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東集 (四庫全書本)/卷01
河東集 卷一 |
欽定四庫全書
河東集卷一 宋 栁開 撰黙書
昔先生將没而遺此書也盖得之於心記之於言言雖有句句未成章或前或後皆離其辭莫貫其義景乃緝而聯之名曰黙書其言淵深而宏大非上智不能窺其極嗚呼先生以數年之慮黙而著之後必有黙而觀之黙而行之者黙之義逺矣哉凡六百二十三言
夫有命有性有性有情得其性理之靜至靜至樂至動至憂至常忘機至樂忘寧求有於無無不有也求無於有有其無也無爲無所為萬物熈熈有道有治道萬物擾擾儒之爲教防亂也為功惟深所立固也作事能長所居安也天地之道生死者也晝夜之道動靜者也易言其大也知大者王知小者亡南夏多也西秋先也故聖人用時小人用物君子用道小人用機良醫之家其無亡也善𦵏之家其無昌也物久即敝事久即廢善久必揚惡久必亡讓失之守守失之侵侵失之陷陷失之亂亂失之除除失之絶小惡不戮大惡必生小善不奬大善不成小道不用大道不行終身為其善君子不足也一日為其惡小人有餘也善亦不足爭亦不足怨亦不足愛亦不足天下之害不足為大有不足而與之足成吾所欲忿賜半恩恱仇緩寃求大與小卒終無笑求小與大望求而拜家無母半無户國無臣半無人隂言其惡陽言其善臣道也公與之罰私與之賞君道也欺生所信密漏所親作者黙而若畏知也衆美詢焉衆惡察焉上疑下欺君臣乃離有道以民用刑無道以身用刑〈喜怒也〉物性急其散疾物性緩其強半剛而細無不利柔而大莫能敗遲速適時萬事以宜示弱者必強示強者必弱有能者為無能亦有能也無能者為有能亦無能也兵惟力勝智儒惟言多行怯死無勝怯學無成兵敗如䑕兵勝如虎進若决河止若斷柯以死逭死為霸之事馳亂迹也思亂心也解人患在深解已患在淺拯𡚁多功拯危多徳責之不及寧若救之不及也責失其心救得其心民無所役君為之役物無大焉所近必狎宰膳嗜也終所私也甘奪其味貧者不死非朝不華衣非宴不多味君子也民有四焉秀豪姦奪物從類聚善惡成焉南文尚訟北武尚殺非大極異為史不書行異無疑謂所竒也觀異有思知所違也
名系〈并序〉
進士髙生學慕韓愈氏為文名曰愈開重惜生難得也作名系一篇貽之
姓以辨其族者也名以别其身者也有善惡乃有憎愛以是親疎益閑矣噫慕彼之賢名彼之名與其不慕也庶可矣與其為道也異哉名彼之名稱之不若如彼之賢己有之古之賢者同其道愚者亦同其道非其稱名同於身也舜不同堯之名放勲得如堯禹不同舜之名重華得如舜湯與文王武王亦不同名也孔子同周公之道不同名為旦也孟軻不名之為丘揚雄亦不名之曰丘與軻也韓愈之於儒也可謂專也已亦不名旦丘軻雄也止名之曰愈矣此數聖賢人者皆不同名而世皆謂之大聖賢人也則同矣豈在稱已之身同其名乎若桀名放勲得為堯乎紂名重華文命得為舜禹乎管蔡霍三叔名之旦得為魯周公乎使桓魋名丘七十子肯為師乎身名之名非有善與惡也同賢愚人之為道斯乃善惡也王丘名丘不為孔丘也劉軻名軻不為孟軻也况後其時而生乎學其道而師乎忍可名其名於已乎司馬長卿慕藺相如之為人名曰相如果與藺相如為同乎為不同乎嗚呼古今人是亦惑之甚矣李昪之臣名齊丘者為當時之人頗罪之也不師其為道不學其為人名其名於已之身尚可矣斯謂不知之者也苟師其道學其人故名其名於已之身安可為是乎己之賢己之材勝乎彼之賢彼之材善則善矣安在須名彼之名即方為善乎苟己之賢己之材不若於彼之賢彼之材名同而何益乎名古人之名者時亦多矣其人也居世立身果善者耶泛泛然視與息者耶譬猶賢愚皆曰人豈足怪哉開始慕韓愈氏為文章名為肩愈後乃釋然悟其非也改之人於道罕得同日而為者必有先後耳先者知之告於後者古人之道也聖人作經籍以至書傳記録在於簡冊皆告於後之人者也同其時見其人言其言亦告之者也知而不告之非君子也非古人之道也
字說
邕和其至也以世上之為大賢人之徳歟太史公胡繼周樂焦生之好樂慨然異夫時之後進者名生曰邕至道三年來自京師邕文章外通六經諸史百氏之言請字於開開因字之云世和世和邕之義也大塊之間物順於理和也物不順於理何有於和哉天地和風雨霜雪以時隂陽節序不忒草木昆虫咸若稼穡粢盛乃豐苟不和即日月星辰錯亂山岳河海崩竭饑饉疾疫相臻寒燠晦明失候君臣和邦國郡縣以理兵民官吏盡誠要荒流蔡來賔禮樂刑賞無濫不和即姦邪中正混淆文物聲名蠧𡚁䜛佞誅戮大興社稷宗廟是憂父子和孝慈生兄弟和友愛成夫婦和室家平朋友和信義行味之和食之安聲之和聴之樂色之和視之親言之和聞之悅動以和遂其事居以和睦其鄰惟善從和而生惟不善從不和而作以和取之猶不取以和與之猶不與惟和其難也惟不和其易也君子能其難也久而尤節之懼變生焉小人能其易也暫而尤忘之喜怨行焉嗚呼是和其可小哉太史公為生名邕寧無念也開字生以和寧異思也今天子新即位紹二聖遺烈將用邕和也邕其和之世也開愛生之為人作字説遺焉
續師説〈有序〉
昌黎先生作師說亦極言於時也謂夫今之士大夫反不若巫醫樂師百工之人嘘可悲乎誠哉尚其能實乎事而未原盡其情予故後其辭而作續師說云
師之所以為道也皆可就而學矣上之人資以發乎性也中之人導而使本其善絶其不善也下之人雖至愚也猶勝乎不聞而果溺其惡矣况其人之賢愚性實一也㓜混而桀然豈能自殊也迨長而成分矣吾何以是而言哉以夫孔子之門人其大也三千其博也六萬未必皆其上智矣中豈無其下者耶其所以不流於惡而悉為善以其訓習之故也苟悉上智也何獨七十子是稱哉謂夫設有不善者今而不聞也即有之當肯昔為蔽匿乎聖賢其何純焉盖師之益於人良是矣乃吾言賢愚之性無殊焉在乎師與不師也故所以世不可棄其師人不可定其性師存而惡可移師亡雖善不能遽明也天之生人賢愚也造化之道矣吾謂若然者師可教而能易之力其與造化敵乎何可輕其師哉今世之人不聞從師焉善所以不及於古惡乃有過之者而復日新焉雖師教之不傳猶能萬一其有善者賴古書之存得而見之若是也將亡之即奈何乎學而為心與古異也古之學者從師以專其道今之學者自習以苟其禄烏得其與古不異也古之以道學為心也曰吾學其在求仁義禮樂歟今之以通其神為心也曰吾學其在求王公卿士歟大之以蕃其族小之以貴乎身曰何師之有焉苟一藝之習巳也聲勢以助之趨競以成之孰不然乎去而是以不必從乎師矣古之志為學也不期利於道則不學矣今之志為學也不期利於身則不學矣舎是則農兵商工之心為也與其朋共言之必曰吾何時其出矣仕遂吾身也彼之坐者亦曰然上位之人誘下也則亦曰善從於世善附於人俟取其禄位而來餘慎無為已所知也嗚呼舉天下而孰見從師與專道者矣斯不足責也若是師之於今何能得於世哉吁人之不識其利也愚甚乎苟今能從於師則已迨夫古人矣而復兼彼聖賢之經傳廣而在於道也不其易於力而速其神乎安知古人之從師能若於今人之從師也斯皆莫有趨而識之者時咸背塗而逺走之豈不可惜也哉斯乃非夫師之不行於人盖夫人之自不幸其已者也
海說
夏禹理水東入於海百川㑹流混彼而注能納是水者謂乎處下也且水注其内自古至今無暫息焉固有盈而溢之時也既不聞有盈而溢之其水是歸何地也夏禹既能理之必能知之矣所以不言者隂陽運化之道自然徃復也厯代言之者多矣皆不究其本訛亂其辭或言納於尾閭矣或言注於大荒之中矣其餘言者不復正其所説且言尾閭者是羿射落之日也落之為石其大千里炎熾其質故能滲納其水焉且言注於大荒之中者言大荒之中有天臺之山有不勾之山有融天之山海水或東入焉或南入焉或北入焉以予言之皆非也言尾閭能滲納其水以其炎熾也且物有燃之於火炎熾極焉以水沃之不過一二即氷然不復能滲納水矣且海自古已來積衆之水多矣若尾閭能滲納其水豈至今炎熾乎以海沃之固亦氷矣物之情與人之情豈逺哉尾閭苟不氷而能滲納其水即必有物常燃之矣但未知燃尾閭者用何物耳是知尾閭之説虚誕也已其言海水入於大荒之中山也是大荒之山内别有納水之地未知其水竟在於何也若有納水之地亦與此同海矣豈此不能納而彼能納之也其説亦以詘矣予以為天地若人之身江河若人之血人身之有血常㑹於腦㑹而復散歸於四支之中苟㑹於腦積而不散即卒成疾矣疾成於内人亦殞其命也運而不竭是能動轉手足變易神氣為物之靈也為命之固也江河於天地之間亦若是耳流㑹於海復入於土散乎四維居地之下使地能厚載萬物者以水扶之也且掘地逾於尋丈則必有泉涌而出矣以是而言豈不然乎苟若㑹流於海無所散入則浪溢天地墊溺生聚安足勝也是知百川之朝於海不能納而涸之也亦復循環天地之中東而復西南北從矣隂陽運化理在於此又天地之氣結為山融為川結為山者古有所定大小髙卑名數無其改易融為川者則流而不止浩浩奔涌豈融為川者即徃而忘返結為山者古今定矣融為川者古今亦定矣又或言海有大魚曰鰌身横於海之中朝出其穴海乃潮焉暮入其穴海亦潮焉鰌之出入有節故潮之朝暮有期此之說鰌之出入能致海有潮之進退也是其穴與海相侔也未知海之何地乃能容是穴也又為虚誕甚矣予以水者凝隂之氣所成大凡隂陽之氣皆自下而升乎上日出而陽盛日入而隂勝若夫旦之有潮以其陽氣發於地中隂氣上散水以陽逼之故從隂氣以溢乃朝有潮焉夕之有潮以其隂氣發於地中陽氣上散水以隂扶之故從陽氣以浮乃暮有潮焉此之數說於海者皆不可聞於人也然說於此者未必彼非而我是彼虛而我實以情測之以理究之即我之說為當矣慮其好迂怪之徒冺絶吾言故著其辭以廣於我之徒也
應責
或責曰子處今之世好古文與古人之道其不思乎苟思之則子胡能食乎粟衣乎帛安乎於衆哉衆人所鄙賤之子獨貴尚之孰從子之化也忽焉將見子窮餓而死矣栁子應之曰於乎天生徳於人聖賢異代而同出其出之也豈以汲汲於富貴私豐於已之身也將以區區於仁義公行於古之道也己身之不足道之足何患乎不足道之不足身之足則孰與足今之世與古之世同矣今之人與古之人亦同矣古之教民以道德仁義今之教民亦若以道徳仁義是今與古胡有異哉古之教民者得其位則以言化之是得其言也衆從之矣不得其位則以書於後傳授於人俾知聖人之道易行尊君敬長孝乎父慈乎子大道斯道也非吾一人之私者也天下之至公者也是吾行之豈有過哉且吾今恓恓草野位不及身將以言化於人胡從於吾矣故吾著書自廣亦將以傳授於人也子責我以好古文子之言何謂為古文古文者非若辭澁言苦使人難誦讀之在於古其理髙其意隨言短長應變作制同古人之行事是謂古文也子不能味吾書取吾意今而視之今而誦之不以古道觀吾心不以古道觀吾志吾文無過矣吾若從世之文也安可垂教於民哉亦自愧於心矣欲行古人之道反類今人之文譬乎游於海者乗之以驥可乎哉苟不可則吾從於古文吾以此道化於民若鳴金石於宫中衆豈曰絲竹之音也則以金石而聴之矣食乎粟衣乎帛何不能安於衆哉苟不從於吾非有不幸也是衆人之不幸也我豈以衆人之不幸易我之幸乎縱我窮餓而死死即死矣吾之道豈能窮餓而死之哉吾之道孔子孟軻揚雄韓愈之道吾之文孔子孟軻揚雄韓愈之文也子不思其言而妄責於我責於我也即可矣責於吾之文吾之道也即子為我罪人乎
河東集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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