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蕉廊脞錄/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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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蕉廊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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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澎謫居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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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鄉丁飛濤先生澎,又號藥園,與仲弟景鴻、季弟瀠,皆以詩名,世號三丁。先生成進士,官禮部郎中,時方冊立西宮,念無嫻典禮者,調入東省,兼主客。主客,即古典屬國也。貢使至,必譯問主客為誰?廉知先生能詩,以豹皮美玉賂吏人,吏人竊藥園詩贐之。歸國,長安搢紳以為榮。以事牽累,謫居塞外。崎嶇三千里,郵亭驛壁,讀遷客詩大喜,後車妾亦喜,曰:「得非聞中朝賜環詔耶?」曰:「上聖明,賜我遊湯沐邑。出關遷客皆才子,此行不患無友。」渡遼海,望長白,諸山上人以魚為飯糧,盡輒苦饑。河冰合,常不得汲,樵蘇不至五日,爨無煙,取蘆粟小米和雪齧之。日晡,山鬼遙啼。夜聞扣門聲,童子從隙窺之,虎方以尾擊戶,先生危坐自若。歲盡無錢,磨墨市上書春聯,兒童婦女爭以錢易書去。居東岡,躬自飯牛,與牧豎同臥起,暇輒為詩,溫厚無遷謫態。國子藩公聞其名,禮為上客。凡五載,始得歸。見林璐所撰外傳。先生詩名,人人知之,此其謫居軼事也。

周澍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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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西坪修撰未第時,大司寇勵公廷儀延之入幕,以石門逆書案屬為勘核。修撰得跡涉株連者二十四人,力請除名。勵公意不謂然,修撰曰:「聖主好生,豈嗜多殺,烈風雷雨,必不終朝。」因擬為奏對,而二十四人者竟得免。

後督學陝西,有妄思夤緣私諷家奴通款者,修撰既懲其奴,而憫考生之愚,思曲宥而明儆之。覆試諸生日,設瓷碗公案上,注水滿之,召其人捧而擲諸堂下。其人愕然,乃語之曰:「爾惜之乎?爾身之弗惜,而惜此區區者乎?」卒使擲之,複語之曰:「一經敗壞,能複全乎?吾與爾猶是也。忘身徇賄,其可乎?」其人免冠謝,涕泣悔罪,遂宥之。

石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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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禮堂樹,隱居北郭,有米南宮癖,收藏奇石甚富,因自號曰石交。選其尤者七十有二,梁山舟侍講書「七十二峰閣」額以貽之。後又得倪文貞公《石交圖》,喜其與己字合,懸之閣中,複摹鐫之。今石歸餘家,庋之峭茜廊,以廊外有臣石,上鐫「峭茜」二字,不知何人題也。

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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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蘅圃侍御翔麟,罷歸清貧,居張駝園,自號田居,王石穀為作《田居圖》。其先,居橫河沈氏庾園。園有玉玲瓏石,宋宣和花石綱之遺也。道光間,園歸沈蓮叔拱宸,同治間歸周琳粟家勳。石故無恙,餘嚐徘徊其下。旁有白皮鬆,亦百年物也。

大俠裘信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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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潯莊氏私史之獄,錢塘陸麗京、仁和範文白、海寧查伊璜,皆牽連被逮。麗京弟梯霞,脫身北走,投其從舅氏裘信甫謀申救。信甫,長安大俠也,歎曰: 「酷哉此禍!顧前者投牒訴誣,沉閣不上,奈何?」麗京至都,複解浙候鞫,而捕梯霞嚴。梯霞間道歸,自詣獄,父子兄弟仆從婦女百餘口相向哭,而裘信甫已陰以實情別白黑輸要路,內外無一人知者。比錄囚,呼名共二十一家,長刀邀遮,顛踣入市,陸、範、查三家竟獲免。及信甫死,梯霞為製服三年,泣語子弟曰:「微舅氏,爾曹皆黃沙白骨也。」世盛稱吳六奇脫伊璜於難,而裘信甫事罕有知者。

鬱氏東嘯軒藏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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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杭藏書家,若趙氏小山堂、吳氏繡穀亭、孫氏壽鬆堂、汪氏振綺堂,海內無不知者。至如乾嘉之間,舊家遺俗,率好儲書,而名不顯著者尚多。如東城鬱氏禮,字佩宣,號潛亭,錢塘諸生。家素封,藏書充刃,潛亭又增益所未備。時小山堂書已星散,所餘殘帙尚多異本,潛亭悉力購之。所居駱駝橋,去厲征君樊榭山房一里而近,傳鈔秘冊尤夥。征君歿後,其家出所著《遼史拾遺》手稿,要索厚價,久之不售,潛亭以四十金購得之。中間尚缺五十葉,百計求之不得。鮑廷博以文偶步至青雲街,見拾字僧肩廢紙兩臣簏,檢視之皆厲氏所棄,征君手錄《遼史拾遺》稿本在焉,亟市歸授佩宣。棼如亂絲,一一為之整理,閉戶兩月,綴輯成編,適符所缺之數。藏書之室曰「東嘯軒」,軒額為董香光書。庭中古桂二株,相傳明萬曆間所植,交柯接葉,清陰覆簷,室中牙簽萬軸都成碧色,潛亭晨夕校錄於其間。百年以來,滄桑幾易,東城鬱氏子姓寂寥,裏中故老無複有知潛亭其人者。吳中葉鞠裳侍講《藏書記事詩》載佩宣事頗詳。

梁履繩玉繩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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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乾間,錢塘梁氏勳閥既顯,門才極盛,而以文莊公孫履繩、玉繩弟兄為尤著。

履繩字處素,號庵,於諸經中尤精《左氏傳》,嚐鐫小印,文曰「臣有左傳癖」,撰《左通》若干卷,析為六類:曰廣傳、曰考異、曰補釋、曰駁證、曰古音、曰臆說。錢竹汀詹事見之歎服。中年徂謝,未及成書。補釋一門三十二卷,采摭繁富,其子祖恩刊行之。

玉繩子曜北,號諫庵,著《史記誌疑》三十六卷、《元號略》四卷、《古今人表考》九卷、《誌銘廣例》二卷、《呂子校補》二卷、《瞥記》七卷、《蛻稿》四卷,總題為《清白士集》。蓋諫庵分居塔兒巷,山舟先生書「清白堂」額畀之,因以自號。每一書成,輒就錢竹汀、盧召弓、孫頤穀諸先生商榷,故舛駁絕少。諫庵寄弟處素書云:「後漢襄陽樊氏,顯重當時,其子孫雖無名德盛位,世世作書生門戶,吾仰之慕之,願與弟其勉之。」其風尚可想矣。

顧光有惠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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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涑園太守光,乾隆戊午舉人,以大挑知縣宰清豐,有惠政,累擢廣州知府,粵督某嫉之,遽引疾歸。後五十餘年,其邑人有禮天竺大士至杭州者,知公裏居無恙,相率三十餘人登堂羅拜而去。昔時人情之厚如此!仁和湯典三禮祥,為詩紀其事。詩云:「山雞愛毛羽,誌士重修名,況乃為民牧,毀譽尤易成。清豐有賢宰,吾鄉推耆英。憶昔漳衛水,一決連魏城,哀哉城下骨,尚帶蛟龍腥,賑恤招流亡,溝壑餘零丁。三上河渠書,議格終不行,紀災淚盈紙,鴻雁同哀鳴。距今五十載,父老來西陵,自言清豐民,我曹皆侯生。侯今喜健在,侯昔何賢能。中有少年子,傳聞自父兄,今幸睹侯麵,恨未竹馬迎。或長跽不起,或稽首階庭,或起焚爐香,或笑或涕零。何以獻我侯,紫棗雜黃橙;何以頌我侯,壽考而康寧。我公前致問,小惠何足稱,無端念衰朽,而我愧益增,願爾為良民,願不負太平。手摩父老頂,歡愛如孩嬰。出門尚回顧,觀者填柴荊。允矣古遺愛,亦足驗民情。民情有如此,願共惜賢聲。」太守所居在東城河側,敝屋數楹,顏曰「河幹廛」,自稱河幹先生。

於謙不諫易儲疑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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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忠肅不諫易儲事,後人爭疑之。相傳齊次風侍郎嚐宿祠中,夢忠肅告曰:「當日諫易儲疏,留中不發,外人無知者。子異日入史館,當為我表章之。」既而侍郎果直禁廷,與修《明史》,遍檢前明檔案無之。餘姚邵二雲先生習聞其語,入館後留意搜訪,最後於通政使署得當時舊冊,有大學士於某為太子事一折,具載月日。數百年疑案,至是始定。惜疏稿卒不可得見。按:此事又見阮文達《研經室集》及先大父《養吉齋餘錄》。

東城雜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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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征君《東城雜記》原名《城東雜錄》,見《抱經堂文集》跋云:「吾祖居在東裏坊,其北則艮山門,其東南則慶春門,於東園最相近,桑弢甫先生之居在焉。先君子從幼往來,裏人有雙先生之稱。後之人有續錄者,亦可以為東裏重矣。吾祖居,即所謂數間草堂者也。」

千字大人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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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卓珂月人月,崇禎初作《千字大人頌》,錯綜成章,甚有思理。開章云:「大人禦天,君子名世。立千秋基,興諸夏利。高文起家,建景閏帝。二百餘年,我皇陟位。河澄寶出,鳳舉毛從。虞雲兩旦,漢日再中。群黎作乂,列州攸同。」可謂高文典冊。篇中:「嶽伯分佐,歲星可招。貢珠盈寸,舍矢五扶。投淵潔耳,何傷盛朝。帳染墨跡,帷集書囊。武功稱甲,吉運始丁。誠推韓轂,令賞終纓。」語皆警策。枇字云:「鬱,尊黃金,膳枇素木。」枇,音匕,義取「祭用素枇也。」杷字云:「姑婦任績,夫男秉杷。」杷,田器也。

按:卓氏為塘棲望族,明季國初,門才極盛。珂月詩有刊本,他文罕見。漁洋《池北偶談》載此一節,亟錄之。吾鄉羅鏡泉以智,嚐集自來重次千文者凡數十家,珂月作亦列其中,張仲甫先生嚐為之跋。兵火以後不可複覯。

皋皋鵬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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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小穀太守清皋、西穀府丞清鵬,為穀人祭酒孿生子。幼時聲貌無異,家人幾不能辨,以羈角左右別之。祭酒封翁晚年目雙瞽,兩孫至前,則摸羈角呼之曰:「爾皋皋耶?」「爾鵬鵬耶?」年十七,同入縣學。後隨祭酒於揚州安定書院,命小穀與兄小酉作鰣魚詩,小酉句云:「安得萬錢供箸下,卻逢四月往江南。」 小穀詩云:「人情爭染脂韋易,世味能消骨鯁難。」祭酒笑曰:「大兒不脫寒儉氣,要亦名士風流,八兒乃欲為強項吏耶?」一時傳為美談。

張應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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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仲甫舍人應昌,嘉慶庚午舉人,以恭繕實錄,議敘中書舍人。中歲苦羸疾,不複應禮部試,惟以著述自娛。所著有《春秋屬辭辨例編》八十卷、《補正南北史》、《識小錄》、《國朝詩鐸》、《彝壽軒詩鈔》、《煙波漁唱》。同治九年,詹事府詹事夏同善、通政司副使朱智、鴻臚寺卿許庚身奏進《春秋屬辭辨例編》,特蒙「耆年好學,甚屬可嘉」之諭。老年子姓雕落,招嗣子嗣孫,憑屋菜市橋東,榜其門曰「家傳孝友,裏近忠清」。蓋所居近忠清裏,距吾家僅百武耳。晚通禪悅,腰腳轉健,年七十餘猶步登韜光,為詩紀之。

舍人清貧而性孤介。杭州東城講舍,薛慰農太守創設,製義外兼課經解詩賦。太守去官,即主講席,繼之者為海鹽張銘齋先生。先生歿,裏人有言於郡守,欲延舍人主講者。舍人辭不就,自言年衰耄,經義詞章皆荒落,豈足勝講授之任。顧家無儋石儲,其嗣子雲齋凂餘勸阿翁勉就此席。餘知不可,而雲齋固以請。一日從容謁舍人語此事,舍人厲聲曰:「兒輩不曉事,即長官延聘,我必堅辭。必強我,當以死拒之。」餘斂容歎服。時又有薦會稽李蓴客來主講者,李亦辭不就。後見《越縵堂日記》,言杭州張舍人謀此席甚力,不欲與爭,此則傳聞失實。舍人介節,餘固親見其事親聞其語者,不可不為辨之也。

龔麗正鞫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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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闇齋觀察以部曹直樞廷,屏絕華侈,退直輒閉戶讀書,時人有熱官冷做之誚。外簡徽州知府。調安慶時,奉特旨搜捕教匪餘黨,皆有真姓名。安徽州縣有緝獲解省者,皆令首府親鞫之。公察知累累桎梏者皆非真教黨也,謂諸囚曰:「予當為若輩申教之。」乃寓書大司寇戴簡恪公,陳所獲逆黨冤誣狀。戴公答書曰:「此十數人者,皆上書名指拿之人,未可輕縱。」於是諸囚皆棄市。製府百文敏公以獲匪案上章臚薦,列公名居首,公馳謁文敏辭官。文敏曰:「爾之來,吾知其為辭保也。然安徽一省,官半登薦剡,豈可獨遺首府?若以此去官,尤不可。」公曰:「不去官猶可,若一條血翎子,則斷斷不敢受也。」文敏曰諾,遂刪公名,而心益器公。明年具疏密保,尋擢授蘇鬆太道。同官中以此案升擢賞翎枝者,三年內皆病死。公旋乞歸。六十一歲時,患脾泄幾瀕於危,恍惚見前囚十餘人至,呼冤不置,公曰:「爾等之死,由某某輩邀功也,何仇我為?」曰:「某某等均就冥誅矣,公許救我而不救,豈得無憾?」公曰:「餘上刑部尚書牘稿故在,餘無力救爾等,固吾之憾也!」命家人檢原稿焚之,囚遽散去,疾遂瘳。壽七十五歲而終。公子寶琦述其事,且言公七十生朝,兒孫奉觴為壽,公猶舉前事為戒雲。

讀書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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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春鬆御史成憲,官台諫,以清介聞。嚐召見,垂問家世。上曰:「汝讀書人家也!」御史因倩人繪圖,顏曰「讀書人家」,以誌恩遇。晚年主講紫陽書院,課文字外,時時以讀書立品為諸生勖。先大父贈詩,有曰:「平生但識忠孝字,為報門生休問奇。」

曹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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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和曹柳橋丈籀,初名金籀,字葛民。少工詞章,三十後一意治經,嚐言治經宜先通小學。生平專精許書,於群經尤致力《春秋》,篤好穀梁家言。年五十,成《春秋鑽燧》一書,多用穀梁義。著《說文訂譌》稿,𤈦於兵,所存惟「古文原始」一卷。晚年裒前所已刻書,及亂後所作文字,彙為一編,名曰《籀書》。

道鹹間居城東,地饒水竹,近南宋紅亭醋庫遺址,與裏中諸老結紅亭詩社。久之,移居皋園之西偏,顏其室曰「市隱草堂」。同治初,徙居鹽橋之東賀衙巷,於宅東隙地辟小園,榜曰「臥霞」。先大父戊辰歸裏,丈與張仲甫、高古民兩先生時相過從。餘撰杖侍談,嚐呼餘為小友。年七十矣,高睨大談,意氣如少年。惟喜謾罵,人多疾之。

歲丁丑,與族侄舉人曹鴻藻構訟不勝,著《三世聞見錄》,臚列巡撫、布、按、道、府、仁和知縣、場大使諸人姓名,分為陽類陰類,加以評騭。蓋以陽為君子,陰為小人也。書詞拉雜,頗類風狂。於是布政衛公榮光言於撫軍梅公啟照,請窮治,撫軍以屬按使升泰。升泰飭仁、錢二縣逮之。時丈已病,疽發於背,金丈曰修出為緩頰。翌日而丈遽歿。乃逮刻字匠,𤈦其版。撫軍奏聞,褫候選訓導職,以原書谘軍機處備案。餘時在裏中,竊歎諸當事以褊衷而摧抑一文儒,殊無謂,又歎丈以經生耄年,晚而不能以道自守,卒用文字賈禍,為裏黨所訾,可深惜也。

譚複堂日記嚐痛詆之,稱為曹老人,謂其實不知學,此又文人相輕之習。丈嚐入京師,年五十時,吳縣潘文勤師壽以聯曰:「代推小學有達人,天假大儒以長日。」語極推重,蓋說經治小學,文勤固深佩之也。

富陽董氏絕而複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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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陽董文恪、文恭父子,為一代名臣。文恭既正揆席,嚐圖形紫光閣。川陝平,賜騎都尉世職。年七十九,薨於位。睿廟臨奠,禦製挽詩,中一朕云:「但有詩書貽子侄,絕無貨幣置莊田。」並命刻詩墓次,以示後人。數傳而後,子姓乏絕。文恭孫婦邱安人,煢煢居京邸。同治己巳南歸,謁祠墓,稽譜牒,以族孫瑾承殤子繼曾。後瑾有末疾,不能備宿衛,其子長齡,是為文恭五世孫,當襲世職。先大父與許信臣中丞,高辛才、濮少霞兩觀察,請於巡撫楊公疏聞於朝,先臣之門絕而複續。而邱安人力綿宗祏,動合禮意,亦可謂賢矣。

鐵華吟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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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伯父筠軒先生自江西告歸,與裏中諸老結鐵華吟社,起戊寅訖乙酉。湖山踢宕,餘亦常侍末坐。社集以湖上為多,因於永賴祠側遺安室,榜曰「鐵華吟社」。先生自為跋云:「昔童參政創西湖八社,凡南北山勝處,悉麗壇坫。吾社乃僻在一隅,隘矣!然柔艫輕輿,惟意所適,舉湖山之寥廓幽邃,以供吾儕之嘯詠,有日貢其奇而不竭者,是八社廣而吾社未嚐隘也。同社諸君抗懷往事,有內史今昔之感,謂宜署榜,以詔來茲,於是乎書。光緒十年上巳。」

王文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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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和王文勤公入樞府,由吳江汲引,頗為清流所抨擊,尋乞養親歸。以滇案降官。服除,即家拜湘撫,擢滇督,再蒙特召,又出督直隸,未幾複召入軍機。庚子之亂,兩宮西狩,文勤懷軍機處印,單車追及至懷來,扈從入秦。自是東朝眷倚益降,恩禮優渥。年七十七告歸,命馳傳歸。戊申家居,聞兩宮升遐,隨班哭臨,遂疾篤薨於裏第。生平相業無可稱述,然當己庚之間東朝意主廢立,嚐示意文勤,文勤力陳不可;庚子拳匪之訌,亦頗諫諍,幾為端王諸人所誣陷,微榮文忠力保全之,亦與袁、許諸公同棄柴市矣。

餘嚐得文勤日記數十巨冊,皆其官京師及鄂、湘時所紀,論人論事皆有識。在鄂臬、湘藩、湘撫任,公餘無日不觀書者,老輩固不可及。又辛未三月某日日記一則,云:「郭子美軍門來晤,近以省親不先請旨,飭部議處,語次頗自儆畏。因以君父之恩、臣子之分,迎機而善道之。並為言到此地位,惟以忠君敬上,虛己下人,乃為人所不可及,若以勳業日多,兀傲自喜,便使人一覽無餘矣。渠聽之悚然,感佩之情溢於言表。因知其天資過人,本屬一時奇傑,再能斂才就範,尤為不世之才。國家禦侮需人,所貴有以善全之也。」讀此數語,可想見其愛才之篤,待友之誠。

徐業鈞夫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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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從祖姑母歸山陰徐公業鈞,字鴻冶,以名孝廉出宰山左,所至多善政。平生篤學嗜古,尤長於詩。從祖姑母字月蕖,善度曲,兼工詩詞,閨中酬唱為樂。公試京兆,從祖姑自蜀寄五古一章,公既和之,並以長箋合寫寄歸。公屢困場屋,嚐有《下第過臨邛題壁》二絕句曰雲雲,一自諷,一自解,胸次卓然,吐棄塵俗,宜其卒為良吏也。

葉貞甫不就勝保之召葉貞甫丈答友人辭絕勝營諮軍書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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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雨乍晴,忻奉手教,得與諸君子賜書,並讀一過。竊以為愛之太深,知之轉淺;期之太厚,待之轉薄。古來士大夫行止去就,視所向之枉直邪正以為斷。柳下惠不易介,介之推不言祿,各行其誌,良非得已。孟氏說:『說大人則藐之,勿視其巍巍然。’此言可說之大人也;若不可說,則直藐之,並不必有巍巍之見存。《易》曰:『不事王侯,高尚其事。’此言不可事之王侯也;若可事,則無損吾誌,又何必有高尚之見存?觀人觀己,惟慎所從。見理欲圓,立品欲方。成心不可有,定識不可無,持躬處世,俯仰乃適。今使孤雲出岫,托足便非;小草向榮,屈節以就。斤斤於趙孟之貴賤,即頂上轉丹,腰間佩紫,不過朝華夕落,身世浮漚已耳,是何足為榮辱哉!

至所言不能忘情,得無告者過乎!夫以覿麵不識之人,有雲泥相隔之分,何情之有,何不能忘之有?此中推挽固自有人,然而聖門亦仕季氏,何以費宰獨辭,不強以同聲之應;宰我欲窮仁者,畢竟從井不可,難罔以非道之端。區區一官,位誠卑矣,而不可卑者,氣節;職誠小矣,而不可小者,器識。彼可以勢焰熏灼威力製馭者,無他,人惟心目中時時有烏紗在,患得患失,傍徨於寤寐,畏首畏尾,固結其功名,斯可以受風雲之叱吒,而以是為雷雨之經綸,仆則不能也。生長儒家,稍知廉恥,硜硜之見,決不可移。以故郵檄七至,封泥在完,懵不知其所言何事。

𨕴伽婦縱窮魔技而來,信天翁自有知命之學。彼而劾我,我不怨之;彼不劾我,我亦不德之。前則句留淇右,禰衡之刺遲通;今將長嘯蘇門,淵明之腰不折。青氈一片,待賈而沽,未始不可娛菽水,況貧乃士之常!年來抗塵容,走俗狀,欲捧毛生之檄,依然範叔之寒,則即屠刀放下,寶山空回,尚可立錐,何愁餓莩?行素居易,此衷夷然。

蒙書來殷殷俯教,此皆愛我期我而勸我者,敢不徑遂披瀝,暢其所欲言;若泛泛者交,則惟謝之曰『某不敏,負明公教,自知暴棄,行當待罪泉麓’而已。蛙蚓微吭,鳴不驚人,鷗鷺閑心,伸於知己。統惟鑒察。不具百一。

丈有才名,時勝克齋保方督師河北,欲羅致幕下,勝驕蹇慢士,丈逆知其必敗,故堅不就召也。

陳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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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扶雅先生善,嘉慶辛酉舉人,治經學,為古文辭。十應禮部試,卒以大挑官教諭。晚入汪氏東軒吟社,與先大父相酬唱。其歿也,莊芝階舍人為之傳。先生孫學繩,字硯傳,工駢文,為人掌書記。咸豐辛酉,客浙布政使幕,遭寇亂,轉徙江北。嚐著《兩浙庚辛紀》,略言賊陷浙事,與《平浙紀略》及《談浙》諸書小有異同,然當時在幕中,見聞固較真也。後有自述駢文一首,注云:「先曾大父諱祖蕃,字古歡,著《傳信閣詩稿》。先大父諱善,字扶雅,著《研經日記》、《四書古義》、《晉書校勘記》、《兩晉疆域考》、《福建通誌列傳稿》、《損齋文集》。先大母汪,諱玢,字孟文,著《古韻軒詩稿》、《竹閑書訣》。先君子諱錫,字子諒,著《省園詩文集》。」又藏書五千餘卷,金石碑拓書畫數百種、武進張皋文編修《虞氏易》等稿本十三種。城破,皆𤈦於火。先生嚐從皋文遊,以所著《周易虞氏義》九卷、《易氏消息》二卷畀先生。皋文卒,言於太傅儀征相國為刊行之。而先生及其先人著述,今悉不傳,良可痛惜。

查奕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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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善查禮齋先生奕照,又號丙塘,自號龍山老樵,初白老人曾孫。少壯奔走四方,為人司章奏,阿敬敏公、百文敏公尤敬禮之。以薦,得淮安府同知。棄官歸裏,以詩酒自娛,年八十九卒。著《東望望閣詩鈔》二十卷、《媵琴館詞鈔》一卷,別有《敬業堂詩集注》,惜未刊行。詞鈔中有「慶春宮」一闋,題云:「餘年二十六,客京師,始從高慕陶習琴。嘉慶初,遇武林李玉峰手授十二曲。玉峰,為海內第二手,曲盡指法之妙。蓋於今四十年矣,吾鄉人今殆無知有李玉峰其人者。」

黔語與黔陽雜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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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大父官黔久,嚐著《黔語》二卷,可繼田山薑、張介侯兩《黔語》之後。慶坻刊於京師;在蜀以贈陳衡山大令,刻入叢書。光緒癸卯使滇,往來經黔郡縣,周覽岩洞,諮訪人物,證之舊聞,往往而合。顧兵火之後,文獻無征,往時鄭、莫兩家流風餘韻無複存者,可為喟息。楊大見心以其尊人雪漁編修手書《黔陽雜詠》五十首卷子示餘,讀之如理故籍,如賡昔遊。詩中所紀黔中掌故,有出於田、張二書之外者,足為後來誌乘取資。憶餘滇行,兩經安順府,假館試院,見雪漁所書啟秀堂匾、楹帖,嚐有詩云:「山城日暮暫投裝,墨妙重瞻啟秀堂;羨煞故人歸隱早,十年清譽滿蠻鄉。」今讀此卷,而雪漁墓有宿草矣。

楊文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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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雪漁編修家遭粵匪之亂,盡室自燔,孑身跳免,轉徙至漢口,始得以教授自給。嚐館大冶縣易培初大令所。值縣試屆期,忽一魏姓介易之司會計者求見,雪漁謝之。越日又至,延入書室,則縣署所與交易之錢肆主人也。既而促坐,密語曰:「縣試在即,某有子某某,前官縣試曾列案首,不得入泮。今又將試矣,君為官閱試卷,幸提挈之。縣官清正,不敢幹,故敢以私請。」雪漁拍案起,曰:「汝視楊某何如人?官清正,我乃不清正耶?」某惶愧走出,君遽告大令。大令立傳其人痛斥之,監禁至試畢始釋。

雪漁生有自來,其告終之前數日,寢疾作譫語,言有僧徒多人來相迓,頻作拱手狀。又言前身為某寺僧,名寶光,號普慧。又時時沉吟數語,曰:「曲罷當筵,人生一世,鶴來華表,瞬息千年。」若自挽,若偈語,殆所謂去來了了者歟?

庚子袁太常之喪歸杭州,雪漁撰朕語免之曰:「時局艱哉,讀三疏洋洋,禍福不可知,盡犬馬愚誠而已;男兒死耳,歎孤忠耿耿,是非終有定,問春秋直筆何如?」此事吊免,措辭最難,此聯可謂得體。

沈偉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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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安沈羲民先生偉田,道光丙午舉人。咸豐庚申官吳縣知縣,有惠政。粵匪陷蘇州,先生守死不去。賊至,痛斫之,身受十七創,暈絕。一老人救之而蘇,掖之出。自投於河者再,蘇人多德先生者,又救之,護持至滬,與母夫人重相見。先生精於醫,懸壺市中,以供甘旨,自號曰醫隱,又曰再生子。其《見母》詩云: 「有母六十九,視我傷遍身,痛不在我體,乃在我母心。」其《書憤》詩曰:「此仇不能報,此罪何從贖,搔首問蒼天,浩劫何太酷?」其後李文忠公知先生有循聲,且以抗賊受刃傷,當時以知縣不知下落入告,文忠乃專疏據實以聞,請複原官,補江陰知縣。光緒初,母夫人壽九十四,先生六十一矣。母九十七而卒,先生服除不複出,壽亦逾八十。先生鄉舉後恒寓杭州花園巷,與先君子訂交,餘垂髫時常見之。光緒丙子謁先生於江陰,見額際項間創痕猶在雲。

水月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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艮山門外百步塘,有水月庵,水月老人故居也。老人孫姓,名文,字文石,號水月,會稽諸生,隱於杭,榜所居為「梅園」。性恬靜,一介不取,間為長短歌詞。問其年,嚐稱九十。發盡禿,人多以僧呼之。沈陽範忠貞公撫浙,嚐訪之。老人昔從忠貞大父遊,時忠貞尚幼,老人撫其頂曰:「是兒當建節吾土,吾猶見之。」至是,忠貞太夫人以告,忠貞遂物色焉,屏騶從往,數與縱談,捐俸為建百步塘,勒石紀之。時西溪多虎患,老人語忠貞曰:「山頭大蟲任打,門內大蟲休惹。」忠貞遷閩督,老人又言曰:「耳後火發時,須要有主意。」其後忠貞竟死耿難。老人素不喜與世事,及是,人以為前知,爭就之。老人益厭惡,避去,不知所終。土人改其居為水月庵,肖老人若僧象,召其徒奉之為香火院。王文貞《池北偶談》稱之為水月和尚,蓋當時固誤傳為僧也。家穀人祭酒嚐與黃相圃、姚春漪至其地,皆有詩。逮今百年,無複有知者也。

厲鶚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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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榭征君墓在西溪法華山下王家塢,嘉慶十四年裏中諸老葺之,為置墓田,付交蘆庵僧常源,為納糧供祭之用,歲以春秋酹酒澆墓。家祭酒穀人先生撰記,山舟學士書之,蔣蔣村請阮文達公書墓碑,文達有詩記事。征君無嗣,其栗主不知何時供奉於湖墅黃文節祠。道光九年,趙雩門鉞、蔡木龕焜、李西齋堂,與同裏諸老,以征君墓在西溪,主宜近祔,乃移奉交蘆庵,以姬人朱氏月上祔祀其側。月上主,蓋征君手書也。時胡書農學士有文記之。今諸文詩碑石尚存,而栗主經亂尾失。同治間,道州何子貞丈來遊交蘆庵,乃補書征君及月上二木主,裏人奉祀於寺之東偏。鬆生丁丈,及以奚鐵生畫《西溪圖》卷子及高邁庵、錢鬆壺、戴文節諸畫卷付與僧藏之。光緒間,裏人增設征君夫人蔣木主同祀。龕中又增一龕,祀杭堇浦先生及其夫人、二妾。杭、厲同時,又皆無後。溪山勝地,神靈往來,重賴後賢,香火不墜,亦禮所宜也。惟杭先生墓相傳在大馬山,汪子用丈求之累年,竟不可得。

桑孝子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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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孝子祠在杭城觀橋街,有石坊一,祠祀錢塘孝子桑天顯。天顯字文侯,居大樹巷,鬻糍筒為業。性至孝,父病膈,天顯合羊脂和粥以進。及父卒,乃抱鐺日夜泣,人為繪《桑孝子抱鐺圖》。歿後,裏人私諡曰孝勇。弢甫先生,孝子子也,雍正間召試,通知性理,賜進士,官工部屯田司主事,薦試博學鴻詞。弢甫子繩球,字夔石,諸生,有《青桐書屋學語》。弢甫之經營建祠立坊也,集資未成,繩球節嗇修脯,積鏹盈千,將以成父誌。未幾病亡,遭胠篋,其後裏人乃為成之。咸豐間寇亂,祠尾坊存。同治間,裏人醵貲重修,歲時奉祀,用資觀感。餘居裏中,每經行坊下,輒肅然起敬。世風日敝,倫紀蕩然,亟書之以詔來者。

桑調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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弢甫先生幼嚐受業於勞餘山,及壯益究心宋儒之書,性孤潔。方官水曹,歸寓輒反扃其戶,以杜雜賓。乞養歸,辟餘山書屋於東皋別業,著有《論語躬行實踐錄》。曆主大梁、道山、濂溪、曆下講席,執業者鹹稱桑門弟子。好山水遊,日能步行百里,遍陟五嶽,自署獨往生,又號五嶽詩人。所至吟詠成帙,洞庭、嵩山、華山、泰山、衡山、恒山、閩嶠諸集,皆紀遊之作也。

西溪花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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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溪花塢在開化涼亭之左,地極幽邃,修篁古木,不漏日色,中多梵氏居。其可資遊憩者:曰六齋、曰在澗庵、曰眠雲室、曰九鬆精舍、曰休庵、曰梅溪庵、曰溪飲庵、曰怡雲庵、曰肯庵、曰飲峰庵、曰樹雪林,曰白雲堆,凡十二處。

報恩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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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恩寺,唐元貞間建,在萬鬆嶺下,鹹淳《臨安誌》:「報恩院,紹定間禦前承應者也。」元至正間築城,移建大井巷,並入海會寺。成化間仍徙故址,有舞鳳軒、萬菊軒、銅井諸勝。弘治十年,參政周木改寺為萬鬆書院。僧寂源於萬曆壬子改建南山楊梅嶺下,名報恩庵。見《西湖誌》及《武林梵誌》。今則問報恩寺已無知之者。惟鳳山門外有庵一,屋宇湫陝,繚以土垣。其中地頗平曠,多植桃樹,花時絳雪彌望,嚐與丹徒戴壺翁攜茗具往遊焉。

黃庭堅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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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文節公祠在杭城迤北湖墅,舊名青莎裏,有村社曰蘇家廟,相傳其神為山穀,何征君春渚書「黃文節公祠」額榜於門,建清風閣於祠後。按公宦跡未嚐至浙,而吾鄉社而祀之,故老相傳,未知何據?兵火而後,祠亦廢矣。

永賴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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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賴祠,祀明浙江巡撫龐公,在鳳林寺右。祠久廢,光緒初,烏程龐芸皋雲鏳捐資重修。祠側有遺安堂、飲淥軒、雲抱水邊樓。鐵華吟社即附設遺安堂之後。龐公,南海人,嘉靖癸丑進士,治浙行一條鞭法,民德之,為建祠。祠有萬曆十六年立「侍御龐公遺愛碑」,陳善書。

竹素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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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文襄公祠為竹素園故址。世宗憲皇帝嚐禦書「竹素園」匾及七言朕以賜,中多亭館,其題額曰「湖山春社」,亦舊題。雍正九年總督李衛創建,以祀湖山之神。曰香泉室、曰最景樓、曰臨花舫、曰水月亭、曰桃溪深處、曰流觴亭、曰觀瀑軒,皆舊名也。辛亥以後祠廢。

履泰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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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家山下先塋之左,舊有履泰將軍廟。問其緣起,罕有知者。後閱《武林舊事》,西湖三堤路有履泰將軍廟,注云:「有天澤井、葛仙翁所植古鬆。將軍錢唐人,姓孫,名顯忠,仕吳越時。嘉熙中,趙與歡尹京禱雨有驗,奏聞,因敕封天澤侯。」

岳飛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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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祖筆記》云:「杭州臬署本宋嶽忠武王宅,東偏有王祠;祠後又有一祠,並祀文信國及元伯顏;養濟院則祠嚴嵩為土地,皆不知起於何時。」

按:嶽王祠今尚存;文信國祠後移於西湖三台山,見《兩浙防護錄》;養濟院已廢。

杭州府署土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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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府署土地神,相傳為蘇文忠公,集公詩語為靈簽,事涉傅會,然瀆公甚矣。京師翰林院衙門,以韓文公為土地神,其不經正相類。先大父詩云:「生前遭遠斥,死後辱卑棲,如何磨蠍恨,生死似昌黎。」

安定學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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葵巷,南宋時名癸巷,不知何時訛化葵。地鄰東城,有吳氏舊廬。沈輔之丈映鈐自嶺南歸,得此屋,葺而新之,名曰間園,築室三楹,顏曰「退一步想」,庭植牡丹數百本,花時宴客,極觴詠之盛。丈歿後,售於官,改為敷文講廬。時吳左泉工部主講敷文書院,以萬鬆嶺僻遠,於此別設講廬,為諸生擔簦負笈就學之所。書院廢,胡氏得此屋,改建安定學堂。

金衙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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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衙莊,為前明金中丞學曾別業,國初歸餘杭少司農嚴公顥亭。司農孝友,以祿不逮養,題所居曰「皋園」,用誌皋魚之痛。地傍城隈,水木明瑟,為城東冠,中有梧月樓、滄浪書屋、跨溪、小太湖、墨琴堂、綠雪軒、夫容城、怡雲亭諸勝,乾嘉諸老恒於此遊賞。道光初,歸章文簡相國,後又為嚴小農河督烺所居。咸豐兵火,園尾,樹石無恙,吳梅村書「滄浪書屋」匾尚存。同治初,吳曉帆、濮少霞、陸存齋、萬篪軒四君購得,榜曰「四間別墅」。未幾,鬻於官,改八旗會館,既改建浙江忠義祠,設采訪忠義局。祠側餘地,建前學政張文貞、前布政繆武壯二公祠,又別建張文節公祠。文節直上書房,以寇亂假歸省親,圍城中,賦絕命詩自經死。

忠清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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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清裏,舊名升平巷,北為褚家塘。明正德十五年,巡按浙江監察御史唐鳳儀建忠清裏坊。時胡世寧起徒中,拜湖廣按察之命,鳳儀欲為建坊,世寧謝曰:「賴主上寬仁,得免罪戾幸矣,何以坊為?唐有仆射褚公,裏人也,當時諫易後,忠莫大焉。我明四川按察僉事王琦、兵部郎中項麒,皆與同裏,清望重一時,世寧願為之執鞭者也。若移樹坊之工為三公表世教民,所益良厚。」鳳儀感其義,遂為樹「忠清裏」坊於塘南巷口雲。見萬曆《杭州府誌》、姚靖《西湖誌》。

揚清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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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清祠,嘉靖間提學孔光奏建,祀王公琦、項公麒。琦以四川按察僉事告歸,清介絕俗,枵腹以歿,諸孫貧至為傭。麒官兵部郎中,文學孝友,以疾歸,四十餘年閉戶以終,一子貧贅依人。胡端敏言:「舉世尚通達而賤方介,以致二公泯沒無聞。」乃請於官,立坊以表章之,而二公之名遂與褚公並傳。逮今數百年,屢尾屢建。過其祠者,鹹景仰流風不置雲。祠有夏壽嵩重建祠碑、同治初仁和知縣姚光宇重修祠碑。

嶽官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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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家居嶽官巷,考巷名所自,不得其說。後讀汪槐塘沆文集《殳贈君家傳》云:「殳氏,於宋建炎間自汴徙家鹽官,不知何代複徙省城。相傳前明中葉,有孝廉雲橋與從弟龍山,並官司訓,居貢院東。今所稱學官巷,是其舊址。」乃知嶽官為學官之訛。殳氏後遷居大方伯裏。贈君名漣,字千波。子荃,乾隆己卯舉人,官盧氏知縣。考嘉靖《仁和縣誌》,此巷舊名打鐵小巷。

目耕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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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清裏有趙鬆穀殿成目耕園,具泉石花木之勝,後歸沈氏。沈名清藻,字研香,乾隆乙未一甲三名進士,裏人皆稱為沈探花家。光緒初,歸永康應敏齋寶時,疏泉疊石,多蒔名花,榜曰「適園」,中有憩鶯花館、豆花疏雨山房諸勝,劍州李榕為之記。

西湖諸別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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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平時,士大夫於湖上築別業供遊賞者,不可殫紀,如徐文穆清風草廬、翁蘿軒白雲山房、孫景高寶石山莊、陶篁村泊鷗山莊、錢叔美野鷗莊、朱彥甫長豐山館、黃霽青小竹林、潘紅茶怡綠莊、汪小米水北樓、錢秋峴綠楊村舍、王安伯小輞川,其最著者。興廢不常,至咸豐庚辛之亂,蕩然無一存者。光緒間,高白叔舍人築紅櫟山莊,地為明戴大有讀書處,有且住軒、小仇池室、藏山閣、鷗渡、田田榭、聽雪、犖確亭諸額,室宇精潔,樸素無華,騷人黑客每樂宴遊於此。

杭州諸詩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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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杭自明季張右民與龍門諸子創登樓社,而西湖八社、西泠十子繼之。其後有孤山五老會,則汪然明、李太虛、馮雲將、張卿子、顧林調也;北門四子,則陸藎思、王仲昭、陸升黌、王丹麓也;鷲山盟十六子,則徐元文、毛馳黃諸人也;南屏吟社,則杭、厲諸人也;湖南詩社,會者凡二十人,茲為最盛。嘉道間,屠琴塢、應叔雅、馬秋藥、陳樹堂、張仲雅諸人有潛園吟社,而汪氏東軒吟社創於海寧吳子律,小米舍人繼之,前後百集。舍人刊社詩為《清尊集》。戴簡恪寓杭州天後宮,有秋鴻館詩社,亦驂靳焉。潛園、東軒皆有圖。《東軒吟社圖》,費曉樓畫,今尚存;汪氏《潛園圖》,則不可得見。鹹同以後,雅集無聞。光緒戊寅,族伯父筠軒先生創鐵華吟社,首尾九年。先生歿,而湖山嘯詠風流闃寂矣。

浙江重宴鹿鳴十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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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朝浙江重宴鹿鳴者:康熙丁卯周天相,丙子吳大煒,甲午萬承式,附癸巳恩科錢家塈,丁酉趙世玉;雍正癸卯陳克鎬,己酉吳嗣富;乾隆乙卯附丙辰恩科馮浩,戊午顧光、範崇棨,乾隆丁卯梁同書,壬午餘集、袁枚,乾隆丙午汪農;嘉慶庚午張應昌。張先生以同治庚午重宴鹿鳴,是科考宮為順德李公文田。李公鄉試舉主張惕齋興仁,先生從子也,以門下門生禮來謁。先生有紀恩詩,裝作冊子,李公署其冊首曰「國朝浙榜重宴鹿鳴第十五人」,並係以詩,一時和者甚眾,亦鄉邦故事也。

西湖多遺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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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湖山水甲天下,鼎革之際,勝國遺老隱姓名遁跡湖上者尤多。先高祖《杭郡詩輯》無名氏一卷,據夏基《西湖覽勝詩選》所載,得二十四人:曰閉戶先生、曰河渚生、曰花間散人、曰靠天翁、曰墨憨、曰鳧友、曰泊庵、曰漱石翁、曰<束辛>庵、曰渡船翁、曰焦梧生、曰龍井山樵、曰煙水客、曰天容子、曰小林逋、曰竹逸、曰心庵懶叟、曰鬆窗書史、曰甓庵、曰藤石、曰山澤臒叟、曰拙存生、曰藝園遺老、曰長嘯客,是殆月泉吟社之流,不僅膏肓泉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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