天而見于日用之間者,固莫不各有本然一定之則矣。以其義理精微之極,有不可得而名者,故姑以「至善」 目之,而《傳》所謂君之仁、臣之「敬、子之孝、父之慈、與人交之信」 ,乃其目之大者也。眾人之心固莫不有是,而或不能知,學者雖或知之,而亦鮮能必至于是而不去。此為《大學》之教者所以慮其理雖復而有不純,欲雖克而有不盡,將無以盡夫修己治人之道,而必以是為明德新民之標的也。欲明德而新民者,誠能求必至是,而不容其少有過不及之差焉,則其所以去人欲而復天理者,無毫髮之遺恨矣。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靜,靜而后能安,安而后能 慮,慮而后能得。

臣熹曰:「止者所當止之地,即至善之所在也,知之則志有定向。」 靜謂心不外馳,安謂所處而安,慮謂思無不審,得謂得其所止。

臣謹按:此一節推本上文之意,言明德、新民所以止于至善之由也。蓋明德、新民固皆欲其止于至善,然非先有以知其所當止之地,則不能有以得其所當止者而止之,如射者固欲其中,然不先有以知其所當中之地,則不能有以得其所當中者而中之也。知止云者,物格知至而于天下之事皆有以知其至善「之所在」 ,是則吾所當止之地也。能知所止,則方寸之間事事物物皆有定理矣。理既有定,則無以動其心而能靜矣。心既能靜,則無所擇于地而能安矣。能安,則日用之間,從容閒暇,事至物來,有以揆之而能慮矣。能慮,則隨事觀理,極深研幾,無不各得其所止之地而止之矣。

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

臣熹曰:「明德為本,新民為末,知止為始,能得為終,本始所先,末終所後」 ,此結上文兩節之意。

臣竊謂「明德」 「新民」 兩物而內外相對,故曰「本末知止」 ;能得一事而首尾相因,故曰「終始。」 誠知先其本而後其末,先其始而後其終也,則其進為有序而至于道也不遠矣。蓋欲治人者不可不先治己;欲體道者不可不先知道。此則天下國家之達道通義,而為人君者尢不可以不審。是以臣愚竊願陛下深留聖意,伏「乞睿照。」

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 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 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 知在格物。」

臣熹曰:「明明德于天下者,使天下之人皆有以明其明德也。心者身之所主也。誠,實也。意者心之所發也。實其心之所發,欲其一于善而無自欺也。」 致,推極也。知猶識也,推極吾之知識,欲其所知無不盡也。格,至也。物猶事也,窮至事物之理,欲其極處無不到也。此八者,《大學》之條目也。

臣謹按:此言《大學》之序,其詳如此。蓋綱領之條目也。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者,明明德之事也;齊家、治國、平天下者,新民之事也。格物、致知,所以求知至善之所在,自誠意以至于平天下,所以求得夫至善而止之也。所謂「明明德于天下」 者,自明其明德而推以新民,使天下之人皆有以明其明德。

也。「人皆有以明其明德,則各誠其意、各正其心、各修其身、各親其親,各長其長,而天下無不平矣。」 然天下之本在國,故欲平天下者必先有以治其國;國之本在家,故欲治國者必先有以齊其家;家之本在身,故欲齊家者必先有以修其身。至于身之主則心也,一有不得其本然之正則身無所主,雖欲勉彊以修之,亦不可得而修矣。故欲修身者,必先有以正其心。心之發則意也,不能純一于善,而不免為自欺,則心為所累,雖欲勉彊以正之,亦不可得而正矣,故欲正心者,必先有以誠其意。若夫知,則心之神明,妙眾理以宰萬物者也。不能推而致之,使其內外昭融,無所不盡,則隱微之際私欲萌焉,雖欲勉彊以誠之,亦不可得而誠矣。故欲誠意者,必先有以致其知。致者,推致之謂,如「喪致乎哀」 之「致」 ,言推之而至于盡也。至于物,則理之所在,人所必有而不能無者也。不能即而窮之,使其精粗隱顯,究極無餘,則理所未窮,知固不盡,雖欲勉彊以致之,亦不可得而致矣。故致知之道,在乎即事觀理以格夫物。格者,極至之謂,如「格于《文祖》」 之「格」 ,言窮之而至其極也。

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誠,意誠而后心正,心正 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齊,家齊而后國治,國治而后 天下平。

臣熹曰:「物格者,物理之極處無不到也;知至者,吾心之所知無不盡也,知既盡則意可得而實矣,意既實則心可得而正矣。」

臣謹按:此覆說上文之意也。「物格」 者,事物之理各有以詣其極而無餘之謂也。理之在物者既詣其極而無所餘,則知之在我者亦隨所詣而無不盡矣。知無不盡則心之所發可一于善而無不實矣,意不自欺則心之本體可致其虛而無不正矣,心得其正則身之所處可不陷于其所偏而無不修矣。身無不修則推之天下國家,亦舉而措之耳,豈外此而求之智謀功利之末哉?

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為本。

臣熹曰:壹是一切也。「正心以上,皆所以修身也,齊家以下,則舉此而措之耳。」

其本亂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 未之有也。

臣熹曰:本謂身也,所厚謂家也。此兩節結上文兩節之意。

臣竊謂以身對天下國家而言,則身為本而天下國家為末;以家對國與天下而言,則其理雖未嘗不一,然其厚薄之分亦不容無等差矣。故不能格物致知,以誠意正心而修其身,則本必亂而末不可治;不親其親、不長其長,則所厚者薄而無以及人之親長,此皆必然之理也。《孟子》所謂「天下國家皆本于身」 ,又謂「于所厚者薄,無所不薄」 ,其言皆本于此。蓋君猶表也,民猶影也,表正則影無不正矣;君猶源也,民猶流也,源清則流無不清矣。若夫天下之物,則有親有疏,有近有遠,而心之應物則有重有輕,有長有短。親者重而疏者輕,近者長而遠者短,重而長者在所先,輕而短者在所後,亦理勢之必然,非人之所能為也。是以此章詳陳《大學》之條目,曰格物,曰致知,曰誠意,曰正心,曰修身,曰齊家,曰治國,曰平天下,凡有八事,而于章末獨以修身、齊家二事結之,亦猶前章「知所先後」 之云,而其旨益以深矣。臣願陛下清閒之燕,從容諷味,常存于心,不使忘失。每出一言,則必反而思之曰:「此于修身得無有所害乎?」 每行一事則必反而思之曰:「此于修身得無有所害乎?」 小而嚬笑念慮之間,大而號令黜陟之際,無一不反而思之,必無害也,然後從之。有害則不敢也。則又夙興而思之曰:「吾于吾親得無有未厚乎?」 夜寐而思之曰:「吾于吾親,得無有未厚乎?」 以至于出入起居,造次食息,無時不反而思之,必已「厚也,然後守之而勿失。一有未厚,則又恐懼而益加厚焉。念念如此,無少間斷,則庶乎身修親悅,舉而措諸天下無難矣。」 惟陛下深留聖意。

臣又謹按:自此以上皆《大學》經文。自「則近道矣」 以上為前章,自「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 以下為後章。前章略提綱領,後章細分條目,鉅細相因,首尾相應,極為詳備。蓋夫子所誦古經之言,而曾子述之,自此以下傳文十章,則曾子之意而門人記之也。當俟異日詳究其說,然必先讀經文,使之習熟,而綱領條目,羅列胸中,如指諸掌。然後博考《傳》文,隨事體察而實致其力。使吾所以明德而新民者,無不止於至善,而天下之人皆有以見其「意誠、心正、身修、家齊、國治、天下平」 之效,則《大學》之道不在于《書》而在于我矣。伏惟陛下深留聖意,則天下幸甚。

《康誥》曰:「克明德。」

臣熹曰:克,能也,又有勝義,言文王能明其明德也。

《太甲》曰:「顧諟天之明命。」

臣熹曰:顧,目在之也。諟,古「是」 字通用。天之明命即人之明德也,言先王之心常欲明其明德,如目在夫物不敢忘也。

《帝典》曰:「克明峻德。」

臣熹曰:峻,書作。俊,大也。大德即明德也,言堯能明其大德也。

皆自明也。

臣熹曰:結所引《書》以釋「明明德」 之意,皆謂自明己之明德也。

臣謹按:此《傳》之首章,釋《經》文「明明德」 之義,舊本脫誤,今移在此。其曰「克明德」 者,見人皆有是明德而不能明,唯文王能明之也。夫人之所以不能明其明德者,何哉?氣稟物欲害之也。蓋氣偏而失之太剛則有所不克,氣偏而失之太柔則有所不克,聲色之欲蔽之則有所不克,貨利之欲蔽之則有所不克。不獨此也,凡有一毫之偏蔽得以害之,則皆有所不克,唯文王無氣稟物欲之偏蔽,故能有以勝之而無難也。其曰:「顧諟天之明命」 者,人受天地之中以生,所謂命也。故人之明德非他也,即天之所以命我而至善之所存也。是其全體大用,蓋無時而不發見于日用之間,事親事長,飲食起居,其所當然,各有明「法。人唯不察於此,是以氣稟物欲,得以蔽之,而不能自明,常日在之,無少間斷,真若見其參于前、倚于衡也,則明德常明,而其明之為體,亦未嘗不大,但人自有以昏之,是以既不能明,而又自陷于一物之小。唯堯為能明其大德,而無昏昧狹小之累,是則所謂止于至善」 也。「皆自明也」 者,言此上所引三句,皆言人當有以自明其明德也。能自明其明德,則能治其天下國家而有以新民矣。

湯之《盤銘》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臣熹曰:「盤,沐浴之盤也。銘名其器以自警之辭也。苟,誠也。湯以為人之洗濯其心以去惡,如沐浴其身以去垢,故銘其盤。言誠能一日有以滌其舊染之汙而自新,則當因其已新者而日日新之,又日新之,不可略有間斷也。」

《康誥》曰:「作新民。」

臣熹曰:「鼓之、舞之之謂作」 ,言振起其自新之民也。

《詩》曰:「周雖舊邦,其命維新。」

《臣熹》曰:「周國雖舊,至文王能新其德以及于民而始受天命也。」

是故君子無所不用其極。

臣熹曰:「自新、新民,皆欲止於至善也。」

臣謹按:此《傳》之二章,釋新民之意也。蓋沐浴之盤者常用之器,而銘者自警之辭也。古之聖賢兢兢業業,固無時而不戒謹恐懼,然猶恐其意有所怠而忽忘之也,是以于其常用之器各因其事而刻銘以致戒焉,欲其常接乎目、每警乎心而不至于忽忘也。其辭所謂「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者,則取沐浴之事而言之,蓋人之有是德,猶其有是身也。德之本明,猶其身之本潔也。德之明而利欲昏之,猶身之潔而塵垢污之也。一旦存養省察之功,真有以去其前日利欲之昏而日新焉,則亦猶其疏瀹澡雪,而有以去其前日塵垢之污也。既然新矣,而所以新之之功不繼,則利欲之交,將復有如前日之昏;猶既潔矣,而所以潔之之功不繼,則塵垢之集,將復有如前日之污也。故必因其已新,而日日新之,又日新之,使其存養省察之功無少間斷,則明德常明,而不復為利欲之昏。亦如人之一日沐浴,而日日沐浴,又無日而不沐浴,使其疏瀹澡雪之功無少間斷,則身常潔清,而不復為舊染之污也。昔成湯所以反之而至于聖者,正唯學于伊尹而有得于此,故有感乎沐浴之事而刻銘于盤以自戒焉。而稱其德者,亦曰「不邇聲色,不殖貨利」 ,又曰「以義制事,以禮制心」 ,又曰「從諫弗咈,改過不吝」 ,又曰「與人不求備,檢身若不及」 ,皆日新之謂也。至《詩》所謂「聖敬日躋」 者,則其語意于日新為至近,而「敬」 之一字,又見其所以日新之本。蓋不如是,則亦何地可據而能日繼其功哉?其後伊尹復政,太甲復以終始唯一,時乃日新,為丁寧之戒。蓋于是時,太甲方且自怨自艾于桐,處仁遷義而歸,是亦所謂苟日新者。故復推其嘗以告于湯者告之,欲其日進乎此,無所間斷而有以繼其烈祖之成德也,其意亦深切矣。至周武王踐祚之初,受師尚父《丹書》之戒,而于几席、觴豆、刀劍、戶牖、盥盤莫不銘焉,則亦聞湯之風而興起者,皆可以為萬世帝王之法矣。《傳》者釋「新民」 之義而及于此,蓋以是為自新之至,而新民之端也。其曰「作新民」 者,武王之封

康叔以商之餘民染紂污俗而失其本心也,故作《康誥》之書而告之以此,欲其有以鼓舞而作興之,使之振奮踴躍,去其惡而遷于善,舍其舊而進乎新也。然此豈聲色號令之所及哉?亦自新而已矣。其曰「周雖舊邦,其命維新」 者,言周之有邦,自后稷以來千有餘年,至于文王,聖德日新而民亦丕變,故天命之以有「天下」 ,是其邦雖舊而命則新也。蓋民之視效在君,而天之視聽在民。若君之德昏蔽穢濁而無以日新,則民德隨之,亦為昏蔽穢濁,而日入于亂。民俗既壞,則天命去之,而國勢衰弊,無復光華,如人向老,如日將暮,日凋日瘁,日昏日暗,不覺滅亡之將至。若其有以自新,而推以及民,使民之德亦無不新,則天命之新將不旋日而至矣。其曰「君子無所不用其極」 者,《盤銘》言自新也,《康誥》言新民也,文王之詩言自新,新民之極也,故曰「君子無所不用其極。」 極即至善之云也。用其極者,求其止于是而已矣。

《詩》云:「邦畿千里,惟民所止。」

臣熹曰:「邦畿,王者之都也。止,居也,言物各有所當止之處也。」

《詩》云:「緡蠻黃鳥,止于丘隅。」子曰:「於止,知其所止,可以 人而不如鳥乎?」

臣熹曰:緡蠻,鳥聲,丘隅岑蔚之處。「子曰」 以下,孔子說《詩》之辭,言人當知所當止之處也。

《詩》云:「穆穆文王,於緝熙敬止。」為人君止於仁。為人臣, 止於敬。為人子止於孝。為人父,止於慈。與國人交,止 於信。

臣熹曰:穆穆,深遠之意。於,嘆美辭。緝,繼續也。熙,光明也。敬止,言其無不敬而安所止也。引此而言,聖人之止無非至善,五者乃其目之大者也。

《詩》云:「瞻彼淇澳,菉竹猗猗。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 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喧兮。有斐君子,終不可諠兮。」「如 切如磋」者,道學也。「如琢如磨」者,自修也。「瑟兮僴兮」者, 恂慄也。「赫兮喧兮」者,威儀也。「有斐君子,終不可諠兮」 者,道盛德至善,民之不能忘也。

臣熹曰:淇,水名;澳,隈也。菉詩作「綠。」 猗猗,美盛貌。斐,文貌。切以刀鋸,琢以椎鑿,皆裁物使成形質也。磋以鑪鐋,磨以沙石,皆治物使其滑澤也。治骨角者,既切而復磋之,治玉石者,既琢而復磨之,皆言其治之有緒而進進不已也。瑟,嚴密之貌。僴,武毅之貌。喧,詩作「咺。」 赫喧,宣著盛大之貌。諠,詩作「諼」 ,忘也;道,言也。學謂講習討論之事。自脩者,省察克治之功。恂,鄭氏讀作「峻。」 恂慄,戰懼也;威,可畏也;儀,可象也。引《詩》而釋之,以見能得至善之所由,而又以贊美德容之盛也。

《詩》云:「於戲。前王不忘。」君子賢其賢而親其親,小人樂 其樂而利其利,此以沒世不忘也。

臣熹曰:「於戲,嘆辭。前王,謂文、武也。君子,謂其後賢;後王小人」 ,謂後民也。此言前王盛德至善之餘澤,使天下後世無一物不得其所,所以雖已沒世而人思慕之,愈久而不忘也。此兩節詠嘆淫泆,其味深長,當熟玩之。

臣謹按:此《傳》之三章,釋《經》文「止於至善」 之義,其曰「邦畿千里惟民所止」 者,以民止于邦畿,明物之各有所止也。其曰「可以人而不如鳥乎」 者,言鳥于其欲止之時猶知其當止之處,豈可人為萬物之靈而反不如鳥之能知所止而止之也。其引「穆穆文王」 以下一節,則以聖人之止而明至善之所在也。蓋天生烝民,有物有則。是以萬物庶事莫不各有當止之所。但所居之位不同,則所止之善不一。故為人君,則其所當止在於仁;為人臣為人子,則其所當止在敬與孝,為人父,則其所當止在於慈,與國人交,則其所當止在於信。是皆天理人倫之極致,發於人心之不容已者。而文王之所以為法于天下、可傳于後「世者,亦不能加毫末于是焉。」 但眾人類為氣稟物欲之所昏,故不能常敬而失其所止;唯聖人之心,表裏洞然,無有一毫之蔽,故連續光明,自無不敬,而所止者莫非至善,不待知所止而後得所止也。故傳引此詩而歷陳所止之實,使天下後世得以取法焉。學者于此,誠有以見其發,天下後世得以取法焉。學者于此,誠有以見其發于本心之不容已者而緝熙之,則其敬止之功,是亦文王而已矣。《詩》所謂「上天之載,無聲無臭,儀刑文王,萬邦作孚」 ,正此意也。然君之所以仁,臣之所以敬,子之所以孝,父之所以慈,朋友之所以信,皆人心天命之自然,非人之所能為也。但能因事推窮以至其極,而又推類以盡其餘,則天下之物皆有以見其至善之所在而止之矣。其引「瞻彼淇澳」 以下,舊本脫誤,今移在此。其意則以明夫所以得其至善而止之之方,與其得止之驗也。夫「如切如磋」 ,言其所以講于學者已精,而益求其精也;「如琢如磨」 ,言其所以修于身者已密,而益求其密也。此

其所以「擇善固執,日就月將,而得止于至善」 之由也。「恂慄」 者,嚴敬之存乎中也。「威儀」 者,輝光之著乎外也。此其所以睟面盎背,施于四體,而為止于至善之驗也。「盛德至善,民不能忘」 ,蓋人心之所同然。聖人既先得之,而其充盛宣著又如此,是以民皆仰之而不能忘也。盛德以身之所得而言也,「至善」 以理之所極而言也。切磋琢磨,求其止于是而已矣。其引「於戲!前王不忘」 以下一節,則因上文「民不能忘」 而言也。蓋賢其賢者,聞而知之,仰其德業之盛也;親其親者,子孫保之,思其覆育之恩也;樂其樂者,含哺鼓腹而安其樂也;利其利者,耕田鑿井而享其利也。此皆先王盛德至善之餘澤,故雖已沒世,而人猶思之愈久而不能忘也。

子曰:「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無情者不得盡 其辭。大畏民志,此謂知本。

臣熹曰:「猶人不異於人也。情,實也。」 引夫子之言而言聖人能使無實之人不敢盡其虛誕之辭,蓋我之明德既明,自然有以畏服民之心志,故訟不待聽而自無也。觀於此言,可以知本末之先後矣。臣謹按:此《傳》之四章,釋經文「物有本末」 之義也。舊本脫誤,今移在此。蓋言聖人德盛仁熟,所以自明者,皆極天下之至善,故能大有以畏服其民之心志,而使之不敢盡其無實之辭。是以雖其聽訟無以異於眾人,而自無訟之可聽。蓋己德既明而民德自新,則得其本之明效也。或不能然,而欲區區于分爭辨訟之間以求新民之效,其亦末矣。臣又謹按:自此以上《大學》之《傳》,以釋正經前章之義者也。其言「克明德」 者,欲學者自彊其志,以勝其氣稟之偏、物欲之蔽,而能明其明德也。其言「顧諟天之明命」 者,欲學者之于天理心存目在而不可以頃刻忘也。其言「苟日新」 ,「日日新」 ,「又日新」 者,欲學者深自省察,一日沛然有以去惡而遷善,則又如是日日加功而無間斷也。其言「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者,欲學者之不以小「善自足,而益進其功,以求止于至善,亦日新之意也。」 凡此數者,其言雖殊,其意則一。臣願陛下深留聖意,而實致其功,必使一日之間,曉然有以見夫氣稟物欲之為己害,脫然有以去之而無難,則天理之明,瞭然在目,而有以為日新之地矣。然後日日新之,又日新之,如既切而復磋之,如既琢而復磨之,以至于至善在我,而無所不用其極,則宋雖舊邦,而天之所以命陛下者則新矣。如其不然,則臣恐天下之勢,將有如前章所謂「向老而將暮」 者。臣不勝大懼,惟陛下之留意焉。

此謂知本。

《程子》曰:「衍文也。」

此謂「知之至也。」

臣熹曰:「此句之上當有闕文。」

臣謹按:此《傳》之五章,其次當釋「格物、致知」 之義,今亡其辭而獨留此一句,乃章末之結語也。臣嘗竊考此篇之旨,其綱領有三,其條目有八,而格物、致知最為先務。今乃獨遺其《本傳》之文,不知其所以發明此旨者果為何說?甚可惜也。然而尚賴程氏之言有可以補其亡者。如曰「學莫先于正心、誠意」 ,然欲正心、誠意「必先致知,而欲致知又在格物。致,盡也。格,至也。凡有一物,必有一理,窮而至之,所謂格物者也。然而格物亦非一端,如或讀書講明道義,或論古今人物而別其是非,或應接事物而處其當否,皆窮理也。但能今日格一件,明日又格一件,積習既多,然後脫然有貫通處。」 又曰:「窮理者,非謂必窮天下之理,又非謂止窮得一理便到。但自一身之中以至萬物之理,理會得多,自當脫然有悟處。」 又曰:「《格物》,非欲盡窮天下之物,但於一事上窮盡,其他可以類推。至於言孝,則當求其所以為孝者如何。若一事上窮不得,且別窮一事,或先其易者,或先其難者,各隨人淺深。譬如千蹊萬徑,皆可以適國,但得」 一道而入,則可以推類而通其餘矣。蓋萬物各具一理,而萬理同出一原,此所以可推而無不通也。至於論其所以用力之本,則其言又曰:「學道以知為先,致知以敬為本。」 又曰:「涵養須是敬,進學則在致知。」 又曰:「致知在乎所養,養知莫過於寡欲。」 論其所以為敬之方,則其言又曰:「主一之謂敬,無適之謂一。」 又曰:「但莊整齊肅,則心便一,一則自無非僻之干。存之久而天理明矣。」 至其門人謝良佐之言則曰:「敬是常惺惺法。」 尹焞之言則曰:「人能收斂其心,不容一物,則可以謂之敬矣。」 此皆切至之言,深得《聖經》之旨。《傳》文雖亡,然于此可以得其梗概矣。故臣又拾遺意而論之曰:「天道流行,造化發育,凡有聲色貌象而盈于天地之間者,皆物也。」 既有是物,則其所以為是物者,莫不各有當然之則,具于人心而自不容已,是皆得于天之

「所賦,而非人之所能為也。」 今且以其至切而近者言之,則心之為物,實主于身,其體則有仁義禮智之性,其用則有惻隱、羞惡、恭敬、是非之情,渾然在中,隨感而應,各有攸主而不可亂也。次而及于身之所具,則有口鼻耳目四肢之用,又次而及于身之所接,則有君臣、父子、夫婦、長幼、朋友之常,是皆必有當然之則,而自不容已,所謂理也。外而至于人,則人之理不異于己也;遠而至于物,則物之理不異于人也。是乃《書》所謂「降衷」 ,《詩》所謂「秉彝」 ,劉子所謂「天地之中」 ,子思所謂「天命之性」 ,孟子所謂「仁義之心」 ,程氏所謂「天然自有之中」 ,張載所謂「萬物之一原」 ,邵雍所謂道之形體者,但其氣質有清濁偏正之殊,物欲有淺深厚薄之異,是以聖之與愚,人之與物,相與殊絕而不能同耳。以其理之同,故以一人之心而于天下萬物之理無不能知;以其稟之異,故于其理或有所不能窮也。理有未窮,故其知有不盡,知有不盡,則其心之所發,必不能純于義理,而無雜乎物欲之私,此其所以「意有不誠,心有不正,身有」 不修,而天下國家不可得而治也。昔者聖人蓋有憂之,是以于其始教為之《小學》,而使人習于誠敬,則所以養其德性,收其放心者,已無所不用其至矣。及其進乎《大學》,則所謂「格物致知」 云者,欲其于此有以窮究天下萬物之理,而致其知識,使之周遍精切而無不盡也。若其用力之方,則或考之事「為之著,或察之念慮之微,或求之文字之中,或索之講論之際,使于身心性命之德,人倫日用之常,以至天地鬼神之變,鳥獸草木之宜,莫不有以見其所當然而自不容已者。而又從容反覆,而日從事于其間,以至于一日脫然貫通焉,則于天下之理皆有以究其表裏精粗之所極,而吾之聰明睿知,亦皆有以極其心之本體而無不盡矣。」 凡此推演,雖出《管窺》,然實皆聖經賢傳之意,造道入德之方也。抑臣聞之,治世之道,天下無不學之人,而王者之子弟其教之為尤密。蓋自其為赤子之時而教已行矣。及其出就外傅,則又有《小學》之學,及其齒于冑子則又有《大學》之學,凡所以涵養其本原、開導其知識之具,已先熟於為臣、為子之時。故其內外凝肅,思慮通明之效,有以見于君臨天下之日,所以能秉本執要,醻酢從容,取是舍非,賞善罰惡,而姦言邪說無足以亂其心術也。降及後世,教化不修,天下之人例不知學,而尊且貴者為尤甚。蓋幼而不知小學之教,故其長也,無以進乎《大學》之道。凡平日所以涵養其本原、開導其知識者,既已一切鹵莽而無法,則其一旦居尊而臨下,決無所持以應事物之變而制其可否之命。至此而後始欲學于《小學》以為大學之基,則已過時而不暇矣。夫手握天下之圖,身據兆民之上,可謂安且榮矣,而其心乃茫然不知所以御之之術,使中外大「小之臣皆得以肆其欺蔽,眩惑于前,騁其擬議,窺覦于後,是則豈不反為大危大累而深可畏哉!然而尚幸有可為者,亦曰敬而已矣。若能于此深思猛省,痛自策勵,兼取《孟子》程氏之言,便從今日從事于敬,以求放心,則猶可以涵養本原,而致其精明,以為窮理之本。」 伏惟陛下深留聖意,實下功夫,不可但崇空言,以應故事而已也。臣義切愛君,不覺煩瀆,下情無任恐懼懇激之至。

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

臣熹曰:「毋者,禁止之辭也。人心本善,故其所發亦無不善,但以物欲之私雜乎其間,是以為善之意有所不實而為自欺耳,能去其欲,則無自欺而意無不誠矣。」

「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此之謂「自慊。」故君子必慎其獨 也。

臣熹曰:「如惡惡臭」 ,惡之深也;「如好好色」 ,好之切也。慊,快也,足也。獨者,人所不知而己所獨知之之地也。好善惡惡深切如此,則是意常快足而無自欺矣。必慎其獨者,所以察之于隱微之間,不使其有物欲之雜而為自欺也。

小人閒居為不善,無所不至,見君子而後厭然,揜其 不善而著其善,人之視己,如見其肺肝然,則何益矣! 此謂誠於中,形於外,故君子必慎其獨也。

臣熹曰:「閒居,獨處也。厭然,消沮閉藏之貌。小人為惡於隱微之中而詐善於顯明之地,則自欺之甚也。然既實有是惡於中,則其證必見於外,徒爾自欺而不足以欺人也。君子之謹獨,不待監此而後能,然亦不敢不監此而加勉也。」

《曾子》曰:「十目所視。十手所指,其嚴乎?」

臣熹曰:「言雖幽隱之中,吾所獨知之地,而眾所共見有如此者,可畏之甚也。」

「富潤屋,德潤身,心廣體胖」,故君子必誠其意。

臣熹曰:胖,安舒。言富則能潤屋矣,德則能潤身。

考證

矣。故「心無愧怍」 ,則「體常舒泰」 ,德之潤身者然也。蓋善之實於中而形於外者如此,又君子之所以不可不謹獨而誠其意也。

臣謹按:此《傳》之第六章,承上章之言以釋《經》文「誠意」 之義者也。臣又詳說之曰:「民之秉彝,本無不善,故人心之發,莫不知善之當為而欲為之。惟其氣稟之雜、物欲之私有以害之,是以為善之意有所不實,而不免為自欺也。所謂自欺者,外有欲善之形而其隱微之間常有不欲者以拒乎內也;外有惡惡之狀,而其」 隱微之間常有不惡者,以主乎中也。是以其外雖公而中則私,其形常是而心則否,是皆自欺之類也。所謂「誠其意」 者,亦禁此而已矣。能禁乎此,則其心之所發在於好善,則表裏皆好,而隱微之間無一毫之不好;心之所發在於惡惡,則表裏皆惡,而隱微之間無一毫之不惡。是以其好善也,如好好「色,其惡惡也,如惡惡臭」 ,而方寸之間無有纖芥不快不足之處,是則所謂自謙而意之誠也。能自謙而意誠,則其隱微之間無非善之實者,君子于此亦致其謹,而不使一毫之私得以介乎其間而已。若小人之自欺,則不惟形于念慮之間,而必見于事為之際。此知其為惡而揜之,則既不足以自欺。人之視己如見其肺肝,則又不足以欺人,亦何益之有哉!此君子所以又以為戒,而必謹其獨也。其引「《曾子》之言」 以下,則所以明夫隱微之間實有不善,則人皆知之,如十目之所同視,十手之所同指,無不見之甚可畏也。隱微之間實無不善,則其形於外也亦然。蓋多財之人,其屋必美;有德之人,其「身必修,其心廣大,則其體必安舒。」 此又以著理之必然,而見君子所以必誠其意之指也。然考之於《經》,則所以能誠其意者,乃在夫知至。蓋知無不至,則其于是非得失,皆有以剖析于毫釐之間,而心之所發,必無外善內惡之弊,所以有主于中,有地可據,而致謹于隱微之間也。若知有不至,則其不「至之處,惡必藏焉,以為自欺之主」 ,雖欲致其謹獨之功,亦且無主之能為,而無地之可據矣。此又《傳》文之所未發,而其理已具《干經》者,皆不可以不察也,然猶為眾人言之耳。若夫人君,則以一身託乎兆民之上,念慮之間一有不實,不惟天下之人皆得以議其後,而禍亂乘之又將有不可遏者,其為可畏,又不止于十目所視,十手所指而已。願陛下于此深加省察,實用功夫,則天下幸甚。如其不然,則今日區區之講讀,亦徒為觀聽之美而已,何益于治道有無之實,以窒夫禍亂之原哉!

《答王子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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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天下皆知此理而求止焉。故是新民之事。然其所 以使之如此者必有道矣。示之表儀。固是所以新之 之本。然已屬「明明德」之分矣。須知政教法度之施於 民者。亦無不欲其止于至善也。

「定、靜、安、慮得」五字,是功效次第,不是功夫節目。 興孝興弟,不倍上行下效之意,上章已言之矣。治國此 章再舉之者。平天下乃欲引起下文「君子必須絜矩,然 後可以平天下」之意。不然,則雖民化其上以興於善, 而天下終不免於不平也。故此一章首尾皆以絜矩 之意推之,而未嘗復言躬行化下之說。然則治國平 天下雖無二道,然其設施之際不可謂無異術也。 意雖心之所發,然誠意工夫卻只在致知上做來。若 見得道理無纖毫不盡處,即意自無不誠矣。意誠然 後心得其正,自有先後。今曰「主於心而由中以出,安 有不誠?」正是顛倒說了。

以上四說,請詳之。橫渠先生有言:「義理有疑,即濯去舊見,以來新意。」 此言最有理。蓋舊見已是錯了,今又就上面更起意思,擘畫分疏,費力愈多,而於《本經》正文意思轉見昏了。須是一切放下,只將經文虛心涵泳,令其本意瞭然。心目之間無少差互,則卻回頭來看舊來見處,其是非得失,不崇朝而決矣。

《答陳膚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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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書,喻及教導曲折,甚善。比傳丞便來,雖不得書,丞 亦具言近況,知人情頗相信,足以為喜。但更須自家 勉力,使義理精通,踐履牢實,足以應學者之求而服 其心,則成己成物,兩無虧欠。如其不然,只靠些規矩 賞罰以束縛之,則亦粗足以齊其外而已,究竟亦何 益乎!科舉文字固不可廢,然近年翻弄得鬼怪百出, 「都無誠實正當意思,一味穿穴旁支曲徑,以為新奇。 最是永嘉浮偽纖巧,不美尤甚,而後生輩多宗師之, 此是今日莫大之弊。向來知舉輩蓋知惡之而不能 識其病之所在,顧反抉摘一字一句以為瑕疵,使人 嗤笑。今欲革之,莫若取三十年前渾厚純正、明白俊 偉之文誦以為法,此亦正人心、作士」氣之一事也。《大 學》說得如何?近得王子合書,彼亦說此。寄得《講義》來頗詳悉,恨未見膚仲所講有便,幸錄來也。絜矩文義, 更宜反復,上下句意未可容易立說,若如所喻,則「老 老」、「興孝」等句,與絜矩之道有何交涉耶?熹兩年擾擾, 今幸粗定。辭職未允,已再請矣。此非欲為高,自是「義 無可受」之說,不得不力辭,世俗不解人意,尤悶人也。 《大學》近修得益精密平實,恨未有別本可寄去。《易啟 蒙》《太極》《西銘》《通書解義》《學記》各一本,謾往四明,頗通 問否?曾見其讀《西銘說》否?全然不識文理,便敢妄議 前輩,令人不平,然亦甚可笑也。向來辨論,理非不直, 所自愧者,初無懇惻之意,而以戲侮之心出之,所以 召怨而起鬧也。

「老老、長長,恤孤,正是治國之事,皆人君躬行以化其 下者。至於有此三者之效,則國治矣。故欲平天下者, 必須先有此箇本領效驗,然後有以為地,而致其絜 矩之功,所謂平天下在治其國」者也。文勢甚明,無可 疑者。「其不能絜矩之病,《章句》《或問》三處說極分明。如 來喻所謂『奪其財力,使不得養其父母』」者,亦無疑矣, 又何以更有「憤然不平,善心為之不生」之說耶?凡此 等處,皆是處心不寧靜,看書不仔細之病,與前日所 論《釋奠禮文》疏略處大抵略相似,更宜深以為戒。讀 書別無法,只要瑣煩仔細,是第一義也。

《答滕德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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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喻《大學》之說,甚善。熹舊所為書,近加修訂,稍有條 理,補闕處正如來喻矣。令人抄寫,未得奉寄也。所論 義利之說,得之聽訟之云,則不必如此說。「君止於仁, 以體仁足以長人」,「居上不寬」等語,觀之可見。蓋為人 上者無此意思,即上下乖暌,壅隔而無以相通矣。所 引《淇澳詩》,但以形容盛德至善之充盛宣著耳。其餘 則舊解已詳,更熟考之,當自見也。

《答王季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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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幅之喻,具悉至意。嘗謂道之在人,初非外鑠,而聖 賢垂訓,又皆懇切明白,但能虛心熟讀,深味其旨,而 反之於身心,必有以信其在我,而不容自已,則下學 上達,自當有所至矣。但讀書不可貪多,今當且以《大 學》為先,逐段熟讀精思,須令了了分明,方可改讀。後 段如此,庶易見功,久久浹洽通貫,則無書不可讀矣。

《答朱子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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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讀《大學》,甚善。大扺其說雖多,多是為學之題目,次 第緊要是「格物」兩字,卻未嘗說著下手處。故學者之 讀此而不得其要者,類如數遺棄之齒而求有獲,亦 沒世窮年而無得矣。須著精神,領略箇大體規模,便 尋箇的當下手處。著實用功,始是會讀《大學》也。

《答林擇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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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有忿懥」之說,似亦無可疑。「心」字只是喚起下文,不 得其正字,非謂心有是四者也。《遺書》云:「《易》無思無為 也」,此戒夫作為也。向來欲添「非」字,以今觀之,似不必 然。此意蓋明聖人之所謂無非,漠然無所為也,特未 嘗作為耳。只此便是天命流行,活潑潑地。戒之者非 聖人之自戒,特以作為為不可耳。大扺立言欲寬舒 平易。

《答范文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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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之《序》,固以致知為先,而程子發明「未有致知而 不在敬」者,尤見用力本領親切處。今讀來喻,知于主 一,蓋嘗用力,則致知之學宜無難矣,而尚欲更求其 說,何耶?熹舊讀《大學》之書,嘗為之說,每以淺陋,有所 未安,近加訂正,似稍明白,親知有取以鋟木者,今錄 一通,幸試攷之,或有未當,卻望誨諭,然切勿以示人, 益重不韙之罪也。

讀書不覺有疑,此無足怪。蓋往年經無定說,諸先生 所發或不同,故讀書不能無疑。比年以來,眾說盡出, 講者亦多,自是無所致疑,但要反覆玩味,認得聖賢 本意,道義實體,不外此心,便自有受用處耳。尹和靖 門人贊其師曰:「丕哉聖謨!」《六經》之編,耳順心得,如誦 己言。要當至此地位,始是讀書人耳。講義反覆詳明, 深得勸誦之體。特寄此章,豈亦有感于時論耶?《大學》 近閱舊編,復改數處,今往一通,試以舊本參之,當見 鄙意也。

朱子全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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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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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欲專看一書,以何為先?」曰:「先讀《大學》。可見古人為 學,首永次第。且就實處理會卻好,不消得專去無形 影處理會。」

可將《大學》用數月工夫看去。此書前後相因,互相發 明,讀之可見,不比他書。他書非一時所言,非一人所 記,惟此書首尾具備,易以推尋也。

《大學》如一部行程曆,皆有節次。今人看了,須是行去。 今日行得到何處,明日行得到何處,方可漸到那田 地。若只把在手裏,翻來覆去,欲「望之燕之越」,豈有是 理!

《大學》是一個腔子,而今卻要去填教實著。如他說「格 物」,自家須是去格物後填教實著;如他說「誠意」,自家須是去誠意後亦填教實著。

「明德,如八窗玲瓏,致知格物,各從其所明處去。今人 不曾做得小學工夫,一旦學《大學》,是以無下手處。今 且當自持敬始使端慤純一靜專,然後能致知、格物。」 才仲問《大學》。曰:「人心有明處,於其間得一二分,即節 節推上去。」又問:「《小學》《大學》如何?」曰:「《小學》涵養此性,《大 學》則所以實其理也。忠信孝弟之類,須於小學中出。」 然「正心誠意」之類。小學如何知得。須其有識後。以此 實之。

今人都是為人而學,某所以教諸公讀《大學》。且看古 人為學是如何,是理會甚事?諸公願為古人之學乎? 願為今人之學乎?

昔和靖見伊川,半年方得《大學》《西銘》。看今人半年要 讀多少書。某且要人讀,此是如何?緣此書卻不多,而 規模周備。凡讀書,初一項須著十分工夫了,第二項 只費得九分工夫,第三項便只費六七分工夫。少刻 讀漸多,自貫通他書,自不著得多工夫。

如孟子說仁義處,只就仁義上說道理;孔子答顏淵 以「克己復禮」,只就「克己復禮」上說道理。若夫《大學》,卻 只統說論其功用之極,至於「平天下。」然天下所以平, 卻先須治國;國之所以治,卻先須齊家;家之所以齊, 卻先須修身;身之所以修,卻先須正心;心之所以正, 卻先須誠意;意之所以誠,卻先須致知;知之所以至, 卻先須格物,本領全只在這兩字上。又須知如何是 格物?許多道理,自家從來合有不合有,定是合有,定 是人人都有。人之心,便具許多道理。行之於家,便是 一家之中有許多道理;「施之於國」,便是一國之中有 許多道理;施之於天下,便是天下有許多道理。「格物」 兩字,只是指箇路頭,須是自去格那物,始得。

或問:「朱敬之有異聞乎?」曰:「平常只是在外面聽朋友 問答,或時裏面亦只說某病痛處得。」一日教看《大學》, 曰:「我平生精力盡在此書,先須通此,方可讀書。」

四書考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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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章次分於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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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章次,自朱子始分考諸古本,首《大學》之道」至未 之有也」下即云:「此謂知本,此謂知之至也」,次《誠意》一 章,次《淇澳》二節,次《克明德》一章,次《盤銘》一章,次《邦畿》 三節,次《聽訟》一節,次《修身》一章,次《齊家》一章,次《治國》 一章,次《平天下》至末,此古本《大學》也。至明道先生為 之更定,首「《大學》之道至則近道矣」,次《克明德》,次《盤銘》, 次《邦畿》三節,次「古之欲明明德」至「未之有也」,次「所謂 知本」,此「謂知之至也」,次《誠意》,次《修身》,次《齊家》,次《治國》, 次「平天下」至「則為天下僇矣」,次《淇澳》二節,次「《聽訟節》, 次「《殷之未喪師至》末。此明道先生定本《大學》也。伊川 先生復為之定本,《經》一章,《傳》十章,即今之次序是也。 然次序雖定,條縷未分,至於今之所「謂右經一章,蓋 孔子之言」以下,及《右傳》之首章「釋明明德」等語,分章 釋意,較若列眉者,則朱子為之也。嗚呼!自有朱子,而 六經四子如日中天,豈獨大學也哉?

四書大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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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大學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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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曰:「《語》《孟》隨事問答,難見要領。惟《大學》是曾子述 孔子說古人為學之大方,而門人又傳述以明其旨, 前後相因,體統都具。玩味此書,知得古人為學所向, 卻讀《語》《孟》便易入,後面工夫雖多,而大體已立矣。 看這一書,又自與看《語》《孟》不同。《語》《孟》中只一項事,是 一箇道理。如孟子說仁義處,只就仁義上說道理;孔 子」答顏淵以「克己復禮」,只就「克己復禮」上說道理。若 《大學》,卻只統說論其功用之極,至於平天下。然天下 所以平,卻先須治國;國之所以治,卻先須齊家;家之 所以齊,卻先須修身;身之所以修,卻先須正心;心之 所以正,卻先須誠意;意之所以誠,卻先須致知;知之 所以至,卻先須格物。 《大學》是為學綱目,先讀《大學》, 立定綱領,他書皆雜說在裏許。通得《大學》了,去看他 經,方見得此是格物、致知事,此是誠意、正心事,此是 修身事,此是齊家、治國、平天下事。 今且熟讀《大學》, 作間架,卻以他書填補。《大學》是通言學之初終,《中庸》 是指本原極致處。

又曰:「看《大學》固是著逐句看去,也須先統讀傳文教 熟,方好從頭仔細看。若全不識傳文大意,便看前頭 亦難。」

又曰:「嘗欲作一說教人,只將《大學》一日去讀一遍,看 他如何是大人之學,如何是小學,如何是『明明德,如 何是新民,如何是『止於至善。日日如是讀,月來日去, 自見所謂『溫故而知新』。日日看得新,方得,卻不是道 理解新。但自家這箇意思長長地新。 讀《大學》,初間 也只如此讀,後來也只如此讀。只是初間讀書,似不 與自家相關。後來看熟,見許多說話,須著如此做,不 如此做,自不可。 讀書不得貪多,當且以《大學》為先, 逐段熟讀精思,須令了了分明,方可改讀。後段看第 二段,卻思量前段,令文意連屬,卻不妨』』。」 問:「《大學》稍通,方要讀《論語》。」曰:「且未可。《大學》稍通,正好著心精讀。 前日讀時,見得前,未見後面;見得後,未見得」前面。今 識得大綱體統,正好熟看。讀此書,功深則用博。昔尹 和靖見伊川半年方得《大學》《西銘》,看今人半年要讀 多少書,某且要人讀,此是如何?緣此書卻不多,而規 模周備。凡讀書,初一項須著十分工夫了,第二項只 費得八九分工夫,第三項便費得六七分工夫,少間 讀漸多,自通貫他書,自著不得多工夫。 看《大學》,俟 見大指,乃及他書。但看時須是更將大段分作小段, 字字句句,不可容易放過。常時暗誦默思,反覆研究, 未上口時須教上口,未通透時須教通透,已通透後, 便要純熟。直待不思索時,此意常在心胸之間,驅遣 不去,方是。此一段了,又換一段看,令如此。數段之後, 心安理熟,覺工夫省力時便漸得力也。

又曰:「《大學》是一箇腔子,而今卻要填教他實。如他說 格物,自家須是去格物後填教他實。著誠意亦然。若 只讀得空殼子,亦無益也。 讀《大學》豈在看他言語? 正欲驗之於心如何,如好好色,惡惡臭,試驗之吾心 果能好善惡惡如此乎?閒居為不善,是果有此乎?一 有不至,則勇猛奮躍不已,必有長進。今不知如此,則 書自書」,「我自我」,何益之有?

新安陳氏曰:「凡讀書之法,皆當如此,非但《大學》也。」

又曰:「某一生只看得這文字,透見得前賢所未到處。 溫公作《通鑑》,言平生精力盡在此書。某於《大學》亦然。 先須通此,方可讀他書。」

又曰:「伊川舊日教人先看《大學》,那時未有解說,而今 有註解,覺大段分曉了,只在仔細看。」

又曰:「看《大學》,且逐章理會。先將本文念得,次將章句 來解木文,又將或問來參章句,須逐一令記得,反覆 尋究,待他浹洽。既逐段曉得,卻統看溫尋過。」

又曰:「《大學》一書,有正經,有章句,有《或問》。看來看去,不 用《或問》,只看章句便了。久之,又只看正經便了。又久 之,自有一部《大學》在我胸中,而正經亦不用矣。然不 用某許多工夫,亦看某底不出;不用聖賢許多工夫, 亦看聖賢底不出。」

又曰:「《大學》解本文未詳者,於《或問》中詳之,且從頭逐 句理會到不通處,卻看《或問》乃註腳之註腳。 某解 書不合太多,又先准備學者為他設疑,說了所以致 得,學者看得容易了。 人只說某說《大學》等不略說, 使人自致思,此事大不然。人之為學,只爭箇肯與不 肯耳。他若不肯向這裏略,亦不解致思;他若肯向此 一邊」,自然有味。愈詳愈有味。

薛瑄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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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書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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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物》,所包者廣。自一身言之,耳目口鼻身心皆物也。 如耳則當格其聰之理,目則當格其明之理,口鼻四 肢則當格其止肅恭重之理,身心則當格其動靜性 情之理。推而至于天地萬物,皆物也。天地則當格其 健順之理,人倫則當格其慈孝仁敬智信之理,鬼神 則當格其屈伸變化之理,以至草木鳥獸昆蟲則當 格其各具之理。又推而至於聖賢之書,六藝之文,歷 代之政治,皆所謂「物」也。又當各求其義理精粗本末, 是非得失,皆所謂「格物」也。然天下之物眾矣,豈能遍 格而盡識哉?惟因其所接者,量力循序以格之,不疏 以略,不密以窮,澄心精意以徐察其極。今日格之,明 日格之,明日又格之,無日不格之。潛體積翫之久,沉 思力探之深,已格者不敢以為是而自足,未格者不 敢以為難而遂厭。如是之久,則塞者開,蔽者明。理雖 在物,而吾心之理則與之潛會而無不通。始之通也, 見一物各一理;通之極也,則見千萬物為一理。朱子 所謂「眾物之表裏精粗無不到,而吾心之全體大用 無不明」者,可得而識矣。

曾子所傳無弊,只是教人有序,《大學》可見。

《易》言「艮止」,《書》言「安止」、「欽止」,《詩》言「敬止」,《大學》言「知止」,止 之為義最精,乃天理當然之極也。須臾失其止,即人 欲之私矣。

朱子之後,大儒真西山《大學衍義》有補于治道, 表章大學,始于程子,成于朱子。

王艮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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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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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齋子謂諸生曰:「《大學》謂『齊家在修其身,修身在正 其心』,何不言『正心在誠意』?」惟曰:「『所謂誠其意』者,不曰 誠意在致其知,而曰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後知至,知 至而後意誠,意誠而後心正。此等處諸賢曾理會否?」 對曰:「『不知也』。請問焉。」心齋子曰:「此意是喫緊去處,先 儒皆不曾細看。夫所謂『平天下在治其國』者,言國治」 了而天下之儀刑在是矣,所謂「治國在齊其家」者,家 齊了而國之儀刑在是矣,所謂「齊家在修其身,修身 在正其心」者皆然也。至于正心,卻不在誠意,誠意不 在致知,意誠而後可以心正,知至而後可以意誠。夫 戒慎恐懼,誠意也。然心之本體,原著不得纖毫意思的。纔著意思,便有所恐懼,便是助長,如何謂之正心? 是誠意工夫猶未妥帖。必須掃蕩清寧,無意無必,不 忘不助,使他真體存存,纔是正心。然則正心固不在 誠意內,亦不在誠意外。若要誠意,卻先須知得箇本 在吾身,然後不做差了,又不是致知了,便是誠意。須 物格知至,而後好去誠意,則誠意固不在致知內,亦 不在致知外。故不曰所謂「誠意在致其知」者;所謂「正 心在誠其意者」是誠意「毋自欺」之說,只是實實落落 在我身上做工夫,不可便謂毋自欺為致知,與聖經 背。不先誠意,就去正心,則正心又著空了;不先致知, 就去誠意,則誠意又做差了。既能誠意,不去正心,則 誠意卻又助了。卻不可以誠意為正心,以致知為誠 意。故須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有誠意工夫,意誠 而后有正心工夫,所謂「正心不在誠意,誠意不在致 知」者,如此也。悟此《大學》微旨。諸生謝曰:「此千載未明 之學,幸蒙指示,今日知所以為學矣。」

鄭曉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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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源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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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一書,初在《戴記》中,程子始表章而更定之,朱子 為之章句,今傳習者是也。漢司農鄭元所註,唐國子 祭酒孔穎達所疏,皆古本也。元金華王氏柏、四明黃 氏震、草廬吳氏澄、國朝正學方氏孝孺、山陰景氏濂、 溫陵蔡氏清、莆田鄭氏瑗、新安潘氏潢,各有說。惟餘 姚王氏守仁尊信古本,余固不敢謂古本有錯簡也。 又有石經《大學》,與古本《大學》不同。魏政和中,詔諸儒 虞松等考正五經,衛覬、邯鄲淳、鍾會等以古文小篆 八分刻之于石,始行《禮記》而《大學》《中庸》傳焉。松表述 賈逵之言曰:「孔伋窮居于宋,懼先聖之學不明而帝 王之道墜,故作《大學》以經之,《中庸》以緯之。」則《學》《庸》皆 子思所作,經緯之說,亦不為無見,蓋必有所受矣。戴、 鄭、賈三家。皆不分《經》《傳》。《經》《傳》分于宋儒。

羅汝芳旴壇直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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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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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之學在于求仁,而《大學》即是孔門求仁全書也。 蓋仁者渾然與物同體也,故大人聯屬家國天下,以 成其身。今觀明明德而必曰「于天下」,則通天下皆在 吾明德中也,其精神血脈何等相親?說欲明明德于 天下,而必曰古之人,則我之明德親民,考之帝王而 不謬也。其本末先後,尚何患其不止至善也?細玩首 尾只此一意。故此書一明,不惟學者可身遊聖人堂 奧,而天下萬世真可使之物物各得其所也。大哉人 乎!斯其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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