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文學史綱要/第五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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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始皇帝即位之初,相國呂不韋以列國常下士喜賓客,且多辯士,如荀況之徒,著書布天下,乃亦厚養士,使人人著其所知,集以為書,凡二十餘萬言,號曰《呂氏春秋》,佈咸陽市門,延諸侯遊士賓客,有能增損一字者予千金。始皇既壯,絀不韋;又漸並兼列國,雖亦召文學,置博士,而終則焚燒《詩》《書》,殺諸生甚眾,重任丞相李斯,以法術為治。
李斯,楚上蔡人,少與韓非俱從荀況學帝王之術,成而入秦,為呂不韋舍人,說始皇,拜為長史,漸進至左丞相,二世二年(前二○八)宦者趙高誣以謀反,殺之,具五刑,夷三族。斯雖出荀卿之門,而不師儒者之道,治尚嚴急,然於文字,則有殊勛,六國之時,文字異形,斯乃立意,罷其不與秦文合者,畫一書體,作《倉頡》七章,與古文頗不同,後稱秦篆;又始造隸書,蓋起於官獄多事,茍趨簡易,施之於徒隸也。法家大抵少文采,惟李斯奏議,尚有華辭,如上書《諫逐客》云:
「……必秦國所生然後可,則是夜光之璧,不飾朝廷;犀象之器,不為玩好;鄭衛之女,不充後宮;而駿良駃騠,不實外廄;江南金錫不為用,西蜀丹青不為采。……夫擊甕叩缻,彈箏搏髀,而歌呼嗚嗚快耳目者,真秦之聲也。鄭衛桑間,《昭虞》《武象》者,異國之樂也。今棄擊甕叩缻而就鄭衛,退彈箏而取《昭虞》。若是者,何也?快意當前,適觀而已矣。今取人則不然:不問可否,不論曲直,非秦者去,為客者逐。然則是所重者在乎色樂珠玉,而所輕者在乎人民也。此非所以跨海內,制諸侯之術也。……」
二十八年,始皇始東巡郡縣,群臣乃相與誦其功德,刻於金石,以垂後世。其辭亦李斯所為,今尚有流傳,質而能壯,實漢晉碑銘所從出也。如《泰山刻石文》:
「皇帝臨位,作制明法,臣下修飭。二十六年,初並天下,罔不賓服。親巡天下黎民,登茲泰山,周覽東極。從臣思跡,本原事業,祗誦功德。治道運行,諸產得宜,皆有法式。大義休明,垂於後世,順承勿革。皇帝躬聖,既平天下,不懈於治。……昭隔內外,靡不清凈,施於後嗣。化及無窮,遵奉遺詔,永承重戒。」
三十六年,東郡民刻隕石以詛始皇,案問不服,盡誅石旁居人。始皇終不樂,乃使博士作《仙真人詩》;及行所遊天下,傳令樂人歌弦之。其詩蓋後世遊仙詩之祖,然不傳。
《漢書·藝文志》著秦時雜賦九篇;《禮樂志》云周有《房中樂》,至秦名曰《壽人》,今亦俱佚。故由現存者而言,秦之文章,李斯一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