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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灣通史/卷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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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臺灣通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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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吏列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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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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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璸,字文煥,號眉川,廣東海康人也。康熙三十三年進士,授古田知縣。四十一年調臺灣。清操刻苦,慈惠愛民。公務之暇,時引諸生考課,與談立品敦行。夜自巡行,詢父老疾苦。聞織讀聲,則叩門入見,重予獎賞;或有讙飲高歌者,必嚴戒之。歲祲,發倉以賑,窮黎感其德。明年,調刑部主事,遷郎中。四十九年,由四川提督學政任臺廈道,士民聞其再至,爭趨海澨迓之。至則以興化易俗為務,作育人材,文風丕振。始建萬壽宮,並修文廟、明倫堂、朱子祠,設十六齋以教諸生,置學田為膏火。凡所創建,親董其事,終日不倦。官莊歲入三萬兩,悉以歸公,秋毫不染;其廉介如此。五十三年擢湖南巡撫,單騎赴任。一切文移,盡出己手。翌年入覲,上目之曰:『此苦行老僧也。』十二月,調福建巡撫,溫旨嘉賚。陛辭,問『福建有加耗否?』答曰:『臺灣三縣無之。』上曰:『從前各州縣有留存銀兩,公費尚有所出。後議盡歸戶部,州縣無以辦公。若將火耗分毫盡禁,恐不能行;別生弊端,反為民厲。故為吏須清,然當清而不刻,方能官民相安。』五十五年七月,奏言『防海之法與防山異,山賊之嘯聚有所,而海寇之出沒靡常;而臺灣、金、廈之海防,又與沿海不同。何也?沿海之患,在於突犯內地;而臺、廈之患,在於剽掠洋中。欲防臺、廈,必定會哨之期、申護送之令、取連環之保。今提標水師五營、澎湖水師二營、臺協水師三營,各有哨船。宜大書某營字樣於旗幟,每月會哨一次。彼此交旗為驗,呈送提督查核;若無交旗,即察取其營官職名;若有失事,即察取巡哨官職名;則會哨之法行矣。商船不宜零星放行,無論廈去臺來,須候風信,齊放二、三十艘出港,臺廈兩汛各撥哨船三、四號,護送至澎交代。各取無事之結,月送督撫查核。如無印結,即以官船職名申報,則護送之法行矣。商船二、三十艘同時出港,官為點明,各取連環保結,遇賊相救;否以通賊論,則連環保之法行矣。』疏下部議,以煩瑣難行。上特韙之,著如所言。五十七年十年,卒於官,下旨軫悼,追贈禮部尚書,賜祭葬,謚清端。雍正八年,詔祀賢良祠。璸治臺有惠政,臺人思之,塑像於文昌閣,誕日張燈鼓樂以祝。及卒,哭之。入祀名宦祠。

季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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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麒光,江蘇無錫人,康熙十五年進士。二十三年,知諸羅縣事。臺灣初建,制度未備,大府每有諮詢,麒光輒陳其利害,語多採納。既又言曰:『臺灣有三大患,而海洋孤處、民雜番頑,不與焉。一曰賦稅之重大也。臺灣田園分上、中、下三則,酌議勻徵矣。然海外之田與內地不同;內地之田多係腴壤,為民間世守之業;臺灣水田少,而旱田多砂鹵之地,其力淺薄,小民所種,或二年、或三年,收穫一輕,即移耕別地。否則委而棄之,故民無常產;多寡廣狹亦無一定之數。況田租之最重者莫如蘇松等府,每畝輸納一斗五、六升至二斗,止矣。今田園一甲計十畝,徵粟七石、八石,折米而計之,每畝至四斗、三斗五、六升矣。民力幾何,堪此重徵乎?況官佃之田園盡屬水田,每歲可收粟五十餘石。鄭氏徵至十八石、十六石,又使之辦糖麻荳草油竹之供。文武官田園皆陸地荒埔,有雨則收,無雨則歉;所招佃丁,去留無定。故當日歲徵粟十二萬有奇。官佃田園九千七百八十二甲,徵至八萬餘石。文武田園二萬二百七十一甲,僅徵四萬石,亦因地以定額也。人丁之稅,莫重於山之東西、河之南北,謂其地曠土疏,故取足於丁也。然稻麥黍稷生之,梨棗柿栗生之,棉麻荳竹生之。一頃百畝止納銀三、四兩,輕於彼而重於此,猶可言也;大江左右,田稅既重,丁稅不過一錢,且或一家數口而報一丁,或按田二、三十畝而起一丁,未有計口而盡稅之如臺灣者,未有每丁重至四錢八分如臺灣者也。今既多其粟額,而又重其徵銀,較之鄭氏則已減,較之內地則實難。所幸雨暘時若,民力可支;倘卒遇凶荒,莫可補救。所謂不患於瓦解,而患於土崩者,正今日之情形也。一曰民兵之難辦也。臺灣之兵多係漳、泉之人,漳、泉之人多係投誠之兵,親戚故舊尚在臺灣,故往來絡繹,鹿耳門之報冊可查也。但此輩之來,既無田產,復無生計,不託身於營盤,而潛蹤於草地;似民非民,似兵非兵。里保無從問,坊甲無從查。聚飲聚賭,穿壁踰墻,無賴子弟,倚藉引援,稱哥呼弟。不入戶,不歸農,招朋引類,保無奸慝從中煽惑、始而為賊、繼而為盜、卒乃啟爭長禍如胡國材、何紀等者乎?然其所以難於稽察者,荒村僻野,炊煙星散,或一、兩家四、五家,皆倚深篁叢竹而居,非如內地比廬接舍,互相糾結。查此則徙彼,查彼則避此。保甲之法,可行於街市,而不可行於村落者,一也。一兵之家,或二或三,名曰火兵,出入鄉市,罔知顧忌。無事則假兵之名,有事則非兵之實。姓氏互異,不辨真偽,二也。況臺灣之兵,皆抽調之實額。如有死亡,即行報補。今竟將佃民收充入伍,是營內多一兵,即里內少一丁矣。丁既為兵,則稅不輸、役不任矣。奸民輾轉依附,爭相效尤。若不思患豫防,亟加整飭,所謂不在顓臾,而在蕭牆之內者,即此是也。一曰蔭佔之未清也。賦從田起,役從丁辦,此從來不易之定法也。臺灣自鄭氏僭竊以來,取於田者十之六、七,又從而重歛其丁。二十餘年,民不堪命。既入版圖,酌議賦額,以各項田園歸之於民,照則勻徵,則尺地皆王土,一民皆王人。正供之外,無復有分外之徵矣。乃將軍以下復取鄭氏文武遺業,或託招佃之名,或借墾荒之號,另設管事,照舊收租。在朝廷既宏一視之仁,而佃民獨受偏苦之累,哀冤呼怨,縣官再四申請,終不能補救。且田為有主之田,丁即為有主之丁,不具結,不受比,不辦公務,名曰蔭田;使貧苦無主之丁,獨供差遣。夫蔭丁有形之患也;蓋免一丁,而以一丁供兩丁之役,弱為強肉,則去留有生死之心。勉從而不懷仁,力應而不心服。怨不在大,可畏惟人,固宜深慎。佔田無形之患也;小民終歲勤劬,輸將恐後,以其所餘,為衣食吉凶之用。今既竭力於公私,家無餘積,田主非其世業,豐則取之,凶則棄之。萬一煢煢佃丁,無所抵償,重洋孤島,何以為恃?此蔭佔之弊,初若無甚輕重,而關於國計民生為甚大,則籌之不可不早。昔賈誼洛陽少年,當漢文治安之日,猶稽古按今,為流涕太息之陳;況海疆初闢,瘡痍湯火之餘,憂前慮後,正在此時。卑縣一介書生,遠遜古人,而身任地方,少知治禮。故干犯忌諱,以竭愚衷,惟憲臺留意焉。』麒光以諸羅偏僻,民番雜處,首興教育。又以文獻未修,久而荒落,乃撰府志。總其山川、風物、戶口、土田,未畢,翌年以憂去,巡道高拱乾乃因其稿纂成之。

蔣毓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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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毓英,字集公,奉天錦州人,以蔭生知泉州府。康熙二十二年,清人得臺灣,督撫會疏交薦,遂調臺灣知府。既至,經理三縣疆域,集流亡,勤撫字,相土定賦,以興稼穡。臺灣固有學宮,制度未宏,二十四年與巡道周昌拓而大之。又設義學,教子弟,勗以孝悌力田之道,一時稱良吏焉。二十八年,陞湖南鹽驛道,士民告留,不得,建祠以祀。

張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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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𤣹,山西崞縣人,歲貢生。以康熙二十九年,任諸羅知縣。邑土廣漠,多未開墾,招徠流氓拓田,黽勉撫綏,至者如歸市。不數載,農事大興,民亦殷庶。三十一年,蝗,𤣹日巡阡陌,憂形於色。竭誠祭禳,雖災不害。性恬淡,寡言笑,蒞職四年,未嘗輕笞一人、嫚一士。二十九年,陞河南彰德府同知。邑人念其惠,塑像於府治竹溪寺。

靳治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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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靳治揚,滿州鑲黃旗人,以筆帖式歷漳州知府。康熙三十四年,調臺灣府。蕩滌草竊,招撫土番,捐資以修文廟;尤雅意作人。番童有未知禮義者,立社學,延師教之,民稱其德。四十一年,陞廣東高雷廉道,請祀名宦祠。

李中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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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中素,字鵲山,湖北西陵人。始任湘鄉教諭,以卓異擢閩縣。康熙三十四年,調臺灣。善聽訟,遇有冤獄,必竭力申救,而頑梗者則繩之。嘗攝府學篆,教諸生以孝弟,次及文藝。

衛台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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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台揆,字南村,山西曲沃人,以蔭生知漳州府。康熙四十年,調任臺灣,以廉能稱。始建崇文書院,時延諸生,分席講藝,親定甲乙;文學以興。四十四年,歲饑,請蠲本年租賦。在任之中,民安衽席。秩滿,陞廣東鹽法道,臺人建祠祀之。

孫元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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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元衡,字湘南,江南桐城人,以貢生知四川漢州同知。康熙四十二年,遷臺灣府同知。性溫厚,於物無忤,而秉志剛正,不屈權勢,凡不便民者悉除之。

宋永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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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永清,山東萊陽人,以漢軍監生,康熙四十三年知鳳山縣事。為政清肅,新學宮,建衙署,創義塾,百廢俱舉。邑治東門外有良田數百甲,歲苦旱,永清發倉穀千石貸民,築隄於蓮花潭,長千三百有餘丈,以資灌溉。歲乃豐。郡南有法華寺,為夢蝶園故址。四十七年,永清新建前殿,祀祝融;別闢曠地,蒔花果。築茅亭於鼓樓之畔,顏曰「息機」。公餘之暇,時憩於此。素工詩,好吟詠。每與邑人士講學,文教以興。著溪翁詩草。五十一年,秩滿,陞延慶知府。

周鍾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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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鍾瑄,字宣子,貴州貴筑人。康熙三十五年,舉於鄉。五十三年,知諸羅縣事。性慈惠,為治識大體。時縣治新闢,土曠人稀,遺利尚巨。乃留心咨訪,勸民鑿圳;捐俸助之。凡數百里溝洫,皆其所經畫;農功以興。又雅意文教,延漳浦陳夢林纂修邑志。當是時諸羅以北,遠至雞籠,土地荒穢,規制未備。鍾瑄於其間,凡可以墾田建邑、駐兵設險者,皆論其利害。稿成未刊,尋擢去,後多從其言。邑人念之,肖像於龍湖巖以祀。

黃叔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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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叔璥,字玉圃,順天大興人。康熙四十八年進士,歷任京秩。六十一年,始設巡視臺灣御史滿漢各一員,廷議以叔璥廉明,與吳達禮同膺是命。達禮,正紅旗人也。既至,安集流亡,博采輿論,多所建設。著赤崁筆談、番俗六考,志臺灣者取資焉。越十九年,有張湄者,亦巡臺御史,愛民造士。湄字鷺洲,浙江錢唐人,雍正十一年進士。以翰林轉御史。著珊枝集、瀛壖百詠。

秦士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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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士望,江蘇宿州人,以拔貢生出仕。雍正十二年,調彰化知縣。邑治初建,制度未詳,即以興學致治為心,凡有利民,罔不為之。翌年,倣諸羅之法,環植刺竹為城,建四門,鑿濠其外。又造西門外大橋,通來往。前時臺灣瘴癘盛、水土惡,鄉僻之人每患癩疾,無藥可治,父母棄之,里黨絕之,流離道路,號為天刑。士望見而憫之,慮其感染,建養濟院於八卦山麓以居之,旁及廢疾之人,養之醫之,民稱善政。

陸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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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鵬,字西溟,浙江海鹽人。康熙五十六年舉人。初授奉化教諭,以卓異薦陞連江知縣,調諸羅。安輯庶民,撫柔番社,治稱最。後丁母憂,嗣任泉州糧捕通判。乾隆八年,調澎湖。治事之暇,則以興學為務;每逢朔日,集諸生於媽宮公所,課以文藝,而尤敦品行,澎之士風為之一振。越年十一月,卒於官。

曾曰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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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曰瑛,江西南昌人。乾隆十一年,任淡水同知,兼攝彰化縣事。時同知駐縣治,曰瑛以彰化建設二十餘年,尚無書院,慮不足以育人才,乃捐俸倡建白沙書院於文廟之西。既竣,手訂規條,撥田為費,復延名師以教。落成之日。賦詩以示諸生,遠近傳誦,尋陞臺灣知府,有政聲。彰化文教之興,曰瑛啟之也。

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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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山,浙江歸安人。乾隆十六年進士。二十年,知彰化縣。下車謁廟畢,視獄,問獄吏曰:『彼繫囚者得毋巨盜乎?』對曰:『小竊爾。』曰:『小竊何足繫?』悉召於庭而縱之,各予十金,使治生。曰:『吾與汝約,再犯無赦。』亡何獲一賊,訊之,則前所縱也。山語役曰:『初法必行,當杖斃之。』亡何,復斃一賊,邑人驚駭。相戒曰:『是真健吏。毋犯法!』亡何,又獲賊,方喝杖,見其面有淚痕。山曰:『犯法者死,何哭為?』對曰:『小人自知必死。適與母訣,故悲爾。』偵之,果一嫗抱席哭,將裹屍去。山曰:『渠有孝心,尚可改。』再予十金,且嚴飭曰:『汝持販他方求衣食,毋居此,為老捕捉也。』其人叩頭去。山為政謹慎,聽訟時,但集兩造於庭而判之,案無積牘。彰署固有私款,歲入數千金,山不受。言曰:『正供而外,則屬橫征,為民牧者豈可使民貧困乎?』巡道德文視彰,故事供帳甚奢。山不可,但饋米十石、羊四羫。文銜之,俄而檄下,命冊丈田。山力爭曰:『彰地初闢,半斥鹵,與他邑異。前時清丈,曾留餘地,以舒貧苦。今若再丈,將大病民,山不忍為也。』而文催愈急。邑人士謀賂萬金以免,山不可,曰:『吾在此,斷不使諸公賄上游也。』遽令奪鏹橐歸。文聞之,大怒,劾山私收採買。報罷,山被逮。邑人數萬爭揭竿逐委員,勢洶洶。山揮手止,語且泣曰:『諸百姓苟以我故而抗王章,是殺我,非愛我也。』百姓曰:『若然,則我等護公往鞫。有不測,願同死。』甫登舟,而擔饋糗糧者,投艙幾滿。一男子持百金獻。問之,對曰:『公再縱之賊也。』曰:『何為?』曰:『受金後,改行販魚,已成家矣。今聞公遠行,母命來報恩。』山曰:『我實未知汝手中金,安知非盜而遺我耶?』曰:『公不受,是猶以賊視我也。歸何以見母,不如死!』躍入海。舟子急救,山乃受之。繫省月餘,福建將軍諗其冤,請赦。召見,復原官,再遷灤州知州。將之任,途赴里門,見非故廬,不敢入。已而妻子出迎,曰:『嘻!此君前年罷官時,彰化士民送我家居此者也。』出券視之,購價萬金。

胡邦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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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邦翰,浙江餘姚人。乾隆十七年進士。二十七年,調彰化知縣,整剔利弊,頗多建設。先是水沙連荒埔,開墾成田,已報科矣;疊遭水災,多崩壞,歲又不稔,賦課未除,追逋日至。邦翰聞之,為陳大府,述苦狀。已而總督巡臺,復請之,導往詣勘。總督憫其誠,奏請豁免荒田數千甲、供課數萬石,並請減則。詔至,業農大喜。為位於水沙連天后宮中,每逢誕辰,備禮以祝。其後有胡應魁者,亦良吏也。

應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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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應魁,字鶴清,江蘇曲阿人。以會魁為廬州教授。嘉慶元年,調彰化知縣。時陳周全亂後,餘黨未平,應魁盡力搜捕,安輯流民。慨然以振興文教為任,月試書院,親為評點。初,城中乏泉,汲者須赴東郊紅毛井,路遠弗便。而東門外李氏園,忽得泉甚甘,眾爭汲,禁之不聽,訟於官。應魁捐俸買之,號古月井。嗣建太極亭於署後,以收八卦山峰之秀。任滿,陞淡水同知。蔡牽之亂,防堵有功。卒於官。

胡建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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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建偉,字勉亭,廣東三水人。乾隆十年成進士。十四年,授直隸無極縣,洊陞同知。三十一年,任澎湖通判。澎為海中群島,地瘠民貧。建偉盡心教養。先是澎士獨學無師,為建文石書院,親校文藝,手訂學約十條,以為程式。又勸各社多設義塾,助其經費,時往視之。然澎士赴試臺郡,淹留數月,或以無資,中途而反;乃請大府,照南澳之例,由澎扃試,送院考取。復於郡中創澎士試寓,眾感其便。每值農時,輒行郊野,詢問疾苦,有弊則除。協標戍兵,驕悍成習,欺擾鄉人,每裁以法。其怙惡者,則請主將革之。建偉以澎湖開闢已久,而文獻無徵,前任通判周于仁僅成志略一卷,版又失傳,乃輯澎湖紀略十二卷刊之。三十八年,陞北路理番同知。澎人士感其德政,為位書院,至今談者稱為治澎第一。

  于仁,字純哉,四川安岳人。康熙四十七年舉人。雍正十一年任通判。遇事果斷,不畏強禦。十三年,奉檄清丈,勸民墾荒,闢地一百四十餘畝,資給牛種耕具。吏無侵漁,民沾實惠。俸滿回籍,澎人建祠祀之。

薛志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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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志亮,字耘廬,江蘇江陰人。乾隆五十八年進士。嘉慶十一年知臺灣縣。蔡牽之亂,募勇守城,與民同疾苦;而游擊吉凌阿號能兵,民間為之謠曰:『文中有一薛,武中有一吉,任是蔡牽來,土城變成鐵。』及平,延教諭鄭兼才、謝金鑾合修縣志,旋擢北路理番同知,兼海防。倡建鹿港文祠、武廟,踰年成,而志亮已調任淡水同知。嗣卒於官。其後與袁秉義、李慎彝、婁雲、曹謹,俱祀淡水德政祠。

秉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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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秉義,字介夫,直隸宣化人。乾隆三十一年進士。五十三年任淡水同知。時淡水方遭林爽文之變,地方未謐,秉義既至,摘奸除暴,禁賭尤嚴。五十六年再任,人畏其明。

慎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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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慎彝,字信齋,四川威遠人。嘉慶十三年進士。曾任臺灣縣。道光六年署淡水同知。始建廳城,與紳士鄭用錫、林國華同董其役。越三年,陞任噶瑪蘭通判。

婁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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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婁雲,字秋槎,浙江山陰人。以監生納捐知縣,奉檄來臺。道光十六年,任淡水同知。淡為山海奧區,閩粵分處,據地爭雄,每有睚眥,輒起械鬥。雲乃集耆老,陳利害,立莊規四條、禁約八條,俾之遵守。又勸各莊設社倉,續修明志書院,以教以養。大甲溪為淡、彰交界,奔流而西,以入於海,夏秋盛漲,一望無涯,而駕舟者多土豪,藉端勒索。少不如願,即肆剝掠,行旅苦之。雲籌設義渡,捐廉以倡,復向紳富勸輸,得款八千九百餘圓,置田息,充經費,凡設六渡。而塹南之白沙墩、塹北之金門厝,每至季秋,各架浮梁,以利往來,人稱善政。

  謹別有傳。

吳性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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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性誠,字樸庵,湖北黃安人。以廩生捐納縣丞,來閩候委。嘉慶二十年,任下淡水縣丞,倡建書院。二十一年春,署彰化知縣。適穀貴,盜賊竊發,性誠急勸業戶平糶,發穀熬粥,以食貧民,故饑而無害。平居課士,多得真才。建忠烈祠於西門內,以祀林、陳、蔡三役死事諸人。後以卓異,擢淡水同知。未幾,以病告歸。

蔣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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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鏞,字懌弇,湖北黃梅人。嘉慶七年進士,補連江縣令。道光元年,任澎湖通判。慈惠愛民,文武相濟。文石書院建後,歷年久圮,鏞自為山長,以束修充修費,評校文藝,如師弟然。九年六月,卸事。十一年春,復至。會鹹雨,翌年大饑,稟請發帑賑恤。先捐義倉錢三千五百餘緡,以貸貧民,借碾兵穀數百石平糶,存活頗眾。前後治澎十餘年,多所興置。又輯澎湖續編一書,以補胡氏所未備。十六年九月,去任,澎人念之,與韓蜚聲俱祀書院。

蜚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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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蜚聲,字鵝湖,江西鉛山人,以監生出仕。嘉慶二年,任通判。恤民重士。曾修文石書院。卒於官。

周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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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凱,字仲禮,浙江富陽人。嘉慶十六年,成進士。道光二年,授湖北襄陽知府。六年,遷江西督糧道。十三年,以興泉永道署臺灣兵備道。時張丙亂後,民心未定,凱至,督搜餘黨,凡被脅者宥之。而叛卒中有謀起事者,獲其諜林振,乘夜大索。及明,會營禽之,悉置諸法。十六年九月,再至臺灣。十月,嘉義沈知等聚眾謀亂,掠下茄苳糧館,殺汛弁兵丁,即與總兵達洪阿平之。而大莆林之陳燕、岡山之吳幅已謀起應,亦勦之。前後搜捕二百八十餘人,皆分別處死。地方以寧。十七年卒,年五十有九。凱工書畫,素愛才,及門多英俊。著內自訟齋集、廈門金門兩志。

曹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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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謹,字懷樸,初名瑾,河南河內人。嘉慶十二年,舉於鄉,以大挑知縣,籤分直隸,歷署平山、曲陽等縣。道光十四年,揀發福建。十六年,署閩縣,兼署福州府海防同知。十七年春正月,知鳳山縣事。時臺灣班兵廢弛,總兵達洪阿頗有意整剔,選六百人,練為精兵,歲犒錢二萬五千餘緡。巡道周凱贊之,飭府廳縣捐助其半。及姚瑩任巡道,以練兵事,下各屬酌議。謹力陳不可,語在軍備志。謹既抵任,親視隴畝,至下淡水溪畔,慨然歎曰:『是造物者之所置,而以待人經營者。』當是時,鳳山平疇萬頃,水利未興,一遭旱乾,粒米不藝。謹乃集紳耆、召巧匠,開九曲塘,築隄設閘,引下淡水溪之水以資灌溉;為五門,備蓄洩。公餘之暇,徒步往觀,雜以笑言,故工皆不怠。凡二年成。圳長四萬三百六十丈有奇,潤田三千一百五十甲。其水自小竹里而觀音,而鳳山,又由鳳山下里而旁溢於赤山里。收穀倍舊,民樂厥業,家多蓋藏,盜賊不生。十八年,巡道姚瑩命知府熊一本勘之,旌其功,名曹公圳,為碑記之。已而大旱,溉水不足。復命貢生鄭蘭生、附生鄭宜治曉諭業戶,捐資增鑿,別成一圳,名新圳,而以前為舊圳,潤田尤多。二十年,陞淡水同知,士民攀轅涕泣,祖餞者數千人。既履任,慈祥惠民,興利除弊。二十一年,英人犯福建,輒窺伺雞籠,鎮道併力籌防。謹以淡水沿海,沙汕延長,自雞籠以至大安,凡可以泊舟者,皆囊沙為堵,練鄉勇守之。又以廳治薄弱,別築土城為藩,植竹鑿濠為犄角。二十二年,英艦入大安,謹督兵勇禦之。編漁舟,禁接濟,設哨船,邏海上。先後獲海寇三起,解郡正法。鎮道嘉之。當軍興之際,謹以班兵無用,請停防洋經費,專練鄉勇。姚瑩不許。然瑩亦知班兵之罷弱,非整飭不可,自選精銳六百人,厚給餉糈而教訓之,欲以漸及各營。其後遂裁兵募勇。二十四年,漳泉籍民械鬥,四邑騷動。謹聞報,趣赴彰、淡之交止之。駐大甲兩月餘,集耆老,陳利害,鬥稍息。治民以寬,而非法必罰,猾胥土豪皆屏息莫敢犯。蒞治五年,日以興文教、崇實學,為淡人士倡。朔望必詣明倫堂,宣講聖諭。刊孝經小學,付蒙塾習誦。公餘之暇,每引諸生課試,分獎花紅。淡水固有學海書院,工未竣,捐俸成之。增設鄉塾。淡之文風自是盛。二十五年,以病去,淡人念其遺愛,祀德政祠。而鳳人亦建祠於鳳儀書院內,春秋俎豆,至今不替。光緒二年,福建巡撫丁日昌奏祀名宦祠,詔可。

曹士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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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士桂,字馥堂,雲南文山人。道光二年,舉於鄉。嗣以大挑知縣,籤分江西,歷署興安、龍南等縣。二十四年,以捐辦米石,咨部議敘。二十五年十月,陞鹿港同知;越二年正月,始蒞任。旋署淡水廳事。甫三日而大甲有漳泉之鬥。冒雨往,曉諭莊民,事始息。善聽訟,有獄則斷,案無積牘,顧未嘗妄刑一人。性恬淡,無仕宦習,蔬糲自甘。淡廳固有陋規,屏不取。受事九月,以積勞病,猶力疾視事,遂卒於任。淡人士念其惠,祀德政祠。同治六年,廳紳陳維英等請與曹謹並祀名宦祠,未准。

嚴金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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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金清,字紫卿,江蘇金匱人。以監生捐納知縣。同治五年,署淡水同知。時政務廢弛,多事姑息。金清竭力整剔,遇事敢為。淡自設學以來,禮樂尚缺,籌款購置,祀事孔明。復捐千金,為紳富倡,則於竹塹、艋舺各設明善堂為義倉,附以義塾,以為教養之資。先是廳轄有義塚一區,久為勢豪所佔。金清聞之往勘,復其址,並禁騷擾。民有訟者,立判曲直,案無積牘。眾感其便。

陳星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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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星聚,字耀堂,河南臨潁人。道光二十九年,舉於鄉。捻黨之亂,督率鄉團,以功授知縣。同治十年,陞任淡水同知。淡水地廣,延袤數百里,而同鑼灣、三角湧、大嵙崁等,皆僻處內山,為盜賊藪,劫殺頻仍。前任同知以是被劾。星聚懸賞緝捕,親赴南鄉,遂獲匪首吳阿來誅之。次第肅清。在任五年,頗多善政。光緒四年,臺北建府,裁同知,調任中路。越數月即授臺北知府。諸皆草創,躬任其難,而城工尤巨。方竣而遭法人之役,集紳民,籌守禦,眾亦踴躍效命。及和議後,以勞卒於官。

  連橫曰:吾生以來,所聞治臺循吏,若夏獻綸、程起鶚,皆嘖嘖在人口中。而余年尚少,不能詳其事,又不能得其行狀而為之傳,惜哉!獻綸,新建人,受知於大學士左宗棠。同治十二年,任臺灣道,整齊吏治,揣抑豪家。牡丹之役,參贊尤多。起鶚,山陰人,歷任臺灣、臺南兩府,署兵備道。潔己愛民,獄多平反。而皆卒於臺灣。余之所聞僅此。然臺自設官後,二百數十年矣。而舊志所傳循吏,不過十數人。貪鄙之倫,踵相按也。嗚呼!非治之難,而所以治者實難。古之與今,猶一貉也!

流寓列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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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永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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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永和,字滄浪,浙江仁和諸生也。性好游,遍歷閩中山水。康熙三十五年冬,省中火藥局災,毀藥五十餘萬斤,典守負償。聞淡水有磺可煮藥,欲派吏往。而地尚未闢,險阻多,水土惡,鄭氏以流罪人,無敢至者。永和慨然請行。三十六年春正月啟程,至廈門乘舟,二月抵郡。四月初七日北上,途經各番社。自斗六門以上皆荒蕪,森林蔽天,麋鹿成群。番亦馴良,不殺人。所至供糗糧,負矢前驅,為左右衛。蓋其時漢人鮮至,未肆侵略,番得無事,故無敵愾之心也。既至淡水,命通事張大先赴北投築屋。五月初二日,率僕役乘舟而入。兩山夾峙,中闢一河,為甘答門,則關渡也。水道甚隘,入門忽廣,如大湖,渺無涯涘。行十里許始至。而工夫、糧糈、鼎鑊自海道者亦來。張大集番酋飲,告以採磺事,與約一筐易布七尺。番喜,各運磺至,命工煮之。產磺之處為內北社,永和往探。入深林中,忽有大溪,水若沸,石作藍靛色,熱氣薰蒸,白煙縷縷,上升山麓,是為磺穴,觸之或倒。已而工人多病痢,廚者亦病,至無人執爨,呻吟斗室。永和氣不餒,以船送歸。顧毒蛇惡蚊,出沒戶牖,爭噬人,且苦熱,新至者亦前後病。居無何,風雨驟至,屋毀;永和自持斧伐木以支。而山水暴發,不可居。急呼蟒甲,涉水行三、四里,至巖下番人家。日暮,無所得食。乃脫衣與番易雞,煮而啖之。水退,再集工人,築屋煮磺。遂竟其事。十月初七日,乃歸,至省復命。永和居臺半載,著稗海紀游、番境補遺、海上紀略,志臺灣者足取資焉。

藍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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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鼎元,字玉霖,別號鹿洲,福建漳浦人。少孤家貧,刻意讀書。年十七,觀海廈門,泛舟歷全閩島嶼,並至浙粵,以為此行所得甚多。既入邑庠,讀書鰲峰書院。嗣歸里。康熙六十年朱一貴之役,族兄廷珍為南澳鎮總兵,奉命出師,會水師提督施世驃伐臺。鼎元遂參戎幕,多所籌畫,文移書札皆出其手。著東征集三卷。其討論機宜,經理善後,尤中肯要。事平歸,撰平臺紀略,而論之曰:『臺灣海外天險,較內地更不可緩;而此日之臺灣,較十年、二十年以前,又更不可緩。前此臺灣祗府治百餘里,鳳山、諸羅皆毒惡瘴地,令其邑者尚不敢至。今則南盡郎嬌,北窮淡水、雞籠以上千五百里,人民趨若鶩矣。前此大山之麓,人莫敢近,以為野番嗜殺;今則群入深山,雜耕番地,雖殺不畏。甚至傀儡內地、蛤仔難、崇爻、卑南覓等社,亦有漢人敢至其地,與之貿易。生聚日眾,漸開漸遠,雖屢禁不能使止也。地大民多,則綢繆不可不密。今郡治有水陸兵五千餘人足供調遣;鳳山南路一營,以四、五百里山海奧區、民番錯雜之所,下淡水、郎嬌盜賊出沒之地,而委之一營八百九十名之兵,固已難矣。諸羅地方千餘里,淡水營守備僻處天末,自八里坌以下尚八、九百里,下茄苳、笨港、斗六門、半線皆奸宄縱橫之區,沿海口岸皆當防汛戍守,近山一帶又有野番出沒,以八、九百里險阻叢雜之邊地,而委之北路一營八百九十名之兵,聚不足以及遠,散不足以樹威;此杞人所終夜憂思而不能寐者也。以愚管見,劃諸羅縣地而兩之,於半線以上另設一縣,管六百里;雖錢糧無多,而臺之番餉歲徵銀八、九千兩,草萊一闢,貢賦日增,數年間巍然大邑也。半線縣治設守備一營兵五百,淡水八里坌設巡檢一員,佐縣令之所不及。羅漢門素為賊藪,於內門設千總一員、兵三百,下淡水新園設守備一、營兵五百,郎嬌極南僻遠,亦設千總一員、兵三百,使千餘里幅員,聲息相通。又擇實心任事之員,為臺民培元氣,但勿加以刻剝,二、三年可復其故。均賦役、平訟獄、設義學、興教化,獎孝弟力田之彥,行保甲民兵之法,聽開墾以盡地力,建城池以資守禦,此亦尋常設施爾。而以實心行實政,自覺月異而歲不同。一年而民氣可靜,二年而疆圉可固,三年而禮讓可興。而全臺不久安長治,吾不信也。臺灣山高土肥,最利墾闢。利之所在,人所必趨;不歸之民,則歸之番、歸之賊。即使內賊不生,野番不出,又恐禍自外來,將有日本、荷蘭之患,不可不早為綢繆者也。平居無事,燕雀處堂;一旦事來,噬臍何及?前轍未遠,可不為之寒心也哉。』其後增設彰化縣及淡防廳,陞澎湖通判為海防同知,添兵分戍,皆如其言。雍正元年,貢成均。三年,分修大清一統志。六年,授廣東普知縣,有惠政,因忤上吏褫職。閩督鄂爾準諗其才,延入幕府。時臺番作亂,陳治臺十年。十年冬,爾準為申被誣始末。召見,命署廣州知府。未幾卒,年五十有四。鼎元著書多關臺事,其後宦臺者多取資焉。

陳夢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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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夢林,字少林,亦漳浦諸生。多從名士大夫游,馳驅楚越滇黔間,戎馬江湖,俯視一世。康熙五十年,諸羅知縣周鍾瑄初修邑志,聘任筆政。志成,稱善本焉。當是時清人初得臺灣,不事經理,文恬武嬉,偷安旦夕。夢林憂之,乃著論曰:『天下有宏遠深切之謀,流俗或以為難而不肯為,或以為迂而不必為。其始為之甚易而不為,其後乃以為不可不為而為之,勞費已什百千萬矣。明初,漳潮間有南澳,泉屬有澎湖,爾時皆遷其民而墟之,且塞南澳之口,使舟不得入,慮島嶼險遠,勞師而匱餉也。及嘉靖間倭人入澳,澳人復通巨寇,吳光、許朝光、曾一本先後踞之,兩省疲敝,乃設副總兵以守之,至今巍然一巨鎮矣。澎湖亦為林道乾、曾一本、林鳳之巢穴,萬曆二十年,倭有侵雞籠、淡水之耗,當事以澎湖密邇,不宜坐失,乃設游擊以戍之,至今巍然重鎮矣。向使設險拒守,則南澳不憊閩粵之師,澎湖不為蛇豕之窟,倭不得深入,寇不得竊踞,漳泉諸郡未必罹禍之酷如往昔所云也。今半線至淡水,水泉沃衍,諸港四達,猶玉之在璞也;流移開墾,舟楫往來,亦既知其為玉也已;而雞籠為全臺北門之鎖鑰,淡水為雞籠以南之咽喉,大甲、後壟、竹塹皆有險可據。乃狃於目前之便安,不規久遠之計,為之增置縣邑防守,使山海之險,弛而無備,將必俟亡羊而始補牢乎?則南澳、澎湖之往事可睹矣。』閩浙總督覺滿羅保聞其才,延入幕府。及朱一貴之役,南澳鎮總兵藍廷珍奉命出師,滿保命參戎幄,與鼎元日夜籌畫,不辭勞瘁。中宵聞警,擁盾作書,頃刻千言。其所襄助不亞鼎元。事平歸里。雍正元年,復游臺灣,數月乃去。著臺灣後游草,鼎元敘之。後卒於家。

洪壽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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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壽春,字士暉,同安人。來臺,居彰化二林堡,為糊紙匠以自給。得錢輒購書,旦夕諷誦。饔飧屢空,晏如也。有集古串律詩四卷,知縣楊桂森見之,賦詩贈,並為製序。又有所作若干卷,稿失不傳。

蔡推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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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推慶,晉江人,或曰某總戎之第六子也。來臺,居彰化縣治,灑洛不羈。嘗學畫,不得其趣,刻意覃思。一日風雨大作,隻身走山崖間,會意煙景,逼肖入神。有大憲募致千金,一語不合,拂袖竟去。居恆獨處斗室,詠歌自樂。寒暑唯著一袍。沒後,邑人葬之八卦山上,題曰「處士蔡推慶之墓」。

查元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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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元鼎,字小白,浙江海州人。少好學,文名藉甚。以歲貢生屢試秋闈不售。道光間,游幕臺灣,當軸爭延致之。性耿介,嬾於徵逐;稍拂意,輒去不可留。同治元年,彰化戴潮春起事,淡水同知鄭元杰禮聘之。道出後壟,被擄,幾罹於死,平生著作盡沒。元杰與廳紳林占梅、鄭如梁遣人分道求之,卒免於難。繪竿笠跨犢圖,徵詩紀事。晚年僑寓竹塹,境益窮,守益堅,日與占梅輩以詩酒為樂。著有草草草堂吟草四卷,今存三卷,未刊。卒年八十有三。子仁壽字靜軒,能詩,工篆刻,亦卒於竹塹。著靜軒詩稿二卷,今亡。聞有百壽章,為竹人士所得。

呂世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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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世宜,字西村,泉之廈門人。博學多聞。富陽周凱任興泉永道,見而奇之,居於玉屏書院,與莊中正、林焜煌等有名庠序間。嗣舉鄉薦。性愛金石,工考證,精書法,篆隸尤佳。家藏碑版甚富,見有真蹟,輒傾資求之。當是時,淡水林氏以豪富聞里閈,而國華與弟國芳皆壯年,銳意文事。見世宜書慕之,具幣聘,且告之曰:『先生之志誠可嘉,先生之能亦不可及。今吾家幸頗足,如欲求古之金石,敢不唯命是從。』世宜遂主林氏,日益搜拾三代鼎彝、漢唐碑刻,手摹神會,悠然不倦。林氏建枋橋亭園,楹聯楣額,多其書也。又求善工刻所臨篆隸,未竣而卒,歸葬於里。是時詔安謝穎蘇亦主林氏,以書畫名。

林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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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豪,字卓人,泉之廈門人。博覽史籍,能文章。咸豐某年領鄉薦。同治元年秋,至臺灣,居艋舺。時彰化戴潮春起事,林占梅奉檄辦團練,見而禮之,延主潛園,相與討論文史。及平,豪游府治,因就見聞所及,撰東瀛紀事二卷,以志此役始末。六年,淡水同知嚴金清聘修廳志。淡自開設以來,尚無志。前時鄭用錫曾輯志稿二卷,多疏略。豪乃與占梅商訂體例,開局採訪。凡九月,成書十五卷,未刊;而陳培桂任同知,別延侯官楊浚修之。浚,文士也,無史識,多方改竄。豪大憤,撰淡水廳志訂謬以彈之。嗣就澎人士之聘,主講文石書院,又輯澎湖廳志,稿存臺南。光緒十八年,臺灣議修通志,各廳縣皆有採訪;而澎自法役之後,建設尤多,通判潘文鳳乃再聘豪成之,凡十四卷,上之大府。豪以廈門人久游臺灣,凡夫國計盈虛,民生利弊,皆有所論。而於澎事尤關切。豪之論曰:『閩海四島,金門、廈門、海壇、澎湖,舊有富貴貧賤之分。則以廈富、金貴,而澎湖獨以貧稱也。澎湖磽瘠無水,所種者地瓜、花生而已。中稔之年,不免拮据。若鹹雨一下,則顆粒無存。至海濱漁利,亦必風平浪靜,始能下網。而澎之狂風,往往兼旬不息。則所謂以海為田者,亦強為之辭,非真如耕者之按候可穫也。夫澎湖斥鹵,處處可以晒鹽,而民間皆食官鹽,每斤十數文,或七、八十斤為百斤。所獲之魚每不足抵鹽價。此外別無利可取,民安往而不貧乎?若能聽民晒鹽自食,徵其正課釐金,既可裕國,而民間又日日獲利。每歲驟增數萬金之益,乃抽其餘利,以為書院諸生膏火,則人競於學,而科第可興矣。若能戍兵撥回,而由澎人招募,則每歲驟增餉米數萬金,互相挹注;其材武者有進身之階,而武途可興矣。是一轉移之間,民風丕變;即未能方駕內部,而已頓改舊觀矣。胡文忠公有言:「以官養民,不如使民自養」。是故就地招募,以官養之也。聽民晒鹽,則使民自養也。是皆萬世之利。不然,民自有可富可貴之資,而不為經理,地瓜花生僅足餬口,並無富強之業,年復一年,則亦終跼蹐於貧苦而已。』豪歸後,居於金門,著書以老。

梁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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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成,字子嘉,廣東南海人。少負氣,嘗以事忤文宗;將繩以法,遂出走,歷游吳楚戎幕,落落無所合。憤而渡臺,為棟軍掌書記。當是時,巡撫劉銘傳方倚棟軍以治番,私牘公務日或數至,主文者每辭不達意,至是壁壘一新。銘傳奇之,詢主將以文出誰手。告之,且薦其才。光緒十二年,東勢角置撫墾分局,檄主之。先是漢番隔絕,番怒則殺人,窮則來媾;既媾而又殺人,則諉過他族。當事者時不能懲辦,終亦無如何也。諸番僻處深山,不相往來,恆合數社用一通事。出好興戎,胥賴其口。而通事每挾番自重,為之耳目。故牛酒之費無窮,而騷擾益甚。成乃建利誘勢禁之議,嚴乘障之防,定互市之法。諸番非媾,則尺縷溢鹽無所從得。乃稍稍就撫。既又躬歷諸部,拊循其疾苦,納番女為妾,習其語言。諸番皆暱愛,呼為阿公。十三年,萬社番丁殺人,居民多避亂。銘傳檄與屯戍共擒之。萬社為番中之雄,族大地險,各部均受指揮。眾議難之,成奮然獨往。至則召其大酋,責之曰:「吾向與若約,毋殺人;歲給牛酒鹽布,為若溫飽。殺人則抵罪。今而負約,吾亦失信於大府,行且投劾去。後至者必盡絕互市,亦見女曹饑凍枕藉死爾」。聲色俱厲。大酋懼求救。曰:『女能以殺人者畀我,則免戾。否則兵且至。夫除一暴而安眾良,計無逾於此者。』大酋奉命,縶之出。遂斬以徇。諸番聞之皆震伏。成既與諸番習,頗欲置產於此,遂闢罩蘭之野,墾草樹藝,役諸番如家人,歲入可千金,而中央番族亦稍馴矣。割臺之役,攜其番妾蒼黃內渡,盡喪其貲,詩文亦散落。嗣客死香港。越數年,其門人林資修為述其事如此,並繫以論。論曰:『臺灣土番古稱難治。往時大府亦嘗用兵,至則散匿深菁,毫無蹤跡。乃轉緣岸附木,狙擊芻糧。及其惰歸,每中厥伏。再舉失利,亦稍厭矣。夫以彼族之野,手無寸鐵,家少餘儲,非有假寇兵而齎盜糧者,彼何敢逞?而番輒夜郎自大,謂漢與我等爾。使譯者能開陳利害,亦當少警頑迷。而乃張彼虛聲,墜我士氣,斯亦木腐蟲生之驗也。故番非難治也,未得其方爾。不揣其本而齊其末,方寸之木可使高於岑樓;惜乎梁先生之未竟其用也!』

  連橫曰:古之所謂士者,為國而已,為民而已,為自信其道而已。是故或言而用焉,或言之而不用焉,或始不能用而後乃用焉。究之皆有益於邦家也。臺灣為新啟之土,利盡東南。士大夫之來游者,莫不視為金穴,飽攫而去,未能建一功、畫一策也。夫規近者不足以經遠,泥古者不足以制今,藍、陳諸子苦心孤詣,獨論長治之計,可謂賢矣。若夫成之治番,尤佼佼也。

鄉賢列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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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橫曰:士為四民之首。讀書稽古,不能治國平天下,亦當鄉里稱善人。若其枉道曲文,頑嚚比周,則名教之賊也。臺灣開闢以後,風淳俗美,士之出入庠序者,多硜硜自守。而祀於鄉賢祠者五人,是則古之君子沒而祭於社也。詩曰:『有覺德行,四國順之』;有以哉!

王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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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鳳來,臺邑寧南坊人,字瑞周,號竹山。乾隆二十七年,以歲貢補漳平縣學訓導。既至,整飭規條,日示諸生以敦倫樹品之道,士樂就之。秩滿入京。歸,會臺變,上書制府,陳征討策。事平,復北上,奉旨揀發雲南,尋丁父艱。服闋,遵例補蘇州督糧水利同知。漕運固多陋規,積弊既久,任事者多罔庇分肥。鳳來悉革除之。復督採捍海塘石,檄勘太倉州水災,再監漕務,署總捕篆,雖位卑官小,而以利國便民為心。一時稱善吏焉。嗣陞刑部安徽司員外郎,改河南懷慶府知府,有政聲。召見,下旨褒嘉。尋遷兵部武選司員外郎。歷官三十餘載,年六十有五卒。嘉慶十一年,臺灣縣學教諭鄭兼才上書,請祀鄉賢祠。閩浙總督據以入告,詔可。

鄭崇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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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崇和,字其德,號怡庵,金門人。年十九來臺,課讀於淡水廳竹塹,遂家焉。淡為新闢之地,民少讀書,崇和勸勵之,富家子弟多就學,奉師厚,故修脯亦豐。嘉慶十年,蔡牽犯淡水,土匪竊發,崇和適在後瓏,奉檄募鄉勇防守。事平,當道嘉之。淡屬閩粵雜處,分類械鬥,歷年不息。崇和又奉檄彈壓,召兩造父老,力陳利害,仇始解。竹塹多山野,土番輒出殺人,歲且數十。崇和乃集壯丁,據形勢,鳩資設隘,以保衛行人,樵蘇便之。二十年,歲饑,發粟平糶,而家亦富矣。當是時竹人士議建文廟,崇和慨然出巨款,命次子用錫董工。廟成,行釋菜禮。竹塹文風之盛始於此。崇和好宋儒書,尤守紫陽家訓,及門之士多達材。道光七年卒,年七十有二。九年,邑人請祀鄉賢祠,十二年詔可。次子用錫,亦有名。

鄭用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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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錫,字在中,號祉亭。少遵父訓,以力行為本。道光三年,舉進士,家居讀書為樂。淡自開闢以來,尚無志乘,乃集弟友纂稿,藏為後法,文獻以存。六年,孫爾準巡臺,至竹塹,用錫請建廳城,並董工役。既竣,敘同知銜,嗣改京秩。十四年,入都供職,簽分兵部武選司。翌年,授禮部鑄印局員外郎兼儀制司。每逢祭時,恪恭從事。十七年春,歸里。里黨有舉,輒致其財力,故人稱善士焉。禁煙之役,英艦窺大安港,用錫自募勇捍衛,捕虜數人。事聞,賞戴花翎。又獲烏草洋匪,大吏嘉之。咸豐三年,林恭、吳磋以次起事,而漳泉又分類械鬥,全臺俶擾。奉旨偕進士施瓊芳等辦團練勸捐,兼以倡運津米,給二品封典。當是時械鬥愈烈,延蔓百數十里,殺人越貨,道路不通。用錫親赴各莊,力為排解,著勸和論以曉之,曰:『分類之害,甚於臺灣,尤甚於淡之新艋。臺為五方雜處,自林爽文之後,有分為閩粵焉,有分為漳泉焉。閩粵以其異省也,漳泉以其異府也。然同自內地播遷而來,則同為臺人而已。今以異省、異府各分畛域,法所必誅。矧更同為一府,而亦有秦越之異。是變本加厲,非奇而又奇者哉?夫人未有不親其所親,而能親其所疏。同居一府,猶同室兄弟之至親也,乃以同室而操戈,更安能由親及疏,而親隔府之漳人,親隔省之粵人乎?淡屬素敦古,新艋尤為菁華所聚之區,游斯土者嘖嘖稱羨。自分類而元氣剝削殆盡,未有如去年之甚也。干戈之禍愈烈,村市半成邱墟。問為漳泉而至此乎,無有也。問為閩粵而至此乎,無有也。蓋孽由自作,釁起鬩墻,大抵在非漳泉、非閩粵間爾。自來物窮必變,慘極知悔。天地有好生之德,人心無不轉之時。余生長是邦,自念士為四民之首,不能與在事諸公竭誠化導,力挽而更張之,滋愧實甚。願今以後,父誡其子,兄告其弟,各革面,各洗心,勿懷夙忿,勿蹈前愆,既親其所親,亦親其所疏,一體同仁,斯內患不生,外禍不至。漳泉閩粵之氣習,默消於無形。譬如人身血脈,節節相通,自無他病。數年以後,仍成樂土,豈不休哉?』眾得書感動,鬥為之息。乃刻石於後壟,以示後者。用錫既為一方之望,尤盡力農畝,家日殖,歲入穀萬石。晚年築北郭園自娛,頗有山水之樂。好吟詠,士大夫之過竹塹者,傾尊酬唱,風靡一時,至今文學猶為北地之冠。八年,卒於家,年七十有一。著北郭園集,多制藝,詩亦平淡。又有周易折中衍義一書,未刻;或言其師所著,而用錫輯之也。同治十一年,詔祀鄉賢祠,至今子孫猶守其業。

鄭用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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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鑑,字明卿,號藻亭,用錫從弟也。道光五年,貢成均。性真摯,重然諾。設塾課徒,以德行為先,文藝為次。及門陳維英輩皆傑出。主明志書院講席垂三十年,誨人諄諄,至老不倦。素樂善,捐修淡水學宮,佐用錫纂志稿。咸豐三年,以籌運津米,加內閣中書銜。同治元年,舉孝廉方正。著易經圖解易讀三卷及詩文,未刊。六年卒,年七十有九。光緒二年,福建巡撫丁日昌奏祀鄉賢祠,詔可。子八人。次子如城,旌表孝友。

陳震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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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震曜,字煥東,號星舟,嘉義人,後居郡治。少聰敏,博通經傳。嘉慶十五年,以優行貢太學,召試。二十年回省,歷署建安、閩清、平和等教諭。道光五年,調省;監理鰲峰書院,助修通志,訪刻先儒遺書。士論歸之。省垣貢院素湫隘,潦濕薰蒸,就試者每中病。震曜請於鄉人士,募資拓建,增號舍千餘;並董工役,將一載而成。六年,任同安訓導,又倡修邑志。嘗曰:『安上治民,有司之職也;造士徵文,教官之責也。余位雖卑,亦一邑之木鐸,豈堪見誚於儒宗哉?』十二年,張丙亂,隨軍渡臺,辦理團練撫卹諸務。奉旨以州同用。亂平,數上書制府,陳利弊。臺灣戍守素用班兵,調自福建各標,地方民情既多扞格,而結黨滋事,有司終莫如何,有警復不足備戰守。震曜議減戍兵添募鄉勇,書曰:『各省兵丁俱屬土著之人,惟臺灣開闢之初,戶口僅數十萬,沃野千里,民願為農,彼時招募土著之兵,亦無有應之者,加以鄭氏甫平,續有小醜,恐土著在伍,或有通匪之虞。此當時調遣內地班兵戍臺之深意也。今臺屬四縣、三廳,約計三百餘萬人。土地不加,丁口日繁,其無田可耕乏經紀者亦多。若招募充伍,臨以號令之嚴,化其桀驁之氣,平時資以緝捕,有事用以守禦,人地熟悉,未嘗不收臂指之效。查內地班兵調臺,惟漳泉語言相似,餘則鄉談各殊;路途東西,又全不辨。既難緝盜於平時,自難勦匪於有事。核其所能,則充武署雜差,或排列汛塘,備數而已。倉猝號召,僅執器械、守城陴,未聞其能義勇,獨自出郊戰勝也。有養兵之名,而無養兵之實;經百數十年,奉行調遣,習焉不察。夫養兵既少實效,則匪類易滋事,地方易蔓延。偶聞警報,茫然不知。今日小汛歸大汛,明日大汛歸城郭,唯有緊閉城門以待賊至。置鄉民於度外,聽匪類之脅從。科派富民,曠日持久;烏合嘯聚,小醜成魁。非疾呼紳衿、自備資斧、招募義勇、飛稟大軍救援,而亂未能平也。先後情形,同出一轍,可勝痛哉!查臺水陸之兵不下二萬餘名,年需軍餉二十餘萬,養兵不為不厚,而束手無策若此。溯自康熙年間至今,亂十數次,未有不賴土著義勇而能報捷者。即近四十年,而考之,乾隆五十一年林爽文一案,臺民為義勇者,南北不下數十萬人。議敘賞給之義民首,亦千數百員。乾隆六十年陳周全一案、嘉慶十一年蔡牽一案,議敘官職之義民首,俱不下數十員。可見臺民能為義勇以從軍,未嘗不可充兵而敵愾也。是故欲求長治久安之策,遇有班兵出缺,准就土著挑補。每營數百之兵,但得鄉壯數十名,用以勦捕,資以禦侮,則海疆軍制,日有起色,不似從前之僅能守城守汛已也。』

  又議添募屯兵書曰:『臺灣僻處海隅,戍臺悉用內地之兵,語言不通,道路不熟,水土不服,險要不知。每逢勦捕之時,必藉鄉勇屯番為前導。查乾隆五十二年,生番拒逆,熟番助捕。五十三年,福中堂入告,以沿山未墾之地,准其耕為屯田,平時錄為屯丁,有警調為屯兵,拔其頭目,獎為屯弁。自設立四十餘年,番人恭順,聽地方官調遣戰守,奮勇可嘉。但屯地多荒,屯餉不裕,屯兵亦不能多募。竊思全臺陸路戍兵,共有九千七百九十七名,似可酌減一千數百名,留其糧餉及撫卹眷口之款,可添募屯兵一千數百名,分配臺灣道府、四廳、四縣十衙門,按月點驗一次,給以糧犒。秋令每月操練一次,冬令每月操練二次。軍裝器械鉛藥,官為購備。與操練犒賞,勦捕飯食,即於徵收臺地屯租款下動支。操演之後,軍器存貯道府廳縣之庫。每季巡查地方之時,各衙門酌定數班,輪值調遣。若有勦捕之時,則全隊統帶,可資捍禦。戰勝之實效,較之戍兵尤為得力也。』書上,總督韙之。又議郡治拓建外城,添造砲臺,亦採其策。

  先是震曜在鄉,鳳山知縣重其人,聘主鳳儀書院。鳳邑僻處南隅,文風不振。既至,日集諸士講經,間為詩文。自是鳳人始勵學。既奉巡撫命,委同鳳、嘉兩知縣督辦採訪冊,送省補修通志。震曜以臺灣府縣各志地圖,舊多疏謬,山川莊社誤置尤多,建議先繪里堡分圖,次繪廳縣分圖,然後統繪全圖。並倣國史館一統圖之法,布畫格線,橫直各三十。其後新圖,遂稱善焉。事竣,彰化知縣楊桂森聘修邑志。時鹿港施、黃、許三姓,族大丁多,負隅罔法,動則列械以鬥,久為閭閻之害。震曜上書請嚴辦。以鹿港為全臺濱海適中之地,戶可萬竈,為彰邑一大市鎮,而至今猶無城池,何以保人民?何以固險要?上書請建一城,築一寨。又以鳳山轄地遼闊,行政未周,議劃下淡水南岸至瑯𤩝一帶,新建一邑。其後沈葆楨巡臺,則採其議而設恆春縣。故其所著書,皆足資臺事,非泛泛也。

  十五年,選授陝西甯羌州州同。十七年九月抵任。甯羌固夷地,民間素鮮讀書。既至,月集紳耆訓勵,告之以彝倫,課之以文學。數月之後,風俗丕變。州境當南北棧之交,為秦隴入蜀孔道,久廢不治,行旅苦之;乃親自勘工,勸民助修。在任十數年,廉潔慈惠,州民愛如父母。二十四年七月,代理城固縣令。三十年,因病歸家,宦囊蕭瑟,唯攜書籍古帖十數笥,多為漢唐石刻。震曜精經術,好宋儒學,治家嚴,一遵古訓。習醫,晚益覃深,採輯古今名方及論醫之法若干卷。少與邑士張青峰、陳廷瑜十數人,在寧南坊呂祖廟建引心文社,一時文風大振,後改為書院。咸豐二年,卒於家,年七十有四。著小滄桑外史四卷、風鶴餘錄二卷、海內義門集八卷、歸田問俗記四卷、東海壺杓集四卷,皆未刻。同治十三年,欽差大臣沈葆楨訪求遺文,別錄副本攜去。光緒八年,臺人士請祀鄉賢祠,詔可。

文苑列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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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橫曰:美哉臺灣,我宗啟之,我族居之。發皇光大,氣象萬千,固天然之文界也。遙望群山,蜿蜒數百里,危峰絕巘,峻極於天,高至海拔一萬三千餘尺,視泰岱若兒孫。而東控太洋,西臨巨澥,風濤噴薄,蛟嘯龍鳴,珍禽怪獸之翔游,奇花異木之蔚茂,璀璨陸離,不可方狀。天之蒼蒼,其正色耶。三光在上,照見興亡,使生長是邦者,能舉當前之變化而蘊蓄之,發之胸中,驅之腕底,以自成其文,豈不偉歟?而二百數十年來,莘莘學子,競為制藝,以趣科名。遂使天然之文,委之而莫能收拾。豈天之特降其奇,將有所待耶?抑以曠古未開之秘,而俟後人之穿鑿歟?橫不敏,弱冠以來,勉學為文,而望道未見,不能有所成就。拳拳之心,固未息也。子桓有言:『文章經國之大業,不朽之盛事。』以彼其人,尚有此志,況橫之丁此時會哉者?洪鍾毀棄,釜瓦雷鳴,道術將為天下裂。苟不出而葆之,唯見淪胥以亡爾。烏乎!文運之衰,至茲極矣!倉頡之字,孔子之書,人且唾棄,吾又何暇治文哉?夫見異思遷者,佞士之巧也;居今懷古者,篤學之勤也。詩曰:『風雨如晦,雞鳴不已。』當此文運絕續之時,一髮千鈞,為任甚重。臺灣文士其有起而肩之乎?此橫之所大望也。夫以臺灣之文,含英蓄華,鬱久必發,固不虞其滅也。然無以開之,則莫之能繼。譬如大甲之水,奔流停滯,越山絕澗,趣平原,吞巨岸,沛然而放之海。又如玉山之雲,起於膚寸,蓬蓬勃勃,上騰天衢,不崇朝而雨潤南北。故曰:『積之久者必力宏,取之厚者物必大。』此吾以知將來之文也。是諸子者亦為文苑之秀,故次於傳,而吾尤望於後起之俊也。

王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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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璋,字昂伯,臺灣縣人。善文。康熙三十二年,舉於鄉,為邑士登賢書之始。臺灣初啟,府志未修,璋豫求文獻藏諸家。三十四年,巡道高拱乾議修志,聘任分修。璋與邑貢生王弼、生員張銓等十四人,入局任事。志成,拱乾大喜。臺灣文獻之存,璋有功焉。嗣出任雲南宜良縣,潔己愛民。丁母艱將歸,百姓籲留巡撫。璋素服從間道旋。服闋,任湖廣房縣,尋陞主事,遷監察御史,以骾直聞。後卒於官。

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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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喜,亦縣人,佚其字。康熙二十七年鄉貢。手輯臺灣志稿,搜羅頗富。及拱乾創修府志,多採其語。

王之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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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之敬,字篤夫,一字蓮峰,自號竹冠道人。居臺灣縣治,為太學生。工詩文,兼擅書畫。每下筆悉入妙品,當道器之。

許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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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遠,字程意,孫朱疐,字非叔,均邑庠生。徐元,字凱生,盧周臣,忘其字,皆縣治人。各精書畫。

張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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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鈺,字質堅,號彬園,臺灣縣治人。幼攻舉子業,屢試不售,遂棄而習武,中雍正十三年武闈。然其為人,光明磊落,毫無齷齪態。通六藝,善草書,工畫,尤精繪龍虎。大幅巨幀,蓬勃有生氣。懸之壁間,風雲坌湧,人多寶之。

陳必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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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必琛,字景千,自號一崖道人。居臺灣縣治,為邑武生。工八分書,山水人物亦臻其妙,而丹青尤佳。宦臺者多求其輿地風俗圖,以資考察。雅好彝器,凡古昔金石篆刻,靡不鑒別無訛。手製琴箏簫管,各中音律。當道重之。卒年七十有二。

王克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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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克捷,字必昌,諸羅人。乾隆十八年舉於鄉,二十二年成進士,為臺人士登禮闈之始。好詞翰,通群籍,著臺灣賦一篇。其辭曰:『緬瀛海於鴻濛,環九州而莫窮。覽形勝於臺郡,乃屹立乎海中。叢岡鎖翠,巨浸浮空。南抵馬磯,北發雞籠。綿亙二千餘里,誠泱泱兮大風。爾其蒞東寧,扼安平,鯤身蟬聯而左抱,鹿耳蟠轉以右迎。沙線沈礁,迴紫瀾於曲港;雷硠擺浪,撼赤崁之孤城。則瞿塘之峽不足擬,又何論乎蜀道與太行?若夫市肆填咽,阡陌縱橫。泉、漳數郡,資粟粒之運濟;錦、蓋諸州,分蔗漿之餘贏。蜃蛤魚鹽,在在殷裕;瓜茄薑芥,種種早生。實海邦之膏壤,宜財賦之豐盈。溯夫天造草昧,遐裔荒墟,南北土酋,穴處巢居。迨有明之宣德,遣中官以乘桴,遭風偶泊,始識其途。嗣是以後,狡焉思啟,實繁有徒。曾一本竊據於澎島,林道乾遁跡於草湖。繼以思齊之嘯聚,荷蘭之詭圖。洎乎鄭氏,乃凌險而負嵎。建官署,開方鎮,以比擬於扶餘。因利來便,順風長驅。陷七郡,破潮粵,略溫臺,徇東吳。旌旗所指,霧合雲鋪。熊蹲四世,虎視方隅。維我仁廟,皇靈震疊,命將專征,克塽讋慴。遂按圖而設版,復定賦而計甲。闢四千載之方輿,安億萬姓於畚鍤。慶文教之誕敷,群入學而鼓篋。或挽車而騎牛,或操舟而理楫。重洋開渡,舸艦帆聯。樂土興歌,人民踵接。蓋茲邦之廣衍,兼四省而延袤;作南服之藩籬,挺一方之奇秀。其山則祖龍省會,五虎門東,沿江入海,徑渡關潼,突起雞嶼,峻嶒巃嵷;過南崁,矗龜崙,煙霏霧結,繡錯雲屯;大武雙高而作鎮,木崗特立而稱尊。更有巍峨瑩澈,如冰如雪,是名玉山,奇幻特絕;隨霽色而偶呈,忽雲封以變滅。若其磅礡蜿蜒,駢維連蜷,或如龜龍浮游於海上,或如鸞鳳軒翥於天邊,數六六之群島,盼九九之危巔,非人跡所能遍,亦圖經所未鐫。其水則源泉百派,自東徂西,九十九道之溜,二十八重之溪,極瀠迴以紆折,迨放海而皆齊;泚泚湲湲,瀦澤渟淵,汨汨涓涓,疏畎距川。大甲、大安、大肚之深廣,蚊港、笨港、東港之洄漩。海翁窟風高浪湧,虎尾溪水湍沙濺。況黑港與白洋,更譎怪之萬千。他如蛤仔難之產金,寒潭難入;毛少翁之出磺,沸土重煎。赤山著木而煙起,火山徹夜而光燃。大岡絕巘,綴纍纍之牡蠣;外海異香,浮裊裊之龍涎。山朝支麓,溫泉沸鑊,水沙連嶼,藉草浮田。茄荖綱石湖穿海,八里坌月窟湧泉。又若鐵樹插於樹間,十圍連抱;藤橋懸於木杪,一線遙牽。是又載籍之所未編者也。乃林有鸛而無鶴,山有豹而無虎。走獸飛禽,蕃育茲土。畫眉鴝鵒,以白見珍;彩囊翟雉,其文足取。鳩候氣而鳴六,雞應時而稱五。倒掛夜棲,翻飛雷舞。獐麂祁祁,麋鹿麌麌。暨山馬與野牛,各成群而相伍。若夫蠕喙之屬,固難備舉。風氣之殊,亦可附著。蟬未夏而先鳴,燕經秋而不去。訝蜥蜴之有聲,悵鸚哥之不語。蛩唧唧以夜吟,竟四時之無序。感物類而躊躇,忽愴懷於羈旅。乃其海物維錯,尤為充斥。難悉厥名,獨辨其色。則有鯔烏鯉紅,鱭紫鯧白,赤海金精,烏頰黃翼,青鱔投火,黑蠧噴墨,錦魴花魿,金梭如織。又有香螺花蛤,魚蟹虎鯊,白蟶塗魠,麻虱龍蝦。臺澎所產,厥味多佳。既漁於水,亦樵於山。楠筍始生而合抱,蕭朗高大而螺團。屬野番所盤踞,惜運致之維艱。至若山荔埔柿,土杉水松,亦鱗黃目,交標九芎。番樹白樹之植,悉雜出於山中。猴粟象齒,屋材最美。林荼婆羅,名狀俱詭。見鐵樹之開花,愛仙芝之有子。烏栽頻取以薪蒸,綠玉遍插於庭圯。竹凡數種,刺竹密比。石竹長枝,箭竹如矢。麻竹柔脆,琴竹文理。卉木之花,色色鬥姘。荷開獻歲,菊吐迎年。桐繞春城而布錦,梅放午天而擲錢。繡球攢簇,素馨蔓延。貝葉之稱疑假,曇花之種早傳。番茉莉移來異域,七里香辟除瘴煙。扶桑本出於東海,水仙名託於臺員。厥草維夭,半是藥苗。先春而發,凌冬不凋。唯內地之所少,爰遍訪夫萏蕘。水藤代韋而堅韌,通草作花而妖嬌。葉張七絃,聊充耳目之玩;蘆開一捻,可卜颱颶之飄。更有蕃茶作飲,白麴為醪。齒草洗齒,茜草染毛;羞草含羞,荖草老饕。若其刈莞蒲以織席,編絲茅而索綯,群居萃處,曾無慮夫風雨之飄搖。果蓏之實,別種非一。番檨熟於盛夏,西瓜獻於元日。牙蕉子結數層,鳳梨香聞滿室。又如菩提果、波羅蜜、釋迦果、金鈴橘,尤中土所罕見而莫悉。厥有檳榔,生此遐方,雜椰子而間栽,夾扶留以代糧。饑餐飽嚼,分咀共嘗。婚姻飾之以成禮,詬誶得之而怨忘。為領略其滋味,殆恍惚夫醉鄉。爰稽習尚,競事侈靡。土沃民逸,大抵如是。逐末既多,務本漸弛。工針繡而棄枲菅,輕菽粟而豔羅綺。群尚巫而好鬼,每徵歌而角技。思易俗而移風,賴當途之經理。蔣集公績懋撫綏,陳清端澤流遐邇。茹冰檗以率屬,則林荔山之操履。持玉尺以衡才,則夏筠莊之造士。又或留心風物,雅意典章。孫司馬揮毫珠玉,袁司訓積書宮墻。皆有造於斯土,稱盛世之循良。若乃僧衣作賦,沈文開萍蹤坎坷;蝶夢名園,李正青塵緣參破。景寓公之清標,足廉頑而立懦。況寧靖之闔室偕殞,陳丑之傷親自沈。永華之女懸帛柩側,續順之配受帶堂陰。當王化之將暨,忠孝節義已大著乎人心。故前者有謝燦之妻,矢死從一;繼有方壟之婦,受迫不淫。自是以來,志載如林。寧止五妃之墓宜表,五忠之祠足欽也哉?載考番俗,約略可紀。罔識歲時,弗知甲子。以蟾圓為一月,以稻稔為一祀。僅有生名,從無姓氏。贄婿為嗣,隨婦行止。凡樵汲與耕穫,屬女流之所理。乃其少長相隨,則側立以俟。老病無依,則相率同視。比屋親睦,或庶幾乎仁里。而其編藤束腰,展足鬥捷,貫耳刺唇,文身為俠。聽鳥音而卜出,佩大匏以利涉。偶細故之睚眥,驚野性之不帖。乘醉抽刀,斷脰穿。復有傀儡生番,食鮮茹血,蒙頭露目,手持寸鐵,伏林莽以伺人,賽髑髏而稱傑。且聞遠社番婦,能作咒詛,犯之則死,解之則蘇。喝石能走,試林立枯。傳疑之語,豈其然乎?近郭熟番,漸知禮制。童子入學,亦解文藝。壯者服役,奔走更替。類混沌之未鑿,尚率真而無偽。伊昔吳越,當周之時,猶稱南夷,即在吾閩,值漢之世,亦屬荒裔。既歸版圖,遂號名都。矧臺灣之疆域,擅九土之奧區。高原下隰,畇畇膴膴。飲食往來,衎衎于于。合閩南與粵北,冒厲禁以爭趨。保聚教誨,亟藉良謨。昌黎守潮,子厚守柳,風行草偃,何需遲久。如彼瓊州,亦在島上,文莊忠介,後先相望。苟氣習之不拘,豈人地之可量?顧其地時震而海常吼,論者僉曰驚濤之溢湧,幾視斯土若等於浮漚。不知地廣而厚,海深而幽,其震其吼,蓋陽氣不舒、陰氣有餘之所由。唯開闢之未幾,故節宣之未周。方今風會宏敞,聖治廣被,久道化成,百物咸遂,海不揚波,地奠其位,馬圖器車,物華呈瑞,人傑應運而齊出矣。謹就見聞,按圖記,輯俚詞,資多識。愧研鍊之無才,兼採摭之未備。聊敷陳夫土風,用附登於邑志。

  先是有陳輝者,亦撰臺灣賦一篇,而詩尤工;舊志載之。輝,府治人,乾隆三年舉於鄉。

馬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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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琬,字琰伯,號梅村,臺灣縣人。祖廷對歲貢生,父中萊拔貢生,皆寓籍諸羅。琬亦歲貢。性恬淡,喜飲酒,樂書史,翛然自得。而敦品勉學,鄉人重之。乾隆三十二年,澎湖通判胡建偉始創文石書院,延主講席。居澎八載,多士獲益。善事母,母年且百歲,猶能繪水墨蘆雁,琬亦習焉。屢薦鄉闈不售。晚年益肆情詩酒,間作水墨畫,自題以見志。

莊敬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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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莊敬夫,號桂園,臺灣縣治西定坊人,以水墨繪事著名。凡山水、人物、花鳥,意到筆隨,各臻其妙。每有作,得者輒秘為家珍,以是人爭倣之,然無有及其工者。嘉慶初年卒。

徐恢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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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恢纘,字遜齋,亦西定坊人,邑增廣生。工山水、花鳥、人物。性剛介,不屑逢迎。素精醫術,濟人多,里黨稱之。

林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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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覺,字鈴子,亦縣治人。曾作壁畫,見者稱許,遂刻意研求。善繪花鳥,而人物尤精。嘉慶間,薄游竹塹,竹人士爭求其畫,今猶保之。

陳思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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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思敬,字泰初。父鵬南,為臺邑歲貢生,出就連江訓導。思敬家居鎮北坊,及長歸祖籍,補同安庠生。乾隆十八年副榜。素承父志,樂善好施,事繼母孝。頻往來臺灣。一日赴鳳山,聞莊舍有讀書聲,詰之,粵人也,歲以油米助之。思敬固知醫,自設藥肆,以療貧氓,一鄉稱善士焉。著有鶴山遺稿。

林朝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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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朝英,字伯彥,臺邑人。乾隆五十四年,貢成均。以資授中書銜,樂襄地方義舉。嘉慶初,倡修縣學文廟,並董工役,自費萬金。廟成,有司奏聞,下旨嘉獎,建坊,賜「重道崇文」之匾。坊在龍王廟前。林清之變,其黨有與相善者,書函往來,潛示不軌。朝英非之,報書諫止,痛陳利害。事敗,索黨人。發朝英書,嘉之。召入見,以病固辭,朝英工墨畫,瀟洒出塵,書亦奇秀,多作竹葉形。善彫刻,竹頭木癭,一經其手,靡不成器。家建小亭,顏曰「一峰」。亭額三字大徑尺,筆力勁秀,悉為朽木所成。光緒十二年某夜被盜,聞為淮軍所竊,邑人士至今猶惜之。

王士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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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士俊,字熙軒,淡水竹塹樹林頭莊人。始祖世傑以開墾致富,至是中落。士俊勤苦讀書,嘉慶間入泮。設塾於家,鄭用錫輩皆出其門。著易解若干卷,今亡;或云其友竊之。

郭菁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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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菁英,字顯相,亦竹塹人,廩膳生也。與弟成金俱有名。成金字貢南,嘉慶二十四年舉於鄉。家富,藏書多,主講明志書院,以振興文教為念。後授連江教諭,未任而卒。

黃驤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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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驤雲,字雨生,淡水頭份莊人。父清泰字淡川,原居鳳山。性孝友,少習舉業,有文譽。林爽文之役,募勇守城;以平琅𤩝功,補福州城守營把總。嘉慶十一年,任竹塹守備,署艋舺都司。總兵武隆阿重之,擢鎮標中營游擊,改參將;遂居淡水。清泰以書生習武,望子能文。驤雲少時,即肄業於福州鰲峰書院,不十年而文益邃。二十九年舉於鄉,道光九年成進士,籤分工部。十七年分校京闈,取士多得人。張丙之亂,適歸省,巡道平慶令作書勸諭閩粵莊民。及平,補都水司主事,洊升營繕司員外郎。子五人。長延祐,舉人;次延祺,少慧,工書,嘗雙鉤大麻姑壇記入石,編修何紹基見而推許。卒年二十餘。

陳改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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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改淑,字以文,澎湖通梁社人。性和粹,口必擇言。而落拓名場,訓蒙自給。晚年,尤喜種菊,工琵琶。時就花間彈之,音調清越。嘗游江南,遍歷名勝。以善奕著名。著有楂客紀游、詩集,稿佚不存。

呂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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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成家,字建侯,澎湖東衛社人。少聰慧,善琴箏,屢試不售,遂絕意功名。置一齋,嘯臥其中。圖書花鳥,呼酒談棋,翛然自適。晚年尤耽吟詠,通判吳性誠時與倡和。別後猶寄詩問訊,積成卷帙。素敦內行。兄弟數人,白首相處,怡怡如也。子姪皆業儒。卒年七十有一。

蔡廷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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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廷蘭,字香祖,號秋園。澎湖雙頭鄉人。父培華字明新,以篤學設教里中,里人稱之。廷蘭少慧好學,年十三入泮,嗣食餼。道光十一年,風災,粒米不藝。汀漳龍道周凱自廈來賑,廷蘭作急賑歌上之,一見傾心。既而督學臺澎,遂膺首選,充十七年拔貢。二十四年成進士,出為郟江知縣。澎之科第自茲始。後為江西知府,有政聲,卒於任。初,廷蘭秋試,遭風至越南,越人禮之,送歸。著越南紀程、炎荒紀略二書。後余乃得其詩集,長短凡百十有五篇。

魏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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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宏,臺灣府治西定坊人。學問淹博,文才甚捷,而遠於事情,世以書癡目之。故其為文輒自圈點,應試亦然,恆被黜。道光二十七年,南通徐宗幹任臺灣道,兼提督學政,獎掖文學,遇才士尤禮待。月試海東書院,宏屢冠其曹。值夏熱,伏案讀書,每苦其辮,即斷之。已而院試,家人慮被斥,以假辮縫帽裏,令帶之。宏入場危坐,及試題下,振筆直書。時五月盛暑,汗涔涔滴衣上,即棄其帽。諸生見而大譁。宗幹適出視,至宏前,取文觀之。宏曰:『我文甚佳,公識之否?』宗幹點首。又指其鬚而詰之曰:『吾以髮為累,已薙去。公留此不更苦耶?』宗幹默然。而諸生環笑不止,邀之入內。文成,宗幹大喜,置第一。翌年科試,復第一,補廩膳生。當是時海道艱危,臺人士之應鄉闈者,須於小暑前內渡,過此恆遭不測。往來既艱,費又重,以故老師宿儒多不赴。省中人輕之,至加侮蔑,謂諸生為「臺灣蟳」,以其無黃也。宏聞之大憤,詣學院,請與省中人角優劣。許之。即赴鳳池書院月課。學使觀其文,推為壓卷,然慮損省中士面目,抑為第二,獎之甚厚。省中士無不駭異,遂不復敢輕臺人。以是文名大噪。或謂宏曰:『吾子此舉,厭倒多士,固榮於領鄉薦者。』宏欣然應曰:『吾非好與省中士爭勝負,亦聊以洩臺人之憤爾。今幸不恥辱,則領鄉薦復何用?』遂買舟歸,以歲貢終。

  是時有方春錦,亦府治人,與宏齊名。

彭培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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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培桂,字遜蘭,泉之同安人。少隨父來臺,居於淡水槺榔莊。咸豐六年,以覃恩貢成均。設教於鄉,及門多俊士,竹塹巨室爭聘之。著竹裏館詩文集。子廷選亦能文,道光二十九年拔貢,朝考一等。請降教諭。巡道徐宗幹賞之,曾選其文刊於瀛洲校士錄。著傍榕小築詩文稿,未刊,今皆散失。

陳維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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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維英,字迂谷,淡水大隆同莊人。少入泮,博覽群書,與伯兄維藻有名庠序間。性友愛,敦內行。咸豐初年,舉孝廉方正。九年,復舉於鄉。嗣任閩縣教諭,多所振剔。閩縣有節孝祠,久圮,捐俸重建。已而工部尚書廖鴻荃告歸,聞之造謁,維英辭。鴻荃請入見,長揖欲跪。維英愕眙不知所措。鴻荃曰:『公新節孝祠,惠及閭里,吾當為親謝。』蓋其母亦祀祠中也。秩滿,捐內閣中書,分部學習。歸籍後,掌教仰山、學海兩書院。同治元年,戴潮春之役,淡北震動。與紳士合辦團練,以功賞戴花翎。晚年築室於劍潭之畔,曰「太古巢」。著鄉黨質疑、偷閒集,未刊。

  時府治有黃本淵,亦以是年舉孝廉方正,以善書聞。余曾求其事跡,而不可得。

吳子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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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子光,字芸閣,廣東嘉應人。年十二,畢大小經,始學科舉文。數試不售,乃渡臺,寄籍淡水。兵備道徐宗幹見其文,頗相期許。同治四年,舉於鄉,遂遊搢紳間。同知陳培桂議修廳志,聘任筆述。嗣館三角仔莊呂氏家。呂氏為彰化望族,家富好客,藏書多。子光雅愛古人,又嗜阿芙蓉,擁書讀,自以為樂。顧為人憤懣,胸中磊塊,時流露筆墨間。其文曰一肚皮集,謂採朝雲戲東坡之語。呂氏為刊行,附小草拾遺一卷。又著三長贅筆、經餘雜錄,稿存呂氏。然其文駁雜,反不若考據之佳。光緒初年卒,呂氏以師禮葬之。

陳肇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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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肇興,字伯康,彰化人。少入邑庠,涉獵文史。彰邑初建,詩學未興,士之出庠序者,多習制藝,博科名。道光季年,高鴻飛以翰林知縣事,聘廖春波主講白沙書院,始以詩古文辭課士。鴻飛亦時蒞講席,為言四始六義之教,間及唐、宋、明、清詩體。一時風氣所靡,彰人士競為吟詠。而肇興與曾惟精、蔡德芳、陳捷魁、廖景瀛等尤傑出。咸豐八年,舉於鄉。所居曰古香樓,讀書詠歌以為樂。戴潮春之變,城陷,肇興走武西堡牛牿嶺,謀糾義旅,援官軍,幾頻於險。集集為內山要隘,民番雜處,俗強悍,不讀書。肇興竄身其間,激以義,聞者感動。夜則秉燭賦詩,追悼陣沒,語多悽愴,題曰「咄咄吟」。事平,歸家,設教於里,及門之士多成材。著陶村詩稿六卷、咄咄吟二卷,合刻於世。

黃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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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敬,字景寅,淡水干豆莊人。干豆或作關渡,故學者稱關渡先生。少孤,母潘氏守節。性純孝,勤苦讀書。安溪舉人盧春選來北設教,敬事之,授周易。咸豐四年歲貢生,嗣授福清縣學教諭,以母老辭。假莊中天后宮為社塾,先後肄業者數百人。當是時,港仔墘曹敬亦聚徒講學,皆以敦行為本,游其門者多達材。人稱為二敬。北臺文學因之日興。敬為人謹飭,一言一動,載之日記,至老不倦。束修所入,悉以購書,或勸其置田,曰:『吾以此遺子孫,勝於良疇十甲也。』著易經義類存編二卷、易義總論、古今占法各一卷、觀潮齋詩一卷,未刊。其序易曰:『吾因卜筮而設。聖人欲人於事,審可否,定從違,察吉凶,以謹趨避,特為假借之辭,聊示會通之意。故體則兼該靡盡,用則泛應不窮。無論人為何人,尊卑貴賤皆可就此以占;事為何事,大小輕重皆可依此以斷。豈一、二義類所得泥而拘乎?唯其為書廣大精微,擴而充之,義多浩渺,研而究之,義又奧幽。前聖之言,非必故為詭祕,以待後人深求。易本懸空著象,懸象著占,道皆虛而莫據,辭易混而難明。欲為初學者講,不就其義以整其類,則說愈繁而旨益晦。譬如登山,仰止徒嘆其高,莫得尋其徑路。譬如入海,望洋徒驚其闊,莫得覓其津涯。執經習焉不察,開卷茫乎若迷。將易所以教人卜筮,欲啟之以明,反貽之以昧,欲命之以決,反滋之以疑,日言易而易不可言矣。夫易之數本於天也。天非以人為驗,無以知天。易之辭憑乎理也。理非以事為徵,無以見理。茲編之所解者,悉遵本義,主乎象占,以卜筮還之。而於各卦之義,各爻之義,復采古來人事相類者與為證明。或係前人,或由己見,皆敬小窗閒坐所讀,苦無端倪,欲以課虛責實,庶幾得所持守,誌而不忘耳。卷帙既成,不忍恝然廢棄,爰顏之曰義類存編,以示子弟侄輩。俾之便習此經,因以兼通諸史,不無稍有裨益。雖所引著,其事未必與其義適符,而望影藉響,以為比類參觀,亦足知類通達。況由是觸類以引而伸,充類以至於盡,推類以概其餘。覺義雖舉一、二人之類,可作千萬人想。義雖舉一、二事之類,可作千萬事觀。化而裁之,推而行之,神而明之,何致拘泥鮮通,不能兼該泛應,有負於易為卜筮之書也哉!』

吳鴻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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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鴻業,字希周,淡水艋舺人。博覽群書,工琴,精秦漢篆刻。顏其居曰「拜石山房」。敦行寡言,言皆雅趣。顧善畫,嘗繪百蝶圖,設色傳神,栩栩欲活。一時名士如臺灣黃本淵、淡水鄭用錫、陳維英輩,皆為題詠,凡二十餘人。淡水同知雲南李嗣業為之弁首。而鴻業亦自序曰:『少讀唐人詩,至王右丞宮詞,初不解滕王蛺蝶圖,如何搨得。一日,春花爛發,隱几沈吟。瞥見隔籬敲拍,栩栩然來。促筆起而摹之,鬚眉間隱然欲動。一聲呼絕,為蒙師驚斥,頗敗興,不果成。迨成童後,尤有嗜畫之癖。凡山水、人物、花卉、禽蟲,見一名筆,必購致之而後快。地之遠近,價之廉昂,弗恤也。然徒為好事者借作粉本,於余結習所喜,終未得其一班。今春與黃友閱芥子園所詳蝶訣,亦自信前輩之不余欺。獨怪天地間,一種活色生香,自然意趣,如待按圖而索,為足以畫其形神,窮其變幻,則使滕王搨本至此猶存,吾不知畫有今古,將蝶亦有今古乎?而後悔向之鰓鰓然必求搨本者,癡耶?夢耶?醉耶?迷耶?夫搨滕王固日在吾目中矣。吾乃傍蜂衙以相約,牽蛛網以為招,散鋪花具,虛貯冰壺,至則滿抱入懷,如百摺仙裙,在水晶屏裏,臨風綽約,搖曳多姿。不數日,則狎如海鷗,依如籠鳥,適爾疏放,招之即來,身輕能作掌上舞,令人想趙飛燕入昭陽時。余於此領略,漸已見慣渾閒,一旦脫然散之,則陣陣交飛,橫若雁字,徐徐緩度,妥若鶯梢,有尋花問柳之致,在咫尺千里之間。余不覺狂呼大叫曰:「滕王告我矣,滕王授我矣」!無如索畫蝶者,戶屨日多。甫脫稿,輒攫去,不更存以自鏡。亦烏知其合格否也?乃於歌吟篆刻之暇,都為一冊,作百蝶圖。自春三旬有一日,至夏季二十五日,百七十四日,得玉腰奴約略百十數計。其中襯以花草,澤以丹青,一一皆倣前人筆法。此雖小技乎,亦足以醫疏懶之一端矣。獨是王摩詰畫以詩傳,米元章畫以書重,至欲合詩、畫而稱三絕,則鄭博士尤擅名家。余不敏,覓韻抽毫,彌滋愧歉。幸賴當代鉅公,不以塗鴉見擯,留題斐几,弁簡生光。加一、二知友,嗜痂同癖,延譽墨莊,兼收眾體,俾得藉親一字之師,並搨雙鉤之帖。則拋磚引玉,不可謂非余之厚幸也。不然者,渲染烘托,一畫工能之矣。我自村裏來,特有大法眼在。』鴻業畫蝶,傳之門人,皆無其精。而百蝶圖藏之家,後流落,為里人洪雍平所得。

王獻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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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獻琛,字世希,號寶堂,臺南府治人。讀書赴試,久不得售,乃為鎮署稿識。性廉隅,能作水墨畫,而畫蟹尤得其神,饒有江湖之興。書亦疏放。光緒十五年卒,年六十。

楊克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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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克彰,字信夫,淡水佳臘莊人。讀書精大義。從貢生黃敬學,受周易,覃思鉤玄,得其微蘊。顧尤工制藝,掃盡陳言。每一篇出,同輩傳誦。光緒十三年,以覃恩貢成均。數赴鄉闈,不售。侯官楊浚見其文,歎曰:『子文如太羹玄酒,味極醰醇,其不足以薦群祀也宜哉。故終不遇。』設教於鄉,及門數十人,四方師事者亦數十人。每社課,執筆修削,日數十篇,無倦容。艋舺黃化來具禮致千金,請設函丈於燕山宗祠。不赴。或問之,曰:『吾上有老母,足以承歡。下有妻子,足以言笑。讀書課徒,足以為樂。使吾昧千金,而遠庭闈,吾不為也。』而化來請之益堅,歲晉聘書。克彰觀其誠,乃許之。宗祠距家六、七里,每夕必歸,進甘旨,視母已寢始行。風雨無間。途中背誦所讀書,手一燈,踽踽行。里人見之,知楊先生歸也。克彰設教三十年,及門多達才;而江呈輝、黃希堯、謝維岳、楊銘鼎尤著。嗣為學海、登瀛兩書院監督。知府陳星聚聞其文行,欲舉為孝廉方正,辭。十六年,大府議修臺灣通志,飭各縣開局採訪,與舉人余亦皋纂淡水縣志。嗣任臺南府學訓導。翌年,陞苗栗縣學教諭。苗栗初建,士學未興,竭力獎之。越數年,調臺灣縣學教諭。乙未之役,避亂梧棲,倉皇內渡。而老母在家,每東向而望。軍事稍敉,趣歸故土,奉以行。母年已八十,居同安,未幾卒。克彰哭之慟。越數月亦卒,年六十有一。著周易管窺八卷,未刊。子五人。次仲佐、維垣、潤波均讀書,能世其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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