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禎農書/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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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桑通訣
[编辑]卷二 【農桑通訣 之二】
○墾耕篇第四
[编辑]《易·大傳》曰:“神農氏作,斫木為耜,揉木為耒,耒耨之利,以教天下。”《周書》云:“神農之時,天雨粟,神農耕而種之。始作陶,冶斤斧,為耒耜以墾草莽,然後五穀興。”此農事之始也。當堯之時,洪水泛濫,草木暢茂,五穀不登。禹乃隨山刊木,益烈山澤而焚之,然後九州之土,皆可種藝耕作。於是后稷教民稼穡,樹藝五穀。農功之興,其有次第如此,墾耕者,其農夫之第一義歟?墾,除荒也;耕,犁也。古文耕作“井”,蓋古井田之製,今從耒,井聲,故作“耕”。
前漢趙過為搜粟都尉,田多墾闢,即今俗謂開荒也。凡墾闢荒地,春曰“燎荒”,〈(如平原草萊深者,至春燒荒,趁地氣通潤,草芽欲發,根荄柔脆,易為開墾)〉。夏曰“䅖青”,〈(夏月草茂時開,謂之“䅖青”,可當草糞。但根鬚壯密,須藉強牛乃可。蓋莫若春為上)〉。秋曰“芟夷”。〈(其次,秋暮草木叢密時,先用鏺刀,遍地芟倒,曝乾,放火,至春而開,根朽省功)〉。
崔寔《四民月令》曰:“正月,土氣上騰,土長冒橛,說者云,陳根可拔,急菑強土黑壚之田。二月,陰凍畢釋,可菑美田緩土及河渚小處。三月,杏花盛,可菑沙白輕土之田。五月、六月,可菑麥田也。”
如泊下蘆葦地內,必用𠠫〈(力意切)〉刀引之,犁鑱隨耕,起墢〈(音伐)〉特易,牛乃省力。沿山或老荒地內,樹木多者,必須用钁劚去;餘有不盡根科,〈(俗謂之“埋頭根”也)〉。當使熟鐵鍛成鑱尖,〈(套於退舊生鐵鑱上。)〉縱遇根株,不至擘闕,妨誤工力。或地段廣闊,不可遍劚,則就斫枝莖覆於本根上,候乾,焚之,其根即死而易朽;又有經暑雨後,用牛曳磟碡或輥子,於所斫根查上和泥碾之,乾則掙〈(爭去聲)〉死。一二歲後,皆可耕種。其林木大者,則𠠜〈(烏更切)〉殺之,〈(謂剝斷樹皮,其樹立死)〉。葉死不扇,便任種蒔。三歲後,根枯莖朽,以火燒之,則通為熟田矣。
《周禮》:“氏掌殺草,春始生而萌之,夏日至而夷之,秋繩〈(去聲)〉而芟之,冬日至而耜之。”〈(書“”作“夷”,謂芟草也。)〉又:“柞氏掌攻草木及林麓。夏日至,令刊陽木而火之,冬日至,剝陰木而水之。”注云:刊、剝,皆斫去次地之皮。即此謂除木也。《詩》曰:“載芟載柞,其耕澤澤。”蓋謂芟草除木而後可耕也。
大凡開荒必趁雨後,又要調停犁道淺深粗細,淺則務盡草根,深則不至塞墢;粗則貪生費力,細則貪熟少功;惟得中則可。耕荒畢,以鐵齒𨫒𨨯過,漫種黍稷或脂麻、綠豆,耙勞再遍。明年乃中為穀田。
今漢沔、淮潁上,率多創開荒地,當年多種脂麻等種,有收至盈溢倉箱速富者。如舊稻塍內,開耕畢,便撒稻種,直至成熟,不須薅〈(乎高切)〉拔,緣新開地內,草根既死,無草可生。若諸色種子年年揀淨,別無稗莠,數年之間,可無荒薉,所收常倍於熟田。蓋曠閒既久,地力有餘,苗稼鬯〈(音暢)〉茂,子粒蕃息也。諺云:“坐賈行商,不如開荒。”言其獲利多也。除荒開墾之功如此。
若夫耕犁之事,又有本末。上古聖人,製耒耜以教耕耨;三代以上,皆耦耕,謂兩人合二耜而耕之。《詩》曰“亦服爾耕,十千維耦”者,此也。春秋之時,后稷之裔孫叔均,始作牛耕。至漢趙過,增其製度,三犁一牛,則力省而功倍。今之耕者,大率祖此。《周禮·遂人》:“治野,……以時器勸〈(音萌)〉。”言農夫之耕,當先利其器也。故《詩》曰:“三之日於耜,四之日舉趾。”又曰:“有略其耜,俶載南畝。”《周禮》:“車人為耒、庛。”庛有三等。〈(見《農器譜·耒耜門》。)〉今易耒耜而為犁,不問地之堅強輕弱,莫不任使。欲淺欲深,求之犁箭,箭一而已;欲廉欲猛,取之犁梢,梢一而已。然則犁之為器,豈不簡易而利用哉?
耕地之法,未耕曰“生”,已耕曰“熟”,初耕曰“塌”〈(音塔)〉,再耕曰“轉”。生者欲深而猛,熟者欲淺而廉。此其略也。天氣有陰陽寒燠之異,地勢有高下燥濕之別,順天之時,因地之宜,存乎其人。按:《月令》:孟春之月,“天子以元日祈穀於上帝。乃擇元辰,天子親載耒耜,……帥三公、九卿、諸侯、大夫,躬耕帝籍。”“命田司……善相丘陵、阪險、原隰,土地所宜,五穀所殖,以教導民。”“田事既飭,先定準直,農乃不惑。”仲春之月,“耕者少舍”。此言農以春耕為先務也。
《齊民要術》云:“凡耕高下田,不問春秋,必須燥濕得所為佳。若水旱不調,寧燥無濕。〈(燥耕雖塊,一經得雨,地則粉解。濕耕堅垎,數年不佳。諺曰:“濕耕澤鋤,不如歸去。”言無益而有損。濕耕者,白背速𨫒𨨯之,亦無傷,否則大惡也。”)〉“秋耕欲深,夏耕欲淺。”“秋耕䅖青為上。〈(比至冬月,青草複生,其美與豆同。)〉初耕欲深,轉地欲淺。〈(耕不深則地不熟,轉不淺則動生土。)〉菅茅之地,宜縱牛羊踐之,七月耕之則死。”
氾勝之曰:“凡耕之本,在於趣時。”“春凍解,地氣始通,土一和解;夏至,天氣始暑,陰氣始盛,土複解;夏至後九十日,晝夜分,天地氣和;以此時耕,一而當五,名曰‘膏澤’,皆得時功。”《韓氏直說》云:“凡地除種麥外,並宜秋耕。”“秋耕之地,荒草自少,極省鋤工。如牛力不及,不能盡秋耕者,除種粟地外,其餘黍、豆等地,春耕亦可。大抵秋耕宜早,春耕宜遲。〈(秋耕宜早者,乘天氣未寒時,將陽和之氣掩在地中,其苗易榮。過秋天氣寒冷,有霜時,必待日高,方可耕地,恐掩寒氣在內,令地薄不收子粒。春耕宜遲者,亦待春氣和暖,日高時耕。”)〉此所謂“順天之時”也。
《齊民要術》云:“春地氣通,可耕堅硬強地黑壚土,輒平磨其塊以生草;草生,複耕;天有小雨,複耕和之,勿令有塊,以待時。所謂強土而弱之也。” “杏始花榮,輒耕輕土弱土。望杏花落,複耕,耕輒藺〈(音吝)〉之。草生,有雨澤,耕,重藺之。土甚輕者,以牛羊踐之。如此則土強。所謂弱土而強之也。”此所以因地而和之也。
《農書》云:“早田穫刈纔畢,隨即耕治,曬暴,加糞壅培,而種豆、麥,蔬茹,因以熟土壤而肥沃之,以省來歲工役;其所收,又足以助歲計。晚田宜待春乃耕,為其槁稭堅韌,必待其朽腐,易為牛力也。”
北方農俗所傳,春宜早晚耕,夏宜兼夜耕,秋宜日高耕。中原地皆平曠,旱田陸地,一犁必用兩牛、三牛或四牛,以一人執之,量牛強弱,耕地多少。其耕皆有定法。〈(所耕地內,先並耕兩犁,墢皆內向,合為一壟,謂之“浮粦”。自浮粦為始,向外繳耕。終此一段,謂之一“繳”。一繳之外,又間作一繳。耕畢,於三繳之間,歇下一繳,卻自外繳耕至中心,𠠛作一“昜”。蓋三繳中成一昜也。其餘欲耕平原,率皆仿此。)〉
南方水田泥耕,其田高下闊狹不等。一犁用一牛挽之,作止回旋,惟人所便。〈(高田早熟,八月燥耕而熯之,以種二麥。其法:起墢為粦,兩粦之間,自成一畎。一段耕畢,以鋤橫截其粦,泄利其水,謂之“腰溝”。二麥既收,然後平溝畎,蓄水深耕,俗謂之“再熟田”也。下田熟晚,十月收刈既畢,即乘天晴無水而耕之。節其水之淺深,常令塊墢半出水而,日暴雪凍,土乃酥碎。仲春土膏脈起,即再耕治。又有一等水田,泥淖極深,能陷牛畜,則以木杠橫亙田中,人立其上而鋤之。南方人畜耐暑,其耕,四時皆以中晝。)〉此南北地勢之異宜也。
凡人家營田,皆當量力,寧可少好,不可多惡。《詩》曰:“無田〈(去聲)〉甫田,維莠驕驕。”言力不給而貪多務得,未免苟簡之弊。故《莊子》曰:“昔予為禾,耕而鹵莽之,其實亦鹵莽而報予;芸而滅裂之,其實亦滅裂而報予。”此言苟簡之害也。
《農書》云:“古者分田之製,一夫一婦,受田百畝。以其地有肥墝,〈(去交切)〉故有不易、一易、再易之別。不易之地,家百畝,謂可以歲耕之也;一易之地,家二百畝,謂間歲耕其半也;再易之地,家三百畝,謂歲耕百畝,三歲而一周也。先王之製如此,非獨以為土敝則草木不長,氣衰則生物不遂也,抑欲其財力有餘,深耕易耨,而歲可常稔。今之農夫既不如古,往往租人之田而耕之。苟能量其財力之相稱,而無鹵莽滅裂之患,則豐穰可以力致,而仰事俯育之樂可必矣。
今備述經傳所載農事之法,兼高原下田地勢之宜,自北自南,習俗不同,曰墾曰耕,作事亦異。通變謂道,無泥一方,則田功修,而稼穡之務,可以次第而舉矣。
○耙勞篇第五
[编辑]凡治田之法,犁耕既畢,則有耙勞。耙有渠疏之義,勞有蓋磨之功。今人呼耙曰“渠疏”,勞曰“蓋磨”,皆因其用以名之,所以散墢、去芟、平土壤也。桓寬《鹽鐵論》曰:“茂木之下無豐草,大塊之間無美苗。”耙勞之功不至,而望禾稼之秀茂實栗,難矣。
《韓氏直說》云:“古農法:犁一〈(同耙)〉,六。今人隻知犁深為功,不知熟為全功。功不到,土粗不實。下種後,雖見苗,立根在粗土,根土不相著,不耐旱,有懸死、蟲咬、乾死諸病。功到則土細實,立根在細實土中。又碾過,根土相著,自然耐旱,不生諸病。”又云:“凡地除種麥外,並宜秋耕。先以鐵齒縱橫之,然後插犁細耕,隨耕隨勞。至地大白背時,更兩遍。至來春地氣透時,待日高,複四五遍:其地爽潤,上有‘油土’四指許,春雖無雨,時至便可下種。”《齊民要術》云:“耕荒畢,以鐵齒𨫒𨨯再遍耙之。”蓋鐵齒𨫒𨨯已為之先,再用耙𨫒𨨯而後勞之也。今人但耕田畢,破其塊墢,而後用勞平磨,乃為得也。
《齊民要術》云:耕地深細,不得趁多。看乾濕,隨時蓋磨。待一段總轉了,橫蓋一遍。每耕一遍,蓋兩遍,最後蓋三遍,還縱橫蓋之。種麥地,以五月耕三遍。種麻地,耕五六遍,倍蓋之。但依此法,除蟲災外,小小旱乾,不至全損,緣蓋磨數多故也。又云:“春耕隨手勞,秋耕待白背勞。〈(蓋春多風,不即勞則致地虛燥;秋田濕,濕速勞,則恐致地硬)〉。”又曰:“耕欲廉,勞欲再。”凡已耕耙欲受種之地,非勞不可。諺曰:“耕而不勞,不如作暴。”“竊見世人耕了,仰著土塊,並待孟春蓋,若冬乏冰雪,連夏亢陽,徒道秋耕不堪下種也!”
然耙勞之功,非但施於納種之前,亦有用於種苗之後者。《齊民要術》曰:“苗既出壟,每一遇雨,白背時,輒以鐵齒𨫒𨨯縱橫耙而勞之。耙法:令人坐上,數以手斷去草;草塞齒則傷苗。如此令地熟軟,易鋤省力。”此用於種苗之後也。
南方水田,轉畢則耙,耙畢則耖,〈(耖見《農器譜》)〉。故不用勞。其耕種陸地者,犁而耙之;欲其土細,再犁再耙後用勞,乃無遺功也。
北方又有所謂“撻”者,與勞相類。《齊民要術》云:“春種欲深,宜曳重撻。〈(春氣冷,生遲,不曳撻則根虛,雖生輒死。)〉夏氣熱而生速,曳撻遇雨,必致堅垎。春澤多者,或亦不須撻;必欲撻者,須待白背,濕撻令地堅硬也。”又用曳打場圃,極為平實。
今人凡下種,耬種後,惟用砘車碾之。然執耬種者,亦須腰係輕撻曳之,使壟土覆種稍深也。或耕過田畝土性虛浮者,亦宜撻之,打令土實也。今常耕種用之,故附於耙勞之末。然南人未嚐識此,蓋南北習俗不同,故不知用撻之功。至於北方,遠近之間,亦有不同:有用耙而不知用勞,有用勞而不知用耙,亦有不知用撻者。〈(耙、勞、撻,並見《農器譜》)〉。今並載之,使南北通知,隨宜而用,使無偏廢,然後治田之法,可得論其全功也。
○播種篇第六
[编辑]《書》稱:“黎民阻饑,汝后稷,播時百穀。”《詩》言:降之穜稑,“稙稺菽麥。奄有下國,俾民稼穡。”蓋言天相后稷之功也。後之農家者流,皆祖述之,以至於今,其法悉備。《周禮》:“司稼掌巡邦野之稼,而辨其穜稑之種,周知其名與其所宜地,以為法,而縣於邑閭。”
按:農書,九穀之種:黍、稷、秫、稻、麻、大麥、小麥、大豆、小豆。凡種,浥鬱則不生,生亦尋死。種雜者,禾生早晚不均,舂複減而難熟,特宜存意揀選。常歲別收好穗純色者,劁〈(音樵)〉刈懸之。又有粒而或簞或窖者。將種前二十許日,取出,曬之令燥,種之。
氾勝之曰:“牽馬令就穀堆食數口,以馬踐過為種,無虸蚄等蟲也。”“種或傷濕浥鬱,則生蟲也。”“或取馬骨剉一石,以水三石煮之,三沸,漉去滓,以汁漬附子五枚。三四日,去附子,以汁和蠶矢、羊矢各等分,攪令洞洞如稠粥。先種二十日,以溲種,如麥飯狀。當天旱燥時溲之,立乾;薄布,數攪,令乾。明日複溲。陰雨則勿溲。六七溲而曝乾,謹藏,勿令複濕。至可種時,以餘汁溲而種之,則禾稼不生蟲也。無馬骨,亦可用雪汁。雪汁者,五穀之精,使稼又耐旱也。”麥種宜與剉碎蒼耳或艾,暑日曝乾,熱收,藏以瓦器。順時種之,無不茂。
凡欲知歲所宜穀,以布囊盛粟等諸物種,平量之,以冬至日埋於陰地。冬至後五十日,發取量之,息最多者,歲所宜也。又《師曠占術》曰:“五木者,五穀之先也;欲知五穀,但視五木:擇其木盛者,來年多種之,萬不失一。”故《雜陰陽書》曰:“禾‘生’於棗或楊,大麥‘生’於杏,小麥‘生’於桃,稻‘生’於柳或楊,黍‘生’於榆,大豆‘生’於槐,小豆‘生’於李,麻‘生’於楊或荊。”
《農書》云:“種蒔之事,各有攸敘。能知時宜,不違先後之序,則相繼以生成,相資以利用。種無虛日,收無虛月,……何匱乏之足患,凍餒之足憂哉?”正月種麻枲。二月種粟。脂麻有早晚二種,三月種早麻;四月種豆;五月中旬種晚麻。七夕以後,種萊菔、菘、芥。八月社前,即可種麥;經兩社,即倍收而堅好。如此,則種之有次第,所謂“順天之時”也。凡五穀,上旬種者全收,中旬中收,下旬下收。
又,地勢有良薄,山、澤有異宜。故良田宜種晚,薄田宜種早。良田非獨宜晚,早亦無害;薄田種晚,必不成實。山田宜種強苗,以避風霜;澤田種弱苗,以求華實。《孝經援神契》曰:黃白土宜禾。黑墳宜麥與黍。赤土宜菽。汙泉宜稻。所謂“因地之宜”也。
南方水稻,其名不一,大概為類有三:早熟而緊細者曰秈,晚熟而香潤者曰粳,早晚適中、米白而黏者曰稬。三者布種同時。每歲收種,取其熟好、堅栗、無秕、不雜穀子,曬乾,蔀藏,置高爽處。至清明節取出,以盆盎別貯,浸之。三日,漉出,納草篅中。晴則曝暖,浥以水,日三數;遇陰寒,則浥以溫湯。候芽白齊透,然後下種。須先擇美田,耕治令熟,泥沃而水清,以既芽之穀漫撒,稀稠得所。秧生既長,小滿、芒種之間,分而蒔之。旬日高下皆遍。北土高原,本無陂澤。逐水曲而田者,納種如前法。既生七八寸,拔而栽之。
凡下種法,有漫種、耬種、瓠種、區種之別。漫種者,用斗盛穀種,挾左腋間,右手料取而撒之;隨撒隨行,約行三步許,即再料取;務要布種均勻,則苗生稀稠得所。秦晉之間,皆用此法。南方惟種大麥則點種,其餘粟、豆、麻、小麥之類,亦用漫種。北方多用耬種,〈(耬種,見《農器譜》)〉。其法甚備。《齊民要術》云:“凡種,欲牛遲緩行,種人令促步以足躡壟底。”欲土實,種易生也。今人製造砘車,〈(砘車之製,見《農器譜》)〉。隨耬種之後,循壟碾過,使根土相著,功力甚速而當。〈(去聲)〉瓠種者,〈(瓠種之法,見《農器譜》)〉。竅瓠貯種,隨行隨種,務使均勻。犁隨掩過,覆土既深,雖暴雨,不至迫撻,暑夏最為耐旱,且便於撮鋤。今燕趙間多用之。區種之法,凡“山、陵、近邑高危傾阪,及邱、城上,皆可為區田”。糞種水澆,備旱災也。〈(區田法,見《農器譜》)〉。
又按《食貨誌》云:“種穀必雜五種,以備災害。”〈(五種:黍、稷、麻、麥、豆也。)〉又曰:“菜茹有畦,瓜、瓠、果、蓏,殖於疆場。”則是五種之外,蔬蓏亦不可闕者。故“穀不熟曰饑,菜不熟曰饉”。《物理論》云:百穀者,三穀各二十種,蔬、果各二十種,共為百穀。蓋蔬果之實,所以助穀之不及也。是故烹葵食瓜,乃係之《豳風》農桑之詩;畜菜取蔬,互見於《月令》收斂之後。然地有肥瘠,能者擇焉;時有先後,勤者務焉。
若夫種蒔之法,姑略陳之。凡種蔬蓏,必先燥曝其子。地不厭良,薄即糞之;鋤不厭頻,旱即灌之。用力既多,收利必倍。大抵蔬宜畦種,蓏宜區種。畦地長丈餘,廣三尺。先種數日,劚起宿土,雜以蒿草,火燎之,以絕蟲類,𠊧得為糞。臨種,益以他糞,治畦種之。區種如區田法,區深廣可一尺許。臨種,以熟糞和土拌勻,納子糞中。候苗出,料視稀稠去留之。又有芽種,凡種子先用[水]淘淨,頓瓠瓢中,覆以濕巾。三日後芽生,長可寸許,然後下種。先於熟畦內以水飲地,勻摻芽種,複篩細糞土覆之,以防日曝。此法菜既出齊,草又不生。凡菜有蟲,搗苦參根𠊧石灰水,潑之即死。苟能依上法種蒔,非止家可足食,餘者亦可為資生之利。昔龔遂勸農,口種蔥五十本,薤百本,韭一畦,渤海之民,緣是致足。
夫養生必以穀食,配穀必以蔬茹,此日用之常理,而貧富所不可闕者。故於穀食之後,以蔬茹繼之,而成其百穀之數。今曆論播種之法,庶農、圃者擇而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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