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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新脩合川縣志/卷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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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十三-文在四-論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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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辨一文在四民國新修合川縣志卷之七十三邑人張森楷學論辯四合州非濮地辯任逢自班固至常璩皆以合州爲巴地厯千有餘載爲地理學者舉無異辭至慶厯以後妄人託名爲唐末州錄事參軍李文昌撰圖經以合爲故濮地其書之謬至以臺州臨海郡爲合州固無所用辯而謂今州有濮巖濮溪雙墓爲巴濮王墓傅會以成其說或云益部耆舊傳謂楚襄王封庶子濮江之南號銅梁矦桉秦取巴蜀後十九年而襄王始立是時合州之地入秦久矣襄王安得以封其子濮之名始見於書爾雅記四方極遠之國曰南至於濮鈆周書王會云卜人丹砂注云卜卽濮也西南之蠻丹砂所出其地則兩漢之䍧柯越巂益州後漢之永昌蜀漢之建寧雲南興古等郡皆其故地故越巂之靑蛉益州之秦臧皆有濮水永昌有閩濮鳩僄越倮濮而興古有尾濮本綿文面折腰諸濮春秋時東北與楚邊西北與巴邊鄭語謂叔熊逃難於濮在周宣王六年後百一十九年楚武王開濮地而有之巴志謂其屬有濮賨苴其之蠻葢巴楚皆外連百濮故或開其地或役屬其人周詹伯謂巴濮楚鄧爲吾南土而史傳相承併偁巴濮者此也蔿賈曰百濮離居各走其邑葢濮之類甚多其地至廣不相君長故謂百濮豈今一州之地所能容誠使今州爲濮地則是濮迺在巴之裏楚必先併巴而後有濮而巴之爲國終春秋之世屢與楚交兵戰國以後又見於戰國策史記巴滅無幾何而楚亦亡矣則是終楚之世不能以得志於巴又安能越巴以有濮乎史記秦孝公元年書楚自漢中南有巴黔中而蘇代亦曰楚得枳而國亡則是楚之季世僅能得巴之東境也而巴固自若地理之學雖古今名號不同而疆域東西居然可辨安可誣也李文昌所謂濮巖古本謂之北巖而濮溪則今謂之博溪其詳各見本篇淡交論朱圻魚鳧子久客吳門一編自守泊然寡營吳之諸君子樂與交者咸識之爲淡人也夫交之爲道亦不一矣而獨有取乎淡者何歟葢取君子之交淡如水之意曾爲淡交說以見志十數年來東西奔走落寞風塵間 論辨二舊稿旋失亦不復記憶兹於丙寅之冬買舟回蜀厯吳楚浮江漢兼程走六千里回憶疇昔悵然有懷用推廣其義曰水之爲義微矣哉自天地旣闢而水遂浩然泊乎兩間其用至廣其體至潔而其性則至淡淡固莫水若也而以君子之交似之抑又何也水之爲義微矣哉天下之有賴夫水者不可勝計江河奔流沮洳漭漾莫不漂蕩汩沒取之無不給而用之爲不窮人殆日近於水而忘其淡也而水恆與人日相接而不厭詎非以其淡而能久乎抑聞之昔人云水之爲物也通之斯爲川塞之斯爲淵升之於雲則雨施沈之於地則土潤體淸而不亂于濁受濁而不傷於淸比之至人處窮達而如一也又豈非以水之能全其淡故久而不變乎然論當世之爲交也其初未嘗不陳悃愊矢銜結眞若可信迨境易情遷等諸悠悠行路者何也濃故也若夫君子之交一諾終身寸心千古久而彌深遠而益固者何也淡故也世人之交雖濃而實淡也君子之交惟淡而更濃也且天下之物之有取乎淡者亦多矣試約舉之若色之佳者曰雅淡味之佳者曰淸淡質之佳者曰古淡物猶是也人胡不然夫水至於淡水至矣淡歸於水淡至矣斯君子之交爲獨有取於水哉余特爲之論列其槪以告當世之善交者倘世之爲交者而以余言過於淡也則誠余之淡之過也夫合州接龍義學大成會至聖誕日祭祀典禮辯楊士鑅古釋奠有合無尸故立學不盡有廟廟之堂曰廟堂史記適魯登孔子廟堂是已記載術序黨庠家塾其制在堂以外漢有精舍講堂石室亦曰官舍曰學堂唐曰書院宋則濂溪龍門鹿洞稱極盛皆與郡縣學不同故釋采奠幣不于廟于學廟以孝享學以祭夫有道德而能敎人之仁聖賢人四時備舉非欲廟祀之必于二丁也記曰凡始立學者釋奠于先聖先師又曰凡學春釋奠于先師秋冬亦如之周公于漢爲先聖唐貞觀二年始改配武王故周孔迭爲先聖孔顏遞爲先師若高堂生之禮制氏之樂毛公之詩伏生之書皆得稱先師而師表萬世則以孔聖爲至孔子自周敬王四十二年魯哀公誄爲尼父西漢追諡襃成宣尼父東漢封襃尊矦立廟于太學闕里魏文帝修魯郡學廣爲室屋諡曰文聖後周封鄒國公隋贈先師唐宋以來加尊至聖文宣王桓圭一冕十二旒服九章廟中以象代尸元加大成明嘉靖九年撤塑像易木 論辨三主近乎有合無尸之義故守之至今我朝春秋廟祭外至聖先師孔子聖誕辰頒于八月二十七日宣爲制隆禋致祀昭其敬也夫道德之表莫由窺測嵩生嶽降當得其眞左傳載哀公十六年四月己丑卒不載其生公羊載其生不載其卒史記載襄公二十二年庚戌十一月庚子生哀公十六年壬戌四月己丑卒則年七十三家語謂卒年七十二索隱以爲襄二十一年生至哀十六年卒爲七十四山堂肆考載孔氏家藏生于襄二十二年庚戌十月庚子卽今八月二十七日卒于哀十六年四月乙丑卽今二月十六日考之諸家言以國家之典當以出自聖裔相傳者爲確昔文翁黨治蜀圖古聖賢孔子及七十二賢象于周公禮殿故郡國有學自成都始郡國學有廟亦自成都始范仲殳言學有殿棟宇最古請御書大成殿榜額以賜合州刺史靜齋周公重修文廟輝煌甲川東州人士非襄祀不敢至瑞應山左舊有濂溪祠今曰接龍書院周公新設義學州人士歲値至聖誕辰設木主肅展拜月會文聯師儒朋友揖讓其中自乾隆癸卯始列鄉會科名者記載之號曰大成會不敢名曰殿亦不敢稱曰廟今書院猶古鄉學倣術序黨庠家塾之制祀不于廟于書院不于春秋于至聖誕日亦釋奠之禮則然耳與斯會者毋矜勢利毋狃俗學先經義而後時文先德行而後功名由小成以馴至大成州卽鄒魯可矣論劉項馮鎭巒昨日論劉項優劣足下獨取項羽而不滿劉季此亦英雄之見昔太史公作史記其例以天子入本紀矦王將相入世家諸臣入列傳獨以項羽入本紀人稱其膽識不以成敗論人也然論英雄之與論人主不同項王鴻門釋漢王爼上留太公是高帝父子皆生于項王之手不然四百年天下從何得來霸王臨死江東不肯去名馬愛姬皆爲之殉非大英雄惡能有此至拔山葢世之勇更不必言然非人主器識也取天下大局在得人才正名義收人心據形勢陳平韓信皆自楚營中來謀如范增而不能用人才何由得立一義帝而旋弑之名義安在屠咸陽殺降卒人心離散不都關中而都彭城大勢已失卽使八千尙在烏江歸來曾何補於興亡之數哉沛公一一與之相反人才名義人心形勢無一不得其有天下必矣而殺戮功臣有同烏喙荒娛女色有同夫差爼 論辨四上分羹人謂薄於父子愛姬易儲人謂薄於夫婦嫂戞羹而不忘辟陽亂而能忍其不滿於前人者多矣然明於大體而度量能容知人善任而有誤急改其足以取天下而開四百餘年之丕基非偶然也項羽勇而多情只成婦人之仁匹夫之勇漢高忍而多疑不愧駕馭羣雄之才實有臨事果斷之智論大體不論小節也至有人謂寧取曹瞞不取昭烈自負議論新奇此盲人之論黑白鄙夫之見也先主氣度近漢高而才略不及仁厚過之試想開創之主無所憑藉一時大智大勇莫不傾心臣服豈無本領者所能漢高明祖殆所謂天授非人力者歟他日將作二帝優劣論與眾共衡之駁袁枚孟子桃應問章論袁枚曰舜爲天子臯陶爲士瞽瞍必不殺人自是正論然前人已曾言之但桃應旣如此問考義之精正在此等處不得以一無字了之也此章只就兩人合下的心是如此原未計及前後若參以俗人瞻前顧後之念世情上添一番周旋天理上已少一分操持議親議貴都不在此時講非孟子不能爲此說也如袁子才言瞍果殺人臯陶必不執是廢法也臯陶不執舜亦必逃亦廢法也於殺一不辜不爲之義無當也又設出海濱之地瞍能往臯陶亦能往謂舜逃無益此皆瞻前顧後之說不知孟子就兩人當下各行其是言何等了當此爲天理人情之至法與情兩無所害至舜已逃廷臣從而議親議貴則羣臣爲天下而留舜臯陶迫於公議而屈法斯法未伸而已伸矣且法者何先王本天理人情而定之者也陶必執舜已逃羣臣挽留以殺一人之故而天子不安其位天下幾於無主則法之重於天下不以天子父而貸也自後法之重也何如而臯陶從而赦之人情也天理也合天理人情卽法也不得謂臯陶執之不終也使於此而猶必執之則已違人情悖天理而法非其法矣舜因法之所在不得不逃舜因父之所在愈不得不逃逃之全法也逃之全父也仁人孝子之用心也至逃矣而臯陶必執執之不獲海濱終身可也執之而獲誓以身殉舜之心已盡也舜亦不計也天下以一人之死不敵天下之眾從而留舜舜復爲天子亦天理人情之至也不得曰逃之無益也使豫執一無益之說以難舜竝以難孟子則謂桃應當日妄問可也謂孟子誤答不可也總之惟孟子能知舜與臯陶 論辨五之心故有是事則宜如是處有是問則宜如是答去其前後之見只論當時情法兩盡天理人情之至故曰非孟子不能爲是說也事至難處惟聖人能處之語至難答惟大賢能答之憑空設想考義至精惟好學深思者能問之如桃應者亦何可厚非哉不然如子才之說曲徇人情牽連瞻顧人道或幾乎息矣噫駁袁子才辨良知論袁子才曰陽明良知之說出於孟子孟子孩提之童無不知愛其親不知愛親者非愛其親愛其乳也他人乳之則愛他人而不知愛其親矣斯言也大傷天性庸人聞之必且信之矣母嚙指而子心動此中感召不知所以然而然動以天也愛乳時竝未有知何所云良孩而提始有知時也笞之罵之淚未收已入母懷偶離其親終日惘惘呼涕不已誰實使之而曰非良知乎借曰未知亦旣抱子子才晚得遲郞豈此等語尙未體驗到耶人無此等天性必爲窮凶且聖賢自論常理耳孺子入井而惻隱簞豆呼蹴則不受無人不然而亦有不然者矣豈竝疑孟子之言不確乎駁邱濬趙翼和議論遠村曰洪皓言息民養兵未及和議也趙鼎言輕言復中原好動兵他日必悔亦未主和議也愼邊防修內治亦所以息民輕舉挫敗難以恢復豈非失策而遂以割地稱臣屢添歲幣卑屈苟賤奔命不遑謂二公實主此議豈非誣枉善乎李綱之疏曰能守然後能戰能戰然後能和夫所謂和者勢均力敵彼此輸心和則兩利戰則兩失和在兩國也乃當日情事則不然金人講和以用兵宋人斂兵以待和其權不自宋操也不過割地耳歲幣耳稱臣耳宋有求於金非金有求於宋也竭中國之力以待命譬如以肉喂虎肉盡終必傷人且當日非諸將苦戰無金山之捷大儀之捷順昌之捷郾城之捷采石之捷諸路奏功金人何以厭兵不因歲幣數十萬納貢稱臣割地要盟金人何以許和金人知宋所重者在梓宮太后故屢以此挾制之迨南侵頻見喪敗知宋尙有人而以二枯柩一老嫗與之言和宋關緊要金何愛惜其時淵聖尙存不聞許之南還也故其始也挾此以鈎拒宋人今日允和明日出兵故平日嘗笑曰待彼君臣議論旣定我兵已渡河矣其後大得便益借和以 論辨六休兵息民金自主之非由洪皓趙鼎之言宋人主之也金所得甚多宋已疲於奔命始終以和字愚宋宋甘爲所愚而不悔而乃云專任韓岳舊疆難復而以和議旣成延江左九十七年之國祚於萬世欲食其肉之賊檜推爲南渡後一大功臣何喪心病狂出此悖逆之言哉嗚呼南北旣分天意兩屬惟六代强立百餘年抑亦人事爲之也自石晉以燕雲賂契丹旺氣在北矣宋初澶淵之役若從請幸金陵西蜀兩說已有偏安之勢而歲幣已見於初年宋號中國主已不能統華夷而臣僕之靖康之恥汴梁東京尙在也宗澤請帝還東京勿棄兩河此時宗澤李綱張俊張浚將相有人撫河東北結山水寨以振遠圖較之周宣漢光中原尙存恢復何難詎高宗識見庸鄙賦性柔懦言皆不聽呂頤浩曰金人以陛下所至爲邊面岳飛曰中原尺寸不可棄也此地一失他日欲復非十萬師不能自宗澤薨逝杜充留守聞警疾走金人册立劉豫爲帝以樹宋敵而中原非宋有矣高宗膽怯惟思避敵早已有航海之計故不都襄陽不都金陵而都臨安其意竝不在恢復天時地利葢兩失之而又以奸邪秉政敗壞事機前有汪黃後有秦賊賢奸混淆宸聽不聰眾君子救之不足一小人敗之有餘大權旁落內外牽制其時之君子又或持偏見實足以益其弊而佐之毒不得不深嘆岳忠武之精忠爲純乎其純大賢身分非一時諸將所能及也嗚呼四帝之遺澤長矣故猶得南渡偏安時非無人李趙爲相岳韓爲將謂舊疆難復中興無望必假和議以延國祚豈有當於當日情事哉余嘗舉大勢而言之宋初都汴非計也不復燕薊非計也高宗去汴非計也力主和議尤非計也和議成而諸將罷兵高宗得以偷安江左宋之不遽亡者天也乃邱濬趙翼掃去諸將一時血戰勤勞鄂王報國孤忠而以歸功於萬世欲食其肉之賊檜喜爲異論獨何心哉獨何心哉去奢崇儉議竊維國家之大計莫重於民生而萬姓之安全尤切於衣食衣食豐歉奢儉之所由分非細故也近讀澤州相國陳文貞公勸廉袪弊勅議定制一疏竊嘆此民生日用豐歉之大端而尤今日轉移風化富國足民之急務也夫農桑水利百姓身家本計而有待興作有需經費可以次第行之若不煩民力不費民財一經當事勸敎振作本身先之絕無滋 論辨七擾行之旣久必獲無窮之利者其惟去奢崇儉乎天地生物有數民間生齒日繁邇來羣黎生計豐裕者十之一二而踰分僭妄豪奢日甚稍知謹守者反來鄉里無識之譏評雖書禮名家亦復不免旣踵事以增華將去甘而卽苦至衣食不足其流弊曷可勝言有世道人心之責者視爲無關緊要聽民自爲曾不熟察而詳計豈知所繫正非淺鮮乎蒙嘗取奢儉得失於其甚易轉環者而詳言之大端有二其一婚嫁娶婦以德荆釵裙布可也相攸以賢六禮無缺可也乃今自問名以至請期自服飾以至奩物兩姓各思炫燿以邀時譽動縻白金百千有奇典賣田宅而不悔其他酒筵之豐侈輿從之繁多所費不貲婦入門而德壻成室而賢何需乎此否則徒恣驕悍徒供花柳或疉箱中或取變賣服御無多日千金之製價不及半而兩家元氣已大傷矣列爲定制上戶費百金中戶數十下戶備物無得踰也踰則有常罰其一喪葬附身附棺何忍從儉苟克勉力爲之亦人子中心所安乃今之居喪者反是桐棺三寸斂僅被體而一切外觀無益死者僧道諷誦之虛文冥物資送之豐腆服制不問有無而人皆白帕蒙首弔唁不論親疎而客皆匍匐往視甚至歌吹喧闐躃踴不聞百戲雜陳靈帷空設門庭之嘈喤若市飲食之餔啜如流動費千百餘金弔者未還而追逋盈門問胡爲然彼亦不解謬謂苟不如是慮來儉親之罪謗聲騰起耳鳴呼惡俗弊陋恬不知非相沿至此大可哀矣布爲敎令詔士夫而授以朱子家禮傳約保而詳語服制無得過也過則有常罰此外不過飲食衣服燕賓修建器具數者而已食取果腹淸淡最堪養生肥甘轉足致疾而饞口者不知服取適體潔淨爲上壯觀次之隨分所宜備製千金一裘三十年亦一裘人生曾著幾緉屐奇麗奚爲而飾貌者不知至若捲雨飛雲與竹籬茅舍同一處也傾銀注玉與田家瓦盆同一用也而美輪奐誇珍玩者不知夫不知則必欲其知之也饑寒有難忍强禁莫能勤儉安厥素敎化何難是在親民之官本身以先之示諭以悟之親履民間而微加勸懲以警之作奇技淫巧者見必從而嚴禁之不煩民力不費民財節儉有素衣食粗足漸可積貯充裕雖遇荒歲旱不爲災有家人父子聚首一室之樂無老幼妻孥流離他鄉之苦民卽至愚何憚而不爲哉此轉移風化不大費驅策而收治安之實效者特百里民牧視爲迂闊以 論辨八無赫赫之聲名棄置弗道爲可惜也夫儉不中禮君子所譏此之云云亦取適宜而非以鄙陋爲也大學平天下之大道生眾爲疾以生財源食寡用舒以節財流今不能遽言生之於其流而節之以儉凡以期轉移之甚便耳葢生者未然節者已然生者難節者易從其易而先爲倡率勸諭化導之以挽今日之陋俗以裕今日之生計事不煩而民不擾非緩於本急於末如醫家治疾緩方治其本急先治其標崇儉之說誠今日之急務亦治標之意也文貞此疏進呈於康熙二十四年至今已百四十三年意在勸廉爲居官者訓其言當時一裘之價可敵中人之產奢侈已覺可想然要不若於今爲烈也鄙賤下士何知風敎緣來自田間久厯城市所見所聞大都如此不勝憫惜又熟知斯民生計莫此爲急轉移風俗此爲至易果由是而加之意焉於以從事於農桑水利之政無難矣聊獻芻蕘敢告當事祀王立論朱奐予遊釣魚山山有祠祀余玠張珏諸公竝祀王立予心疑之祀立者以其雖降而能存宋之遺民也夫以存遺民爲可降則厓山移駐民之死亡幾盡矣文山諸人何不屈一己之節以恤瘡痍之眾張珏當渝城攻圍之日生靈詎止數萬能必其城破不遭殘殺乎亦可降以保全之何弗降葢自古有死無信不立守土者雖時勢萬不可爲亦祇盡心籌戰守之策爲百姓扞蔽濟則斯民之福不濟則率民死難使民皆爲忠義之民於民乎何負惡可降耶且卽謂立爲民降心終可原而旣以城降元俾宋民得不死卽當以身殉宋隨宋祚以俱終如此則元之君臣感立報國之忠愛民之仁愈不忍傷城中之赤子矣立乃復受元官爵噫責立之降立猶有辭責立之不死立何以自解乎予故見立之祀而心疑之子產論周作孚善治民者必權乎民俗之所宜而愼施之俗宜於寛卽劉文饒之蒲鞭示辱不爲縱俗宜於猛卽蘇玉局之法外配人不爲殘否則守經生之論而不知所變通謂聖王尙德而緩刑孔門務寛而黜暴優柔寡斷煦煦爲仁彼固自詡無過也而俗壞不可爲矣吾於子產有取焉子產鄭之良相也其告太叔有寛莫如猛之語儒者疑之以爲啟後世酷吏之 論辨九漸而不知子產觀時最審籌治最詳而其爲太叔計者至精且悉也夫鄭俗之偷玩甚矣以服章則無等以田產則無經以廬井則無伍罔上行私憑豪肆暴向非得子產以正之其流失當不知何底而謂後來者可復以寛縱爲哉且子產亦非謂寛之不可爲也亦非謂猛之果足尙也意必平昔與太叔共事者久知其人優柔有餘剛斷不足卽爲猛當不失於殘虐苟務寛必至流爲姑息姑息太甚民亦以偷玩之心應之藐不畏法甚且爲盜以己身數十年整飭鄭國之力而壞於一旦爲可惜耳故其所以告之者特爲卑無甚高之論曰其次曰寛難水懦火烈譬喻諄諄誠慮叔不量其德以彼而不以此也卒之太叔爲政不忍猛而寛遂使萑苻盜起肆暴劫人不得已至盡殺之乃止老莊之弊反爲申韓回思子產之言得勿深愧良朋哉則甚矣子產之觀時審籌治詳而其爲太叔計者至精且悉也雖然孔子之稱子產也曰惠人曰其養民也惠則其所謂猛者亦峻立之法使民無犯而已非必欲日取斯民而鞭笞之也至後世酷吏巧宦以刻爲能如漢之甯王義趙唐之周來羅□以爲猛則信猛矣第不知民生其時將何所措其手足也相提而論則又子產之罪人也夫義利辨蔣璧方義不必在大凡事求安於心者義也利不必在大凡事求便於己者利也君子未嘗不知利義所不在則不爲其視義重於利也小人未嘗不知義利所不在則不爲其視利重於義也且夫義之與利豈必相遠若徑庭相判若黑白亦在幾希之間而已矣義之所在舜禹受人之天下不以爲泰原思辭九百之粟孔子以爲不若與鄰里鄉黨義所不在墨子摩頂放踵利天下爲之不得謂之義也陳仲不居不義之室弗食弗義之祿辟兄離母不得謂之義也推而論之夷齊恥食周粟則義黔敖恥食嗟來非義輕與重之分也樂氏之貸於宋則義陳氏之施於齊非義公與私之別也晏子辭𨚍殿之邑則義王莽辭新野之田非義誠與僞之判也有利在卽義在者易言元亨利貞之利是也惟利物足以和義凡言利見大人利有攸往皆義也不專謂之利也自孔孟之時人心已漸趨於利不可以義爭也於是孔子曰富可求雖執鞭亦爲孟子曰求有道得有命是求無益於得也葢謂溺於利而不知止者以求之欲 論辨十其得耳乃得者什一則歸諸有命非吾智巧營謀之所得而增益也不得者什九則心力旣已徒勞又敗名隳節俯怍仰愧乃卒無一毫之補則何如素位俟命不知其他隨富貴貧賤夷狄患難安所往而不得吾義也故孔子嘉屢空不取貨殖以爲不受命孟子決孔子不主癰疽是無義無命聖賢之於義利辨之明而守之堅者知命故也子罕言利與命而有時言命者知趨利爲無益而後可以安於義也此知命所以爲君子也今之學孔孟者吾異之吾不異其趨利也異其趨利而欲强託乎義也異其趨利而謂不爲非義也其欲强託乎義者陽藉義之名以愚人陰據利之實以快已是以欺僞壞人心也其謂不爲非義者恐妨己之利而形其卑汙反憎人之義而目爲矯激是以皋訿壞風俗也以此而猶謂之士非皆孔孟之罪人哉然則士夫宜尙義或無一念忘乎利吾不謂服儒服言法言者其人皆義中人也市儈惟知利豈無一事合乎義吾不謂儕齊氓執賤役者其人皆利中人也但求一心之所安而義在是矣但求一己之所便而利在是矣但知義可求利不可求求利者不必得而求義者無不得則可以移吾嚮利之心以嚮義矣雖然以求之得而後爲義也是猶有利之見存者歟時弊論三郡縣枝葉也朝廷本根也四夷之患蚍蜉也人謂今日之患在四夷此不知天下之勢者也必本根先撥枝葉後彫而蝎蟻始得以乘之始食其葉漸攻其心久而不治外朽中空固亦危矣然使固蒂深根枝條暢茂彼區區者往來其間方且託一枝一葉之餘蔭借以翳其身而遂其生幾見千尋之木受制於徑寸之蠧者乎則亦治其本根而已矣今本根之患不在旱潦不時也不在盜賊蠭起也所以斵削至此內有飄搖之憂外無敷榮之象者皆貪污縱其斧斤朝廷置而不問之過也何以不問不可問也以貨得官以官居奇因剝民以取三倍理之自然此所以不可問也戰國曰義利漢唐以降曰名利今不知有義無所謂名利之所在虛銜實官出其中陞遷調補出其中稽勳免罪出其中科目曰正途非捐有停滯之憂軍功曰勞績非捐有吹求之患委黜陟刑賞之柄使富商大賈得上與人主爭衡所得幾何所失者多矣開捐之始尙擇俊秀今則商賈失路始登仕版胥隸獲優亦廁顯官仕途安得不雜 論辨十一名器安得不濫趨利之風安得不熾在朝廷曰吾度支日絀不得已也贓吏亦曰吾債累繁多委署期促不得已也是君不足取之官官不足取之民民不足何所取乎民取之民則謂之盜朝廷得以刑罰加之與其饑寒而死也故不如相率爲賊以苟延旦夕之生此亂所由起也中國罷敝夷狄交乘此大亂所由起也果四夷爲之耶抑朝廷有所以致之耶夫救弊補偏必以其漸捐不能驟革請自無捐州縣始無捐正途仍欲無損於捐請自貢監無濫始夫捐貢監者百未有捐州縣者一故不如以多取之也貢監捐貲十損於前州里富民三尺童子皆列衣冠使人以濫而賤之故不如仍復舊章使人以少貴之也然雖曰權宜究屬苟且但在得己何如無捐夫抽釐樂輸一省所得每歲不過□萬苟出之有節又何待開捐始足用乎時弊論四天地之所以否地天之所以泰貴乎上下交而無壅蔽也所以無壅以知之無不言言之無不盡也今尊君之禮至矣盡矣特恐尊之之虛文太過愛之之實意不足也古者三公坐而論道必繩愆糾謬格其非心叔季之朝猶有面折廷諍詔勅已行執回論奏非不尊君誠以旣同休戚則當披肝瀝膽共濟艱難効忠盡瘁何嫌何疑孔子云忠焉能勿誨乎誨非時君所樂聞亦發於忠愛不能自已非徒將順以云敬也今一字之誤部議必加一語稍違指摘遂及夫時方多事變故萬端非激切言之不能悚人主之聽豈無一二過當之語然堯舜之時尙憂叢脞成周之始卽慮飄搖惟懼其衰故保其盛惟懲其怠故享其安若鋪張揚厲粉飾太平都俞之下不聞吁咈面從之餘或有後言此關係甚大可爲寒心使舉朝如此唯諾希榮恐有事之秋緩急所不可恃也況敬之云者敬之以其言耶將敬之以其心也今敬徒外將於欽奉上諭事件又或玩而不遵如元年有殿試不拘抬頭字數之諭今於張之洞一卷外槪拘成格是考官士子不遵也有題目不可割裂之諭今截題較多是學臣不遵也有奉旨交審案件限期審結具覆之諭今雖有賢員不理詞訟京控往返或至再三是督臣撫臣不遵也舉其細微可知大凡中間曾經科道言之此皆有虛文無實意者也當此時勢謂宜破除積習畫諾無守乎常規坐論猶行乎古道上下皆置腹推心不存隱諱以 論辨十二匡失補缺猶懼不逮況過拘形迹專務頌揚天下事尙可爲耶夫法令隨時勢爲轉移者也臣心視君心爲趨嚮者也上有納諫之誠心斯下有批鱗之讜論也汲黯魏徵遭際聖明不避𦵔醢卒以直戇結主知至今讀其議論想見風烈豈世無其人皆畏罪卻足不敢苟異於眾以速戾於當時爾往者陝西巡撫劉蓉經蔡夀祺奏參明白回覆一摺語微憤激意謂朝廷不當輕信當時論者誅心醜詆至謂爲無忌憚之小人凡此吹毛求疵皆足開諂諛之風沮忠直之氣所宜深斥而嚴禁者也備夷論夷不勝備也亦不必備修吾政事而已矣勵吾人材而已矣二者吾受困於夷之原不從其本而治之則末不勝治治國如治身有人於此盡日處一室不敢𨻶窗外視而風侵之重裘疊幕而寒入之日不過一餐餐不過一勺家人憂其食之減也而食滯之豈防之不至攻之獨力哉葢元氣旣弱則防如未防攻之者不必有大力且無往不售其攻說之者曰爾其善爲備否則攻之且無救將防者益畏攻者益神而身愈不治非善治疾者也有良醫焉詳觀其面目細審其腠理恍然而示之曰此非一朝夕之故也葢嗜慾內戕而酖毒外受者幾何時矣慾戕則體虛毒受則病實久之而膚革僅存腸胃敗焉上下壅隔血脈滯焉運掉艱重手足痿焉振作無力精神憊焉持此不治眞陽將絕不待外攻而始危矣則必進調攝保養之方以淸其嗜慾加疏散補救之劑以去其酖毒而後乃復腸胃而膚革以充通血脈而上下以交仁手足而運掉以靈暢精神而振作以遂出幽邃之室散步於郊野而風不侵解裘去幕單袷以適體而寒不入日飽三餐而食不滯乃怡然知生人之樂挺然有丈夫之氣我不必有所防而敵不能有所攻始知前以多備之說進者葢未窺吾病之原欲以苟且補苴弱吾身而張敵勢也其不智莫大乎是且所謂夷不勝備者猶有說焉唐以後代有夷患皆出於所備之外唐初備突厥及突厥稽顙未幾而吐蕃又盛建中以降所備無非吐蕃也而不知卒耗於南詔宋之始畏遼如虎金起滅遼宋約取燕以平夙恨而不知金之禍更急於遼嘉定以還金政日衰宋幸目前之無事不思修政用人爲自强計且又助元滅金以雪恥而不知元之酷又甚於金前明南備倭北備韃靼宣宗末年脫歡襲殺阿魯台韃靼以衰 論辨十三而不知瓦剌忽虜其君也先旣殺韃靼復熾成宏正嘉之世小王子之寇未已俺答又大舉同入以爲禍於是棘矣而不知我朝忽伺其𨻶自古迄今國勢强而夷禍淺者唐是也國勢弱而夷禍烈去一敵又生一敵而禍且倍於前者宋是也若所防在此所畏在彼國勢有常不易挽衰以爲盛崛起無定且將疊出以爭雄者前明之事可鑑矣今海外諸國大莫如俄强莫如布技巧殷富莫如英美發奮自雄莫如日本自道光以來始申和議始抗中國然此數十年中其强弱已有不同凡我之所以受困者皆非敵爲之而我自爲之也苟區區徒治其末添設重鎭力籌邊防備其南而患或在北備其東而警又從西敵或駭我以空言我遂徵爲實事敵或餌我以甘語我又慮其深謀是敵常以暇觀我之𨻶而我常以勞待敵之變乃愈備而愈不可恃吾苟從其本而治之不以因循廢事不以拘泥害事上責其實而無取具文下竭其誠而不營私計則政事修賢者在位能者在職不肖者必去貪污者必懲則人才勵凡前此之徇吾徧私以亂政者皆嗜慾之內戕吾修政事所以遏其慾而進調攝保養之方縱其邪虐以病民者皆酖毒之外受吾勵人才所以解其毒而加疏散補救之劑吾之疾旣由此深攻者始得乘其間吾之治必於此急攻者自各息其謀由是而朝廷淸明啟沃相資則腸胃復上情達於下下情達於上則血脈通內而部院盡其心外而督撫盡其力則手足仁一人有激勵之權四海有奮興之象則精神暢元氣內足沴戾濳消眞陽旣充羣陰退聽是以備爲備非備之善也以不備爲備乃備之善也使敵知我之有備不能乘我所不備非備之善也使敵不知我所備轉將以我爲備乃備之善也君子曰是不必備乃爲有備和夷後論謀人國者必善審天下之勢不可以君父之尊宗社之重付諸孤注之一擲也又不可僥倖目前之一勝貽他日無窮之禍以頭予敵而罪有不能償也然則不幸處衰朝佐弱國其遂將俯首事仇別無善策矣乎曰否否凡國事至於不能戰不可守勢必出於和者非一朝夕之故也其弊政之多亂機之伏亦未易屈指數也而其大要則有二內無可倚之相外無可任之將事起倉卒舉朝惶駭京師數警邊報日至岌岌殆 論辨十四哉請和之使日遣數輩土地可與也金幣無計也此其日夜望和議之成惟恐使人爭獻納之末節較數目之多寡而壞我國事也一有獻奇策言戰事者有不干時宰之忌駭君后之心使舉朝士夫目之爲邪說斥之爲妄人哉事至於此誠有未可輕議也然而向所謂二者非自天降地出也君能擇相則相得相能求將則將至君不疑其相而撓其謀相不疑其將而掣其肘則以戰而功成以守而圉固乃以其閒暇無事之時修政以安民而力去貪污核實以治事而無拘文法秉公以用人而無徇偏私此三者收拾人心之大柄也人心固矣國本安矣雖有强敵又安能蹈我之瑕伺我之釁有如前日之事哉不然寇之來也不敢言戰也和之外本無策也寇之去也不必言戰也和之後若無事也始而數大臣倡之曰義不可不和恐以戰而危吾君也繼而諸小臣和之曰勢不能不和孰保戰而可必勝也一有獻奇策言戰事者猶然干時宰之忌駭君后之心使舉朝士夫目之爲邪說而斥之爲妄人也可乎哉吾爲之說曰吾誠願和也上下一心也勢固當和也中外交困也第當此閒暇無事之時何以用人也但徇偏私耳何以治事也但拘文法耳何以安民也但縱貪污耳雖謀臣輩出猛將林立尙將爲朝廷憂之況君無可倚之相相無可任之將設敵有不欲和之一日吾將何以處之哉原貪吏何以貪也曰救貧也不知貪之適足以貧也何也貪則奢奢則以貪進者十之一以奢去者十之九故貪吏未有不貧卽不貧亦未有能久此以人事決之也以天道論貪之禍於人者不可勝言其足以禍於人者皆其足以禍於己者也不於其身於其子孫矣遠觀於古人近證於時人無或爽者已斯理也不惟常人知之貪人亦知之貪人知之顧名以貪敗節以貪改心術以貪壞汲汲孳孳以貪終始而不知悔者何也人有仁義禮智之性卽有耳目鼻口之欲性淡而欲濃性隱而欲顯性以習而日遠欲以從而日親聖人無欲賢人寡欲而小人縱欲久約而濫久樂而淫非性爲之欲爲之也有欲以鼓動於其中而物之自外來者常恐不足以給吾欲故從旁觀之若可以止矣當局者無已時也一身之欲如是其難滿又有父母焉妻妾焉兄弟朋友焉父母妻妾之黨 論辨十五焉子姪焉姑姊妹之壻與子焉其爲人有尊卑長幼親疏貴賤之不同而欲則同皆不願吾廉而願吾貪吾尙未能滿吾欲而前後左右者且將因吾貪以各遂其所欲於是乎官之派出出於貪官親之派亦出莫不出於貪官之弊作作於貪官親之弊亦作無不作於貪習焉而不察久焉而益肆耳目口鼻之欲得而仁義禮智之性已漸亡矣彼廉吏者蕭然一身布衣疏食守寒素之常不知仕宦之樂不惟上官拙之同寅笑之其親若友亦誚讓而怪異之當斯時也貪者有父母廉者亦有父母且以廉者遜其孝貪者有妻子廉者亦有妻子且以廉者遜其慈貪者有兄弟朋友廉者亦有兄弟朋友且以廉者遜其義其伯叔甥舅婚姻之屬莫不銜感於貪者觖望於廉者也又當何如哉故不獨貪者相形之下自鳴其得意其前後左右亦將滿志躊躇斷不肯以彼而易此也天下所以多貪而少廉易貪而難廉作孼結怨莫保其終但取快目前而不暇計也卽平旦淸明之氣悔悟於斯須起而四顧陳設玩好之布列於前者皆貪之所獲前後左右之望顏而承色者皆貪之所使堂高數仞食前方丈皆貪之所出在中人以上者徘徊審計終無以易吾貪中人以下者直悍然不顧快然自足雖臨以三尺之法而不懼況上官許之同寅推之朝廷又不復問之萬一敗露不過分吾貪之所得遂可以彌縫之貪風焉得不熾貪吏焉得不多國家之事焉得不日壞一日小民之脂膏精髓焉得不朘削殆盡至於無以爲生也或曰貪人不畏法而畏貧不畏貧而畏禍旣云貪足以貧且足以禍矣貪人獨不思稍節其欲以復其性爲子孫異日之地乎不知良心旣亡則其夜氣不足以存當其貧也不謂其敗於奢也且自恨其貪之未甚以及此也當其禍也則又謂不必貪者而亦有此也則亦終於貪而已矣亦聽其貪而已矣原吏天下無吏則不治設吏所以治民也朝廷取賦於民頒祿於吏以治之其初風尙渾樸賦足以給國用祿足以給吏用故民不擾而天下安逮文明日開奢侈漸啟國賦不足吏祿減於其初吏用倍於其初於是乎吏有淸濁而治亂分有使之淸而不敢入於濁有使之濁而不得遂其淸而天下之大治大亂分故吏者世之所由治亦世之所由亂也顧吏 論辨十六之所以亂天下者莫不由於爲利所以使吏亂天下者莫不由於以吏爲利因以主持乎爲吏之利使天下莫之敢言雖言之亦膠結庇護卒無如吏何於是乎淸者無所勸以爲淸濁者有所恃而愈濁是使天下去淸而就濁去淸而就濁乃所以去治而就亂也自郡縣以來莫不皆然今又有古之所無者吏公然爲利而不諱且望調濟以相償公然以吏爲利而不諱且資節夀以自給究之上之調濟其下與下之節夀其上者皆不取諸公帑而取諸民按賦而增之計口而斂之至均也又格於成例則因事而魚肉之良民無事也無可得而魚肉也吏於是乎不治奸蠧不治盜賊而鄉里亂有奸民之鬼蜮譸張於其晝盜賊之奪攘焚掠於其夜良民亦不能不賴乎官而官之勢乃日重官則愈益不治乎奸蠧不治乎盜賊轉藉之以要其民無事而借貸焉不敢違有事而挾制焉則傾爾產以入吾橐猶恐其所有之未罄也於是乎良民日益少奸蠧盜賊日益多幾於十室而九空天下無事已不勝其擾擾矣一旦有事則囂然動一方有事不崇朝而徧千里其流毒於四海者非亂民也窮民也本皆國家之良民吏則驅之爲窮民而因以爲亂民也軍興連年向之不取於公帑者今則取之而遂竭之公家之財匱其千萬之私囊絲毫不以入於公也且貪汙吏窮於極奢悖入悖出亦往往無可以急公也則仍加關市之征借閭閻之課而取諸旣困之民民之財盡不能不思亂國之財盡又不能不累民亂兆已成補救已窮於術此吾君之憂吾民之憂亦士大夫所其憂也乃天下憂之人人憂之士大夫不憂士大夫有憂之者則羣然笑之怪之而排擯之謂其無疾而呻也自非獨立不懼有以大過乎人者則莫不去異而就同伊古以來世治則公論在朝世亂則淸議在野若入其朝公論不聞行其野淸議又不聞孶孶焉惟利之嗜不問其他雖洪水之陷溺或無以過乎此也則惟士大夫之去異而就同浸漬漸染泄泄沓沓以迄於是也豈知其去異而就同者乃其去淸而就濁去治而就亂者也士大夫不爲吏則治吏在京之士大夫尤開風氣之先者也平居旣無所事事惟是拜謁請託焉酒食徵逐焉雖窮乏已甚皆不能不鮮美其冠裳潤色其車馬俊敏其僕從且一席之費累數金一緘之敬又累數金無什百之入有數倍之出無所取之皆取之於借貸與餽送出而意態翩翩若侈然其自 論辨十七豪及歸而朝不保夕遂不覺索然其自餒焉有爲者久而多所牽制有守者漸而貶其節操始而恧然繼而宴然古以不受爲高今且至以不餽爲怨矣有餽者則受之而感之餽多者則尤感之不問其所自來也於是乎狼貪奇穢者轉得見好於朋儔而交口賢之一人如是可鄙也眾人如是則不復鄙之其不能如是者或反從而豔羨之以斯人而爲吏而治吏尙待問乎持此不變欲以救貪吏之橫行上培國脈下濟民生無惑乎一啟口而笑罵隨之矣吾嘗求其故在上者非停捐而加俸則無以懲貪旣苦於不能行矣在下者亦惟崇儉樸守道義以稍異於眾人之所爲而不以吏爲利也則吏有以自潔吏不爲利也則民有以爲生有數人焉去同而就異吏治淸濁之所係卽天下治亂之所關也非然者民不能安士大夫其何以安上觀天時下察人事可畏也吏足以亂天下豈有天下亂而爲吏與治吏者能蕭然於事外也乎盍思之史論此書太史自序謂三十以後涉獵於史粗有論說以當記事美不勝收亦無題目可言故節錄如左從來國家之敗約有數端或以奸臣執命漢魏宋齊梁是也或以夷狄乘虛晉宋是也或以强將握兵唐及五代是也或以匹夫倡亂而羣雄四起秦隋元明是也然其端有四而其原則一去君子用小人而已矣故秦不亡於楚漢而亡於趙高漢不亡於莽操而亡於張禹孔光之佞梁冀十常侍之橫晉不亡於五胡而亡於荀馮之贊立賈妃去齊王隋不亡於羣盜而亡於宇文述虞世基唐明不亡於朱温李闖而亡於諸閹滔天之惡庸相朋比之私宋不亡於遼金而亡於蔡京童貫賈似道後世鑒前代之亡而不鑒其所以亡慮奸臣之執命而奪其柄或無以制匹夫之橫行患强將之握兵而靳其權遂無以靖夷狄之窺伺不知能用君子去小人則一操其原而四者之患無由生矣豈不愈於備其一而又失其一哉項羽不殺卿子冠軍力戰鉅鹿章邯且旦夕滅趙諸矦瓦解秦雖終於必亡不若是遽也荀彘不執楊僕并其軍朝鮮之役且連兵無已況漢武知兩將乖異旣使公孫遂往正且許以便宜從事則楊僕之見執與宋義之見殺又自有閒誅遂與彘而宥僕漢武之失刑甚矣宋儒議論動云貴義不貴功宋之弱卒於不振果功之不可貴耶彼王庶撓於曲 論辨十八端而延安以陷李顯忠沮於邵宏淵戰屢捷而潰於符離使能如荀彘行一時之權以大創强敵少雪國恥宋之君臣罪之乎抑快之也東晉南宋同一偏安而晉能自立宋則巾幗事人無一毫丈夫氣矣勿論其他苻堅百萬之眾氣吞江淮猶能命將出師以少禦眾朝廷之上圍碁對客宴然無事雖出矯情亦以事勢至此當復如何宋則納幣稱臣之不暇雖有黃天蕩仙人關朱仙鎭順昌采石之奇捷不敢置和議於勿講也攷其由來謝安之賢不及李綱而晉用之久謝玄之智勇忠勤不及宗澤岳飛韓世忠而晉任之專故江東蕞爾君臣輯睦常使人不敢輕視宋則權臣在內大將無功向能專任李綱趙鼎以宗澤諸人爲之將金齊之强旣遠遜於苻秦拓拔魏是時河北士民畏金之暴樂宋之寛有歸嚮之心以此收復中原如指諸掌何至俯首事人乎高宗君臣謂之全無心肝可也明之賢君有三曰太祖曰宣宗曰孝宗太祖起匹夫有天下有李善長爲之謀主而又徐常諸人爲之將也其卒釀建文之禍者大肆誅殺爪牙皆盡無善人以貽其後也宣宗之時三楊秉政孝宗去萬安劉吉用劉健徐溥謝遷馬文升朝多正人在明時均稱治世其不賢之君有五曰英宗武宗世宗神宗而熹宗爲最英宗初年三楊不能制王振卒以召也先之亂其復辟也石曹是任雖能誅之晚矣武宗始則劉瑾繼則江彬雖有劉謝舊臣及楊一淸王守仁弗能用也世宗享國最久其壞國事亦最深張桂炰烋於前嚴嵩父子鴟張於後殺曾銑張經而邊事棘殺沈鍊楊繼盛馬從謙而朝事壞明至是不可爲矣繼以萬厯無道中官益橫朝臣樹黨乞休之疏趙志皋八十餘上李廷機百二十餘上葉向高四十餘上吳道南二十七上直言不入曹署爲空人君孤立孱危孰甚雖有賢嗣修祖宗之善政而收已潰之人心識者猶以爲難況天啟尸位客魏擅權綱紀蕩然驚駭宇宙明欲不亡烏可得哉無𨓜論陳炳煊寅恭者人主之小心稼穡者生民之大命天以治民之責付之人君苟非有憂勤惕厲之心必不知稼穡艱難而出以玩忽加以驕淫卒至蹙民命而傷國脈其弊皆根于𨓜此無𨓜一篇所以闡虞廷之心法開百世之治法也粵稽成王初政周公懼其𨓜作書示戒周家農事開基食 論辨十九爲養民之本首曰先知稼穡艱難一篇之中于小人之依小人之勞再三致意說者謂與七月之詩相表裏葢嘗讀而思之其精神更有如見者中宗治民祇懼則曰不敢荒高宗嘉靖殷邦亦曰不敢荒太甲保惠庶民則曰不敢侮鰥寡文王懷保小民則曰不敢盤于遊田始之以嚴恭終之以懿恭推不敢之心其絕遊豫之萌者謂非皆以敬爲本歟且公之作是書也遠根勝朝龜鑑近陳文祖矩規夫人而知之矣竊以爲闡虞廷之心法者何執中一言發自唐堯舜以危微精一明其旨曰人心亦聲色貨利之萌𨓜之端也曰道心者憂勤惕厲之本無𨓜之實也防其危則雖𨓜而不敢𨓜知其微則雖不𨓜而猶恐或𨓜察以惟精𨓜不𨓜之幾辨之寸念守以惟一不𨓜猶恐或𨓜之意持以畢生以無𨓜者謀艱食則率作興事以無𨓜者揆幾康則允執厥中益曰罔遊于𨓜臯曰無敎𨓜欲有邦一時君咨臣儆戒怠荒懲慢遊非是書之權輿也哉而禹惜寸陰陽勤昧爽又莫非可以無𨓜之心矣何謂百世之治法也三代而後如漢文勤恤民隱漢宣知民事之艱難勵精爲治唐太宗聽政之餘商榷時事夜分乃罷宋太宗每臨朝無一日不言及稼穡仁宗觀稼于郊歲一再出又或繪無𨓜圖或書無𨓜篇於屏或謂治天下者無𨓜然後可𨓜要之皆以思艱圖易爲法夫所謂無𨓜者君與臣共之者也朝廷以牧民之責任之臣工田疇未墾自𨓜何以課耕桑流亡未復自𨓜何以廣招徠風俗未敦自𨓜何以興敎化獄訟未淸自𨓜何以釋寃累盜賊未弭自逸何以戢兇頑保甲未聯自𨓜何以資守禦水利未修自𨓜何以備旱潦邊釁未靖自𨓜何以防艱虞官無大小當存無敢𨓜之心地無論重輕皆無可𨓜之事倘或陷因循溺宴安工粉飾以一官爲暇𨓜之身將不負所學之謂何也時事多艱有志者其亦廑宵旰之憂也夫古今榷鹽便利論戴光榷鹽非古也禹徵鹽貢周設鹽職要不過以鹽供國用未嘗以鹽裕國財故自祭祀膳饈之外於民纖毫無所取葢上不規鹽利以富國下不牟鹽利以富家而利嘗在民便嘗在國便與利莫加於此矣自管仲煮海於齊商鞅峻法於秦於是邦國得權其利以豐財豪强遂乘其便而營私降及西漢鹽官置榷法立矣由是而六朝而唐而宋而元明以迄 論辨二十今日莫不師其意以爲制或置官運或招商販或行引鈔或設稅課因時制宜變本加厲立法雖異㒺利則同後世謀國者遂以榷鹽爲大宗焉而民於是乎憊矣何者便於國必不便於民利於民必不利於國榷法之行率如是也然而利之所在上無以操其權豪奸卽能竊其柄一倮夫一寡婦皆得富埓王公國不便而民亦不利則自秦以來不能不用榷者勢也且也後世國用常形不足軍餉仰給於斯度支仰給於斯鹽榷一項列爲正款而欲其不榷也勢亦有所不能嗚呼利源一開不可塞矣雖世復三代不能廢榷而況漢以後哉亦惟視乎立法何如耳夫漢唐宋元明之榷非不緣利國便民起見然漢之榷不能終漢之世而敝唐之榷不能終唐之世而亦敝驗之宋元明莫不皆然始焉利國而卒也禍國始焉便民而卒也厲民大抵利歸於國則民病利歸於官則民病利歸於商則民病民病而國未有不病甚至官與商國與民交相病自漢迄今凡皆厯厯可指者君子讀甄琛爲父榷子之言未嘗不痛心疾首也雖然今日之榷不能罷也則欲興利必先除弊不求利國先求便民夫法愈密弊愈滋官愈多民愈困商愈眾民愈蹙近覽鹺綱之利民有十分之供幾於官耗其四吏胥蝕其三商取其一國所得不過十分之二上負與民爭利之名下受煩征食貴之苦顧當積重難返之時欲施補偏救敝之術非弛峻法裁冗官除奸商以澄本淸原則欲便民也難而利國也不易爰爲仿古法酌時宜得下策焉莫若就各鹽所出地而重稅之商運也可民販也可不分地界不分公私任其所之不之問也罷一切督運之員關津之吏點驗之役巡邏之卒鹽場置一監收吏而監制以地方官存貯於各州縣糾察以各府道總制於各督藩葢官吏少私囊少供億亦少旣裁關津又無雜費則商販不病而鹽價平商欲厚利有販夫抵之則無增價之擾不分地界官私人人得而販運則無鹽梟之患以官督收稅課則無偷漏之慮監以地方官則無侵蝕之弊存於州縣支發可省轉運批解之費如是則官便也商亦利也民便也國亦利也期年而効可必也區區漢唐以來之鹽榷何足論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