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齋初學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十四
| 牧齋初學集 卷第十四 清 錢謙益 撰 景上海涵芬樓藏崇禎癸未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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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齋初學集卷第十四
試拈詩集〈起戊寅八月盡一年〉
中秋夜餞馮爾𢋫使君於城西方閣老園
池感懷敘别賦詩八章時德州盧德水東
萊崔道母及馮五十躋仲俱集
置酒坐廣除白月挂我前纖雲解翳駮萬象
澄鮮月駕何方來先炤雙闕巓稍破閣道暗復
向天街圓飛光城南隅亦是尺五天可憐大圓
鏡移置小林泉明童泛玉巵素魄流朱顏嘆息
月中桂芬芳彌歲年
其二
年歲何促迫凉風鳴葛衣分張一尊酒共攬明
月暉君如高林隼刷羽秋怒飛我如繞樹鵲三
匝睎南枝舉酒向街北天狼角差差熒惑仍在
廟卷舌光未衰盈觴不成醉悵然生酒悲崔生
獨不飮卬首看少微
其三
少微猶微茫尾箕正動杌漢殿方延登唐麻敢
擗裂盧携終絶吭張濬空掉舌玄菟貢仍至盧
龍賣未徹築宮種蒲萄橈酒契金屑岢嵐一亭
障何必煩俊傑〈馮以邊才推岢嵐道未允〉歛容向手版開顏
笑旌節蕭蕭幽易地風勁植素髪誰知千黃金
不
一馬骨中坐𢡖不歡俯仰危涕雪
其四
雪涕亦何爲念我逮繫時逝將解符節徒跣偕
我馳傾身爲朋友何况君與師在三節不敦相
鼠嗟有皮皎皎風烈人千古留須眉蘄見魯衞
士忍與逆豹私此義久不陳微君誰與䂓魯連
巳蹈海平原徒繡絲君過丑父泉爲我重嗟咨
其五
咨嗟思古人今有盧德水逆我檻車中開門納
行李漢吏捕亡命秦相搜客子洶洶蹤跡及盧
生若瑱耳却笑北海家闔門浪爭死杜亭三閒
屋軒車行至止或有磊落人定交複壁裏
其六
杜亭主人出居停有兩公〈德水祠少陵及杜十郞顏曰杜亭〉一
爲浣花叟一爲陽翟翁十郞不出戸臥隂楊柳
風杜二長覊旅屋茅卷三重人生非鹿麋安得
骨角同指爪旋滅沒有如踏雪鴻巫陽誰筮與
詹尹何去從且醉平原酒豁達開心胸
其七
心胸正鬱陶别君更忡忡君爲希有鳥我如失
負蛩君有一介弟海内稱小馮〈都諫元飈〉君家五十
郞卓犖比敬通一家自師友咳唾生仁風我衰
困無徒彳亍坎陷中有心各如靣昌衞非窮逢
假靣難笑啼借足不從容逝將歸故鄕獨身老
蒿蓬衡門塞兩版保此一畝宮
其八
一畝良易保四海將何如淸夜不能寐執手臨
前除 天王本聖明臣工自睢于鳴集皆鴻鴈
暇豫誰鳥烏君行登岱宗吊古訪蒲車旗星大
如瓜東井茀安居東萊海匈匈將無見巨魚鹽
筴厪宵旰天下供軍儲試看次公論何似仲父
書〈馮赴山東鹽運判官〉我聞靈臺占德星出危虛賦詩代
出祖一笑慰首塗
白溝河題張于度屋壁〈于度名果中新城人明經篤行左魏〉
〈諸公急徵皆主其家〉
門外喧喧要路津荻簾𡈽銼淨無塵夕陽亭下
頻留客廣柳車中每貯人北寺生還餘我在南
冠死别累君頻臨岐苦語眞難忘鄭重車中七
尺身
戊寅九月初三日奉謁少師高陽公於里
第感舊述懷卽席賦詩八章
忽漫摳衣拜此堂心期如夢淚千行更闌尚說
三條燭坐久眞慙數仞墻孔思周情新著作禹
糧堯韭舊耕桑明燈促席親函丈秋柝沈沈夜
未央
其二
再鎭危關鎖鑰長一歸奴寇總猖狂心因憂國
渾如醉髩爲論兵半有霜椽筆携將分子姓鞾
刀留取壓文章入郊先問躬耕地𥳑較秋原幾
樹桑
其三
倉皇出鎭便門東單騎橫穿萬虜中拊手關河
歸舊服側身天地荷成功朝家議論三遺矢社
稷安危一畝宮聞道邊廷饒魏絳早懸金石賞
和戎〈時武陵及遼撫方議欵奴公酒閒拍案歎息〉
其四
廉櫳卽可當儲胥鈴索長疑畏𥳑書聽事祗堪
容旋馬講堂猶自見衘魚能文裴度差相似健
飯張良正不如比較溫公還省事更無僮馬出
門閭
其五
劒眉山鼻㦸如鬚生靣麒麟可卽圖渭水師臣
爲後輩金城老將作前驅埽淸君側誠難事恢
伏遼陽豈廟謨當享何煩三嘆所秋風吾已穩
菰蘆
其六
一從凌水罷兵還三輔三韓戰血殷種落盡收
沙漠部穹廬抵賀闌山紛紛嫚語金繒外往
往殘胡障燧閒一綫白溝如帶水煩公臥鎭草
橋關〈草橋關在高陽宋之三關也〉
其七
魁三氣象久迷離隱隱寒芒屬尾箕戴斗一星
兼將相朝天數語動華夷滄桑朝市論新局烽
火邊關覆舊棋燈灺漏殘吾欲别河閒早巳拂
叅旗
其八
高河水急朔風鳴再拜無言别淚盈海内公今
雙白髩田閒我亦一蒼生詞林粥飯荒冰署沙
路延登亂火城卅載師門何所效謹傳衣鉢事
歸耕
王師二首
捷書嘗若此振旅竟如何盜賊能逃死 王師
欲止戈彎弓蒲矢在棄甲兕皮多信𪧐休皇處
吾 君𠋫凱歌
其二
老弱猶鵝陳瘡痍自螘行却看沙草色疑是戰
塵生雇募朝充伍扶携夜扎營歸來見 天子
身是内家兵
九月九日過德州不及登東壁樓於城西
旅店拾𥿄作詩屬魯瞻留題樓上四首
苦憶東樓上高天在上頭風雷殊不作日月迥
堪愁芳草迷吳會浮雲辯 帝州莫令千載後
題作望京樓
其二
苦憶東樓上初飛夏日霜一身容縲絏百口累
刋章複壁蟲絲暗危簷雀語長單車今又過未
死重沾裳
其三
苦憶東樓上盧家送酒來偶拈詩一首暫撥悶
千廻幕鷰愁相語簷花笑不開至今秋夢裡昔
昔與徘徊
其四
苦憶東樓上驅車點筆時魚知釜巳熱猿見檻
猶疑敢儗登樓賦聊當絶命辭多君憐疥壁還
與續殘碑
德州城西贈别謝太宰
禾𮮐秋風古廟旁驅車出餞意何長蒼生自不
忘安石白首誰能論少陽〈太白論錢少陽詩云惟有一翁錢少陽〉
䄂裏討論還啓事尊前談笑亦封章時危道遠
應相望記取臨岐兩髩霜
汶上道中逢故人
衰林匹馬尚天涯寂寞山城菊自花逐客巳非
周太史故人猶是魯朱家心如老鶻迎秋晚身
似賔鴻傍日斜悽愴朱梁舊祠墓汶陽田北看
歸鴉
曲阜道中二首
霜林蕭瑟敝車來宗國蒼茫正可哀泗水秋風
沉漢鼎魯丘落日起秦灰憂時慮與巢烏切去
國心隨𠋫鴈回惆悵閟宮偏冺滅郊原牧馬總
虺隤
其二
百里平鄕氣鬱葱奎婁近素王宮人家紅柿
茅茨外野店黃花灌莽中日落郊垌瞻魯道霜
淸場圃繪𡺳風齋心午夜渾忘寢肅穆寒燈一
穗紅
崇禎十一年九月十五日謁
孔林越翼日謁
先聖廟㳟述一百韻
魯甸千年國尼丘萬代師廟堂周制備秩祀漢
官爲林殿遙相竝宮墻儼在斯乾巛三代後日
月大明時舊里標歸德新宮叶會期〈東家雜記云孔廟西〉
〈南二百步魯城有門曰歸德世傳四方諸侯慕先聖之德而至多從此門入〉駿奔如
有事仰止遂吾私歷歷奎婁埜行行濟汶涯天
門開泰岱地脉導湽濰誕睿星精降〈襄公二十二年冬十〉
〈月庚子日先聖生是日有二龍繞室五老降庭五老者五星之精〉徵符斗玉垂
〈孔子修春秋孝經齋戒靣北斗而拜告備于天有赤虹自上而下化爲黃玉有刻文孔子卒以〉
〈所受黃玉葬焉見宋書符瑞志〉佳城象緯合玄宅
神治丘壟
猶堂斧封塋竝鯉思室廬餘結搆〈子貢廬
室今尚在漢光〉
〈武坐孔子講堂顧指子路室謂左右曰此吾大僕之室也〉駐蹕想旌旗〈宋眞宗東〉
〈封回奠謁孔林坐墳北亭上今名駐蹕亭〉開闢藏元氣衣冠用羽儀
石壇皆禮器瓴甓比宗彝〈皇覽孔子以瓴甓爲祠壇方六尺與地〉
〈平〉異植中梁木殊名辨雒離〈史記注冡塋中樹以百數皆異植有〉
〈枌柞雒離女貞五味毚檀之樹〉䕶訶荆𣗥屛㳟敬鳥禽知〈孔子塋中〉
〈不生荆𣗥及刺人草禽鳥不敢遺矢顏子但無荆𣗥耳〉素節金天肅高林
玉露滋東瞻日觀近南指帝車移〈王勃廟碑帝車南指遁七〉
〈曜于中階一公云有是之祥無位聖人當出〉泗水秋風下防山夕炤
馳〈防山在孔林東三十里〉綢杠雲〈愛逮雲雲〉繡紱草葳蕤〈先聖未生〉
〈麟吐玉書于闕里顏氏以繡紱繫麟角及大野獲麟其紱尚在〉鳥習絃歌語林
傳治任悲天香流灌莽地
響陵陂〈入孔子墓門草木無〉
〈風異香噴涌〉展謁渾如夢低回詎忍辭〈巳上敘拜墓巳後敘謁廟〉
〈之事〉端門何嶻𡺼〈廟東南二里魯城有門曰端門卽子貢往𠋫血書之處〉魯
道正逶迤孔里今眞到斯文不在玆平生懷灑
埽一旦拜壇墀祕殿降婁中階七矅窺周阿
帶陵阜飛閣壓城陴藻井螭頭攫虹梁鳥翼榰
秋陽明象設白道麗罘罳儼若龍蹲在寧云鳳
德衰華冠章甫飾象佩衮衣宜玄聖今當宁羣
賢舊攝齊顏曾陪劒履堯禹接鬚眉法象星鈐
風雲準角摛偶形閑揖讓屋壁隱金絲頌禮
繆壇樹羲文錯院枝〈先聖手植檜如篆籕之文皆左紐〉檜身憑
曲几〈先聖畵像有執玉麈據曲几而坐〉杏幹俯緇帷廊廡丹靑
剥觚棱風雨欺㦸門徒矗立奎閣半撑支暗網
縈秦籍炎光燎漢碑襃成元始爵籩豆太牢祠
射飮空亭井尊雷亦戲嬉高門猶女謁〈廟東南二里有〉
〈門曰高門齊人遺女樂陳于高門外〉齊幕自優施入邑朝歌劇初
筵屢舞僛〈謁墓還𪧐衍聖公府第公請以女樂行酒余力却之質明起謁廟具飯命〉
〈小優歌以侑食力辭不得遂趨而出〉質明如有見每事問於誰几
席頻蠲拭琴書獨嘆噫可能長夜旦終感哲人
萎泯絶登床讖恓惶曵杖辭三家無甲第六族
有餘𥠖麟野長蒼莽龜山故蔽𧇊頖宮蟠翠栢
射圃綻紅梨刼火靑陽〈少皡陵在魯城西金源殘碑臥地〉輪
風路寢基〈魯靈光殿㳟王因魯僖基兆而營卽路寢也〉驅車良惝怳
立馬重嗟咨〈此已下感歎於斯文流俗援据闕里宗國竝春秋時事覆逆書之語〉
〈無倫次〉金鏡文奚喪珠囊道漸墮赤書符泰運縹
筆替洪䂓〈孔子因曾參孝行以縹筆而作孝經〉漫漶三年學榛蕪
九達逵師承譌亥豕文字變侏離玉䇿爭塗乙
金編互點嗤冥塗紛擿埴錮疾扇淫詖誦法宗
無子奔趨廟有尸謀身庾釜切從政斗筲危〈已下〉
〈雜引家語左傳國語〉兩觀疏刀鋸三雍競鼓吹介雞私室
鬬獲鴈野人嘻重錦隣爭覬封弓盜竊闚飮羊
羣狡獪穿狗竝狐疑網漏專車骨訞𭰹一足䕫
陽街愆雨備火歷過天司爼豆荒文事封疆失
死緩幾年通肅愼何計却萊夷釋甲公徒踞扶
任國俗漓矢矜三寸激弓傳六鈞奇負載非無
䇿踰溝亦有詞稯禾田賦盡風草竹𠛬靡復宇
論嘗許歸田數鄆龜作宮還頌閟侑器請觀欹
南服包茅阻東郊牿馬疲詎聞俘赤狄忍見長
黃池去去傷宗國悠悠泣路岐〈以下自叙生平去國亦雜引東〉
〈家之事〉修容過鄒魯流涕問桓僖皓首懷
槧童
年憶佩觽韋編慙未絶丹漆夢相隨〈劉勰夢執丹漆器隨〉
〈孔子東行〉亶海乗桴邈〈十六國春秋魯人從海失津至于亶州遇仲尼七十子遊〉
〈海上指以歸塗東家雜記云其說神異魯人尚能言之〉昌門曵練披憂心
殊悄悄削跡正纍纍雀語紛啁哳鶬歌獨涕洟
無才能擇木有智不如葵累紲吾窮矣迷陽遂
巳而人呼爲喪狗自笑似蒙倛桑落朋徒在河
流道路彌楚弓亡可得魯寶載安之朽木容雕
飾殘生畏𣵀緇詠歸聊點爾學稼亦樊遲詎敢
偸懷壁〈用丹書男子張伯懷璧事〉終然守誦圭紀雲徵外史
問日比羣兒龍室藏誰守麟臺筆可追禮亡綿
蕞近書亂玉杯遺河雒紆鈎擿〈魯相史晨祠孔廟奏銘云鉤河〉
〈擿雒却揆未然孝經春秋旣成孔子吿備于天使曾子抱河雒事北向春秋河雒凡八十一卷〉
〈此其事也〉羮墻許誦惟九家陳篋衍七略奏笙篪原
室惟環堵顏瓢可樂饑願同齊隱士齊𪧐拜書
詩〈見南齊臧榮緖傳〉
濟上逢嘉禾項仲展
相逢無後問乗車執手澘然涕淚初劒外官人
君若此山頭廷尉我何如形容變盡風霜在軀
命偸回肉骨餘南國總看驚鷁羽東門方擬祀
爰居凄風易撼巢枝鳥逆浪偏衝失水魚忽漫
又看成别去低回更復嘆歸與黃花著雨秋英
老紅柿經霜碩果餘長祝淸瀾如汶濟郵筒頻
寄一行書
淮上舟中
好在長淮問渡時秋風今日是歸期雨中燈火
揚州近萝裡簫笳楚戍移去國慣如秋燕急還
家慵比暮鴉遲可憐跨下橋邊水淮口東流不
盡悲
高郵道上家人挐舟相迎喜而有作
甓社湖頭暮槳催長風却送布颿開如依拂水
垂楊坐似載西湖明月來綠水茶煙偏蕩𣻌紅
闌燭影故低回榜人欲奏同舟曲鄰笛斜陽莫
漫哀
十月朔日抵廣陵二首
隋苑荒臺葉不飛竹西歌吹正依稀流螢尚作
蕪城夢跨鶴眞同華表歸舊事月明空在眼新
愁水調欲沾衣笊籬灣畔孤墳在萬點寒鴉送
落暉〈故人顧所建夏國公勳衞也墓在笊籬灣〉
其二
晚歲生還喜劇悲故人執手淚先垂共嗟餞訣
雷塘路恰是逢迎蜀井期幕裡芙蓉人似玉〈廣陵〉
〈鄭超宗在鄭濳庵使君幕中〉渡頭楊柳髩如絲市橋殘酒瓜
洲笛明日京江繫我思
硯山詩爲華山道開上人賦
雲生搖筆處月駐點經時硯北何人見壺中自
可窺坡陀懸石鼓空翠涌天池舉似華山老蓮
峯倘在玆
送蕭季公歸泰和
無計留君住停杯且一歌江湖鴻鴈闊天地甲
兵多歲晚孤舟别寒空片帆過遠行須吉日期
子愼風波
次韻答金壇于惠生二首
千重地肺一溪雲便闕東窻隔世氛五百年前
逢薊子三層閣上禮茅君曲城巳種交梨樹連
石新裁倒薤文咫尺慧車栖隱地滿頭白髪愧
𦆯紛
其二
萟𫟍誰能先子鳴難將斗石量才情相如錦繡
堪爲質子美波瀾獨老成欲折江梅傷歲暮相
思春草喚愁生無緣重酌論文酒自詠殘編啜
菜美
戊寅除夕偕孟陽守歲時蕭伯玉僑居春
暉園
歸來喜得共茅蓬又餞流年爆竹中繞屋松楸
停早雪緣堤桃李遲春風梅憐分張衝寒白燈
惜團圝破曉紅明日還尋抱關叟〈以蕭望之喻伯玉〉蹇
驢應過小橋東
牧齋初學集卷第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