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定古今圖書集成/經濟彙編/祥刑典/第125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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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五卷目錄

 盜賊部紀事七

祥刑典第一百二十五卷

盜賊部紀事七[编辑]

《壟起雜事》。徐壽輝以閭巷之庸,纔一月而即稱帝,僭 號十年。然長於謀敵而短於制勝,故攻城略地,皆委 於倪文俊等,及有功者多忌之,是以卒罹其難。 芝麻李之遁也,髡髮為頭陀僧。及天下既定,游徐之 永固河,河上有留連亭,李徘徊久之,乃題一筆云:「憶 昔曾為海上豪,臙脂馬上赤連刀。此地斬分陳總管, 彼時」斫斷莫軍曹。固知今日由天定,方信當年漫自 勞。英雄每每無常在,戰袍著盡又方袍。三歎,投筆而 出。乃有一翁,方且以舟艤岸,見李發歎,問其故,李泣 下謂曰:「我即蕭縣李二也。起兵時自謂天下可得,今 乃匿蹤緇流,暫免鋒鏑,而功名不就,鄉舊何存?是以 不能不悲耳。」此翁亦淚流不止,自陳其由,所謂湘鄉 賊鄧文元也,避難詭姓名,作渡於此。二人沽村酒酌 之,話昔日之彊梁,傷今日之狼狽,聞者為之感歎。 方谷珍起兵時,嘗造天台山隱士周必達問計,必達 曰:「當今四方雖亂,君舉義為天子除盜,斯名正言順, 富貴可致耳,餘非我所知也。」谷珍不別而去。必達意 珍復來,乃題句扉上云:「海角愚夫不自斟,妄起關中 逐鹿心。命運由來非力致,項羽英雄亦就擒。」遂攜妻 子入山谷中。明日,珍果來,恨不先殺之,焚其廬而去。 後谷珍事不成,為兵所困,方悔曰:「不意黃毛野人能 料事至此,嗚呼晚矣!」乃投水死。

《明外史方克勤傳》:元末海寇起,行省命吳江同知金 剛奴募民為水軍。克勤上謁曰:「民窮為盜,即未為盜 者,亦蠢蠢欲動,柰何授之以兵?是謂增盜,非禦盜也。」 金剛奴怒不答。既而水軍果中道叛,殺領護者,散而 從盜。金剛奴踰垣走,折一足,始悔不用《克勤言》。 《陳灌傳》:「灌除寧國知府,有盜麥舟坐死者四十八人。 灌曰:『此愚民,因舟飄抵岸,乃取之,非行劫也』。」坐為首 者一人,餘悉減死。

《高斗南傳》:周榮字國華,擢靈壁知縣,既知河南,有民 婦失物,不知盜名,訴於榮。榮密語之曰:「汝歸但罵府 官,不捕盜,旁有嗔怒者,即以聞。」婦如其言,果有嗔者, 一訊即伏,郡中稱神。

《春明夢餘錄》:邏者獲強盜數人,命送太孫審。太孫一 見,即疑首盜非真,訊之,果係主人之子偶出莊上,而 佃客皆盜也。是夜正謀劫商舟,遂強之同行,歸欲首 明而先被獲。帝復審,盡得其情,釋之,問太孫曰:「爾何 以知其非盜?」對曰:「《周禮》聽獄,色聽為先。《尚書》亦稱:『惟 貌有稽』。炆見其人雙眸炯炯,視聽端詳,定非盜也。」帝 因嘆曰:「決疑者不可不讀書。」

《明外史謝子襄傳》:「子襄擢處州知府,有盜竊官鈔,子 襄投檄城隍神。盜方閱鈔密室,忽疾風捲墮市中,盜 即伏罪。又寇據山谷為亂,朝廷發官軍二千討之,一 郡洶洶。子襄力止軍城中毋出,而自以計掩捕之。果 獲其魁,餘解散。」

《錢本中傳》:「本中,武進人,讀書通法律,歷知故城、元城 兩縣,有治聲,改知吉水,政務清簡,不任刑。有盜聚山 谷,時出寇掠,郡守議加兵,本中單騎詣賊壘,曉以禍 福,咸相率縛賊首自歸。」

《庚己編》嘉興金晟,永樂中為刑部主事。時湖廣有強 盜若干人,械至部,晟鞫之。其渠首年一百二十五歲, 面如童子。晟不信,移文驗之,果然。問其所以致壽,曰: 「少居荊山中,嘗遇一人以草炙其臍,云令爾多壽,遂 活至此耳。」朝廷以其老,命杖殺之,餘皆伏誅。

《明外史周原傳》:「原字彥廣,繁昌人,為蒲臺知縣。有商 被盜,疑其主人已誣服。原覺有冤,緩其獄而察之,果 得真盜,人服其明。」

《明史紀事本末》:「成祖永樂十八年三月,山東蒲臺縣 妖婦唐賽兒作亂。賽兒縣民林三妻,少好佛誦經,自 稱佛母,詭言能知前後成敗事,又云能剪紙為人馬 相戰鬥,往來益都諸城、安州、莒州、即墨、壽光諸州縣, 煽誘愚民。於是奸人董彥杲等各率眾從之,擁眾五 百餘人,據益都卸石棚寨為出沒。青州衛指揮高鳳」 領兵捕之。賊夜乘間擊,官兵潰散,鳳等皆陷。都、布、按 三司以聞,遣人馳驛招撫之。直隸沂州衛亦奏:「莒州 賊董彥杲等聚眾二千餘人,以紅白旗為號,大行劫 殺。莒州千戶孫恭等往招撫,不服,殺其從者,勢甚猖 獗。」上敕安遠侯柳升分兵勦之。柳升兵至益都,圍賊 於卸石棚寨。賊遣人乞降,詐云:「寨中食盡,且無水。」升以東門舊有汲道,即往據之。夜二鼓,賊襲官軍營,都 指揮劉忠力戰死。黎明,柳升始覺,分兵追捕,獲賊黨 劉俊等男婦百餘人,而賽兒等竟遁。時賊黨賓鴻等 攻安丘,知縣張璵、縣丞馬撝集民夫八百餘人,以死 拒戰,賊不能攻。復帥莒州、即墨之眾,合萬餘人,併力 攻之,聲言屠城。於是都指揮衛青備倭海上,聞安丘 圍急,率千騎晝夜兼行,奮擊敗之。賊收餘眾再戰,城 中人亦鼓譟出擊,賓鴻遁去。殺賊二千餘人,生擒四 十餘人,皆斬之。時城中已不支,使青至稍遲即陷賊 矣。既而柳升至,青迎謁。升怒其專制,捽出之,青不為 屈。是日,鰲山衛指揮王貴,亦以兵一百五十人,擊敗 賊眾於諸城,盡殺之。山東悉平。行在刑部尚書吳中 等,劾奏「柳升奉命征勦,不即就道。」敕諭以「賊憑高無 水,且乏資糧,當坐困之,勿圖近功。升賊臨境,不設備, 至賊夜斫營,殺傷軍士。時都指揮劉忠與升夾攻,忠 身先軍士,幾破賊壘。升忌其成功,更不救援,致忠力 盡而斃,賊遂得乘間遁去。升遣指揮馬貴」等追之,所 過騷擾,升亦不問。及備倭都指揮衛青聞賊「圍安丘, 急躬率所部兵晝夜兼行,遂敗賊眾。後三日,升始至, 反忌青功,故行摧擊。人臣不忠,莫此為甚。請治其罪。」 上曰:「朕每命將遣師,必丁寧告戒,俾圖萬全。今升方 命失機,媢功忌能,罪不可宥。」遂下升於獄。上以唐賽 兒久不獲,慮削髮為尼,或「混處女道士中」,遂命法司 凡北京、山東境內尼及道姑,逮至京詰之。七月,以段 民為山東左參政。是時,大索唐賽兒甚急,盡逮山東、 北京尼。既又盡逮天下出家婦女,先後幾萬人。段民 撫定綏輯,曲為解釋,人情始安。初,唐賽兒夫死,賽兒 祭墓回,經山麓,見石罅露石匣角,發之,得妖書寶劍, 遂通曉諸術。劍亦神物,惟賽兒能用之。因削髮為尼, 以其教施里閈間,悉驗。細民翕然從之,欲衣食財物, 隨所須以術運致。初亦無大志,乃妖徒轉盛,至數萬。 官捕之急,賽兒遂反,殺傷軍兵甚眾。三司皆以不蚤 發繫獄。既而捕得之,將伏法,怡然不懼,裸而縛之。臨 刑,刃不能入,不得已復下獄。三木被體,鐵鈕繫足。俄 皆自解脫,竟遯去,不知所終。《三司郡縣將校等官》,皆 以《失寇》伏誅。

《明外史萬觀傳》:「觀字經訓,南昌人。弱冠成永樂十九 年進士。帝少之,令歸肄學。尋召為御史,改嚴州知府。 府東境七里瀧,漢嚴子陵釣臺址也。有漁舟數百艇, 時剽行旅。觀編十舟為一甲,令畫地巡警,不匝月,盜 屏跡。」

《翟溥福傳》:「溥福字本德,擢南康知府。先是歲歉,民有 擅發富室倉粟,及收取漂流官木者,前守悉坐以盜, 當死者百餘人。溥福閱實,悉仗而遣之。」

《明史紀事本末》:「英宗正統七年十二月,麗水盜陳善 恭、慶元盜葉宗留合眾盜福建寶峰場銀冶,命浙江、 福建有司捕治之。」

十二年春二月,葉宗留聚眾盜掘少陽坑數月,計所 獲微甚,棄去。九月,率眾之雲山,遍掘諸坑場,無所得, 還慶元。居數日,往政和,掘少亭坑,亦不給用,謂其徒 曰:「以吾之眾,即索金於市易耳,何至自疲山谷間,常 苦不給也。」眾從之,時已數百人,遂掠政和縣及村落 還慶元,號召得千餘人,遣召龍泉良葛山人葉七為 教師,訓練武藝。由浦城劫建陽,所過焚掠,從者益眾。 遂掠建寧,官民皆逃匿,分眾截《車盤嶺》,鉛山惴恐行 旅斷絕。

十三年夏四月,福建沙縣鄧茂七反,自稱閩王。命都 督劉聚為總兵,陳榮為副總兵,陳詔、劉德新為左右 參將,僉都御史張楷監軍討之。茂七,江西建昌人,初 名鄧雲,豪俠,為眾所推,殺人亡命入閩。至寧化縣,依 豪民陳正景,易名茂七。聚眾集會,常數百人,遠近商 販至,皆依之。漸恣橫,頤指殺人。先是,御史柳華按閩, 檄各郡縣,令村落各置隘門、望樓,編鄉民為什伍,茂 七與弟茂八皆編為長。嘗佃人田,例輸粟。主家餽少 物,茂七令「毋餽,而田主自往受粟。田主訟之,不受縛。 乃下巡檢追攝之,因殺弓兵數人。聞於上官,調官軍 三百人與之格鬥,殺傷略盡。懼討,遂刑白馬,歃血誓 眾舉兵反。」游兵皆舉金鼓器械應之,烏合至萬餘人, 自稱「閩王」,與正景率黨劫上杭,還攻汀州,為推官王 得仁所敗,三戰,正景被擒,送京師斬之。獨茂七黨盛, 不可制,至是率其黨據杉關,劫商旅,遂攻光澤縣,大 掠順流下邵武,官民悉逃匿,至順昌據之。賊去,邵武 官民始復入城,順昌官民亦入保邵武。時福建參政 宋彰,交趾人,與中官多故舊,侵漁萬計,賄王振,得為 左布政使,抵任將責償焉,小民苦為所迫。於是尤溪 爐主蔣福成號集居民,貧人無賴者悉歸之,旬日,有 眾萬餘,遂襲尤溪,據之,與《茂七》聲相聞,將劫沙縣及 延平。延平上其事,御史丁宣偕藩、臬諸使至延平,遣 同知鄧洪等率兵二千往沙縣勦之。福成遂與茂七 合,官軍殲焉。丁宣乃遣使招諭,令解散,得免死。茂七 笑曰:「吾豈畏死求免者!吾取延平,據建寧,塞二關,傳檄南下,八閩誰敢窺焉?」殺齎書使者,據貢川及玉臺 館,締置里圖甲役,遂據沙縣,勢益猖獗。御史張海始 至延平,遣都指揮張某率兵四千往勦之。行二十里, 至雙溪口,道隘,賊僅二十餘人,伏左右村店中,俟兵 過且盡,都指揮後殿至。賊伏猝起,舉排柵塞道,前驅 不可返,從兵不數十人,賊遂搏都指揮并其從兵皆 殪之。前驅兵覺,還禦之無及。賊登山擁眾喊聲,官軍 大潰。茂七進攻延平,張海登城諭之,有緋衣賊曰:「我 曹苦富民魚肉,有司不我直耳。如朝廷宥我,且立散, 乞免徭。」三年,都指揮范真等戰於城外,眾潰,真與指 揮彭璽等俱死。御史上其事,請兵討賊。上乃召都御 史張楷至,面諭以閩賊猖獗狀,令偕都督劉聚、陳榮 等往討之。九月,張楷等師至南畿,分遣劉得新率兵 由江西道建昌會邵武,楷率兵由浙入閩。十一月,指 揮戴禮擊葉宗留,斬之,禮與都督陳榮亦戰死。初,張 楷奉命討鄧茂七,至廣信,以葉宗留道梗,留不敢進。 福建遣使促楷師浙江。藩、臬諸司請楷便宜移兵擊 宗留,江西御史韓雍亦言:「宗留近在咫尺,門庭之寇 皆國家事,豈可畫疆而計耶?」楷不知所從,指揮戴禮 願往勦之,楷乃命率兵五百往。都督陳榮謂楷曰:「受 朝命討賊。今延平事急,而鉛山不通,大軍密邇,二寇, 逗遛不進,乃遣一步將往。朝廷知之,何所逃罪耶?」楷 然之,遣榮以二千人率禮等往。禮先驅,與賊遇於黃 柏鋪,麾兵擊之,死傷相半。宗留衣緋,率眾前,中流矢 死,官兵不知為宗留也。賊退奔入山,復擁葉希八為 渠魁,劫車盤嶺,悉眾駐十三都,欲回浦城。會陳榮兵 亦至,併戴禮軍搜山。至玉山,十二都,中伏榮、禮皆死。 葉希八焚浦城,還龍泉,眾數萬人,屯雲和、麗水,陶得 二、陳鑑胡俱率眾從之。楷聞報,方益兵進,而劉得新 已率江西兵敗茂七於建陽,道始通。楷遂間道入閩, 會劉得新等取道走建寧。十二月,守備處州、監察御 史朱瑛計擒賊黨周明松等尸於市。時葉宗留黨周 明松等四出剽掠金華、武義、崇安、鉛山諸縣。朝廷慮 其與閩寇合,命瑛及中官分守要地。瑛榜諭脅從,示 以禍福,降者甚眾。以計生致明松等數人,械於慶元。 諜報「賊首黑面大王」領眾三萬來劫明松等,中官大 懼欲走,瑛不為動,立誅明松等,尸於市。賊聞之,逡巡 遁去。鄧茂七遣別將陳敬德、吳都總等由德化、永春、 安溪寇泉州,知府熊尚初逆戰於五陵坡,兵敗,被執, 不屈,死之。以建寧知府張瑛為福建右參政,鄧茂七 以二千餘人攻建寧。瑛率建安典史鄭烈、鄉兵吳保 等合都指揮徐信分道乘霧襲,斬五百餘,拔其寨,故 有是命。

十四年春正月,上以閩師久無成功,命寧陽侯陳懋 為征南將軍,保定伯梁瑤、平江伯陳豫為左右副總 兵,都督范雄、董興為左右參將,尚書金濂總督軍務, 太監曹吉祥、王瑾、監軍御史張海、丁宣紀功,率京營 及江西、浙江諸處大軍討之,未至。茂七等攻延平久 餘,賊至太平驛,副使邵宏譽等率兵與賊戰,射死百 餘人,軍士亡者倍之,以捷聞。初,賊於近城五里許斷 橋為守,道阻不通。劉得新既敗賊,張楷乃遣使諭之, 降其黨黃琴等三十餘人,令復業,禁諸民不許復私 讎。建陽路既通,沙縣賊首張繇孫至延平降,又引從 賊羅汝先等詣楷,願殺賊贖罪,且云:「賊敗後,皆據險 自衛,必欲取之。吾為公說令攻城,公悉大軍擊之,吾 為內應,可覆也。」許之。賊首劉宗、羅海、郎七等,俱茂七 偽將,掠財聚陳山寨。黃琴等計擒之,詣軍門,械送京 師。楷遂益兵趨延平,遇賊攻城,擊殺千餘人,賊眾稍 卻。茂七等復移兵寇建寧,參政張瑛與賊戰,死之。於 是楷等還建寧,賊遂退保陳山。二月,賊復下山攻延 平,蓋張繇孫、羅汝先誘之出也,楷以浙江軍伏後坪, 南京軍伏後洋,江西軍伏沙溪之南,而以福建軍素 為賊所易者出城挑之。賊乘浮橋竟進,伏起砲作,合 擊大破之。官軍乘勝進,殺擒數十人,茂七中流矢死。 乃斬其首函之,馳露布,以捷聞,而寧陽侯陳懋等大 兵亦繼至。楷等至順昌諸處慰撫居民,餘賊復擁茂 七兄子鄧伯孫聚後洋,或散走,各分據山砦,平江伯 陳豫等分道捕之。賊據九龍山,楷遣兵二千出山後, 戒之曰:「明日賊必空寨攻我,若疾入其寨據之。」比旦, 賊視營兵少,果至溪上,無筏而還。山後兵已據其寨, 驚潰。三月,指揮王鉞捕賊於高陽里,獲女賊廖氏,偽 號女將軍。廖氏,甌寧人,被掠至鄧伯孫所,妖淫善幻, 尤驍捷,兵敗,歸母家,獲之。諸將各先後捕獲從賊首 數多,俱檻送邵武。大軍至邵武,皆斬之。璽書至,褒諭 諸將,以「降賊黃琴為主簿,羅汝先為縣丞,賞其誘賊 功也,餘候班師論功。」令陳懋等留勦閩賊未盡者,張 楷還師討處州賊,懋等乃立賞格,能自擒殺來降者, 與斬敵同。賊將張留孫者,驍勇善戰,茂七起事,多倚 之。茂七死,仍從鄧伯孫、千戶龔遂榮偽貽留孫書,若 素有約者,佯使諜誤致之伯孫,伯孫果疑留孫,殺之。 由是賊黨人人自疑,棄伯孫來降。遂進兵沙縣,破貢川、掛口、陳山諸砦,執伯孫送京師,斬之。左都督劉聚 兵至南平、順昌、甌寧,擒餘黨六十三人,斬首無算。諸 將先後擒斬招撫略盡,八閩悉平。懋等乃班師。張楷、 劉聚等還師,討處州寇。先是,葉希八等據雲和山中 數月,謂其黨曰:「山中出掠不便,不若由朱湖盡掠府 城。乃結寨駐鮑村,取貨於義烏,掠人於松陽。官軍雖 眾,不能越馮公嶺迫我矣。」眾從之,遂掠處州。守臣遣 使從溫台告急於杭州御史,命都指揮沈鱗、參議耿 定、僉事王定帥兵四千至處州擊之。諸守臣復遣使 詣省告急,御史盛琦、黃英先後以聞。朝廷命都指揮 徐恭為總兵,孫鏜、陶瑾為左右參將,工部尚書石璞 督諸軍討之。會沈鱗、耿定、王晟率千戶楊清等擊賊 麗水,敗沒。徐恭帥兵二千馳至處州,亦守城不敢出。 賊攻處州,聲言取金華。時楷等兵尚未至,葉希八分 犯江西廣信境,永豐知縣鄧顒死之。時賊侵上饒,顒 奉張楷檄禦卻之。賊大至,或勸其走,不聽,遂被執,不 屈,罵賊死。陳鑑胡破松陽、龍泉,屯金山岩,分劫青田、 武義、義烏、東陽,自號「太平國王」,改泰定元年。麗水縣 丞丁寧以老人王世昌等入賊巢,諭鑑胡降之,進寧 處州府同知,世昌等授巡檢。鑑胡至京,錮錦衣獄。有 詔鑑胡擬死,免其妻子。民兵張祐、王應參、王金禮等 亦殺賊千餘人,獲皮甲八百上,俱授巡檢。責尚書石 璞、總兵徐恭玩寇。五月,張楷入浙,至衢州,僉事陶成 往迎之,陳危急狀。時處州城中乏食,諸將登陴而泣。 楷分兵水陸並進,至蘭溪,御史黃英、林廷舉來會,請 速進兵。至金華,令軍中製竹笆數百面,笆如牌製,糊, 以紙畫獸形,可禦賊鎗。乃兼程進至處州界,知府陸 鍾等來迎,至銅山寺駐師,賊陽遣人求撫,實覘之耳。 遂給榜示付之去。時官兵陣於平地,賊眾萬人,出山 索戰,官兵分三陣。賊攻中軍,楷等令回趨馬軍射之, 死者三百餘人,左右合擊,死者又二百人,持鎗者多 為竹笆所制,蓋鎗入竹隙,急不得出,悉被擒獲。賊敗 潰,斬首六百餘級,生擒百餘人。初,賊勢甚迫,僉事陶 成請招諭之。乃從僕隸四五人徑抵賊巢,諭以禍福, 言詞懇惻。賊黨環動,𢙀聽,多率其黨降。惟陶得二殺 使者,引餘黨入山中。至是,千戶沈俊謂「其部下多麗 水鮑村人,父子兄弟陷賊中者眾,有何受等三人,自 言於陣前見其親屬,今欲招撫,請以此三人往可得 也。」楷從之,令齎榜入山,反覆譬曉,詞亦過徇。楷至,以 老母百口與誓。陶得二,乃先出見楷,優賞加賚,令歸 山中,同賊首葉希八、楊希、陶秉倫率其黨十餘人來 見。楷納其降,給帖令復業。始知前黃柏鋪緋衣中流 矢死者,即葉宗留也。明日,受等三人又招得賊首余 海四、陳川十、余卞等三百餘家出降,亦許令復業。六 月,上下璽書諭張楷相機勦撫之宜。楷等奏報「賊前 後聽招撫復業者九千餘家,男婦二萬餘人。」疏既上, 賊首陶得二等回山,復疑懼,擁眾如故。欲以書招楷 入,楷亦復書諭之。

代宗景泰元年五月,賊在慶元。大社者又出掠麗水、 青田諸縣,進攻武義。武義無城郭,副使陶成力禦之。 賊銳甚,麾下勸稍卻以避其鋒,成不可,帥兵更進戰, 自辰至申。俄而城中火起,兵潰,成策馬突陣,死之。成 有威惠,屢捍海寇有功。至是死,民思之不置。未幾,復 得璽書,諭楷等,「將已降賊,令所司撫處,廣布恩信,戒」 官吏勿相激擾,「不聽撫者,調兵勦滅。」楷復遣郡邑丞 倅等官齎入山再招之,陶得二等始聽招,盡焚其砦 出降。餘黨因陶得二降,悉解散復業。所司隨在撫諭 之,楷等乃班師,露布以聞。楷還京,會帝北狩,舊經事 大臣多陷沒,廷議楷無功,追論下於理。議上,以寇平 功贖罪,得放歸。

二年秋七月,鎮守浙江、福建侍郎孫原貞以處州盜 平,奏「析麗水、青田二縣置雲和、宣平、景寧三縣,福建 置永安、壽寧二縣」,從之。

《吳中故語》「許道師,尹山之小民也。善房中術,以白蓮 教惑人,欲鉤致婦人為亂。有傳道者數輩,事之以為 神佛,遂鼓動一境,皆往從焉。其人居一室中,人不得 妄見,以五月五日,取蜈蚣、蛇、蝎、壁虎等五種毒物,聚 置一甕中,閉而封之,聽其相食。最後得生者,其毒特 甚,乃取而刺其血,和藥浸水貯之。令婦人欲求法者」, 必先令洗其目,云:「不爾不清淨,不可以見佛。」洗後入 室,金光眩然,妄見諸鬼神相。愚無知者於是深信之, 以為誠佛也。道師坐一大竹籃中,令婦人脫衣,抱持 傳道。婦人不肯者,則請令小兒摸其勢,果若天閹者。 於是竟不疑之。及親體,則迫而淫焉。婦人或聽或不 聽,無不被污而出,不敢語人。故其後至者不絕。有沈 三娘者,與之淫尤密,每招村之婦女來傳法,則並污 之。惑者既眾,恆所聚人亦幾百數。時都指揮翁某新 至,欲以此立功,求陞。百戶李慶贊之,遂白都御史王 文張皇其事。文時以賑濟在蘇,亦有喜功心,三人議 遂合,乃發衛兵五百人往收之。知府汪滸、指揮使謝 某坐中軍李慶為前哨。妖黨初但以淫人故為左道實未敢為叛也。至是懼死,乃相率遁去,居田野中。其 類惑之者,執竹鎗田犁之器衛之,許道師坐一石上, 衛兵列陣而對之。其黨曰:「汝軍家勿動,吾師少誦一 咒,則汝等來者皆死。」衛兵惑之,果欲反走。中一卒曰: 「賊首坐在石上,何難擒也?」馳突前至道師所,執其衣 領擒之,餘皆盡縛無脫者,蓋將三百人焉,皆以檻車 載送。捷上,尚書于謙在兵部,深知其飾功,止特奏陞 翁一級,餘並不遷。賊首置極典,連誅者三四十人,沈 三娘者亦在焉。後李慶進本,自陳其功,乞遷官,于尚 書立案不行。慶爭曰:「若如此,則使他日有警,人不肯 用心也。」于曰:「吾杭州人,豈不知此事偽耶?」今一士執 一人,遂謂之「討叛乎?」遂罷。許妖之罪,自是滔天,不容 誅矣。然其間田野愚夫,有一時無知相從者,因三人 有遷官之心,遂使三百人皆以大辟死,誠何心耶?後 文被誅,翁亦縊死,李慶之二子皆為盜,死獄中,亦報 施之不爽也已。

《明史紀事本末》:「憲宗成化元年正月,兩廣蠻寇亂,以 都督同知趙輔為征蠻將軍,都督僉事和勇為遊擊 將軍,擢浙江左參政韓雍右僉都御史,贊理軍務,率 兵討之。太監盧康、陳宣、監軍戶部尚書薛遠、督餉御 史劉慶、汪霖紀功:廣西潯州境萬山盤矗,有水曰潯 江,發源柳、慶,東遶至潯,帶象州、永安、修仁、荔浦、平樂」 諸郡縣夾江諸山,皆𥓂砑巀嶪。其最險惡地為大藤 峽,蓋有孤藤渡,峽磵如徒杠也。南截潯水為府江,自 藤峽至府江約三百餘里,惟藤峽最高。登藤峽巔,數 百里皆歷歷目前,軍旅聚散往來可顧盼盡也。諸蠻 以此為奧區。桂平大宣鄉崇姜里為前庭,象州東鄉、 武宣北鄉為後戶,藤縣五屯障其左,貴縣龍山據其 右,若兩臂然。峽北巖峒以百計,如仙人關、九層崖其 極險阸者。峽以南有牛腸、大岵諸村,皆緣江立寨。藤 峽、府江之間為力山,力山之險倍藤峽焉。又南則為 府江,週遭蓋六百里。其中多冥巖隩谷,層磴絕壁。入 者手挽足移,十步九折,一失足則隕身數百仞下。中 產猺人,藍、胡、侯、盤四姓為渠魁。力山又有獞人,善傳 毒藥,弩矢中人,無不立斃者,雖四姓猺亦憚之。景泰 中,猺渠侯大狗等倡亂,嘯聚萬人,修仁、荔浦、力山、平 樂皆應之。攻墮郡縣,出沒山谷。守吏不能制,率以招 撫縻之。時朝廷方北患瓦刺,未遑也。天順中,益縱恣。 詔「能捕大狗者予千金,爵一級」,竟不可得。久之,蔓延 廣東高、廉、雷之境,所至殘燬。兩廣守臣皆待罪。至是, 兵部尚書王竑言:「峽賊為亂久矣,其始皆由守臣以 招撫為功。譬之驕子,愈恤愈啼,非流血撻之,啼不止。 浙江左參政韓雍有文武才,以討賊屬之,可抒南顧 憂。而諸將中惟都督趙輔勇略可任。」故有是命。閫外 之事,一以屬雍。制曰:「將士有功者,得自署,三司而下, 不用命者,以軍法論,朕不中制也。」夏六月,韓雍至南 京,會諸將議進兵方略,皆曰:「兩廣殘破,盜所在屯聚, 宜分兵撲滅之。令一軍由庾嶺入廣東,而大軍由湖 廣入廣西。賊在廣東者驅之,在廣西者困之,如是乃 可滅。」雍曰:「不然。賊已流劫蔓出,而所至與戰,是煽禍 也。大藤峽賊之巢穴,今以全師擣之。既至彼地,南可 以援高、廉、雷,東可以應南、韶,西可以取柳、慶,北可以 斷陽峒諸路,勢如常山之蛇,動無不應,舉無不克。心 腹既潰,諸處之賊假息遊魂耳,何煩於逐乎?舍此不 圖,而分兵四出,則賊愈奔突汗漫,郡縣愈殘燬,所謂 救火而噓之也,未見其濟。」諸將曰:「誠如公言。」乃以官 軍三萬人兼程而進。秋七月,韓雍大軍至全州。會陽 峒、西延苗賊為梗,出偏師擊滅之,斬失律指揮李英 等四人,軍中股栗。九月,大軍至桂林,雍按圖籍與諸 將議曰:「修仁、荔浦,藤峽之羽翼也。不剪除此,藤峽勢 不孤。」乃以永順、保靖及西江土兵十六萬人,分五路 進。先破修仁,窮追至力山,大敗之,生擒一千二百餘 人,斬首七千三百餘級。冬,十一月,大軍至潯州。雍延 父老問計,皆曰:「大藤天險,重喦密箐,三時瘴癘,某等 生長其地,不能得其要領。且賊聞大兵至,為備益堅, 莫若屯兵圍之,且戰且守,可不戰自斃。」雍曰:「不然。峽 山遼遠,紛披錯雜,六百餘里,安可圍也!且屯兵日久, 將士懈弛,睥睨衝突,豈能悉防!」《兵法》曰:「『寧我薄人』。又 曰:『先人有奪人之心』。今我軍新破府江,勇氣百倍,賊 聞震恐喪魄矣,因而乘之,可立破也。」乃以總兵歐信、 參將孫騏、高瑞等帥六萬八千人為右軍,自象州、武 宣分五道入攻其北。以都指揮白全、楊嶼、張剛、王屺 等帥九萬二千人為左軍,由桂林、平南分八道入攻 其南。以參將孫震、指揮陳文章等守左江及龍山五 屯,防其奔軼。雍與趙輔和勇營高振嶺以督諸軍。雍 復令歐信曰:「山北既破,便可提兵深入,夾攻桂州橫 石諸崖。」令夏正曰:「林峒、沙田,府江間道也。宜越古眉、 雙髻諸山,伏兵林峒,扼其東奔。」諸將聽命。十二月朔, 韓雍督諸將四面並進攻之,別遣兵斷諸山口。賊聞 兵來,置婦女積聚於桂州橫石、寺塘諸崖,乃悉力出 捍峽南排柵堅密,滾木礧石,鏢鎗毒矢下如注。官軍登山仰攻,雍督戰益急,敵少息。雍覘其怠,急擊之。將 士用團牌、「扒山」、《虎壓》二笆等器,魚貫以進,皆殊死戰, 呼聲撼山峽若崩,賊氣奪。雍命縱火焚烈,煙焰蔽天。 日晝晦,賊大潰散,盡破山南、石門、大信、道袍、屋廈諸 舍,老鼠塞嶺、竹踏、梁腦、紫荊、林峒、沙田、古營、牛腸、大 岵、大塞等寨,賊屋廬藏積皆赭。日暮,雍命就營賊巢 中眾栗栗,視雍恬然整暇,咸恃以安。賊既潰入橫石 諸崖,雍飭兵窮追,伐山通道,行數日至其地。賊上九 層樓等山,絕崖懸壁,勢控霄漢,林箐叢惡,非人所處。 樹柵據之,用千觔礧石大木轉而下,聲若雷,巖谷皆 應,弩矢雨注。雍誘使大發,而令人間道潛陟其巔,覘 賊發竭,舉砲為應。自卯至未,賊發竭,砲舉,大駭。雍督 將士緣木扳蘿而升,猿引蟻附,漫山奮擊,連數日夜, 鏖戰數百合,發火箭焚其柵。而夏正等亦自林峒來 援,與大兵合,賊大驚潰,生擒侯大狗等七百八十餘 人,斬首三千二百餘級,磨崖石,紀歲月而還。土人謂: 自國初但禁禦,無出掠,未有窮入巢穴破之者。峽中 有大藤如斗,延亙兩崖,諸蠻蟻渡,故曰大藤峽。乃斬 峽藤斷之,易名斷藤峽。分兵捕雷、廉、高、肇諸寇,先後 平之。先是,大軍由修仁、荔浦抵大藤峽,道有儒生、里 老數十百人跪持香曰:「我輩苦賊久矣,莫敢自拔。今 幸遇天兵,得自為良民,願先三軍鋒。」雍大怒,顧左右 叱曰:「此皆賊耳!」縛斬之。左右初疑雍何乃殺良民,既 縛而袂中利刃出,迺知間也,悉斷頸,散手足,刳腸胃, 分掛箐棘中,累累相屬。賊大驚沮曰:「韓公天威也!」有 新會丞陶魯隸麾下,雍威嚴擬王公,軍門設銅鼓數 千,儀節詳密。三司長吏見,長跪白事,慴𢙀如小吏。一 日,顧峒賊最強險難下者,方設策,魯時直膳,侍左右, 謾謂曰:「丞揣我何意?」魯曰:「得非某賊耶?」雍曰:「然。丞能 往否?」曰:「匪直能,且易易耳。」雍怒曰:「賊銳甚,又搤阻自 衛,非大兵不可入。部下文武數百千人,熟視無可當 吾寄者。吾方欲身往,若安得易?且使若食粟,能之耳。 蕞爾邑不能理,乃言擊賊。若妄,當笞。」魯不拜,抗言曰: 「謂魯解食粟,不解擊賊者,明公未悉魯也。蔣琬、龐統 廢邑事矣,後乃為蜀名臣。公幸毋棄魯,使得畢技,當 悉縛諸醜以獻。」雍異之,改容曰:「若所將幾何而辦?」曰: 「三百人。」曰:「何少?」曰:「魯猶以為多也。兵貴精,請擇。」雍曰: 「任若自為之。」魯乃標式約曰:「有能力舉百鈞矢射二 百步者,來三軍之士十五萬人,其比於式者得二百 五十人。」曰:「未也,請復下令募,募數日足。」魯乃為別將, 自操練陣法,椎牛酒犒,甘苦共之,士爭願為死。率以 先登,大破賊,斬首無算。賊聞陶家軍,駭慄遁避,叩首 乞為良民,得毋死,幸甚!魯,成子也。雍又奏調達官軍 千餘,專命偏將領之,猺獞出入山林,利用標鎗牌刀, 諸短兵不能當騎射,故達軍所向輒克,賊畏之。既平, 雍,乃上言:「諸猺之性,憚見官吏,攝以流官,終難靖亂。 有上隆州土知州岑鐸,以罪在禁而事屬曖昧,蠻戎 之族,不必責以彝倫,請復其職,俾領藤峽,開設州縣, 仍隸潯州。」又以各處巡檢俱係流官,不諳民情,不辨 地里,往來遷轉,「難以責成,而部下有功土人李昇等 效有勤勞,請量授土巡檢官秩,彼皆感恩圖報,必能 保障一方。」又請移周沖巡檢司於勒馬,移靖寧巡檢 司於獻俘,移思隆巡檢於碧灘、東鄉、龍山,各宜添設。 又別類獞人,國初曾充戎伍,近用兵時,遣千戶李慶 招之,多肯效順。請即本地開設千戶所,因其故俗,即 「以李慶為之渠帥統之,亦可羈縻獷悍,藉以保障地 方。」奏上,上皆納之。即斷藤峽設武靖州,以岑鐸為知 州,屬潯州府。班師。論功,擢雍左副都御史,賜文綵、幣 六,官,一子錦衣鎮撫。封趙輔武靖伯,子孫世襲。初出 軍時,趙輔知雍才,軍事一聽雍,而輔但用命戰,故所 向有功。是年夏四月,荊、襄盜劉千斤反。荊襄之上 游為鄖陽。鄖古麋國,春秋時為楚附庸,地多山。元至 正間,流賊作亂,終元世竟不能制。明初,命鄧愈以大 兵勦除之,空其地,禁流民不得入。然地界湖廣、河南、 陝西三省間,又多曠土,山谷阸塞,林箐蒙密,中有草 木,可採掘食。正統二年,歲饑,民徙入不可禁。聚既多, 無所稟約束,中巧黠者自相雄長,稍能驅役之。漢中 守臣以聞,且言:不即誅,恐有後患。上曰:「小民為飢寒 所迫,奈何遽用兵誅之?」命御史金敬往撫輯。敬至,謫 數人戍餘陽聽撫,而大奸皆潛伏不出,尋復縱,勢益 滋蔓。有錦衣千戶楊英者,奉使河南,策其必反,上疏 言:「流逋之眾,宜選良吏賑恤其饑,漸圖所以散遣之。」 辭甚諄切,不報。三省長吏又多諉非己境,因循不治。 至是千斤遂倡亂。千斤名通,河南西華人,有膂力。縣 治門有石獅,重千斤,通手舉之,人因號為劉千斤。正 統中,潛往襄陽房縣,與僧尹天峰謀亂。成化元年,有 石龍號石和尚,糾合馮子龍數百人,四散剽掠。通令 男聰約子龍舉事,乃於大石廠立黃旗,聚眾據海溪 寺稱王,偽號漢,建元德勝,偽署將軍、元帥,以石和尚 為謀主,劉長子、苗龍、苗虎為羽翼,眾至數萬,劫襄鄧 境。時王恕方以副都出撫,懸榜曉諭,而未受分討之命。賊狃為故常,不肯散。恕聞於朝曰:「民可撫也,而奸 民好亂者,非兵不威。」五月,命撫寧伯朱永為總兵官, 兵部尚書白圭提督軍務,太監唐慎、林貴監軍,合湖 廣總兵李震討劉千斤。副都御史王恕會三師並進, 擣其巢。

二年春二月,擢鎮守荊襄王信為都指揮同知。劉千 斤之亂,荊、襄震驚。信度房陵險要,自率數十騎往據 之。調集民兵不滿千人。賊四千餘人突至,圍攻之,援 絕。信多張旗舉火,日夜不息。歷四旬間,以死士出城 五六里舉火砲,賊以為援兵也,驚潰。信追擊大利。三 月,提督荊、襄軍務、兵部尚書白圭奏言:「賊首劉千斤 在襄陽、房縣、豆沙河諸處,萬山之中,分作七屯。臣等 議欲分兵四路:一從南漳,一從安遠,一從房縣,一從 榖城,掎角並進,剋期會勦。」上報曰:「兵不可遙制,悉如 卿所議行。」五月,兵部尚書白圭及湖廣總兵都督李 震帥師討荊、襄賊,平之。先是,圭至南陽,與撫寧伯朱 永由南漳入。遇賊,誘之臨城,擊破之。永適有疾,留鎮。 圭與唐慎、李震、湖廣巡撫王儉進兵潭頭坪,林貴、鮑 政自安遠進兵馬良坪,喜信、王信自房縣進兵浪口 河,王恕率都指揮劉清等亦自榖城進兵洞庭廟。賊 見勢逼,千斤走壽陽,欲出陝西;苗龍走大市,欲出安 遠,即調兵往壽陽,截其奔軼。千斤退保大市,與龍合。 都指揮田廣進至鴈坪,擊賊,敗之,追及於古口山。明 日,廣與諸軍皆會,進攻賊陣,斬其子劉聰、偽都司苗 虎一百餘人,乘勝進兵。賊退入巢穴,山險,復雨淖。圭 身先士卒,至格兜,賊憑險為拒。時諸路兵會已二日, 攻之不能下。士卒聞圭來,倍奮勇。圭乃命劉清將兵 千餘,由間道出賊後,焚其營,而自以大軍臨之。圭與 震儉攻其右,王信擊其左,鮑政衝其中。賊數萬餘迎 戰,顧其營火,遂驚走,蹂躡死者無算,擊斬萬人,生擒 劉千斤,獻俘京師,與苗龍等四十人皆磔於市,男子 十歲以上者斬之。惟劉長子石和尚遁去,深入岩險。 會永病愈,更帥兵搜餘賊。六月,石和尚集眾千餘,焚 劫四川大昌縣,殺夔州通判王禎,命分兵討之。冬十 月,提督湖廣軍務白圭誘執賊首石和尚。時石和尚、 劉長子聚眾巫山,圭遣參將喜信、鮑政,都指揮白玉 隨賊向往勦之。賊計窮食盡乞降,圭遣指揮張英誘 之,劉長子遂縛石和尚送至喜信營,受之。長子詣信 營乞食,信餉之,俾居近營。既而并誘執劉千斤妻連 氏及其偽職常通、王靖、張石英等六百餘人。事聞,上 命搜捕餘黨,賊平,諸將忌張英功,譖於朱永,謂「英多 獲賊賄,以事捶殺之。」遂班師。十一月,磔石和尚、劉長 子於市。敘平荊、襄功,進撫寧伯,朱永為侯,李震興寧 伯,白圭進太子少保。

《醫閭漫記》:「成化丁亥,都憲李執中東征日,聞有兵至 空室以遁,有一男健壯夫,夜操兵坐其室,寂若無人, 靜以伺之,一潛歸視其室,入戶,壯夫從旁擊殺之。至 明挈數賊首歸。」

《明史紀事本末》:「成化四年夏四月,固原土達滿四叛, 據石城。初,洪武中,平陝西,故元平涼萬戶把丹率眾 歸附,高帝授平涼衛千戶。其部落散處開城等縣,號 土達。以畜牧射獵為生,家多殷富。把丹孫滿四,以貲 力雄諸族。成化初,孛來、毛里孩內侵,土達李俊者獨 以羊酒奉孛來,孛來喜,賜以馬,俊遂有北徙意。致仕」 都督張泰收鳴沙州,與土達鄰,張把腰等時時假寇 盜劫掠之。泰以狀聞於巡撫陳介。會有通渭縣民避 徭役,匿滿四所,陳介下吏捕治之。滿四素縱佚,不知 法,頗危懼。參將劉清初至,指揮馮傑斂諸土達賄利 為餽。李俊素狡黠,遂以言激滿四等為亂。滿四姪滿 璹為平涼指揮,有司移檄平涼衛,捕滿四,《張把腰》甚 急。璹素戇,不知滿四等異謀,率眾往捕。滿四知之,俟 璹至,佯許歸罪有司,紿遣其眾散,遂劫《璹號》集諸土 達,以四月叛入石城。石城在眾山中,去平涼千里,四 面峭壁數十仞,無徑,非引繩不可登。西山頂平,可容 數千人,「山罅皆牆高二三丈,城中有數石池可汲。池 外設棧道,而棧道下」則築小城護之。前有小山,高數 仞,如拱壁狀。山後悉築牆,高二丈五六尺,各留小門, 僅容單騎。城外皆亂山,蓋昔人造以避亂者,不知所 始。滿四等往獵射,故熟知其險可據,而先掘地得前 代行帥府印,心動,遂叛入居之。其徒相率偽尊四為 「招賢王李俊、順理王」,散劫甘州。旋攻固原千戶所,李 俊戰死。劉清自靖鹵率眾馳戰,不利。都指揮邢瑞、申 澄率各衛軍往捕,戰於城下。兵敗,申澄死之。賊勢大 振,民失職者多從之,遠近震駭。五月敕陝西巡撫都 御史陳介、總兵寧遠伯任壽、廣義伯吳琮、巡撫綏延 都御史王銳、參將胡愷,各率所部兵討之。秋七月,寧 夏兵先至。介等不候綏延兵,自固原急趨蔡祥堡,夜 二鼓,營壘始定,軍士勞疲,比曉即出,架梁順嶺而行, 去石城十里許,賊數千出迎請降。有卒馮信頗知兵, 言於介等曰:「賊雖降,誠偽叵測。然我軍夜至,未休暇 息,行且乏水飲,力疲矣,不可戰。姑聽彼,請緩師,徐議攻討。」吳琮叱之曰:「賊計款我兵至此,豈可退乎?」遂麾 兵進,賊遁去。至城,遂驅牛羊數千在前,而精兵後繼。 時賊尚無兵械,執木挺而鬥,官兵大敗。任壽、吳琮俱 退保東山。陳介欲自殺,左右救免。遺失軍資甲械千 數,兵有被圍在山者,皆棄之而歸,盡殲焉。賊乃益猖 獗,凡係土達,盡逼入城。時截靜寧州道,掠奪甘肅糧 運無算。且聲言欲窺陝西。事聞,逮陳介、任壽、吳琮、劉 清、馮傑等下錦衣獄。命都御史項忠總督軍務,總兵 劉玉、參將夏正率京營兵,并發陝西三邊兵五萬人 往討之。起大理寺少卿馬文升為都御史,巡撫陝西 協勦。冬十月朔,項忠、馬文升先後至固原。明旦,於營 外得賊所遺書,求宥罪,容居石城,免其徭役。眾知為 緩兵計,置之。忠等議進兵方略,令善畫者圖其山谷 形,分六路進兵。忠與文升等屯中路,「由莽金佛溝進, 延綏巡撫王銳、參將胡愷由李俊溝進,伏羌伯毛忠 由木頭溝進,右參將夏正由亂麻川進,都指揮姜盛 由墨城子進,副總兵林盛由好水川進,都指揮張英 由驢母川進,期三日。諸路少出兵嘗賊,且探地勢,後 乃大舉。比至城外,賊來迎敵。延綏兵恃勇,輕進失利。」 明日復會戰,賊佯敗,斂眾入城,伏羌伯毛忠麾其兵 進據木溝。翌日,忠督精銳四千先登,奪山北三峰,又 奪山西四峰,與各路官軍會進攻石城,擒斬甚眾。忠 為流矢所中,還至半山而卒,諸軍皆卻。劉玉被圍城 下,眾潰。玉中流矢,項忠斬退縮千戶一人以徇。眾懼 不敢退,玉得免。項忠以兵敗憂失色。文升曰:「勝負常 事耳。況賊死亦多,勢已不振。此時黃河未凍,賊不能 北徙,無深憂,可徐圖之。」朝廷聞毛忠敗死,兵部尚書 程信、撫寧侯朱永、定襄伯郭登等議,恐賊連北寇,奏 遣朱永率京兵四萬往益師。朱永欲張大其事,請定 賞格乃行。事下閣議,大學士彭時知賊可平,嫌其張 皇。會項忠報軍中事至,時曰:「賊四出掠,信可慮。今入 保山,我師圍之甚固。賊已困,行當就擒矣。京兵何庸 再出?」大學士商輅亦曰:「觀項忠布置,賊不足慮也。」程 信忿其言不行,出危言曰:「項忠軍若敗,必斬一二人, 然後發兵去耳。」時廷臣群然附和,謂:不出師,必遂失 關中。多尢時輕敵。時曰:「觀項忠疏曲折,保無虞也。」詔 問忠:「須益兵否?」忠上疏言:「京軍怯,不諳戰,益之無補。 請命永率精兵五千沿邊西,得賊平報,止不來,未平, 則西,戮力攻之。」信等以忠異己,各煽浮言。會有星孛 于台斗,中外洶洶,占者以為木在秦州,不利西師。忠 聞之曰:「賊虐害生靈,惡貫滔天。今仗皇威問罪,師直 而壯。《兵法》曰:『禁祥去疑』。」昔李晟討朱泚,熒惑守歲,卒 以成功。今類此,乃不待援師至,即督兵攻圍,賊堅壁 不出戰。文升與忠謀曰:「賊城中無水,芻粟亦漸乏,若 絕其芻汲,則釜魚當自斃矣。」忠然之,令官軍掩捕,芻 汲者多被擒,乃知城中無水。忠等日引兵至城下挑 戰,至暮引還以疲之。賊信胡神,神降曰:「若今日出戰, 勝則利,不勝已矣。」是日,賊一出敗歸,始大懼。會調甘 州兵三千至,乃益兵攻城。兵已登山,山高險,卒不能 克。會日暮,兵在山上者數千人,未能退,方懼賊,亦自 危,詐請降。忠等遂許之,以退山上兵。賊邀忠、文升等 詣城下與語,忠與劉玉皆單騎往,賊數百人擐甲馳 遶門外以示武。文升在溝外,賊來邀,亦赴之。帥數十 騎往,叱賊使斂兵。滿四等訴被劉指揮、馮參將激變, 故乞宥死請降。忠等言:「劉、馮二人,朝廷已械赴京下 獄矣。爾速降,朝廷必宥爾死。」又問滿璹曰:「爾被劫入 城,非反者,璹乞命?」忠等遂納其降,撫璹歸營。而滿四 狐疑,復走上山。明日,復設木柵請戰,不降。十一月,諸 將相持久。時天寒甚,士卒墮指,忠等言曰:「師老矣,恐 生他變。即黃河凍,倘有外警,我師豈能久駐?倘賊乘 間突出,與西戎合,患有不可言者,須急攻城破之。」眾 不能決。文升議欲縛木為廂車,渡濠攻城,眾恐多傷 人,不果。然賊見攻具甚懼,漸有出降者,忠等皆給票 縱之歸。賊聞出降者益眾。有楊虎貍者,最驍悍,滿四 所任,倚夜使虎貍出營遠汲,被擒。忠先揚言斬之。虎 貍乞命,仍諭之順逆,許以不死,解所束金鉤賜遣之, 令為內應。劉玉刮刀與誓曰:「爾能生擒滿四,或殺之 來,朝廷有賞格,必不爾負。」虎貍請自效,且曰:「賊兵精, 當以計移其精騎於山上,誘四出東山口,出戰,可擒 也。」忠等厚撫慰遣之。明日,整兵至山下。東山口係延 綏兵所守,忠等不欲泄,謂其將曰:「爾暫休,今日余代 爾守。」乃令人登高覘之,見一人白馬出城,即滿四也。 既而果有精兵駐山上,忠等始信虎貍約,乃伏兵東 山口,滿四出諸軍競前撲之,伏兵四起,滿四倉皇突 陣墜馬,遂就擒,斬首七千餘級,俘獲二千餘。文升欲 乘勝擣城,忠恐猝難拔,遂以滿四歸營,乃奏捷,止援 兵。明日,城中復立舊達官火敬為主。忠等乃遣偵夜 探城下賊北行即捕,南行勿追,蓋欲散其黨,使易成 擒。劉玉欲撤兵退,令賊自解散。忠曰:「賊自叛逆以來, 前後大小三百餘戰,殺我一伯三指揮,官軍死者數

千人。今若縱之逸去,他日必為陜患。」乃屯兵日覘之
考證
賊度不能支,一夜潰走散去,因發兵分捕,復斬首數

千級。滿四從子滿能者,最驍捷,逸去。詢其黨,知入青 山洞,乃用火熏之,出,亦就擒,并獲家屬百餘口。諸營 搜山,又獲賊五百餘人,幼男婦女不下數千人,盡分 給諸軍,惟宥楊虎貍家。文升謂忠曰:「石城之險,非盡 毀前後所築牆垣,恐後有叛者,必據此為巢窟。」遂令 萬人悉平之。立石紀平賊歲月於山。餘賊百餘人走 據彗箒山。會有報西戎入套,乃留精兵三千人伺勦 餘賊。忠等還固原。時生擒千人,惟滿四、《火敬》等并各 罪大者,械送京師,餘八百人就軍中斬之。捷奏至,人 始服彭時料敵明審,鎮靜得體云。初,忠日披堅于石 城下,矢石如雨,略不退怯。文升勸其持重,忠曰:「奉命 討賊,久無成功,死所甘心。」時論偉之。

五年正月,彗箒山賊首毛哈喇被獲,誅之,餘賊解散。 忠等下令各歸農業不問。奏於石城北西安州增設 一千戶所,設兵防守。忠等遂班師,論功陞賞有差。 六年冬十月,荊襄賊李鬍子聚眾反。先是,賊平,諸郡 邑控制戍守皆未設。會歲大旱,流民入山者九十萬 人。李鬍子,新鄭人,劉千斤餘黨也。千斤敗,與其黨王 彪走免,糾合餘黨小王洪、石《歪膊》,往來南漳、內鄉、渭 南間,復倡流民為亂,偽稱太平王,立一條蛇、坐山虎 等號。官軍累捕不獲,荊襄、南陽為之騷然。十一月命 都御史項忠總督河南、湖廣、荊、襄軍務,討李鬍子。 七年春正月,右都御史項忠至襄陽,以見卒寡弱,請 調永順等土兵,從之。諸將請速進,忠曰:「流民逃聚山 谷,陷盜中,不能自脫耳。」乃駐兵分布險要,遣人持榜 招諭,有能去賊自歸者,禁勿殺。於是民多攜老弱來 歸。王彪引數十人覘軍,且阻歸者,出不意擒之。兵部 尚書白圭言:「賊黨困飢寒,出于迫脅。宜敕項忠相度 機勢,計撫綏長策,不必調永順、保靖土兵,以滋騷動。」 忠奏曰:「賊據險在萬山中,復有流民從之,患將不測。 臣奉詔旨開諭生路流民攜扶老幼出山,日夜不絕, 計四十餘萬。今若中止土兵,恐民聞之,仍懷疑懼。且 王彪雖授首,而渠魁李鬍子尚伏竄,設復再聚,重調 為難。」上報曰:「土兵已到,嚴約不得擾民。其流民在山, 眷戀生業,不至為非者,用心設法撫安之。」十一月,荊、 襄、南陽流賊平,進總督軍務項忠右都御史,敕留撫 治。忠之用兵荊、豫也,遣人持榜入山招諭,「負險不服, 即縱兵勦,不赦。」李鬍子勢孤,潛伏山寨,忠遣副使余 洵、都指揮李振率兵追捕,遇鬍子於竹山縣,盡死拒 敵,為官軍所擒。小王洪尚有眾五百,屯於鈞州龍潭, 亦破擒之。凡遣還鄉者四十萬人,俘斬二千人,編戍 者萬餘人。時流民有自洪武以來家業延子孫未嘗 為惡者,兵入,盡草薙之,死者枕藉山谷。其戍湖、貴者, 又多道死棄屍江滸。議者謂忠此役實多濫殺,既樹 《平荊襄碑》,或亦呼為「墮淚」,以嘲忠云。十二月,都御史 項忠獻荊、襄俘李鬍子一百二十九人。刑部尚書陸 瑜等會奏,坐罪有差。

八年夏四月,給事中梁璟疏劾都御史項忠偏聽檢 討張寬、御史劉潔、總兵李震縱殺要功。上曰:「荊、襄流 民為患,中外皆以為慮。今及蕩平,即議其後,非所以 激勸天下也。」兵部尚書白圭又言忠所上《荊陽功次 文冊》,與震前後不同,請勘。上亦不聽。五月,都御史項 忠乞致仕,慰留之,召還院。先是,有星孛於天山,言者 謂荊襄殺戮所致。忠再疏自列,因乞骸骨,上溫旨答 之。

十二年春二月,命都御史原傑經略鄖陽,撫定流民。 自成化初年,陝西至荊、襄、唐、鄧之間,皆長山大谷,綿 亙千里。所至流逋藏聚為梗,劉千斤之亂因之。至李 鬍子復亂,流民無慮百萬。都御史項忠奉命捕逐之, 死者不可勝計。祭酒周洪謨乃著《流民說》。略曰:「昔因 修《天下地理志》,見東晉時廬、松之民流至荊州,乃僑 置松滋縣於荊江之南。陝西雍州之民流聚襄陽,乃 僑置南雍州於襄西之側。其後松滋遂隸於荊州,南 雍遂併於襄陽。垂今千載,寧謐如故。此前代處置荊 襄流民者,甚得其道。若今聽其近諸縣者附籍,遠諸 縣者設州縣以撫之,置官吏,編里甲,寬徭役,使安生 業,則流民皆齊民矣。」都御史李賓深然其說。至是,流 民復集如前,賓乃援洪謨說疏上之。上可焉,命傑往 蒞其事。秋七月,北城兵馬吏目文會疏言:「荊、襄自古 用武之地。宣德間,有流民鄒百川、楊繼保匿聚為非。 正統中,民胡忠等開懇荒田,始入版籍,編成里甲。成 化年來,劉千斤、石和尚、李鬍子相繼作亂,大臣處置 失宜,終未安輯。今河南歲歉民飢,入山就食,勢不可 止,能保無後日之患?」謹條上三事:曰:「荊、襄土地肥饒, 皆可耕種。遠年入籍流民,可給還田土。所附籍者,領 田土力耕,量存恤之。其願回籍者聽。」曰:「流民潛處,出 沒不常。乞選良有司為之撫綏,軍衛官為之守禦,則 流民自安。」曰:「荊、襄上流為吳、楚要害,道路多通。必於 總隘之處加設府衛州縣,立為保甲,通貨賄以足其 衣食,立學校以厚其風俗,則其民自趨於善矣。」上大是之,命都御史原傑採其言用之。九月,都御史原傑 奏言:「信陽、固始等州縣,南抵蘄、黃,西接荊、襄,東連鳳 陽、霍丘,山勢綿亙,河流四達,盜易出沒。且鳳陽、陳州 近皆被災,流民載道。盜入霍丘,劫帑藏,執縣官,民庶 騷動,誠宜思患預防。今請於汝寧所屬信陽等一十 三州縣,令二司巡守官選壯丁,備器械馬匹,委任二 官督之緝捕盜賊。又信陽軍民雜處,奸盜尤眾,請調 守備南陽、河南都指揮官,俾得專禦盜賊,禁治銀洞。 又商城縣南接六安州二百餘里,《四野曠》。」「而金剛 臺巡檢司乃在縣北。今請遷置縣馬頭山。」詔悉如所 言行之。十一月開設湖廣鄖陽府,即其地設湖廣行 都司、衛所及縣。時都御史原傑遍歷諸郡縣,深山窮 谷,無不親至。至則宣朝廷德意,問民疾苦。諸父老皆 忻然願附版籍為良民。於是大會湖廣、河南、陝西撫 按藩臬之臣,籍流民得十一萬三千餘戶,遣「歸故土 者一萬六千餘戶,其願留者九萬六千餘戶,許各自 占曠土,官為計丁力限給之,令開懇為永業,以供賦 役,置郡縣統之。」於是湖廣割竹山地分置竹溪縣,割 鄖津地分置鄖西縣;河南割南陽、汝州、唐縣地分置 桐柏、南召、伊陽三縣;陝西析商縣地為商南、山陽二 縣,而以商縣為商州,使流寓「土著者參錯以居。又即 鄖縣城置鄖陽府,以統鄖及竹山、竹溪、鄖西、上津六 縣。且立行都司衛於鄖陽,以保障控禦之。經畫既定, 乃上其事。因薦鄧州知州吳遠為鄖陽知府,諸州縣 皆選鄰境良能吏習知其事者為之。」又以地界三省 無統紀,薦御史吳道宏才望,請代己任,得兼制三省, 撫治八郡,居鄖陽。上遂擢道宏為大理少卿,代傑撫 治。馳璽書賜傑,召還,以為南京兵部尚書。傑勞苦成 疾,南還,竟卒於驛舍。荊、襄之民聞之,無不流泣者。尋 以撫治鄖陽大理少卿吳道宏為右僉都御史,開府 鄖陽,著為令。

懸笥瑣探浮屠,大有無賴者竄其中。向時襄陽石賊 是已。余嘗自鎮平赴南陽,至麒麟岡,見大塚數十,皆 若被發者。問從吏,曰:「岡上有大塚,今摧陷矣。此石麒 麟,即故塚上物也。」予惋惜久之。至十三里河,見大塚 益多。又至三里河,則一草菴,菴外方塚,石甃橋,且治 碑,紀建橋功,皆粗完。予入菴中,惟一小童,云「有僧旦 時入城矣。」予問此大石何從來?曰:「在十三里河塚中 所掘爾。」余遍行石間,見石上有流血被滿,問從吏:「此 何為?」曰:「當是殺牛馬然。」予大駭。又行一里,見僧與兩 人遠來,予使人召之,乃皆拜道旁。予好言,問之曰:「非 造橋僧耶?」曰:「然。」又問從何得石,乃不能對。且詰何以 血滿大石,僧言:「有千戶夜牽牛來,殺之就石上剝取 皮耳。」予怒,使從吏送南陽府獄。蓋護衛軍也,皆坐如 律。發塚夜殺牛,此豈小事,乃猶欲以建橋為功,而公 肆其惡,一無問者,何邪?昔韓滉嘗曰:「賊非牛酒,不嘯 結滉。」於是禁屠以絕其謀。予身在述職,聊自嘆息而 已。

《醫閭漫記》:「撫順有百戶某,夜當上城,疑其妻有淫行, 欲伺察殺之,取所佩腰刀以往。至城上,見賊有登城 者,將踰女牆,百戶以刀斫之,墮而死。視之乃一賊也。 使其無刀,非特不能死賊,反為賊所害,而禍及一城 矣。百戶之以刀自隨,固非為巡城而然,然巡城者之 不可無兵也如此。」

山東管家莊長壯男子不在舍中。州兵至,驅其妻子 去。三數日,壯者歸,室皆空矣。無以為生,欲傭工於人, 弗售,乃謀入一地伺之,見其妻出汲,密約夜以薪積 舍戶外焚之,并積薪以焚其屋角。火發,賊驚覺,裸體 起,出戶,壯者射之,賊皆死,挈其妻子取賊所有歸。是 後他賊聞之,不敢過其莊云。

遼陽東山,人人剽掠,至一家,男子俱不在,在者惟三 四婦人耳。兵不知虛實,不敢入其室,於院中以弓矢 恐之。室中兩婦引繩,一婦安矢於繩,自窗棚而射之。 數矢,賊猶不退,矢竭矣,乃大聲詭呼曰:「取箭來!」自棚 上以麻鞂一束擲之地,作矢聲。賊驚曰:「彼矢多如是, 不易制也。」遂退去。

《蓬軒別記》:京師西郊多貧民,每晨入,傭剩直資養,迄 暮歸,往往有死於道者,積而多焉。兵校潛察之,則所 死皆貧民,訝為鬼。一日,群校伏草莽中以竢,比暝有 歸者,一人襲擊之,仆地死。群趨擒之,乃人也。檢所得 止三十文。問曰:「彼而讎邪?」曰:「非也。」曰:「所利幾何而殺 之?」曰:「吾懼禍也。吾窮人打窮人,則所得必廉,廉則人 不疑。吾盜所殺百人矣。」群校曰:「冤哉!」遂送之官,磔於 市。

《智囊輯要》:成化中,南郊事竣,撤器,失金瓶一。有庖人 執事瓶所,捕之繫獄,不勝拷掠,竟誣服。詰其贓謬,云: 「在壇前某地。」如言覓之不獲,又繫之,將斃焉。俄真盜 以瓶繫金絲鬻於市,市人疑之,聞於官,逮至,則衛士 也。招云:「既竊瓶,急無可匿,遂瘞於壇前,只捩取繫索 耳。」發地,果得之。比庖人謬言之處,相去纔數寸,使前 發者稍廣咫尺,則庖人死不白矣王晉溪在本兵時,適胡州孝豐縣湯麻九反,勢頗猖 獗。御史以聞,事下兵部,晉溪呼齎本人至,兵部大言 數之曰:「湯麻九不過一毛賊,只消本處數十火夫縛 之,何足奏報?欲朝廷發兵,殊傷國體。巡按不職,考察 即當論罷矣。」齎本人回,傳流此語,皆以本兵為翫寇, 相聚憂之。賊知朝不發兵,遂恣劫掠,不設備。先是戶 部為查核錢糧,差都御史許延光往浙,晉溪即請密 敕許公討之,授以方略。許令彭憲副潛提民兵數千, 出其不意,乘夜往。賊方擄掠回,相聚酣飲,兵適至,即 時擒斬,遂平之。

白瑾妻,山陰葛氏女也。瑾素弱,葛善為調節使讀書。 成化間,以進士為分宜令,葛與俱往。其明年,瑾病,踰 時而庫所貯折銀尚數千兩。鄰境有因饑作亂者,聚 徒百人將劫取。縣故無城郭,寇卒至,諸簿丞挈家走 匿,葛獨分命家人,力拒其兩門。乃遷白公於他室,埋 其銀污池中,著公之服,升堂以候賊。賊至則陽為好 語相勞苦,盡出其所私藏釵珥、衣服諸物以與賊,賊 謝而去,不知陰已表識,竟物色捕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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