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川先生文集 (金煕周)/卷五
書
[编辑]與韓大逌鎭㦿○庚寅
[编辑]吾輩甚寂寥。一擧兩得。直聲動海內。良足爲賀。秋序已深。行吟氣味若何。正直行行如退之。而潮州謝表。宛轉如出二手。海鄕風霜。能不摧頹人奇氣耶。好笑。煕周。年來百病交攻。言語益艱澀。臂腳益麻木。符到卽發而已。他何言喩。一南一北。可謂赫赫。而伏在遐土。魚鴈無憑。玆因京便。遞付數字。何時可以入覽也。自古成就人。每從此中鍛鍊得。隨遇盡分。讀書講理。實爲玉汝之道。只希益加愼毖。以副遠望。
答趙仲德秉相
[编辑]幾乎忘面。尋常詹仰。迺蒙先施問書。兼以數篇瓊唾。讀之令人意思開豁。牙頰生香。感感何極。春寒尙峭。伏惟尊體學履若序增休。煕周。殆老死。無人事久矣。平生酷愛出入。今手足麻木。專不運動。平生不愼樞機。今聲音艱澀。語言不通。此必天公仁愛我。使之從事於主靜之工。而神精衰散。舊業荒亡。憐歎奈何。來書引喩過當。太不着題。不但當之者蹙蹙不安。君子語默之節。亦不可不愼。竊爲慨咄也。書末二詩。搆拙步呈。以供一笑。
答李景圓蓍秀
[编辑]稠中逢別。耿耿者存。嚮承惠問。十回珍玩。不知紙生毛也。春氣淸和。學履近復如何。煕周。碌碌無足喩耳。別紙縷縷。耳邊不聞此事久矣。承諭不覺心開目明。况其看得甚精到。說得甚明審。如此用工。將何所不至。顧此初無一半分知見。能理會及此。而以其嘗從大贒之門。往往朋友以此等事相待。令人汗背而騂顔。又何敢上下其論。以取笑於人哉。孔子曰。四十五十而無聞焉。不足畏也。嘗以爲孔子此言。盖爲人之未四十者言也。若與六十者言則必曰。朝聞道。夕死可也。今吾年已六十。而因此自畫。亦非聖人垂訓之意也。與知舊如左右者。互相往復。或不無相益之道。故忘其僭易。略以瞽見仰復。若蒙不棄。更示辨諭如何。第有一言貢愚者。僕於初年。亦非無意於此者。而事物移其習。榮進汩其心。白首所就。未免爲鄕人而止。此無他。立志不篤而然耳。大丈夫許多事爲。皆由於志。志不立則做百事不得。而况於此學乎。如左右者。年最富力最強。見解又精覈。其志意必堅篤。不爲外物之所撓奪。而曾所經歷而深懼者。不得不忠告於左右。幸勿以老廢不逮而忽之也。
答李景圓戊寅
[编辑]去八月十三日書。九月十二日書。一時而至。忙手奉讀。欣濯難量。伊后月已半矣。伏惟初冬。學履若序珍相。玩理體驗之工。必有人不及知者。區區傾慰。有不自勝。所示諸條。看得甚精細。思得甚密切。仰想尊史用工夫日進一日。益有向上之效。而自歎前日答問之語。終始含糊說去。不免得此而失彼。擧末而遺本。宜賢者之反復不置。而其所以爲賜者亦大矣。夫專言虛靈。則謂之本體也得。謂之體用也得。而如玉溪之分屬於寂感。則此虛靈實兼動靜之義而已。非是心之本體也。心之本體。虛明洞澈。其未感也。靈固自若。以大山集中虛靈自是一物之訓觀之。其義又較然。區區本無躬履心得之實。徒以口耳之餘。道聽塗說。往往自誤而誤人。愧歎無已。篤工之義。盖出幽深玄遠之意。則其曰篤恭者。正如首章戒懼之自覩聞而至於不覩不聞者也。陳氏之必着一雖字於無人之上者。其亦有見於此爾。鄙意終似無病耳。凡看古人言語。必於無疑處起疑。而其於起疑處。必反復究索。終未脫然。然後問難於人則往復之際。自有相長之益。不然而徑加句斷。翻謄於筆札之間。則畢竟無益。而只惹人譏議。可不懼哉。倘蒙不棄。時相往復。則顧此桑楡之景。實有資益之道。深所望耳。
答李景圓
[编辑]近對貴邊人過訪者。詢審間遭時沴。症頗不淺。極庸驚慮。伊後已經月日。計其間想必蘇健。然相愛之情。不能無不瑕之憂耳。煕周。昨冬入葛川。謝棄人事。杜門養病。幸得稍可。而往往有餘氣爲祟。多臥少起。無異尸居。自此其將爲世間一棄物。憐歎憐歎。示諭縷縷。足見近日用功親切處。所以每得兄書。不覺心開目明。而益歎自撿之疎鹵也。節要一書。先賢節略。可謂簡約。而如愚生之自來頹懶者。猶不無汗漫支離之歎。讀之或一二冊而止。一未嘗自始至終者。盖志氣不固。作輟無常而然爾。以左右篤志堅礭。必無此慮。而非大用心大着力。則不能勿以不逮之言而忽之也。從事定字之敎。益見左右用工之精密。而如靜定。卽三綱領之功效次第也。朱子嘗曰。安而后能慮。非顔子不能。定靜安慮。自是一般地位。後學之論此。雖似發得太早。而退翁以爲隨人所學之淺深。皆可用得。此說甚圓滿。居常讀此而喜之。今承來喩。敢不樂爲之說。而蒙蔀之見。實有踧蹐不敢承者耳。
答李景圓
[编辑]病病涔涔。際玆情翰忽至。辭意鄭重。十回珍玩。若有沉痾去體。感戢難量。歲色已新。省餘服履茂納新休否。煕周。客冬偶得一疾。幾死者殆近一望。賴藥力幸得回甦。而餘憊尙爾。時月間似無運動之勢。憐歎而已。鬼神章結句。尋常未嘗致疑。大山說亦未記有此說見於與誰某書第幾板也。大抵鬼神一章。不過以實氣明實理者也。微之顯一句。是指鬼神而言也。不可掩如此一句。亦指鬼神而言者。則此誠字。其指實氣而言者。亦似無疑。朱退之訓。乃是摠言一篇之大旨。而所以明夫是理之使然也。大山之說。乃是特擧一章之結語。而所以證夫是理之實然也。其章句曰。陰陽合散。無非實者。故其發見之不可揜如此。其發見三字。亦非指鬼神而言者乎。於此可驗師門之說與朱退相發也。煕周平生讀書。終不免呑棗之病。賢史乃能起疑於此等處。其看文字精深可見。如此做將去。其進何可量耶。幸須細究而詳量之如何。曾書箚說。深欲願見耳。
答吳瑛
[编辑]孟子曰。能言拒楊墨者。聖人之徒也。近來洋學之禍。不但楊墨而已。則爲吾徒者。孰不痛加闢廓。思所以殄滅乃已耶。今執事不以周爲無似。有此滿幅誨諭。敢不傾倒而盡之乎。執事亦嘗見嶺人之遊泮矣。旅進旅退。未嘗與京居士友宿處交遊。彼至邪至醜之術。實非嶺人之所知也。向來諸君子。以斥邪爲己任。指摘其術。打破眞臟。可謂有功於世道。若能辨別是非。公平做去。則孰不欽仰。而及自辛酉以後。竊有不能無疑者。彼某某輩之誅戮。誠以其罪罪之矣。以千萬不近似之目。加之於全嶺人平生尊仰之地。百計搆捏。竟被一律。雖使譸張者家置一喙。焉得以厭人心哉。以此推之則諸君子斥邪之一出於至公至正。愚未之信也。又如嶺之三謫。何關於邪術。而一時屛逐。必欲誅殺。此果出於何心也。雖以今番事言之。李學士龜雲疏中有曰。旣非嶺產。又非士流。則在遠者何以知誰某。而向見一儒生〈金升淵〉通文。直以嶺人之躬犯爲言。繼而執事以士夫渾入之說。狼藉相傳。有若十人同行。而曰彼中有盜者然。其爲九人者。寧不驚駭憤惋。思所以卞明之耶。噫。古之闢異。異端知所懼。今之闢異。誦聖賢之言。學聖賢之道者。反爲之懼。何也。孟子曰。經正斯無邪慝。朱子曰。吾之墻壁旣固則冦賊不入。斥邪之道。斯其盡之矣。執事旣自任以此事。日間須取聖賢之說。灌澆我胷中。牢着我腳跟。一言一事皆出於大公至正之道。而無一毫私意之干。則是非邪正。瞭然於心目之間。而吾道有所恃。異端知所懼矣。如或不然而心術隱微之際。或有自欺欺人之弊。則所謂束縕灌膏以救火者。近之矣。又豈非吾徒之所共勉者耶。
與孫婿李始能敦禹○戊子
[编辑]尋常詹戀。卽承惠狀。以審至寒重侍學履晏重。冬至子半。天心可見。君子悔端。發於此時。從前浪課。自此改移。來書珍重。不覺喜如。
答李始能庚寅
[编辑]示諭縷縷。不勝艶歎。耳邊不聞此箇聲響久矣。今左右有是。良賀。左右以若年紀。以若材姿。生長好家庭。能高着眼大着力。何事而不爲。何爲而不成。所可懼者。惟立志不固耳。天下事未有無志而成者。孔子大聖人也。論爲學次序。以志學爲先。聖人猶然。况學者乎。况初學乎。第念素性之庸懶。神氣之昏惰。課業之悠泛。皆氣也。有能以志率氣則懶可使勤。弱可使強。愚可使明。不然。鹵莽蔑裂而止爾。左右旣有志於此。而又必以堅固爲主。不爲事物所撓奪。然後其上頭自有可觀。諒之如何。老夫當年。亦未嘗無志。而立志不固。世道之變。仕宦之擾。奪其所志。喪其所守。不免爲鄕里小人。幸勿以不逮而忽之。用作鑑戒之資。
與外孫李彙徹
[编辑]卽聞隨友讀山房。老先生嘗曰。淸凉吾家山。汝讀書此山而遊泛度日。則得無愧於山靈乎。吾爲拜辭楸下。扶舁入來。而歸事預爲頭重。當竢四五日還棲。未前或一來耶。
答琴璣瑞僖圭
[编辑]俯示諸條謹悉。煕周自來鹵莽之學。無絲毫實得。而鼎器已破。精力已耗。尋常茶飯說者。亦皆忘失無餘。惟厚意不可負。略貢一二愚見。非敢自是。出於相長之意也。覽後逐條示破如何。
別紙
[编辑]中庸序文虛靈知覺註。程勿齋曰。虛靈。心之體。知覺。心之用。一說曰。虛靈之體。存乎知覺之未發。知覺之用。由乎虛靈之已發。而不必分體用。何說爲是。
心只是虛靈知覺而已。虛靈知覺自是一箇物事。而分體用言之則虛靈爲體。知覺爲用。不但虛靈知覺爲然。虛靈亦有體用。知覺亦有體用。
中庸天道人道之間言互言〈止〉二十七章至二十九章。連續人道。三十章至三十二章。連續天道。
天道人道之間言互言。乃是文勢之不得不然。而二十七章以下。言人道者三。三十章以下。言天道者三。盖以中庸之道。始言一理。中散爲萬事。末復合爲一理。故有自內推出去者。有自外推入來者。觀於首章之先存養後省察。末章之先省察後存養。可推而知耳。
大學序文。言竊附己意。考其十章中何說附己意。
竊附己意之下。有補其闕略一句語。闕則格致章是也。略則誠意章之不屬於上下是也。朱夫子旣作補亡一章於誠意章下。別有一註。此或爲竊附之義耶。
君子有絜矩之道。朱子答江德功書曰。絜矩者。度物而得其方。答周舜弼書曰。度之以矩而得其方。何說爲得乎。
矩者。心之則也。以心之則度物。而均齊方正者。絜矩之義也。此等處。當以本章章句爲正耳。
傳七章註。一有之而不能察。先生曰。一者四之一。一說曰。一有之者。少有之云也。大山曰。暫有之義也。取其何說。
一有之義。三說俱有所據。而此章只是論有所之病也。鄙則平日看作暫有之意耳。
答琴璣瑞
[编辑]一陽初生。卽惟尊體茂膺多福。煕周。一味病苦。悶且奈何。錄示諸條。博洽精密。深庸嘉尙。顧此譾劣。曾所掇拾於師友之間者。率皆忘失。已成黑窣窣地。何能窺覷其利病而上下卞說耶。然此等講說。雖不中於理。往復論卞。亦爲求益之道。故略陳愚見。覽後示破是冀。
別紙
[编辑]天道人道之間。言應上知仁勇三達德〈止〉連續言之。應上鬼神章。前三章費之小。後三章費之大。
分言天道人道。則一章言天道。二章言人道。盖亦文勢之似然。嘗見蒙引。以天道人道諸章分配知仁勇。而先儒以爲决非正意。此似然矣。天道人道。連續言之者。盖自明而誠者爲人道。自誠而明者爲天道。人道之連續言之。所以盡人道也。天道之連續言之。所以配天道也。與費之大小。指意不同。強引捏合。無或近於穿鑿破碎乎。
絜矩之矩。或曰心。或曰則〈止〉絜矩二字。包盡大學一部之義。
此矩字。謂之心可也。謂之則可也。而直謂之心。則孔子何以曰從心所欲不踰矩。直謂之則。則先儒所謂懸空說者近之矣。而不過曰吾心本然之則也。格致誠正修。所以明此矩也。齊治平。所以推此矩也。朱夫子嘗曰。絜矩不是外面別有箇道理。前面正心修身之推而措之。此所謂有天德便可語王道者也。豈非盡一部之義乎。
答族弟舜叟煕奮
[编辑]邇來炎霖。哀履一向支勝否。煕周。在丹山封進辭疏。卽日還歸。雖爲身計所迫。私分甚惶。旋聞已遞。甚幸甚幸。來諭縷縷。耳邊不聞此事已久。乃蒙不鄙。有此反復。考據甚詳密。見解甚精覈。使人益知其所未知。深荷深荷。但執滯之見。終有不能脫然者。大抵體用二字。有就道理而言者。〈冲漠無眹。萬象森然已具是也。〉有就事物而言者。〈舟車之行水行陸是也。〉有以形而上言者。〈冲漠者爲體。而發於事物者爲用是也。〉有以形而下言者。〈事物爲體。而理之發見者爲用是也。〉有統陰陽分陰陽而言者。〈來諭是也。〉槩不可膠守一偏。而雖以事物陰陽而言者。畢竟舍是理不得。今夫觀物一篇。首言天地動靜。次言水火體用。天地水火。指事物而言。末後結句。就道理而言。以明此理之已具於事物之先。不然。是闕却理一邊說。邵子詩意。恐不如是。來諭以朱子太極圖解爲證之。解也是主陰陽而言者乎。主太極而言者乎。以動靜分資始與各正。而其動也誠之通也。其靜也誠之復也。以互爲其根。兩儀立焉。分流行與一定。而流行者。命之所以流行也。一定者。分之所以一定也。又曰。自其著者而觀之。動靜不同時。陰陽不同位。而太極無不在。自其微者而觀之。冲漠無眹。而動靜陰陽之理。已悉具於其中。此果全指其陰陽而言體用者乎。理之與氣。相待以爲體。相須以爲用。而理本無情意。無造作。非氣。無以見其流行動靜之妙。故古今人言理處。必以氣言之。圖說曰。陰陽一太極。邵詩之言水火體用。而末句捴擧事物道理而言之者。其亦不類是乎。以葉氏所引考之則其義益著。其上言陰陽動靜而曰。太極流行之妙。相推於無竆。其下言互爲其根而曰。待對之中。妙用實相流通。此邵詩意也。若以太極流行謂之陰陽流行。則玅用流通亦爲陰陽流通耶。熊氏說雖不足信。而朱子之解。葉氏之說。皆足以發明邵詩之意。而與熊氏說實無異同也。且邵子觀物詩。不獨此一篇。又有見於大全者。而有曰觀時見物理。主敬得天眞。此篇結句意也。豈是出於一手。而一篇全言氣。一篇全言理者乎。來諭以爲理氣先後。非此書緊要。何其與書意不同耶。竊見左右以氣先理後。疑其判爲二物。乃以體用二字全屬於陰陽。而此詩之意。不過是天地萬物未形之前此理已具之謂也。自形而上下言。豈無先後之說。見於朱子語類及性理大全理氣篇。先贒文集中。亦有引喩處。左右無或未之見耶。吾輩文識。不及古人遠矣。雖於粗淺易知處。難保其盡到底蘊。而况於精微之地乎。當以古人爲師。而若其理會不得者。惟當博攷深究。益盡其不得不措之工而已。熊氏。宋時儒先也。濂洛註解。多出其手。而具載於性理大全。朱子吾師也。其說雖有門人之誤錄。初晩之不同。而若非先輩說可以爲證。有不敢輕議。今左右於熊氏則疑其爲未安。於朱子則疑其爲未定之論。是徒信己說而不信師說也。其可乎哉。吾儕相與。不但文字義理而已。實兼朋友之道。故略付切偲之義。幸寬宥而卽賜可否。以破蒙蔀如何。
答舜叟
[编辑]別廟移奉事。向者諸長兄之論。皆以別廟爲重。最長不可移奉云。而當初建祠。果是出於不祧之意。則最長何敢移奉。而不然則毋論私房與別廟。俱是長房之所主也。左右旣引葛翁長房主之之說。而謂之別廟長房。禮義不同。何其一句之內。語意之相反若是也。又謂旣安別廟則非長房所親奉。不能親奉之長房。卽來書所云勢有所不能。鮮不貧賤之類耳。勢有所可能。不貧不賤。而不爲親奉而立廟墓下者。君果於何處見之耶。若以私家已行之禮爲說。則吾家之以最長奉別廟者久矣。當初天有先祖祠版。不仍奉於鷹洞而移奉於虎坪。何也。山陽大父。時爲最長。而居在虎坪。故別立廟於其家而奉之。山陽大父下世後。不仍奉於虎坪而移奉於海底。何也。海底諸大父爲最長。故又立廟而移奉之。今則家大人序次居長。則又爲立廟而移奉之者。卽來書所謂四五世一家之法也。先父兄已行之規也。抑古今人通行之禮也。左右之所執者果何義。所爭者果何事也。若使吾家居在祠廟之下。如諸父兄所處。則不必有是議也。若使祠廟在於墓下。若葛翁之說。則不當有是議也。又使勢有所不能。如秋淵之說。則不敢有是議也。無一於是。而蔑棄古禮。不遵家法。噫。世之人有貧竆無依。葬親而不能造主者。亦有喪亂流離。埋主而不能祭祀者。若使左右博攷而廣引。則亦將指此以爲證乎。南賁趾之言曰。曾孫在遠地。玄孫在一家則隨宜遷奉。疑禮續解曰。曾孫貧賤。不可以奉祀則玄孫奉祀。此盖可據之禮。而今則不然。旣不在遠地。又不可謂貧賤。而本里又無最長之列。則雖有子孫不億。親已盡矣。無干於主祀。君輩乃以常禮爲變禮。有主之祠。作無主之祠者。抑何義理也。吾先祖德行文章。拘於法典。雖不能廟食百世。而親未盡而奉之於無主之祠。豈非痛心而泚顙者乎。古者寒岡先生高祖祠版。在西川君家。西川君沒後。寒岡爲最長。而伊時國制。有主婦奉祀之法。故不得移奉。及西川君夫人老而不能與祭。而寒岡年已八十。遠不能移奉。遂以紙牌行祀。若如僉議則行祀於西川之家。而以寒岡主之。有何不可。而必以紙牓行之於千里之外也。禮之於人。大矣。其精細微玅處。雖世所稱專門。亦不能盡其詳。則吾輩何敢議爲。而其易知而易行者。質之古禮。則曰家法不然。質之家法。則曰遺訓不然。有若沮戲者然。韓子所謂惟好己道勝者。果如是耶。今以別廟之不敢迭遷。作爲金石之典。而五世孫六世孫守之。則使吾祖之主。謂之有所歸乎。當初建廟之事。家大人言之矣。始終監董者。知縣大父也。始終親執者。家大人與豐山叔父也。別廟旣出權宜之法。而變通昔人已行之禮。制爲後人永守之典。則此私家大事也。家大人何爲而不知也。當時諸父。何爲而無一言以識之也。似此擧措。獨無未安於奉先之道乎。鄙見本甚魯莽。妄以爲別廟之移奉於最長所住處。初無可疑之端。而僉議之不一若是。頃對時。以考示可據之說爲請者。卽此意也。來諭中。已安之位不敢輕動。載於何經也。親盡而遷于最長。亦以輕動爲言。則古人制禮。何不念此。而作爲此法。以詔天下後世也。雖以神理人情而言之。虎坪卽吾先祖桑梓舊里也。生於斯老於斯。沒於斯廟食於斯者。凡幾年矣。禮制有限。遷奉於他里子孫之居。而今又不幸。本里無主祭子孫。而最長在於是。宗家在於是。高祖考別祠在於其傍。遷奉一室。合祭兩代。神理之所悅豫。人情之所當然。况是禮之大經大法。而來諭以我謂之欲行行不得之禮。左右讀禮之餘。何其無所審愼若是也。先贒定禮。時王制禮。旣如是斑斑可考。而左右或引不得已之事。或引人家事變之大者。而乃以長房不必親奉爲一副義理。此不過一時苟且之計。豈有行不得之理耶。
與門中
[编辑]伏聞五代祖考祠版。祧埋有議云。親盡則埋主。禮也。爲子孫者。雖有哀痛罔極之至情。而其如禮之大防。何哉。然禮或有不然。則不能無商量之道。嘗見禮有庶孽繼世之文。而吾家之前所未行。實非今日之所敢議也。第念事係先世。而揆以情理。參以輕重。先世之行之者。或不能盡出於禮。則至於子孫而追改之。亦無未安之端。未知如何。大抵庶孽之最長承祀。已有寒岡,愚伏諸老先生定論。沙溪說亦備且詳矣。且以世俗通行言之。今有人無嫡子而有庶子。則庶子奉祀。至於四世。若百世不遷之位。則亦百世不遷而禮無防限。國無禁令。觀於南冥,栗谷之家。可驗矣。嫡兄弟旣沒。而代未盡庶孫奉祀。卽無嫡子而庶子奉祀之義也。我國嫡庶之分甚嚴。其流弊視庶孽猶下賤。而嶺俗尤甚。故或有庶孽不繼世之家。而高祖有服當祭。盖有程夫子定禮。若以嫡庶而有別。則從古禮家之聚訟。何不一言及此也。况埋主乃是子孫萬萬不得已之擧。旣有代未盡者。則乃有可已之道。而必不已者何也。或曰。喪禮從先祖。先世已行。不可變改。毋論中禮與不中禮。膠守先世所已行而行之。然後乃合於義。則滕先君之所未行。孟子何以使文公行之也。朱夫子何以曰。自家若改得是。祖先亦以爲是也。今有庶孽代未盡者。而遽行埋主。若有可據之禮。則何敢有他議。而若無可據而先輩之定論如彼。時王之制禮又然。則雖是先世之已行。不得無變通之道。未知如何。弟之爲此。卽所謂雖加一日。愈於已之意也。恕諒伏望。
雜著
[编辑]湖上拜門錄
[编辑]辛丑十月二十七日。執贄往拜于湖上。時先生有微恙。語小子曰。君遠來。誠意可尙。而適病。對賓友倦於酬酢。可悶。是夜與金圾,李鼎會,南漢松宿于村家。翌日朝後與金圾李鼎會進見。時先生爲靜攝。入處內室矣。問小子曰。君長于文獻之門。家學必有傳襲者。所讀幾何。科目工夫亦何如。對曰。所讀不過三經四子。而才本駑下。讀書昧法。對冊。此心先自走作。所讀不爲己有。汩沒科工。每以剽竊爲心。故無益於本分矣。先生曰。讀時走作。學者通患。初學何以免此。年少科目。亦不可放過。且父兄在。不可惟意廢棄。况問學與科工本非二致。聖賢心法。具在方冊。從事此學。知義理甚明則其爲程文。亦精覈有理致。未必無益於做科。但讀書必句索其義。字究其旨。讀上句不知有下句。讀上文不知有下文。專心致知。深思硏竆。然後有進益之效。而所謂走作之病。亦以次退去矣。起而對曰。讀書當何先。曰。爲學次第。具於大學一部。如格致誠正修齊治平。其節目規模。已詳且備矣。先儒每令初學先讀大學。程子所云爲學次第。獨賴此篇之存者。卽此義也。然學者用工。必以立志爲先。志不固則做百事不得。而况於爲學哉。是夜宿于大山書堂。
二十八日。食後與金圾,李鼎會進見。金圾時讀中庸。問涵養省察之義。答曰。單言涵養則涵養自兼動靜。對言省察則涵養爲靜時工夫。省察爲動時工夫。仍問小子曰。君熟於中庸乎。對曰未也。曰。聖學源頭。在於序文中人心道心四箇字。平日講究得如何。對曰。原於性命者是道心。如惻隱羞惡之類是也。生於形氣者是人心。如飢食渴飮之類是也。先生曰。大槩是矣。盖心只是一而已。豈有人心道心之異。心合理氣。從理邊說則曰道心。從氣邊說則曰人心。此則上智與下愚一也。是以。朱夫子論人心道心曰。自其根本而已然。所謂根本已然者。以心之合理氣而說也。其幾至危而其理至微。程夫子嘗以人心爲人欲。而後更以爲人心與人欲不同。以大槩言之。人心是形氣之私。則謂之人欲。亦無不可。此所謂無心欲也。人心一流而衆欲興。此所謂有心欲也。作聖作狂。爲鬼爲人。皆於此分。此堯之所以授舜。舜之所以授禹。而千古聖賢單傳密付。未有出於此者。朱子於序文。又明言其所從來曰。原於性命之正。生於形氣之私。此則舜之三言。益詳於堯。而朱夫子序文。又加詳於舜也。有志此學者。當先辨別於人心道心之分。而其所以用工。則如所謂飢食渴飮雖是人心。而亦有理寓焉。如食則曰此理歟。非理歟。合於理然後食。飮則曰此義歟。非義歟。合於義然後飮。日用云爲。凡係形氣者。莫不皆然。則此所謂人心之得其正。卽道心者。危安微著之效。不外是矣。對曰。自其根本而已然。則人心道心。有不可渾淪說。而其成就畢竟渾淪爲一。何也。曰。問甚精矣。此在序文中。其曰原於性命。生於形氣。則從此心之合理氣說。而其曰危者安。微者著。而動靜云爲。自無過不及之差。則此非所謂人心之得其正而爲道心者乎。盖自人心而收之。則是道心。自道心而放之。則是人心。此可見心之一而已。而畢竟道心原於性命。人心生於形氣。根本已然之意。豈不較然矣乎。是夜宿于大山書堂。
二十九日。食後與龜湖諸益。遊龜潭書堂。日晡時進見。先生曰。龜潭比乃城諸山水何如。對曰。山高水深。淸景可樂。先生曰然矣。是夜宿于大山書堂。
十一月初一日。食後與金圾進見。先生問曰。夜與好箇朋友同宿。閑酬酢外。亦豈無可聞者乎。對曰。偶說魯論顔子事矣。顔子於聖人。體段已具。簞瓢陋巷。不改其樂。而其樂也直與聖人之蔬食水飮。樂在其中者。爲一般氣像矣。先儒以爲若以顔子之樂謂之樂道。則此顔子不能與道爲一。孔子之言曰。顔子其庶乎屢空。庶者。近也。言近於道也。謂之近於道。則又安得與道爲一哉。此或指顔子未至不改其樂之地而言乎。先生曰。經傳文義。不可如此看。較同異。作疑難。殆近於科儒題問。此非求進之道。看文義。必就本文深究猛省。如讀顔子之不改其樂。則每尋顔子之所樂爲何事。而顔子之至於不改者。其用工果何如也。至顔子之庶乎屢空。則必究顔子之近道者。果用何工也。如是求得。然後日有所得。而所得爲吾有矣。不能着緊深究。只就同異較絜。則畢竟無益而止耳。進曰。周茂叔每令程子尋仲尼,顔子樂處所樂。仲尼之樂。惟顔子知之。顔子之樂。惟濂溪,程子知之。朱子亦引而不發。先儒以顔子之樂爲樂道。則是顔子不能與道爲一。顔子所樂非道。則果有何事之可樂。而至於竆居屢空而不改歟。先生笑曰。以程朱之說求之。可以覷得。而先儒之言曰。顔子所樂。非道而何。此言亦好矣。以顔子所樂。作樂道看。何害之有。是夜宿于大山書堂。
初二日。食後與李永運進見。先生曰。吾自日間病勢漸㞃。如君遠來。誠意可感。而今應接亦難。不得不獨處靜攝。君須暫歸。以待後期好矣。對曰。先生患候難於酬接。則逐日問難甚不便。而因此辭退亦未安。姑留外次以待平復。是愚之願也。是夜進見於小山丈席。丈席曰。君遠來請留。俄見家兄。深以君之徑歸爲悵。而其病勢。與學者酬酢。亦似有害。何以則爲便也。對曰。下情雖甚悵缺。而不得不退歸。宿于大山書堂。
初三日。進見問候迄。先生曰。以吾老病之故。不能從容時月。可歎。孔子曰。後生可畏。如君年富力強。吾所以期望者不淺。聞君勤於讀書云。此是好消息。然必留意此事。然後方可謂眞箇學耳。君之姿稟與志尙好矣。歸讀大學。必精思深究。如讀格致章則必求其如何而爲格物。如何而爲致知。讀誠正章亦然。以至修齊治平。莫不皆然。則其間必有疑義。或念記。或箚錄。後日相對。上下論辨則或有相資相益之道。而立志不固則爲學不固矣。幸勿悠泛。遂拜辭而退。
國恤中私家練祥議
[编辑]往在英廟丁丑。因編輯堂上啓。國恤卒哭前。私家不得行練祥之意。定式載錄。盖自肅廟時已有此議。而載之補編則在於是時也。自是之後。因爲國典。士大夫家。無論有官無官。國恤卒哭前。不敢除喪。盖以君服在身。不敢行祭。而不敢行祭。故不能除服也。古者君薨。士大夫服三年。後世身有父母之喪。則國恤成服後。居家無服君喪之事。庶人無故者。以白笠終三年。而至許婚娶於葬後。此則君服不及於無官者。以國恤未卒哭而不能行練祥。私服當除而不除。君服當服而不服。有官者失君重親輕之義。無官者則失自行之禮。其可乎哉。我朝禮文。多據五禮儀。五禮儀中有大中小祀停廢之文。故遂以爲例。而所謂大中小祀。乃國家祀典。非指士大夫家祭祀也。昔在肅廟己卯。中宮殿昇遐。首相崔錫鼎奏。令士大夫皆依禮經行祭除服。而一時如朴玄石世采,尹明齋拯。皆從其議。權尙夏引宋尤庵時烈答人書。以爲葬虞則可行。而卒,祔,練,祥。當行於國葬卒哭後者對。自上命從權議施行。按禮記曾子問曰。大夫士有私喪可以除之。而有君服焉。其除之也如之何。孔子曰。有君服於身。不敢私服。又何除焉。於是乎有過時不除也。君之喪服除。而後殷祭。禮也。曾子曰。父母之喪。不除可乎。孔子曰。先王制禮。過時不擧。禮也。註。君服除。乃得爲親行二祥之祭。譚者或以此爲據。而今之制異於古。無論有官無官。國恤中未嘗不服私服。則所謂有君服於身而不敢私服者。安在哉。喪服除而後殷祭者。似是國恤三年之內。不得行祭。而必待服除而後乃行也。註乃曰君服除。乃得行二祥之祭。此則國恤三年畢後。乃得行二祥也。與所謂過時不擧者。何其不同也。今則不待君服之除。而國恤卒哭後乃行二祥。則又與註說不同。何也。此可謂進退無所據矣。然則何如。斯可以合古今而不背於禮經也。崔公與玄石書。已盡之矣。禮曰。期而祭。禮也。期而除喪。道也。無論有官無官。自當以期而祭。期而除喪爲節。而但其祭亦有節。記曰。將祭而昆弟死。旣殯而祭。主人之升降散等。註曰。爲新喪略威儀。又按曾子問。曰大夫之祭。鼎俎旣陳。聞齊衰之喪。尸入三飯不侑。酳而不酢。大功。酢而已。以此觀之。齊衰之酳。大功之酢。皆是一獻。古人以大侵殺禮。則國之大喪。其爲大侵大矣。牲牢之當减可知。爲昆弟之喪。略其威儀。則國哀重於私慽。儀節之當略可知。齊衰之酳。大功之酢。以時享而或不備禮。則練祥之喪祭。其不備禮而行。又可知矣。〈節略崔公書。〉退陶先生嘗答金而精曰。國恤卒哭前。時祭不可行。忌祭,墓祭可行。忌祭墓祭猶行。而况於練祥乎。李栗谷則直勸人略設除喪。權公之獻議。何爲而不究乎禮經之義。先輩之說。而一以尤說爲重。遂成不易之定法也。然時王之制。惟當遵而行之而已。不敢復容他議也。所可恨者。崔公以伊時首揆。心知其非。與儒賢往復亦多。而權議出後。仍無一言進奏。使國家經禮。不免於後世之譏。此則崔公亦不得辭其責矣。
己亥議禮辨
[编辑]孝宗大王昇遐。議定大王大妃服制。宋尤庵時烈獻議。定爲朞年之制。眉叟許先生上疏斥之。尤庵更爲獻議。略曰。儀禮通解疏。父爲長子條。旣曰第二長者。亦名長子。其下又曰。第二長者。同名爲庶子。又曰。體而不正。庶子是也。又曰。次嫡以下。雖人君母弟。亦謂之庶子。故疏曰庶子妾子之號。孝宗大王。不害爲云云。又曰。如許某之說則檀弓之免。子游之衰。果皆不足恤乎。又曰。期服疏曰。君之嫡夫人。第二子以下及妾子。皆名庶子。朱子曰。凡正體在乎上者。謂下正猶謂庶也。正體謂祖之嫡也。下正。謂禰之嫡也。雖正爲禰之嫡。而於祖猶爲庶。故禰嫡謂之庶也。〈朱子說止此。〉所謂正體于上者。嫡子爲祖後者也。所謂下正。謂次嫡之嫡子也。雖嫡而以次。故至於其子。猶稱之以庶。况於其身。不以庶稱之乎。又曰。今孝宗大王。於大王大妃。有君臣之義。乃反以臣服君之服。服大王乎。又曰。大明之制。雖不知果合於聖人與否。而孔子曰。今用之。吾從周。姑從大明之制。定爲朞年之制。此其議禮之大槩也。盖昭顯世子。以仁祖大王長子。先已卒逝。孝宗大王。以昭顯母弟。入承大統。御極已十年矣。尤庵力主衆子穪庶之議。乃曰。孝廟爲仁廟之衆子。則當爲庶子。旣是庶子則是體而不正。雖承重。不可行三年。噫嘻。儀禮通解斬衰章。經曰。父爲長子。子夏傳曰。何以三年也。正體於上。又乃將所傳重也。此言長子將代己爲宗廟主。正體於上。故爲之服三年。此乃尊祖之義也。賈氏釋之曰。云長子。通立嫡以長也。此言自天子至於庶人。通立嫡爲父後者。皆名長子之義也。疏又曰。第一子死。則取嫡妻所生第二長者立之。亦名長子。此言母弟旣立爲長子。則不可以庶子穪之也。孝宗大王以仁祖大王第二長子。入承宗廟。正體於上。則所謂不害爲云云者。何其與經義相反也。子夏傳曰。庶子不得爲長子三年。不繼祖也。鄭玄註曰。庶子者。爲父後者之弟也。疏曰。庶子本是妾子之號。嫡妻所生第二長子。是衆子。而今同名庶子者。遠別於長子。故與妾子同號。〈疏說止此。〉均之爲嫡妻所生。而衆子之與妾子同號者。所以遠別於長子。而長子旣沒。以次嫡爲長子。則又安有遠別之嫌乎。孝宗大王在昭顯之世。位是大君。則謂之衆子可也。謂之庶子亦無害。而昭顯旣歿。立爲宗嫡。則貶屈至尊。與妾子同號。此果何義。禮有雖承重不得三年者有四種。其一曰。正體不得傳重。謂嫡子有廢疾。不堪主宗廟是也。其二曰。傳重非正體。庶孫爲後是也。其三曰。體而不正。庶子爲後是也。其四曰。正而不體。立嫡孫爲後是也。所謂正者。正室之嫡子。體者。父子一體之謂也。嫡子。謂嫡出親子。故曰正體。庶孫。非嫡出非親子。故曰非正體。嫡孫。雖嫡出而非親子。故曰正而不體。庶子。雖親子而非嫡出。故曰體而不正。孝宗大王爲昭顯母弟。則旣是正妻所出。而又是父子一體。所謂體而不正者。當乎否乎。嘗見通解續封爵令。曰公侯伯子男。子孫承嫡者。若無嫡子。以次立嫡子。同母弟。無母弟。立庶子。旣曰無母弟立庶子云。則母弟自母弟。庶子自庶子。地位有別。貴賤懸殊。其不可攙入胡說。合而爲一明矣。孝宗大王。卽嫡子同母弟也。體而不正。不得三年。卽無母弟。立庶子之庶子也。安有立爲父後之母弟。而指以爲庶子。而不得三年耶。迺以檀弓免。子游衰證之。噫。公儀仲子之喪。司冦惠子之喪。捨嫡而立其庶。此檀弓,子游所以爲過禮之免衰以諷之也。然文王大聖人也。舍伯邑考而以武王爲嗣。未聞後聖以爲非禮。仁祖大王以文王之聖。擇武王之聖。以聖傳聖。冊爲宗嗣。則斯乃大聖人爲宗祀生民之大公大法。而亦禮之所宜然也。所謂下正庶。卽次嫡之嫡子也。雖是嫡出而不能上承祖廟之故。謂之下正。庶卽衆子穪庶之義也。此何敢擬議於孝廟。而其語意不但以孝廟爲云云。隱然以顯廟爲下正庶。然則列聖朝嫡統。其將歸之於何處也。其曰。孝廟大王。於大王大妃。有君臣之義。不可以臣服服大王者。尤甚無謂。孝宗大王於大妃。子也。以傳重之服。爲大王應服三年。此乃以母服子。何可謂以臣服君乎。若爾則雖第一長子。於母后。亦有君臣之義。爲第一長子服三年。獨不爲以臣服君乎。乃曰。不如姑從大明之制。定爲朞年。盖大明之制。雖長子不爲三年之服也。大抵議禮如聚訟。是非可否。去箇私字。平心說去。然後有以服乎人心。尤庵不知禮經之可據。專以務勝爲能事。迺曰。許某徒知第二子承重者服朞。不見於經。而不知第一子成人而死而第二子承重者服斬。亦不見於經也。夫爲第一子服斬。非以第一子爲重也。以傳重爲重也。若非四種中妾子。而以第二嫡子傳重。則其爲重。與第一子等爾。故第二長子立之。亦名長子之說。見於斬衰章父爲長子條。此卽第一子成人而死。而第二子承重者。服斬之義也。又何必疊言第二子承重者服斬。然後乃爲明文耶。又有一言可以立判者。禮曰。天子諸侯之喪。皆斬衰無期。旣立爲天子諸侯。則所居者乃是宗嫡之位。雖云妾子。父母當待之以正嫡。况以第二長嫡正位宸極。名義尊嚴。又與將所傳重自別。則目之以衆子。且有不敢。又何可指爲庶子。而以四種中不正庶子之服服之乎。尤庵必欲立其私見。則乃曰。勉齋所編。入賈氏疏說。未經朱程勘破。不足取信。並與其禮說而譏之。朱夫子自修家鄕邦國王朝禮。獨喪祭二禮。屬之勉齋編定。勉齋以朱門高弟。受師門付託。筆削去取。以成其書。而朱夫子嘗貽書勉齋。以爲喪禮詳略。皆已得中。又嘗謂勉齋曰。君所定喪禮。規模甚善。吾所編家鄕邦國王朝禮。其悉依此規模更定之。其所以嘉悅奬與之意不啻尋常。則不但已經勘破而已。尤庵平日動引朱子。而獨於此。捨朱子奬許之訓。而謂之不足取信。何也。所謂吾從周者。尤甚無謂。大明之制。率多不合於禮。如母喪斬衰。乃是唐則天之制。而大明因以行之也。是以。國朝制禮。一以儀禮及家禮爲正。而於爲長子服期。必穪從周。則其於母喪。又將斬衰三年乎。其違於禮。果何如也。夫禮者。只是理也。而尤庵。以儒林重望。專以氣習論禮。則已不是禮也。當時如朴南溪世采,尹明齋拯諸儒。皆足以論此。而不敢出一言。院相鄭公太和。難於從違。有持疑之意。遂引皇明長子服期之說爲据。而彌縫之。竟無一言以正之者矣。其後聞藥泉南相國九萬。以繡衣行嶺南。至晉陽。見河謙齋弘度問曰。今邦禮是非未定。當如何爲定。謙齋曰。禮有爲次長三年之說。况孝廟以次嫡承重。君臨十年。嫡庶少長。非所論也。藥泉曰唯唯。及其復命。奏以爲臣於今行。見處士河某。言議甚正。具以其言對。其立心之公。視夫當時之袖手無一言者。豈可同日論哉。今百年之後。是非已定。黨議益痼。阿好之徒。斤斤不已。竊取先輩之論。著爲是說。使覽者有所考焉。
喪服小記曰。嫡婦不爲舅後者。則姑爲之小功。旣有嫡婦則嫡子之成人可知。只論嫡婦之降服。則嫡子之已服傳重之服。亦可知矣。朱子曰。世子是嫡。若世子死則立世子之親弟。亦是次嫡。是庶子不得立也。其曰世子。則成人而無廢疾可知也。立親弟爲次嫡。則其爲正體也可知。而繼言庶子之不得立。則次嫡之不以世子之故。而爲庶子也明矣。
寧海冥棲菴節目幷序
[编辑]上之元年秋。余出守于寧海。寧卽存齋李先生舊鄕也。先生之歿。百年于今。而鄕之士大夫。皆能尙儉好禮。誦詩讀書。若有淹中之風。余於是益信儒賢之敎及人者遠。而彼日用而行之者。亦有所不自知爾。簿書之暇。與鄕之儒士。會于先生之舊舍。文酒團欒。周旋終日。見其山高而水深。洞幽而壑邃。奧然成一區仙庄。雖於世代寢遠之後。猶可以想像乎碩人盤桓之地。而菴以冥棲名。亦有意焉。余起而語鄕之人曰。凡有功德於人者。必有崇報之道。若先生者。講道於斯。倡學於斯。菀然爲後學之師表。而至今子大夫典型猶存。奚但鄕先生歿而可祭於社而已哉。不幸世變多端。人心不古。高山景行之慕。無地可寓。然欲尊其人。必尊其道。先生歿而先生之文在焉。先生之堂在焉。後之學先生者。登斯堂也。春絃夏誦。抱經談義。使先生之文不沒沒於後。則所以報先生者至矣。若追前人之志。續今日之事者。又以俟後之君子焉。其各勉諸。僉曰善。遂爲節目如左。
一。本邑大小學宮。皆爲已成之所。而本所有所未遑。規模未成。故別爲講所。以資學者居業事。
一。本所爲一鄕共尊之地。而力勢甚薄。會士之時。無供億之道。故出廩餘若干。付之講所。而屬于同志中有人望幹事者。以爲從便拮据之地事。
一。自鄕中定出有德望一人爲訓長。選入年少有志趣者。讀書其中。每月朔望。聚鄕少年及童蒙。以爲講論經義之地。而月限。自十月望。至二月望事。
一。講會之際。勿拘地閥。願入者皆許赴事。
一。我東取士之法。全在於功令。每當春夏。或廵題或設白。就考於訓長事。
一。此皆頭緖已成後事。余之爲此。無異於俗諺算甕之計。而區區苦心。豈但爲本所而然。實有望於貴鄕僉君子者存矣。節目之未備者。規模之未盡者。必續成而推廣之。俾有實效之地事。
恬養說。贈權公弼象度。
[编辑]權友公弼。自少倜儻有奇氣。高談大論。風神軒豁。善爲功令家言。有聲於儕友間。先生長者。嘗以遠大期之。畢竟竆戹以老。而又病眼。遂不見天地日月矣。嗚呼其命矣夫。天之命物不齊。有啞者聾者焉。有耳目雖具而其心若盲聾者焉。君獨盲於目而不盲於心。而又何慽焉。余見公弼談笑如平日。飮酒如平日。而長眉短髮。面如削瓜。顴隆齒齾。儼如老禪。凝神入定。旋思向日標格。茫然不可復記矣。寧不悲哉。朱晦翁有言曰。左目全盲。而今頗侵右目。因此而恬養本原。却恨盲廢之不早也。大贒之訓。豈欺我哉。疾病之來。聖人所未免。嘗見人病久則氣鬱。氣鬱則喜怒或失中。嗔恚或過度。此眞君子之所病。而其爲病不但盲於目而已。爲君計。恢蕩乎心志。和緩乎辭氣。凡世間悲歡欣慽可驚可愕之事。一切消化於靈臺之中。則病不至傷生。而朱子所穪恬養之功。不外是矣。恬養旣熟則心與理融。萬化昭明。不待耳而聽。不待目而視矣。古人所謂鼻如耳。耳如眼者。所謂六根互用。渾身是眼者。可驗於是已。區區目眚。又何足爲病耶。余近者因肺腑風。聲音訥澀不利。心之所存。口不能宣。口之欲言。語不能詳。與所謂啞者無異。因此而欲含默寡言。以爲自守之道。而所謂恬養本原則未也。倘不以不逮而斥之否。
約說
[编辑]孔子曰。以約失之者鮮矣。約之義大矣哉。擧其槩而言之。有曰儉約。有曰謹約。有曰恬約。有曰精約。此四者。於人最爲親切。儉約則無奢侈之失矣。謹約則無放僻之患矣。恬約則其修潔可知。精約則其詳密可知。約之一字。何往而非好題目哉。孔氏之門。身通六藝者七十人。而約禮之顔子。守約之曾子。獨得其宗。以亞聖之資。從事於約。而成就得聖人之業如是。况衆人乎哉。余自幼少。嘗留意於此。而儉約或歸於吝嗇。謹約或歸於柔巽。恬約或失於踈迂。精約或失於簡徑。有此四者之弊。實由於燭理不明而然。燭理明則豈有以約而失之哉。孟子曰。博學而詳說之。將以反說約也。博學然後乃能反約。學者胡不慥慥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